这时,他已换了一件青色道袍,高腰白袜,背插长剑足登麻鞋,合掌对玄真说道:
“小弟已收拾完竣,只待师兄下令登程了。”
玄真微微一笑,道:“咱们立时就走。”
一跃而起,随手取过壁间长剑。飘然步出卧云精舍。
玄垦躬身相送,高声诵道:“无量佛!师兄、师弟一路顺风,早寻得玄月师兄下落。”
只听遥遥的传过来玄真想和的声音,道:“师弟小心守护三元观……”声音急促而去,渐不可闻。
就在两位轻易不出观门的玄门高人离开三元观的第三天,嵩山少室峰下,那名震武林的少林寺外,出现一个朗目剑眉的青衣人。
庄严的少林寺,最近突然开始了严谨的戒备,寺内寺外布满了明桩暗卡,当真是刁斗森严,飞鸟难入。
那青衣人相距少林寺十里左右时,已为那布守山道旁的少林寺暗桩发现,急走捷径,传报警讯。
是以,当那青衣少年到了少林寺外时,已然由三个身披袈裟,手握禅杖的僧侣,列队相迎于少林寺外。
正中一僧年约五旬,宝像庄严,目中神光逼人,分明是一位身怀上乘内功的高僧。
青衣人相距那少林寺尚有四五丈距离时,突然放缓了脚步,打量了三个僧侣一眼,缓步向前行去。
那正中一僧突然高喧了一声佛号,左手立掌当胸,道:“阿弥陀佛!施主请了。”
青衣人淡淡一笑,抱拳说道:“有劳三位大师远迎。”
三僧同时为之一怔,但不过一瞬间,又恢复镇静之色。那正中一僧忽微微一笑,道:
“这么说来,施主是有心人了,不知有何见教?”
青衣人棱芒闪动的目光,一掠三僧,笑道:“在下要见百忍大师!”
那中间僧人突然向前路行了两步,道:“施主贵姓?”
青衣人道:“在下任无心,大师法号是……”
那中间立着的僧人呵呵轻笑,道:“老袖百尘。”
任无心道:“借佛口转告百忍大师,就说在下有要事,求得一见。”
百尘道:“佛门广大,无宾不迎,可惜施主来得大不巧了。”
任无心双目中神光闪了两闪,道:“哪里不凑巧呢?”
百上道:“老衲那百忍师兄,法体不适,不能接见佳宾。”
任无心剑眉轩动,星国射光,冷笑一声说道:“如若在下一定要见呢?”
百尘大师笑道:“天下武林同道,敢这般轻视少林寺的,老衲实在还想不出有哪几个?”
任无心道:“区区在下看来,大师未免言过其实了!”
百尘脸色一变,道:“施主言词之间,最好小心一点,老衲素来不喜和人言笑!”
任无心缓缓向前行去,嘴角间笑意冷漠,但神态举止、却潇洒轻松,行若无事。
百尘大师却是神情肃穆,双目盯注在任无心的脸上,沉声喝道:“施主止步,再要往前硬闯,可别怪老衲失礼了!”
任无心淡淡说道:“大师乃有道高僧,想来定然不喜抡刀动枪的事!”
百尘大师道:“为维护少林寺的威名,老衲不得不借重手中禅杖,除非施主及时而退。”
任无心道:“少林寺在下是非进不可,百忍大师在下也一定要见,只不过不愿和诸位动手而已……”
他这等不硬不软的神态,直把个百尘大师闹得茫然不知所措,沉吟了良久,道:“任施主有何高见,何妨说出,一开老衲茅塞?”
任无心笑道:“咱们赌上一下如何,在下若输掉,回头就走,大师若输了,就请带在下去见百忍大师……”
百尘大师摇头说道:“可惜老衲不谙赌道!”
住无心道:“赌法万千,何来一定之规,虽三岁童子亦可相赌!”
百尘大师怔了一怔,道:“怎么一个赌法?”
任无心道:“注由在下定,法由大师立,琴棋书画,管弦歌赋,论文行武,只要一正一反,万物皆可赌。”
百尘听他口气这般狂妄,不觉激起了豪壮之气,纵声大笑道:“任施主口气如此狂妄,想来无所不精了!”
任无心笑道:“大师但能出得题目,在下无不奉陪。”
百尘道:“老衲如若和施主纵论佛经,那未免太过刁难,施主既然目无少林,想必身怀绝技,咱们习武之人还以论武事为佳。”
任无心道:“只要不动手相搏,避免流血惨局,在下无不应命。”
百尘道:“好极,好极,任施主快人快语,实叫老衲敬佩。”
微微一顿,目光转动,凝注丈余外两株碗口粗细的松树之上,接道:“老衲要在三掌之内,使左边那株松树中折两断。”
暗中提聚真气,呼的发出一掌。
掌力击在那松树之上,只不过枝叶微一晃动,生似一阵微风吹过,拂动了树枝。
百尘回顾了任无心一眼,右手一挥,又发一掌。这一次掌力恍似更为轻弱,连树上的枝叶,也没有晃动一下。
任无心淡然一笑,道:“大师的大力金刚掌,火候很深。”
百尘微微一怔,缓缓举起了右掌,平胸推出。这一击,掌势去得很缓,但却似用力甚大,胀得满脸通红。
只听砰然一声大震,那碗口粗细的松树,忽然折成两截,齐腰而断。
任无心望了那断松一眼,笑道:“大师的掌力果然是雄浑得根,可惜需得连发三掌,如若在下一击之下,能震动这株巨松,那当真可以和天下英雄一争长短了。”
百尘一皱眉头,道:“任施主只要能照样施为,贫僧就立时认输。”
任无心笑道:“大师乃有道高僧,一言九鼎,在下自是信任得过。”
百尘打量了任无心一眼,暗暗忖道:此人年纪不过二十左右,纵得名师指点,一生下来就开始练习武功,也不过二十年左右功夫,难道内力方面真能强得过我不成?
心念转动间,急急催促道:“任施主只管动手,如若真能胜过老衲,击倒另一株松树,老衲拼受责罚,亦将带你去见掌门师兄。”
任无心似是就在等他这一句话,身子陡然一转,扬腕拍出一掌,口中却大笑接道:“在下相信者禅师言出必践……”
话还未完,响起了一声砰然大震,另一株耸立的松树,突然倒了下去。
百尘如同突然受到了重重的一击,呆在当地,目光不停在那倒折的松树上和任无心脸上转来转去,显然,他已被任无心深厚的内力所震住,为之惊骇不巳。
任无心抬头望望天色,笑道:“大师,在下必须在日落之前,赶赴一个约会……”
百尘大师长叹一声、说道:“任施主的掌力,实乃在下生平仅见……”
微微一顿接道:“施主请稍候片刻,老衲立时派人通报。”
举手一招,一个僧人大步走了上来,百尘低语了数声,那僧人匆匆转身而去。
百尘回身合掌当胸,说道:“施主请。”
任无心也不客气,大步当先行去。
进了庄严的少林寺门,是一片广阔的花树林木,四个黑衣僧人分列两侧,一见百尘大师走来,立时合掌欠身作礼。
百尘大师在少林寺中的身份,似是极为崇高,四僧一直垂头肃立,待两人走过老远.才直起身子。
两人缓行在花树林中,默然未交一言。
行进之间,瞥见两个小沙弥并肩奔了过来,两人步履极快,倏忽之间,已到了两人身前,齐齐合掌当胸,欠身对百尘说道:“弟子奉命迎宾。”
百尘转脸对任无心道:“这两位都是敝寺方丈随侍沙弥,住施主请跟着他们去吧!老衲就此告退。”
往无心拱手说道:“有劳禅师了。”
百尘面色肃然的合掌一礼,转身向前行去。
两个小沙弥齐齐拾起头来,望了任无心一眼,道:“施主请恕我等走前一步带路了!”
转身向前行去。
任无心天性冷漠,遇上冷漠的事,自是不放心上,反觉这两个小沙弥小小年纪,这般冷静,心中大为赞赏。
穿行过一段松树林木,到了一处精致的禅院前面。
一堵红墙,环绕着一座精致的院落,两扇白色的松木门,半掩半闭。
左面一个小沙弥轻轻一推木门,回头对任无心道:“施主请稍候片刻。”
大步进门而去。
右面一个小沙弥却紧紧的站在任无心的旁侧,似是要监视着他的举动。
这小和尚年纪虽轻,但却摆起了一副冷冰冰的面孔,双眉带煞,毫无慈善之感。
任无心望了那小沙弥一限,仰脸望着天上一片白云。
片刻之后,那小沙弥重又走了回来,说道:“家师待客禅室请施主进入禅室说话。”
任无心也不答话,急步向前走去。
沿着一道白石铺成的小径,绕过一片盆花,登上三层石级,到了一座幽静的禅房门前。
一座宽敞的大厅中,端坐着一个面色红润,长眉入鬓的老僧。
任无心轻轻咳了一声,道:“老件师请了。”
缓步走了进去。
那老和尚微闭的双冒突然睁开,打量了任无心一眼,合掌道:“施主请坐!”
任无心淡淡一笑,道:“打扰禅师清修……”
微微一顿,又道:“不速造访,还望禅师大量海涵。”
那面色红润的和尚,单掌立胸,道:“老衲百忍,施主高名上姓?”
任无心道:“在下任无心!”
百忍大师道:“任施主有何见教?”
任无心道:“在下为天龙大师……”
突然一笑住口。
百忍大师似是突然被人重重击了一下,神情激动,欠身而起,道:“任施主请坐。”
住无心点头微笑,就旁侧松木椅上坐下。
百忍大师道:“天龙禅师乃老衲先师,已圆寂了甚久,任施主突然提出家师之名,实叫老衲不解?”
任无心笑道:“可惜一代高僧,死的那般悲惨!”
百忍微微一怔,双目凝注在任无心脸上,瞧了半晌,笑道:“施主今年贵庚几何?”
任无心道:“有劳禅师下问,在下愧不敢当。”
答话虽然极尽婉转,但却是答非所问,格格不入。
百忍大师微微一笑,道:“老纳恩师已归化我佛数十年之久,只怕要比起任施主的年龄还多上一些?”
脸色倏然一沉,冷漠地接道:“任施主突然而来,提起了亡师法名,想必受什么高人指教而来?”
任无心淡然一笑,道:“大师大紧张了,在下迢迢千里赶来,一路风尘仆仆,大师连杯茶也吝于下赐,这岂是待客之道?”
百忍缓缓站了起来,高声喝道:“上茶!”只听禅室门外,遥应一声,一个小沙弥手捧茶盘面入,松木茶盘上,端放着一杯色呈碧绿的香茗。
任无心随手取过盘上茶杯,那小沙弥立时欠身一礼,退出禅室。
百忍大师又慢慢坐了下去,微闭双目。
禅室中寂静得听不到一点声息,宾主双方都默然不语。
沉默延续了足足一盏热茶工夫之久,百忍大师似是再难忍耐下去,陡然睁开双目,说道:
“任施主的来意,实在叫老衲百思不解……”
突然压低了声音,接着道:“禅室中除了老衲之外,别无耳目,施主有何见教,但说不妨。”
任无心微微一笑,双目中暴射出逼人的神光,道:“在下局外人,不愿多问贵寺中事,只求大师赐借一物,如蒙见允,在下立即告辞。”
百忍略一犹豫,道:“不知施主要借用何物?”
任无心道:“天龙大师生前施用的禅杖。”
百忍脸色一变,道:“亡师遗物,岂可轻易借人?”
任无心笑道:“借与不借,乃由大师做主。”
百忍突然拂袖而起,缓步向任无心走了过来,眉宇间杀机闪动,显然已动了怒火。
任无心面色冷肃,双目中神光,更见强烈,也缓缓站起了身子。
百忍直逼任无心的身前,冷冷问道:“你究竟受何人指示而来,快些说出,惹起老衲怒火,管教你难再出禅室一步!”
任无心道:“来者不怕,如若在下害怕,也不敢只身到少林寺来了。”
百忍大师袍袖一拂,右手食、中二指一骈,缓缓举起道:“任施主可听到少林寺金刚指功吗?”
任无心双目神光如电,凝注在百忍大师的右手上,只见他食中二指,暴长一倍,色泽如血,一望即知蓄满了裂金穿石足以置人死地的功力。
当下也暗中提集真气戒备,但外形之上,仍然保持着平和之容,说道:“大师像貌忠厚,确非叛弑师长的凶手。”
这句话突如其来,但却似发生了极大的威力,只听得百忍大师怔了一怔。
任无心不待百忍大师开口,抢先接道:“不过,天龙大师之死,在大师的心中,留下了极为深刻的愧疚,这件事你一直憋在心中,无法对人提起。是以,一听人提到天龙大师,你就痛苦万分,如刀劈剑刺,这死结在你心中一日不解,你就一日不得安稳。”
百忍大师只觉此人之言,字字句句,都是他心中想说但却不敢出口之事,心中又是惊奇,又觉舒畅,缓缓放下右手,叹道:“老衲心中之事,不知施主何以得知?”
任无心笑道:“此事简单得很,说穿了下值大师一笑。”
百忍大师忽对这面前少年,生出了无限亲善之感,当下改颜相向,合掌作礼,道:“唉!
住施主之言句句字字,都叫老衲为之心折……”
他微微一顿,叹道:“咱们初度见面,你竟似看出老衲数十年闷塞心头,落落寡欢之事,这能耐当真使我五体投地。”
任无心道:“这并非什么为难之事,如若老样师和在下易位而发,禅师也不难看出在下的心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如若愿闻愚见,在下极愿奉告。”
百忍大师道:“愿闻高论,以广见闻。”
任无心微微一笑,道:“在下一提天龙大师,老禅师立时脸色大变,由此一点,在下便想到大师心中对于师长,必自觉有愧于心。”
百忍长叹一声,道:“任施主单单提出借用老衲恩师禅杖,不知缘何而起?”
任无心道:“此事更为简单了,试想令师常带之物,除了禅杖之外,在下就不知还有何物了。”
百忍道:“原来如此,事虽简单,但任施主这等判事才华已足使人惊服了……”
语音微顿,又急急接道:“老衲尚有一事不解,任施主既觉察老衲不是弑师凶手,何以知老衲对恩师之死,心怀极深的惭愧呢?”
任无心道:“大师闻得在下提到天龙禅师,立时激愤难制,这证明大师的心地仁厚,不是阴奸之人,喜怒之情,尽露于外,此等人,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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