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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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手劫- 第5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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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如铁,踏碎了地上冰雪,远远望去,各马蹄后,雪花飞溅,马上人更是人人骑术精绝,端坐马上,稳如山岳。

任无心手执书卷,吟哦不绝。

突听一声大喝,一个手挥丝鞭,坐骑白马的锦衣大汉,飞骑驰到他面前,左手缰绳轻带,健马便已人立而起,长嘶不绝,马上的锦衣大汉,却仍端坐如山。

任无心故作大惊失色,踉跄倒退了几步,瞪着眼睛,望着马上的锦衣大汉。

那锦衣大汉却已刷地跃下马来,沉声道:“俺弟兄夜间半途迷路,不辨方向,特来借问一声,南宫世家往哪里走?”

任无心眨了眨眼睛,茫然道:“南宫世家,什么是南宫世家?”

锦衣大汉突地沉下面色,厉声道:“朋友,你这是在俺面前装糊涂吗?”

他—口关东口音,此刻急怒之下,委实令人难懂。

任无心陪笑道:“小生只懂元、白、柳、陶、李白、杜甫,南宫世家是什么?小生委实不懂。”

锦衣大汉冷笑道:“南宫世家便在左近,你清晨大雪便在左近鬼鬼祟祟地游荡,却口口声声不知道南宫世家是什么?嘿嘿,朋友,你这非但是在装糊涂,而且简直是在弄鬼。”

他长鞭一挥,身形后退,扬声大呼道:“弟兄们,来将这厮围住。”

任无心颤声道:“小生这只是踏雪寻梅而来,绝无鬼祟的行为,好汉莫要误会了。”

只听蹄声响动,六匹健马,六条大汉,早已将任无心围在中央。

锦衣大汉冷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朋友们在这寒天雪地里来踏雪寻梅.除非是疯了。”

任无心长叹—声,道:“文武殊途,性情各异,文人的习性,自非武林豪士所能了解,信与不信,都由得你了。”

锦衣大汉厉叱道:“不信。”

任无心道:“好汉若是不信,小生也无可奈何,武林豪士纵马天下,快意恩仇,杀得七零八落,自非我等文人所能了解,但我等文人吟酒作诗,踏雪寻梅,在武林豪士看来,自是疯了,但我等文人却认为是无上的乐事,这道理好汉你可信吗?”

锦衣大汉叱道:“不信。”

任无心暗自奇怪,这厮怎如此难缠,口中却轻叹道:“我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遇着……唉,遇着挥刀弄剑的武侠豪士,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田秀铃也在一旁长长叹息,道:“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锦衣大汉仰天大笑道:“极是极是,你便是有理也说不清了。”

任无心叹道:“好汉你究竟要小生怎样,只管吩咐,小生无不从命。”

锦衣大汉冷笑道:“俺只要你说出,你真正的来历。”

任无心心中已在暗暗吃惊,但口中却茫然道:“什么来历,小生只是个……”

锦衣大汉冷冷笑道:“只是个读书人,是吗?”

任无心笑道:“不错,正是如此,想不到好汉你也想通这个道理了。”

锦衣大汉突地仰天狂笑起来,笑声震耳.但久久却不说话。

任无心又眨了眨眼睛,道:“好汉,你笑什么?”

锦衣大汉托笑道:“俺笑你要将别人都当做呆子,其实你却是个大大的呆子。”

任无心道:“此话怎讲,小生实在有些不懂。”

锦衣大汉道:“踏雪寻梅的读书人,也会身怀踏雪无痕的轻功吗?”

任无心胸中微微一震.面上自然丝毫不动声色,道:“此话怎讲,小生更不懂了。”说话之间,双足已渐渐踏入雪地。

锦衣大汉哈哈大笑道:“你此刻再将双足陷入雪地,已来不及了。”

任无心还未说话,田秀铃却已忍不住道:“此……此话怎讲,他,我家的公子,更不懂了。”

棉衣大汉狂笑道:“你家的公子,既是踏雪寻梅而来,为何一双朱履之上,既无泥迹.亦无雪痕?”

任无心怔了一怔,田秀铃却已目光变色。

那锦衣大汉狂笑道:“光棍眼里不揉沙子,此话你若能再加解释,俺非但什么话都不再问了,而且还向你叩头赔礼。”

任无心思念动处,暗道一声:“不好!”

不由自主地俯首望去,只见自己一双朱履之上,洁无点泥,而四下积雪初溶,自己若无踏雪无痕的轻功,这一路行来,足下怎能如此干净,他万般装作,偏偏就漏了这一件,竟使得前功尽弃。

扫目望去,只见七匹健马上的大汉.俱已离鞍下马,右手丝鞭垂地,鞭梢不住颤动,十四道森厉的目光,刀一般凝望在他身上。

四面寒风呼啸,健马扬蹄长嘶。

锦衣大汉狂笑又道:“朋友,俺看你还是实话实说了吧,关东三十二路好汉,奸狡凶恶也多的是,却还没有一人,能在俺兄弟眼前玩过半点花样。”

任无心淡淡—笑.道:“要在下说什么呢?”

锦衣大汉笑声突顿,厉声叱道;“你是否南宫世家门下?”

任无心缓缓摇了摇头,道:“非也。”

锦衣大汉怒道:“你还敢说不是,俺再问你,你既不是,为何那般装模作样?”

任无心朗声笑道:“南宫世家名重武林垂数十年,南宫世家的五代少主人俱已为武林公道奋战而死,五代夫人,更个个俱是玉洁冰清,节孝双全,当真无愧为‘武林第一世家’,在下若是南宫门下,到处宣扬还来不及,怎会否认?”

锦衣大汉狂笑道:“说的好,说的好…”

突又顿住笑声,厉声道:“既是如此,你方才为何要故作从未听起过‘南宫世家’四字?”

任无心道:“这个嘛……”

锦衣大汉厉声道:“这个嘛,只是因为你知道武林中已有许多正道侠士,已窥破了南宫世家的—些隐秘,窥破就在他那武林第一家的金牌匾后,南宫世家那五位玉洁冰清,节孝双全的寡妇,已不知做了多少伤天害理,惨无人道的荒淫残毒之事。”

田秀铃忍不住脱口骂道:“放屁!”

锦衣大汉面色一变,目光凛然望着她。

田秀铃放声道:“你堂堂一个男子汉,怎能在背后出言辱及别人家的寡妇,那五位夫人与你非亲非故,素不相识,你怎敢胡乱以‘荒淫’二字,加在人家身上。”

锦衣大汉道:“如此说来,那五位夫人绝非荒淫的,万万说不得她们了?”

田秀铃大声道:“自然。”

锦衣大汉道:“俺兄弟却说了她们,又当怎地?”

田秀铃怒道:“你说了她们,我就……我就……”突地瞧见任无心正在苦笑着凝注她,只因他深知这样一来.更是分说不清了。

锦衣大汉早又仰天狂笑起来,狂笑着道:“妙极妙极,你等若非‘南宫世家’门下,为何要替她们分辩?来来来.看来你两人武功还不错,俺兄弟便在此时此地领教领教。”

任无心暗暗叹息,只因此事的关系复杂,是以一时间绝对无法向人解说的清。

又有谁知他身旁的书僮,便是南宫世家中的五夫人?又有谁知道南官世家的五夫人,如今已是侠义同道。

他只得苦笑一声,错开话题,反问道:“各位远自关东而来,为的只是要寻找南宫世家吗?”

锦衣大汉轩眉道;“不错,俺兄弟自关东飞马而来,为的就是此事。”

任无心道:“如此说来,各位莫非与‘南宫世家’有何恩怨不成?”

锦衣大汉道:“俺兄弟远在关东,与‘南宫世家’可说得上井水不犯河水。”

任无心道:“既是如此.各位所为何来?”

锦衣大汉厉声道:“南宫世家残害中原武林同道,过几时少不得也要向关东下手。”

他语声微微一顿,任无心不禁暗叹忖道:“想不到‘南宫世家’的隐秘,已传播于江湖间了.而且还传得如此迅快。”

心念一转,锦衣大汉已接口狂笑道:“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与其等他来寻我,不如我先来寻他了。”

语声未了.长鞭便已挥起,大喝道:“弟兄们,还不快快动手,将这厮抓将起来,仔细追问……”

四下应一声,六条长鞭划风而起。

鞭风嘶嘶,尖锐凌厉,显见这七人在七条鞭上,俱有极深的造诣。

任无心长叹一声,道:“各位真的要动手吗?”

锦衣大汉狂笑道:“关东七条破云鞭,下打群魔上打仙。这话你可听人说过,以俺兄弟七人的身份,动手还有真的假的。”

田秀铃不等任无心说话,便已抢先喝道;“管你破六鞭,破两鞭,你如此冤枉人,要动手就动手!”

突地举手一掌,直击锦衣大汉胸膛。

任无心暗叹一声:“罢了,看来这位田姑娘,还不脱千金小姐的脾气.凡事都忍耐不得,只是……唉!只是这场架打得却是多么冤枉。”

思忖之间.已有三条长鞭交剪击来。

原来这七条长鞭,竟是以发丝夹金缠成,轻击赶马,重击伤人,若以内力通在鞭梢之上,远打人身上下大穴,鞭柄带刃,回鞭近攻,可作匕首之用。

端地是软硬兼备,远近可攻的外门兵刃,非同小可。

任无心身形展动于鞭风掌影间,正不知该如何才是.他既不能出手伤人,却也不能如此缠斗下去。

哪知七招尚未过去,突听远处又有一阵蹄声传来。

这蹄声虽然轻微,但来势却绝快。

蹄声初起时还远在数十丈外,霎眼间便己可看到人影,再一霎眼,便已来到近前。

任无心虽然仍在动手,心中却不禁暗叹道:“好快的马。”

他再也想不到来的竟不是马……这五骑当先乃是一匹青色小骡,瘦骨嶙峋.秃尾短耳,看来实不起眼,但奔来却似较千里良驹还快三分。

后面跟着的四骑,驴马俱有,一眼望去,马是劣马.驴是蹇驴,谁也梦想不到竟有如此迅急的脚力。

五骑来到近前,奔势骤缓,凝目望去.便可看清马上人的神态。

只见当先一人,秃顶短眉,瘦小枯干,黯灰色的面容上,两条细眉,一张阔口,笑起来几可咧到耳畔。

身上穿着件古铜色破烂长衫,却系着条蓝色丝绦。

骤看像是个沿门托钵的穷和尚,仔细看却又像是个百事无成的落弟秀才,再加上胯下那匹秃尾瘦骡,这一人一骡,当真是相映成趣。

第二骑却是匹花驴,驴背无鞍无辔,只搭了几只破麻布袋。

一个枯瘦颀长的褛衣白发老人,横跨在麻袋上,双足几乎是在踏地而行。

自后看似是童子骑狗,自侧望去却宛如驴生六足。只是这白发眉目间,却带着森严冷峭之意,目光更是寒如秋水,他模样虽然滑稽有趣,却教人见了笑不出来。

第三、四两骑,两匹驴俱是漆黑光亮,宛如自—个铜模中铸出的铁驴,形状、毛色、大小、高矮,没有丝毫差异。

两匹驴上之人,俱是大腹圆脸,满面红光,虽然也都是满头白发,但神情却有如童子,两人嘻嘻哈哈,一搭一挡:生的更是一模一样,此刻两人两驴并肩行来,直教人以为自己眼花了,将一个人看做两个影子。

第五骑更是奇形怪状,一匹比驴子还矮小的短腿川马上,却坐个铁塔般的虬髯老人,浓眉环目,虬髯如铁,衣衫又小又短,衫袖不及肘,裤腿不及膝,双臂筋结虬起,披襟当风,露出毛茸茸的胸膛,虽也近古稀年纪,却比年轻人还健壮。

关东七鞭也俱自眼角间窥见这五人的奇形异状,心中虽奇怪,但鞭势仍未休歇,七人联手,七鞭配合无间,田秀铃急攻也未得手。

当先青骡上的秃顶老人,见了这边争战,眉梢一扬,回首瞧了一眼。

第二匹驴上的白发老人,面上却丝毫不动声色,似是根本未曾瞧见。

第三匹驴上的矮胖老人侧头嘻地一笑道:“斐老二,你瞧瞧,这年头真奇怪,打马的鞭子,居然也用来打人了,却又偏偏打不着。”

他身侧的另一矮胖老人哈哈笑道:“无论打不打得着,七个打两个.总有点教人看着不顺眼,斐老大,你说是吗?”

那斐老大大笑道:“不必你我多事,只怕有人也忍不住了。”

话未说完,第五匹马上的虬髯老人已反手一掌,击在马股上,只听“吧”的一响,马已冲过四人,冲向关东七鞭的鞭影中。

虬髯老人口中大叫道:“都给老夫住手.七个打两个,不害躁吗?”

那秃顶老人摇头笑道:“你我隐居将近二十年,想不到他还是这脾气。”

白发老人口哼了一声,便已算作答话。

那虬髯老人早巳冲开了七人联手的鞭阵。

关东七鞭为首的锦衣大汉,怒声叱道:“要你来管俺兄弟的闲事。”

手腕一震,长鞭波浪般挥出,鞭梢颤动如乱雨.分打虬髯老人肋下三处大穴。

虬髯老人看也不看,手腕一反,便已握住了鞭梢,口中狂笑道:“老夫管不得闲事,谁管得闲事,躺下来吧!”

笑声中,奋力夺鞭。

哪知长鞭虽已绷紧,那锦衣大汉足下却仍然钉立如山。

虬髯老人口中大喝道:“好手劲。”

就在这刹那间,已另有三条长鞭,齐齐击来。

他身形后仰,大翻身,铁板桥,双腿紧夹马股,瘦马长嘶,人立而起,虬髯老人上半个身子,便几乎点到地面。

只听三缕鞭风,呼啸着自他身前左右挥过。

他右掌掌缘,已扫中了一条大汉的足跟,左掌仍然力道不懈,力夺长鞭。

锦衣大汉身躯微微后仰.双腿如蹲如踞,手臂筋络暴起,紧握着鞭柄的手掌,指节俱已苍白。

突听砰的一声,那发丝夹金缠成的长鞭,竟生生被扯成三段。

锦衣大汉再也拿桩不住,踉跄向后跌倒。

那虬髯老人身子本仍斜挂在那人立而起的瘦马上,此刻重心骤失,马也被他带得向右侧倒去。

虬髯老人右肘点地.身子平平弹起,凌空翻了个身,嗖地落在一丈开外。

那匹马眼见便要跌倒,惊嘶声中,任无心突地飘飘掠来,疾伸双掌,轻轻托住了这匹马的一双前足,放落在地上。

这马似乎又吃了一惊,在地上呆了一呆,便要长嘶冲出。哪知任无心手掌在马背上轻轻一按,马便再也冲不出半步。

青骡上的秃顶老人,双眉耸动,脱口道:“这才是真功夫。”

面寒如水,一直未曾开口的白发老人,此刻竟也微微变色道:“不错。”

关东七鞭入关以来,骤遇强敌,身形闪动,颜面向外,首尾相连,将足踝受伤的弟兄围在中央,锦衣大汉掌中紧握着半截断鞭,目光紧瞪着那虬髯老人。

虬髯老人正也凝注于他。

两人俱是高大威猛的身形,面目神情,也有几分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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