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给中央政府再打下一个江山、送回去,换他们承认可松的南吕宋,你觉得怎么样?”
庞飞鸿过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皱眉、放松,随后敬佩地叹息一声,从脸上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古人都说以江山为聘……将军,您这可真就是以江山为聘啊!”
但他又迟疑着说:“可是,还有一个问题——一个统一的帝国真能允许南吕宋存在?要知道燕京那边现在仅仅是腾不出手……”
李真笑起来:“你以为我傻么?我说过,我不是什么高尚者。难道我以后离开这渝州,接手的人就不清楚我到底在这里做过什么?我去了其他地方,搞定了他们,以后他们也都会统统忘记了?只要我还是我,我在这里做过的事情所有人就都忘不了——不然我如此大张旗鼓是为了什么?”
他微微叹了口气:“从前我是中尉、少校、少将。但是头上还有很多人,而且那些人做了很多令我不愉快的事情。那个时候帝国也算是铁板一块——他们之间再怎么斗也都是……就像应公说的那样,既得利益群体。但是眼下世道变了,我觉得我这个人也变了。”
“所以这几天我就在想……”他看着庞飞鸿,“从前中央政府的那个权威,由我来代行也未尝不可。帝国还是帝国,但要变成一个更好的帝国。”
庞飞鸿觉得自己的头脑有些发晕。他觉得自己已经很大胆地猜测过李真的想法,却没有想到……
原来这人志不在一城一地,而在一国!
他有些发懵。
而李真看到他的神色,又摊摊手:“你又想到什么了?”
庞飞鸿深吸一口气:“将军,您……我……我真是应了那一句话——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啊。”
李真看了他几眼,忽然无奈地笑起来,指了指他,又摇头:“庞飞鸿,你这个人呐……呵呵,怎么说你呢?你的脑子里就不能有点儿正常的念头?还是说我这个人的念头太不正常?那么,你是觉得我想要做皇帝?”
“不、不……”庞飞鸿赶忙摆手,“皇帝有什么好——您可以做……元首,那种终身制的元首——”
李真恨铁不成钢地看了他一眼:“我从没这么说过。我仅仅是想靠自己的力量,重建一个新的体系而已。或者说,给这台机器除除锈,至于其他的事情,庞飞鸿,你别想太多。我不适合做那样的人,也不愿意做那样的人。如果有一天我的目的真的达成了,尘埃落定的时候就该是我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要知道,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庞飞鸿喏喏地应了声,却忍不住又看了李真一眼。刚才那些话倘若是别人说起来,会让人觉得是在“痴人说梦”——哪怕西楚霸王当年说“彼可取而代之”的时候,也被大多数人认为是无知妄言吧。
但这一个人并非人类历史上任何的一个“平常人”,或者说,他究竟还算不算是一个人,都是一个模棱两可的问题。身处这样的环境……倘若他真的安于现状、规规矩矩地过一辈子,庞飞鸿觉得,那似乎才是真正不可思议的事情。
只不过“尘埃落定”、“功成身退”之类的话——他只在心里笑了笑。也许对方同样知道,真到了那一步,这种事情便不是一个人的意志可以决定的了。
于是他低下头继续去看些文档——是真的很认真仔细地去看那些文档。
因为他意识到一件事。这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好的时代。在这样的一个时代里,一切皆有可能。
而他很可能就是将会亲眼见证某一次惊天动地大变革的那个人。所以他得做好眼前的事情,这样或许便可在即将到来的大潮当中成为一份必不可少的力量。
他觉得很庆幸自己生在了这样一个时代、这样的一个人身边。(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八章 饵
可以称得上安稳的日子持续了两天。在这两天里有相当多的事情在等着李真——批阅。
其实他对于很多地方性事务并不了解,也不觉得自己是一个“能吏”,因此将大多数的事情都委派给了庞飞鸿。然而庞飞鸿从前也仅仅是一个生意人,甚至在成为那个“生意人”之前更是一个彻彻底底的普通人。因而他将更多的事情分派下去,要那些“专业人士”去做。
好在这样的专业人士有很多。除去在楼顶上被当众处死的那些人以及和那些人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的其他人,更有那位联政大学领导口中的、“被肖恒扫去一边”的人。他们从前便管理着一个渝州城以及周边地带,而现在只需要管理半个城区,因而几乎人人都可以胜任新的工作。
李真成为了某种意义上的实际领导者,而庞飞鸿则隐隐成了他的专职秘书。
至于张健,他依旧在沉睡。似乎状况比预想得要悲观一些,医生的结论是,他极有可能变成一个植物人。
有很多事情李真在等着去问——比如应决然,以及现在他们的那个属于前特务府的组织。但他决定再等上几天,倘若情况真的会这么一直持续下去,他就要用自己的血来唤醒他。
重组与重建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因此他可以用更多的事情来思索那些从前他来不及细想的事情。
实在太多啦。
在这种时候他愈发能够理解“一团乱麻”和“内忧外患”这两个词儿的真切含义。他失掉了五年的时间,而眼下这五年里发生过的一切事情所导致的后果。都纷至沓来地找上他自己了。
他意识到必须先得将自己的位置搞清楚,然后才能为自己的今后做打算。
比如这个是去是留的问题。
这种问题对于普通人来说是极好解决的——毫不自谦地说。倘若他自己作为普通人生活在眼下的渝州,必定会觉得“此间乐、不思蜀”。他没什么从政的经验,唯一所知的便是要对那些人好一些。
好一些,才会有更多的人支持自己。因此眼下半个渝州的福利政策执行得相当好,好到了几乎可以同六年前相媲美的地步。
这么一来便会造成大量消耗。但另一个好消息是,已经有两个区——这是指被隔离带生生分开来的“两个区”派来了人,目前正待在将军府附近的宾馆里。
一个人来自另外半个渝州,另一人来自从前的万州区域。眼下人类从前划定的行政区域都已形同虚设。只有自然伟力才是决定某处地界的唯一标准。而这两位似乎都持有善意,或者说不得不持有善意——他在这里所做的一切已经不胫而走,任何人都必须得好好考量他的态度,然后再决定还要不要像从前那样继续下去——比如像肖恒那样。
但李真觉得自己先得把自己的事情想明白,然后才好表达出一个确切的态度。
今天起了雾,很重。他就在白蒙蒙的雾气里,在将军府后面的一片绿地上散步。
这里从前应当是行政大楼附近的绿地。但肖恒上台之后将它划作了自己的私人花园。五年的时间里不允许普通民众踏足,到现在即便解了禁,但时间也仅仅过去了两天而已,还没什么人有心思来这里一探美景。
不过的确是美的——各种知名或者不知名的亚热带植物生长得格外茂盛,空气清新甜美的像是要滴出蜜水来。抬眼看去四处皆是葱郁的植被与花丛,还有生着青苔、保存完好的古建筑。渝州原本多山地起伏。这里的道路也并非一马平川,因此只走上几步,便有一处又一处全然不同的景致扑面而来。
他将手里的那柄枪当成了一根杖,就好像一个游方僧那样沿着青石板的小路慢慢走,身边是虫鸟的低沉鸣叫。还有丝丝缕缕萦绕在花木枝叶间的雾气。
他现在是枪不离手。并非因为珍视,而是因为这枪眼下成了他的护身符。
肖恒终究是达成了某些目的——李真中了毒。
那种特意为他准备的基因病毒已经进入他的身体。在他将这柄枪投掷出去、击杀肖恒的那一刻繁衍壮大,令他虚弱不堪。现在只有在这柄枪周围几米的范围之内体内的病毒才能被有效压制下去,令他维持自己的正常状态。
这柄枪被叫做“命运之矛”或者“朗基努斯之枪”,但它拥有更加悠久的历史,甚至可以追溯到人类刚刚诞生或者还未诞生以前。李真试图弄清楚它究竟是何来历、为什么会有如此神奇不可思议的效果,但他手上的资料实在太少,一时间连个头绪都没有。
然而他更想要弄清楚的是,那一位是怎么回来的。
当时他飞上天空,将自己射进了茫茫宇宙里。他会飞——不是依靠背上的双翼击打空气,而是凭空飞行。这一点不足为奇,因为他们两个人都可以吸收别人的能力。
那么接下来,那一位或者会试着向地球的方向飞。
但问题在于,地球到月球之间的距离可不是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的距离。那是一段极其漫长的旅途,即便他们乘坐了地月火箭也依旧要花费数天的时间。
但退一步说,哪怕那一位依靠自己的能力不断地给自己加速——在真空当中无需考虑空气的摩擦力,他可以这么干——他将自己的速度最终提高到了比地月火箭还要快的地步……
那么他怎么降落?
自己“偷渡”的时候,身上的装备是改装过的。而那一位在月球上出舱的时候穿的则是标配——电力可以维持四个小时的时间。如果他在宇宙空间之中像自己一样保持最低限度的消耗,大概可以坚持一整天。
但不要忘记,在此之前他的双脚是被废掉了的,而且他的宇航服想要保持密闭性,就必须得要他一直维持自己的能力,用那一层金属将破损处封闭起来。
这意味着一天之后,他就会失去知觉——无法再保持宇航服的密闭性,无法在进入大气层之后为自己减速。
倘若他真的在一开始就计算好了方向,能够保证在自己失掉意识之后,沿着既定路线依旧直达地球——实际上这已经是太过不可思议的事情了——那么在那样的高速之下,他如何保证自己不被高温焚化?
当初李真设想过一切可能,也的确考虑过那个家伙真就这么干了——在失掉意识之前向着地球飞,并且真的被地球的引力捕获而不是飞过了头射到别的什么地方去。可对于那个人而言“最好的结果”也仍旧只有一个。
那就是在大气层里被烧得连渣滓都不剩、连一颗细胞都不剩。
然而现在,他似乎的的确确回来了、活下来了,而且比自己回来得还要早。
这真是见了鬼……或者说一只鬼听说了这种事也会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他下意识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皱起眉头。
那么,他不会就这样结束。李真找到一张石椅,拂去上面的落叶,坐下来默默地想。
他在渝州大张旗鼓地布置了这么久,给自己一个“下马威”。这可以被看做是对方的宣战信号,这意味着他眼下已经知道自己就在这里,而他很可能发动更加猛烈的袭击。
然而李真另有一点疑惑不解——一般来说,如果一个人做这种事,就只有两个可能。一是觉得自己占据绝对优势,因此可以轻松从容地在开战前来这么一下子,既是某种信号,也是某种挑衅。二是那个人实际上外强中干,怕被人看穿,因此才施展这种手段令对手心生忌惮。
但那一位布置了这么久,又和真理之门混在一处,不大可能是第二种情况。
这就意味着他对他自己相当有信心。
可李真不明白他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与自己在性格上截然不同,但在战斗力上却很难分出胜负。到了他们这个层面,一般意义上的“帮手”、“装备”之类的东西很难起到决定性的作用,更难将另外一人彻底消灭。他有基因病毒,而自己则有这柄朗基奴斯之枪。
如果自己是他,而现在又与类种、真理之门的人混在一处暗地里搞一些想要毁灭世界毁灭人类之类的龌龊勾当,那么最明智的做法就是一直潜伏下来。
他可以在渝州搞出一个肖恒,当然也可以在更多的地方搞出更多个“肖恒”。一切隐藏在暗处、有条不紊地进行,待到时机成熟的那一天猝然暴起、再像一个什么魔王那样说些什么也不迟。
——为什么要来招惹自己?为什么要让自己知道这一切?
李真慢慢抬起头,往前方的蒙蒙雾气里看了一眼。
如果这所谓的“下马威”,又是另一个什么阴谋的开端呢?
比如……
让自己知道他的存在。让自己知道,北川晴明的骸骨在他那里。
然后……
让自己去自投罗网。(未完待续。。。)
第一百零九章 似是故人来
西伯利亚啊。李真皱起眉头。他们就在那里。
他对西伯利亚并不了解,仅有的几个印象也只是局限在“安源”、“烈酒”、“美女”、“冰天雪地”等几个词语上。现在又得多加上一个——一小撮心怀不轨的敌对分子的大本营。
所以还是那个问题。究竟像从前的肖恒那样,守在那里,经营这么一片区域,还是做那些自己早该去做的事情?
五年前他对自己说将会复活北川晴明,于是他去取这柄朗基奴斯之枪。而现在枪拿到了手,骸骨却落在那一位的手中了。
李真叹了一口气——为自己的过于疏忽大意。
但那毕竟仅仅是一具骸骨而已。同应决然从菲律宾归国之后他要对方将骸骨送去特务府。因为至少在那个时候,特务府的北方基地还是他印象里包围措施最严密的区域之一——尽管当时已知真理之门的内线也隐藏在那里,然而没什么人会对一具骸骨感兴趣。
但他没有料到的是,又多出了另外一个“自己”。而现在这个“自己”似乎正打算以那具骸骨为饵,诱自己过去。
李真轻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笑。终究还是安定不下来。
他觉得自己就好像一个赶场的消防员,似乎每一处正在发生的事情都是十万火急,而他只恨自己不能再多出几个分身——当然,不要像那一位一样。
不过也不算难接受——我原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在心里对自己说,经营争霸之类的模式。未免太无趣也太累了一些。更何况原本打算就只是做一个影响力足够大的人,而非是某处某地的领主或者总督……
思绪在这里中断了。因为不远处有轻微的脚步声。
他抬头往发声处看过去。
隔着浓雾那里的景致模糊不清,只隐隐露出一个很是有些年头的石质凉亭青黑色尖顶,就好像是某处仙境一般。凉亭旁边是茂盛的灌木丛,再往一侧去是一条青石板的小路。脚步声从那里穿过来,不疾不徐,是女子的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