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相当可观。
但李真认为事情没这么简单。他总觉得军方所支付的报酬有些问题。
倘若他们原本就拥有充足储备;断然不会在饥荒持续几个月之后才做出那样的决定——就是从前一直被人诟病效率低下的帝国政府都会做得更好;更何况是这种独裁性质的军政府?
在他看起来那种情况更像是军方从前也库存无几;却突然得到了一批飞来横财;因而才开始“开仓赈粮”、试图挽留自己辖区里所剩不多的人口。
关键在于西伯利亚北海军区附近大大小小的军政府有十几个;而这十几个军政府又几乎是同时作出了这样的决定。
这意味着援助——军政府从某处得到的援助是同时到来的。即;有同一个“供应商”同时向它们供了货。
其实在这之前还有一个传闻。一些更加偏远的地方的人说;军方发放的是人肉。这事儿听起来骇人听闻;可历史上在饥荒年月易子而食的事情并不少见。然而这种说法并未得到太多人的支持;就连李真这种阴谋论者都觉得是无稽之谈。
因为他虽然没有吃过那种肉;却见过。
他所见的是极大一片;足有磨盘那样大。肌肉纤维粗大且粗糙;断然不会是人肉该有的样子。他觉得要么就是鲸鱼肉;要么就是大象之类的大型生物。
可惜鲸鱼早已成了历史——在七十年代就已经被日本人屠戮灭绝了。而大象;大概不会出现在西伯利亚这种地方。
所以他觉得那东西或许是某种人造肉、基因工程的产物。因为他从未见过那肉块上附着那东西就好像是从更大的一团肉上割下来的;甚至看不到稍微粗大些的血管。
可就是这种东西帮助这北方酷寒之地的人们捱过了这段艰难的日子。因此无论这些军政府的政治立场如何;在这事儿上可做得没话说。
而他更想知道的是;究竟谁是那个幕后老板。
他们乘坐的越野车被人群裹挟着;慢慢朝城内移动。而车上的三位似乎并没有急于离开;神情平静沉着;似乎原本就打算来这里一趟。
李真看了一会儿车窗外那些裹得严严实实的人和被白雪覆盖的屋檐、街角、电线杆;低声问:“这么说你们本来就是要进城?”
于是他从后视镜里看到假面人露出一个笑容:“是。但是带上了你;我们的事情就做不了了。”
对方的态度变得温和起来。而另外一男一女似乎都对他的态度显得有点儿诧异。便是连李真也微微皱起眉;思索了一会儿;摊开手:“我们以前见过?”
他的确有这种感觉——这位对自己的态度相当奇怪。就好像是两个相识过却分别太久的人;彼此变得陌生;相见却没法儿相认。他越发笃定自己的推断;倘若不是如此对方也应该不会这么容易就接受自己近乎胡搅蛮缠的要求吧——尤其在敌我未明的情况下。
实际上他自己也有这种感觉。不单单因为“冷杉与鹰”这个名字;还因为这个假面人看他的眼神。
假面人咧开了嘴。这样的笑容因为那半张面具而显得有些扭曲;但李真瞧得出对方似乎因为他的那句话而觉得有趣。
“或许呢?”他说道;“这世上;你我想不到的事情多得是。也许前一秒还是敌人;下一秒就成了朋友了。”
他顿了顿;似乎不打算在此时将这个话题继续下。因而又正色说道:“如果你还打算跟我们来;记住一件事。一会到了这城里;别吃肉——别吃这里的肉。”(未完待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冷杉与鹰
这么一个建议、或者说要求;听起来听古怪。但李真却并未觉得太过匪夷所思;反倒在心里微微松了口气。因为他从前便觉得这些肉有点儿问题——虽然并未觉得会是什么了不得的、可怕的东西;却总觉得心里有那么一点的抵触情绪。
这就好比你一家超市购物时候看到这样一片四四方方材质不明的肉类;包装上却没标明是猪肉还是牛肉——大多数人都会本能地觉得不适。
更何况是如今这样一个时代——林林种种难以想象的状况已经发生;哪怕是从前最不靠谱的忧虑与幻想都变得不是那么难以接受了。
他原本没有急于搞清楚这肉究竟是什么来源;但此刻听到对方郑重其事地提起来;也就追问了一句:“那肉有问题?”
假面人挑了挑唯一一条完好的眉头;用那种刻板呆滞的声音说道:“有问题。”
他说完了这三个字;又在后视镜里看李真。他只有一只眼睛完好;然而即便那只眼睛也显得有须浊;就好像一颗原本透明的塑料珠子被火焰灼烧之后又冷凝下来;确然轮廓模样未变;却再也没法儿像以前那样清澈了。
可李真觉得他在这眼睛里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味道;还有某种含义相当复杂的眼神。
他自诩是一个察言观色的高手——能够从很多人的细微表情当中看到对方内心最隐秘的情感。然而或许是因为眼前这一位有半张脸都被生生毁掉的缘故;他总是没法儿看清这一位到底在想些什么——哪怕他知道对方定然也对自己有某种同样的情感或者疑惑。
可若是非要说他瞧出些什么端倪的话。那便是对方接下来的话语当中有某些试探的意味。
“那可不是牲畜肉。那可能是类种的肉。”
李真瞪了瞪眼睛;毫不掩饰自己的惊讶的表情。
这种惊讶并不是因为“那可能是类种的肉”这样的结论——实际上他已经隐隐有了些这样的推断。那肉只出现在西伯利亚;不是军方搞出来的;也不会是这个“冷杉与鹰”搞出来的。那么唯一有能力搞出如此大手笔的;大概就只有真理之门了吧。
而一旦事情同真理之门有关;他毫不怀疑也就与类种有关。因此他几乎没碰过那东西——不是因为担忧那肉里含有某种有害因素;而是心理有一种本能的抗拒。
令他惊讶的是这人笃定的语气。这事儿无论如何也应当算得上是一个大秘密——一旦人们知道自己吃的是那东西;混乱与愤怒必然是不可避免的;没有任何一个政权会将这种事情轻易泄露出。
类种的存在不是什么秘密。尽管它们出现的时间很短;然而大多数的人类已经对于它们有了一个模糊的认知——那是一种古老而可怕的智慧生物。它们数量稀少。却拥有毁灭人类文明的野心与能力。
对于这种敌人绝大多数人的态度都是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然而这仅仅是一种形容——同类之间也会生出如此强烈的仇恨情感;但在现代社会、在如此发达的一个文明环境当中;又哪里真的会有一个正常人吃掉敌人的血肉?
哪怕是类种。
因为那同时也是一种智慧生物。智慧生物同畜类终究有着本质区别;更何况“无知”的百姓又怎会知道那传闻中如恶魔一样的生物的肉会不会含有更加可怕的毒素?
这短暂的惊诧让李真微微一愣。便也是在这微微一愣的时候。一道电光忽然从他的脑海之中划过——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抓住了某个念头。
听到“冷杉与鹰”这个名字的时候他便有种微妙的感觉。而在见到这个假面人之后;那种微妙的感觉越来越强烈。直至现在从他的口中听到这样一句话;见到他的这种表情。李真意识到这人似乎并非仅仅是“三人小队的首领”这样简单。
一个三人小队的首领可不能轻易地做出带自己他们那个组织老巢的决定——尤其是在自己的身份还显得相当扑朔迷离的情况下。
他意识到……
自己或许真的遇到了一个熟人。
尽管那曾经的熟人看起来已经面目全非;然而第一次会面时;他留给自己的印象至今仍然牢牢刻印在脑海里。
因为在那里时候;除已经异化了身体不谈;他似乎还仍旧是一个普通的少年人——一个会惊慌、会恐惧、同时也因为初步掌握了强大神秘的力量而欣喜雀跃的少年人。
便是这个人在夜色下、留给自己一张可怖而狰狞的脸。
也就是在那个夜晚;他第一次踏进了残酷而神奇的能力者世界。
而那个男人并非独身一人;他还有一个强大的同伴。
冷杉与鹰……
原来如此么?
李真定下了心神;终于自脸上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微笑来:“原来如此。出门遇贵人——我猜得没错儿的话……”
“你就是冷杉?”
车身微微一顿。
李真从后视镜里看到那个金发美女略显诧异的眼神;但一闪而过。他身边的那个毛手毛脚的男子一皱眉头似乎打算本能地呵斥他;但或许是想到了之前李真空手将枪管拧成了螺栓;或许是看到了假面人的眼神;他只挺了挺身子;便又重新转过头。
假面人沉默片刻;随即哈哈大笑起来。他的电子音高低顿挫;显得有些诡异。但他说出的话却证实了李真的猜想:“那么你就是李真了?你竟然还能认得出我?”
“第一次见面你给我的印象太深刻——虽然那段记忆不大愉快。”李真微微摇头;又换上郑重的语气;“但没想到我看错了你。我得谢谢你;为了清清。”
假面人翘翘嘴角;仿佛那电子音里带上了些伤感的意味:“没必要谢我。那孩子……呵;就像我的女儿一样。”
“只是没想到你们竟然从真理之门的手里逃出来了;还活着。”李真笑着叹口气;“这么说她是鹰?”(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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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她是鹰
“她是鹰。”假面人点头;喃喃道;“对;她现在是鹰了。”
李真看得出这位“冷杉”;或者说“荣树”的神色里有些落寞的情绪。或许两个人之间生了一些事情;但他并不打算去关心那段八卦往事。
他和荣树与夜鸢之间原本是水火不容的对立态度;但因为于清清的存在又变成如今这种微妙的关系。从“大义”上来说这两位先是“匪”后又“叛国”;如论如何都归不到“好人”的行列。然而从个人情感的角度来说;这两位救了清清;又冒死将她送了出来。
虎毒不食子这种事情或许是有的;但清清可不是他们的孩子。李真很难真正理解这两个人为何会为一个陌生的女孩做出如此牺牲;但并不妨碍他对这两位从一开始的敌视变成心生淡淡的好感;由此更加意识到;很多人很多事你都没法儿仅仅用一个“好”或者“坏”来武断评价。
两个人的谈话由清清开始;算是有一个良好的切入点。但接下来便陷入短暂的沉默——因为这可算不上是老友重逢。当初李真是险些将荣树给打死了的。
车上的另一对男女大概花了十几秒钟的时间才意识到荣树口中的那个名字意味着什么;之后脸上的表情变得相当精彩。如果此刻不是已经进入市区;李真毫不怀疑这两位会跳出车外然后拔出腰间的手枪对着自己——要知道这些人同当地军方是“生死之敌”;而自己恰恰又是军方人物。
荣树在沉默片刻之后用那种奇异的电子音说道:“那么;你来这里做什么?为了我们?”
“别误会;和你们没关系。”李真耸肩笑笑;“不必介意我的身份。在我看来这些人——”
他眯起眼睛瞧了瞧街道边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以及呼和奔走的军官;冷声道:“在我看来他们都是叛军。”
“但你显然对我们很有兴趣。”荣树冷静地说道。
这时候车辆已经驶进市区;行人逐渐变得稀疏。一些进城的流民涌向救助点;另一些则汇入这座小城的街巷当中;显然并非一般意义上的“良民”。而他们所乘坐的这两越野车则沿路直直向前开去;深入市中心。街道旁的士兵取代了警察;神色恹恹;似乎在这种世道里心情也随之阴霾起来。
李真看了看他的脸;略一思量之后决定实话实说。荣树相对于他而言是个老油条;“江湖经验”远非他这个年轻人可比;他没把握编造出一套天衣无缝的说辞来。更何况原本就打算见了这个“冷杉与鹰”的最高领导人之后试探一下对方——如果能够对他此行提供一些帮助最好;倘若不能;那么就拍拍屁股走人。在如今这种情况下;很难有人能够阻挡他的脚步——从前的荣树和夜鸢不行;现在的同样不行。
因而他抬手往前方指了指:“我要去北边处理一些事情。一路走过来都听得到你们的名字——似乎你们同两边的关系都不大融洽。我本想;有可能的话;也许我们可以合作。”
荣树的那半张脸似乎微微一愣。
“北边?你要去摩尔曼斯克?”
“如果你是指真理之门的地盘;是这样。”
李真身边的男子出一声。轻轻的嗤笑。这位自始至终对他抱有些微的敌意;哪怕在荣树与李真各自表露身份之后依然如此。李真不清楚这种敌意从何而来;但并不如何在意。荣树倒瞥了那人一眼;做了个意味不明的手势;低声道:“如果是这件事的话;我们一会儿再谈。”
说完之后他转过身去;而越野车拐进一条小巷。
李真微微皱眉;不清楚为什么对方会突然表现出这种态度。
这条巷子似乎是某一家酒吧的后巷;阴仄的角落里有残雪和呕吐物混作一团;冻得硬邦邦。天光也被高高的墙壁阻挡;在地上拉出浓重的阴影来。越野车的车身几乎将整条巷子塞满;只勉强能让人将车门打开一条小缝挤出来。
车子停住了。但似乎没人打算下车。
下一刻;李真感到车身微微一抖。两侧的墙壁在升高;而原本就暗淡的阳光越来越远——他们在下降。
这里有一架升降梯。
这事儿有意思。李真不清楚他目前所在的这个城镇叫什么名字——这意味着在六年前这里是一个地处西伯利亚的普通城市而已。因为那时候他已经做到了特务府保卫局的代局长——军方的机密资料他几乎都可以调阅;而他也的确在这方面下了一番功夫。西伯利亚倒是有几个大型的、位于地下的军事设施;然而这座城市的名字从未在他的脑海中出现。
这意味着军方没有此地做特别部署;同样意味着这么一个位于小城中心区域、能够承载一辆suv的隐蔽升降机是后来兴建的。
而依照眼下的情势来判断;这里十有是“冷杉与鹰”这个组织的秘密据点。
李真意识到他不得不在心里对这么一个组织进行重新评估——不是他从前所想的那种拥有可观武力的游击队;而是的的确确的、能够在一城一地范围之内同军方抗衡的准军事组织。
就比如眼下;他们在军方的实际控制区又弄出了这么一个东西来。
“那么你们的基地在这里?”李真说。实际上他没指望能得到答复。
然而荣树咧咧嘴:“以前是;但今后不是了。今天你来得巧;我们一起来谈一件事情——和这里的军政府。”
这邀请来得突兀而直接。在李真找到拒绝的理由之前对方又补充一句:“你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