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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类神- 第8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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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真可以从侧面看到,戴炳成微微一愣。
由司法部部长助理来主持这次会议本来就有些违和,此时又说出这种话来——怎么看都像是在兴师问罪。
戴炳成看了看身边的总长,清清嗓子,沉声说道:“相关情况各位面前的会议资料里都有详细说明。接下来我要重点阐述的也是当日的战斗情况。然而在此之前请各位先看一段视频资料。”
随后他点了点头,房间另一侧的工作人员便在大屏幕上播放了一段影像。
是同亚当的战斗场面。
这段影像资料来自当时执行官战术头盔上的微型摄像头,效果并不是很好。但即便画面模糊,人们仍可辨识出场地中间的那个巨大身影。它被包裹在一团火光当中,影像因为拍摄者的动作而颤抖不止——这是双方第一次接触时的情景,亚当凭借自己的能力阻隔了火焰、停止弹头,而后一步一步地走向其中一台力场发生器。
当时这类种给人带来的震撼,李真今日记忆犹新。可是如今坐在会议室当中看这段影像,却很难再体会到当日的那种绝望与恐惧。
因为画面其实不是很“精彩刺激”。
敌人只有一个,还走得很慢。而强大的火力不停地轰击在它身上,以旁观者的角度来看,这家伙已经占尽下风,似乎在下一刻就会颓然倾倒。之后的画面一转,有人从阵线之后跳了出去,试图绕到亚当背后对他进行突袭。
看到这里的时候,李真抿了抿嘴。
这段影像资料自己的电脑里也是有的,然而他从来没看过。
只是因为一件事:当日的那些人都已经不在了。战斗结束之后的自己并没有太大的感触——实际上那时候他处于某种很不正常的状态:劫后余生的兴奋、身体重塑之后的悸动、还有意识当中某些不安分的狂躁情绪。种种因素令他当时是以一种极其模糊、焦躁的情绪来与人相处的。
而直到更往后的一段时间,那些不属于自己的意志被逐渐镇压下去,他才慢慢地又找回了自己,才在走过一间又一间空荡荡的办公室的时候意识到……
某些人已经完全从这世界上消失了。
而此时就在那面屏幕上,昔日的战友还在英勇地对类种发起冲锋,关心愿还身披铠甲,以一往无前的气势为战友开路,又在下一刻陡然升上天空、重重跌落于地。
就是那个曾经误会了自己、在餐会上将自己“救”出来然后不好意思地说“抱歉”的关心愿。
接着亚当的能力发动,一大片残肢飞溅,镜头被覆上一层血色印记,而后快速升起,直没入黑暗里。似乎是拍摄者的头颅被斩掉了。
李真微微垂下头。然后听见部长助理说了一句:“到这里可以了。我们都已经看过了。”
李真的手情不自禁地一用力,“喀”的一声,红木扶手被捏出一道裂纹。他旁边那人似乎被吓了一跳,看了那裂纹一眼,又看看李真,将头转过去了。
于是戴炳成沉声说道:“那么就如诸位所见,类种很强大。它具有超越了人类想象极限的能力,且都是a级灵能。我们第一次同这样的生物作战,尽管先前做了足够多的准备工作,然而它以及之后的蚩尤,一次又一次地挑战了人类的认知。北方基地的a级执行官数量较少,在无法得到南方基地倾力配合的条件下……”
助理打断了他的话:“少校,现在要讨论的你是的问题。南方基地的事情将会有另一场听证会。”
戴炳成顿了顿,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么请看下一份资料——对于第二个类种,蚩尤的分析结果。”
接下来发生的事情是李真事前没有料到的。他原以为这次会议主要是讨论另一个类种有可能苏醒的事,没想到以这种方式开场。司法部长助理的态度并不友好,与其说是主持会议,倒不如说是在“质询”。戴炳成花了二十分钟时间,极有耐心地回答了他一个又一个问题,其中不少问话在李真看来近乎可笑。
例如为什么当时贸然决定派遣执行官深入墓穴,而没有原地待援徐徐图之——倘若那人亲眼见识到了亚当的恢复能力有多么可怕、能力增长得有多么迅速……恐怕他的选择会是直接请求动用核弹吧?
之后另一些人问了几个同样可笑的问题。
“为什么要完全毁灭具有珍贵研究价值的蚩尤?”
“是否夸大了类种的恢复能力?”
“战况如此惨烈是否是源于执行官平时的懈怠?”
“依照当时的情况,假如战斗人员选择……也许就不会……”
李真只觉得心中的怒意渐渐升腾起来。然而他身前的戴炳成还是在以平静的语调不厌其烦地一一回应每一个质疑。
到最后终于有人将话题引到了他的身上。那是一个将近五十岁的男人,脸上从头到尾带着怀疑的神色审视着戴炳成,并且在他回答了最后一个问题时说道:“如果类种的确有你描述的那样可怕,那么幸存者之一,那位李真中尉,为什么可以在最后时刻轻松地把它毁灭掉?这种能力为什么在之前的战斗阶段没有发挥出来?是否是先前畏战?”
李真猛然抬起头,向他看去。
然而对方只盯着戴炳成的眼睛,没有分神理会他身后的那个中尉。
戴炳成面无表情地说道:“当时的情况也在之后的视频资料里。虽然由于角度的关系拍摄得并不完整,然而……”
但对方挥挥手,打断他的话:“我们没有时间去看完几个小时的战斗录像,所以才需要你做出陈述。”
戴炳成没有说话,而是沉默地看着他。
两个人对视了几秒钟,最终那一位在戴炳成刀锋一样锐利的眼神里败下阵来,微微侧脸揉了揉额角掩饰自己的情绪:“少校,只有你将这些问题说清楚,才能进入下一个议题。否则……”
他点了点面前的电纸板屏幕:“否则我不确定你们这次提到的另有一个类种苏醒这件事,是否需要耗费那样大的人力物力。或者在我看来,这只是某些人打算借此机会推卸责任、争取政策倾斜的借口而已。”
室内微微哗然。这应当是会议进行到此时所说出的最严重的一项“指控”了。但这种“哗然”也并非惊讶或者异议,反倒桌对面的大部分人都有些隔岸观火的味道。这种气氛令李真相当不舒服,而他也发现自己这边另外三个陆军系统的人一直以超然的态度坐在椅子上,自始至终都没有流露出什么关注的情绪。
李真看了看那人身前的名牌,终于忍不住在网络上查询了他的名字。搜索的结果显示,这一位的职务是陆军宪兵总部副纠察长。
他微微一愣,然后瞥了一眼自己这边的另外三个陆军系统的人,心中了然。
原来如此……
神农架事件进行的最后一刻,戴炳成以阵前哗变为由处死了一个陆军中校。得知这件事之后李真还很是为此感动了一番——无论怎么说,得知自己的长官为了保护自己的下属不惜做出这种风险极大的事情,每个人都会打心眼儿生出某种温暖的情绪。
那么就是因为这个了。怪不得会议的气氛如此异常——也许这些人是打算借机出一口恶气。也许他们还不介意将这场会议拖上个几天,直至将戴局长打倒在地、永不翻身吧?
念及此处,他的思维豁然开朗——类种的事情涉及到能力者,能力者的事情涉及到特务府。然而北方基地的实权局长与总长都列席了……南方基地的人呢?他们一个都没出现。
里应外合么?
李真不由得看了看面前特务府总长肩头的那两颗将星,心中笑了笑。
似乎这两颗星,含金量也并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高。
会场的气氛有些僵。戴炳成沉默着没说话。照理来说这个时候该叫自己出场了吧?
然而戴局长……似乎也没有料到场面会变成如今这样、似乎在犹豫着要不要让自己出面。算是某种变相的保护心理么?
李真的心里跳了跳。 



第三十二章 剑拔弩张(二)

会议室里很是有些热闹。但这种“热闹”在李真看起来却是冷冰冰的。
戴炳成的后背就在他面前,颇为宽厚。他坐得笔直,黑色的制服被平整地撑开,像是一面厚实的墙壁。在这种奇特的气氛当中,李真忽然觉得有些事情可以被忘记了。
刚刚加入特务府的时候他还是一个懵懵懂懂的新人,好在这个集体迅速地接纳了他。无论是因为什么缘故,戴炳成对他的确不错,而他也是在后来才清楚戴局长的一个习惯——绝大多数人都是要站在他的办公桌前回话的。
然而两次交流,自己都坐在他面前的那张椅子上。向他透露了这个“秘密”的人已经不在了,但在他知晓这件事情之后仍旧小小地激动了一番。
再往后便去神农架执行任务——经历了九死一生的境地,他成功存活下来,并且做到了自己也不敢想象的事情。他付出了一些东西,又得到了一些也许并不是自己想要得到的东西,于是他拥有了更多的秘密。
倘若他从前还只是一个头脑有些灵活、却不谙世事的少年人的话,那么从那件事之后,头脑当中那些冰冷残酷的意识就让他变成了另一个人——那是在极为漫长的一段时间当中经历过杀戮、背叛、兴盛与衰亡的模糊意识。
也是因为这种显而易见的变化与事件收尾时的“失态”,李真与戴炳成之间的关系似乎变得略微紧张起来。
然而那种心照不宣的淡淡隔阂却使得李真在面对这位戴局长的时候变得从容了很多,实际上他的心里也不是没有生出过另一个念头——北方基地的内勤执行官,就只有两个人而已了。而自己又是绝对的主力……似乎我的确有可以稍微“放肆”一些的资本。
这倒并非什么挟威以自重之类的复杂心理,而仅仅是对实际情况所作出的判断,和由此生出的感觉。
可眼下,他觉得自己似乎可以忘记一些东西了。
因为这位一直让他看不大清的戴局长,此时清楚地摆明了自己的态度——他正在承担着极大压力,坚定地守在自己前面,没有退让半步。于是从前的那些隔阂与猜疑在这一刻烟消云散,李真觉得自己似乎重新找回了刚刚加入北方基地时的感觉。
宪兵总部的副纠察长还在等待戴炳成的回答,而他刚才的那个问题显然令戴炳成极度愤怒,以至于将难堪的沉默维持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主持会议的检察长助理咳了咳,开口说道:“戴局长,你可以将你的想法说出来。”
但在戴炳成开口之前,总长终于说话了。
那位老人抬起头,环视众人,然后说道:“稍安勿躁。”
在与会者当中,他是货真价实的部阁级大员。因而即便这次会议多少有些鸿门宴的意味,每一个人也都安静下来。这位一直保持着沉默的老人轻轻敲了敲桌面:“李真中尉。”
“在。”李真紧绷着脸,站起身来。
终于轮到我出场了么?
“你亲历了当日的情况,现在你来说说看。”总长没有回头,但李真却觉得对方在盯着自己,“拿出令人信服的事实说话。”
“是。”
在李真站起身来之后,会议室里再次响起轻微的喧哗声。实际上不少人早就听说过他的传闻——其实战斗录像也早就被很多人研究过了。此时那录像当中拥有不可思议力量的执行官出现在会场当中,每一个人都带着各异的眼神打量他。
因为这位“李真中尉”看起来的确年轻,无论如何都不像是一个能够干掉极度凶残的类种的样子——尽管他们对于那种“凶残”的理解还远远不够清楚。
李真面无表情地看了看曾经提出过那种可笑问题的几个人,觉得从这种居高临下的角度看过去,他的面孔显得平淡无奇,丝毫没有什么出众之处。可实际上这些人每一个都配得上“高官”的称号,然而眼下他的心里却生不出一丝敬畏之情来。
也许是因为心中的怒火吧。
他想了想,看着那位副纠察长,冷漠地说道:“某些人没有时间看完战斗录像,某些人还不了解类种是一个什么样的存在——那么我就在此用事实说话。”
“某些人”这种措辞显然无礼——还是从一个中尉的口中说出来。因而有人皱了皱眉,打断他:“我想我们已经足够了解了。你可以直接回答纠察长刚才的问题。”
但总长淡淡说道:“觉得自己足够了解的人,可以暂时离开这间会议室。在进行到下一个议题的时候再走进来。”
一直沉默着的老人第一次表明鲜明的立场,场内众人微微一滞。主持人愣了愣,试图缓和气氛:“唔,李真中尉,请你继续。”
李真微嘲地笑了笑,接口道:“真的足够了解么?我觉得还是一些直观的事情更有说服力。”
他向室内看了看,目光落在投影屏幕前的一枝不锈钢支架上,随后绕开椅子走了过去。
人们关注着他的一举一动,没弄清楚他究竟打算做什么。然而有之前那一位的教训在前,他们没有试图再去发出质疑声。毕竟看起来列席的总长阁下今天一反常态,态度少有地强硬。
于是李真停在会议室的另一侧,伸出手弹了弹那拇指粗细的钢铁支架,然后微微侧身,好让人们能够看得清他接下来的动作。
他握住了其中一支分叉,说道:“这东西是不锈钢的。对于普通人来说,硬度很高。”
接着他猛一用力,手臂飞快向下一拉。
铮然一声脆响,钢铁的分叉被他从焊接点上扯了下来。
“然而对于我们当中的某些人来说,这东西和塑料没什么区别。而我所展现出来的这种力量,在牺牲的那些人当中,并不是最强的。”
李真看着某些面露讶色的人,在心里笑了笑。很多时候,再逼真的影像资料也没有事实来得震撼。
接下来他握着那段钢管走到会议桌的另一头,正对着主持人的方向。每一个人都能看清楚他接下来所要展示的东西——就连那些心不在焉的随行者都似乎打起了精神。也许在他们看来李真所展现出的这种力量更像是一个表演节目——尽管这种力量在不久之前还被用于拯救、保护一些东西。
他用手握住钢管的两端,在众目睽睽之下微微用力。于是钢材的材质像是一截塑料管那样扭曲起来,并且因为他手腕转动在中间绞成一团,最终像是一根火腿一样被分成两截,落在桌面上。
就像一位优秀的魔术大师在表演节目之前要吊足观众胃口那样,他再次往四周看了看,而后俯下身去,闷哼一声,将双手插进地毯之下。接着再次发力,一整块大理石地砖被他扯出来,带着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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