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发着抖说出了贵卿的名字,众人哑然,穆贵卿可不就是三老爷的名字吗?心中少不了要暗叹,这三房老爷实在是胡来,不止花本钱赎了妓院里的紅珊,更是强占良家妇女,什么事儿也做得出来。
隔着周姨娘的紅珊第一个反应过来,扑过去要生撕了这女人,大骂着“她胡说”的话。老太太嫌烦,将她撵了出去。命人去传穆三老爷,小厮还未走出院门口,三老爷已经骑着马过来了。
看了一眼跪在老太太脚下的女人,匍匐着请罪道,“母亲,都是儿子做的错事,不怪青玄,老太太要罚就责罚我好了。”
想不到穆三老爷倒敢于承认,老太太哼了一声,“越来越不成体统,什么香的臭的都往你屋里拉。你看看你还像个做老爷的人吗?”
女人柔柔弱弱地哭了一会反替穆三老爷求情,“老太太息怒,是我自愿跟着贵卿的……”
“母亲,好歹看着青玄肚里的孩子饶了她一回,毕竟是您的亲孙啊。”穆三老爷这样一说,老太太的脸色倒是缓和了。不要任何聘礼就多添了人丁,倒也是不亏本的买卖。
“既这样,那就搬进院子调养着吧。她家里你也去一趟,将事情说明白,免得以后生变故。”
老太太的话吩咐完,屋里的人也就散了。穆三老爷怜惜地扶着青玄起身,一步步走回自己的院子,小声抱怨了句,“我说过要对你负责的,怎么就怎么急了,要是别人抓住岂不是当了贼人?伤了你和孩子的性命如何是好?”
叫青玄的女人抹了抹泪,一副委屈的面容,“我何尝不是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只是今天有个婆子来找我,说老太太知道了此事要给我另安排住处,我才进府。”
穆三老爷一阵深思,这么说他在外面包养人的事情早就发觉了吗?正想着事,丫头冬梅的身影往眼前一晃,就气哼哼地跺脚走了。
“好你个丫头,越发长了脾气了,你给我回来!”
冬梅是三太太的贴身丫鬟,是冯氏从娘家带过来的人,这些年冬梅见老爷越发不成器,所幸将放在老爷房里的铺位收回来了,只一心服侍三太太为要。
穆三老爷放开喉咙一声喊,冬梅是站住了,不过从拐角里转出了三太太的人影。
☆、第九十四章 拔舌
“老爷是想把我的人也霸占了去吗,连着服侍这不知从哪个窑洞里出来的狐媚子?”
三太太的话不好听,青玄已经缩在穆三老爷怀中泪水涟涟,连面见太太的礼节也是忘了。穆三老爷脖子一梗,脸上气成了猪肝色,“青玄是清白人家的女儿,跟紅珊不一样,以后我不想听到你这么骂她。”
穆三太太不过三十多岁,作着青莲色的裳裙,看起来很是高贵。她挑着秀眉大大方方看了青玄两眼,眉目间满是不屑,“还未过门就有了喜,这种人不是做勾栏生意的,身子又能干净到哪去?”
青玄脸色苍白,所幸靠在穆三老爷肩上哭起来,模样儿好不可怜。穆三老爷怜香惜玉,手臂抬起直指穆三太太,“你、你有空说这些,肚子怎么就这样不争气,一个儿子也生不出来?”
“老爷既怪我没本事,何不就把我休了?将丁姨娘扶了正?”穆三太太突然就发了脾气,两手一挥案上的书卷、瓷器都掉了下来,砸得稀烂。
穆三老爷紧闭着眼睛,一声不响地就扶着青玄往厢房里去。穆念媛不知从何时醒了,站在廊下大哭,“爹、娘,你们能不能不要再吵了?”
穆三太太很是悲痛,眼中却没了一滴泪水。只扶着冬梅的肩膀不住地喘息,好似嘴边的氧气被另一个人夺了一样。曾经她与穆三老爷也有过一段热恋,只是从他背叛她的第一天起这感情就变了味道。
“太太,您别伤心了,为这种人根本不值得。”冬梅劝慰着,廊下的穆五姑娘已被奶娘抱走了。
厢房里,青玄却给穆三老爷跪下了,“老爷,青玄冒犯了三太太,请老爷责罚。”
穆三老爷一把捞起地上的人,亲手替她擦干了眼角泪水,“你这不是叫老爷我心疼吗?是她不知廉耻骂了你,怎么会是你的错?”
青玄欣慰地靠在穆三老爷怀里,声音仍旧哽咽,嘴角已经微微翘起,“不管怎么说,老爷救了青玄的命,青玄就应该一辈子报答。”
穆三老爷摸着青玄肚里的孩子,一阵感叹,幸好他那天来得及时,才救了命悬一线的青玄。
夜幕降临,穆念雪收了手中花伞,与栖月漫步着回去。经过梨香苑时,就听到两个丫头叽叽喳喳在谈话。因为在外院,也不怕柳氏听到,一边修剪着花草一边说,“汤嬷嬷外出办事时就发现了三老爷进了一个僻静的巷子,等老爷出去了之后汤嬷嬷进去看了,里面只一个小丫头和一位姑娘。炕上都是齐的,院子里还晾着男人的衣物。汤嬷嬷几天前就回禀给了二太太,这才过几天人就进了院子。”
另一个丫头“嘘”了一声,很小声地道,“我还听说一件事,那女人根本不是清白人家的女儿,却是给人卖到了一家府邸里做小妾的。她还偏偏不服,家里人收了钱自己又偷偷跑了出来,被追赶的人打得死去活来,恰巧就被三老爷撞见了。二太太正吩咐人查这件事呢。”
穆念雪听到这里,里面就没了说话声,只听到两声重重地耳刮子声响。以及柳氏狠厉的声音,“都不想活了吗?有空闲在这里乱嚼舌根,来人,将这二人的舌头给我拔下来!”
“太太饶命,太太饶命,我们再也不敢了。”
院墙里传来两个丫头的求救声,穆念雪心一软就想进去说情,栖月及时地拉住了她,“姑娘,这样惩人的事情还少吗?你有心去救,就不怕引火烧身?”
里面已经隐隐约约传来两声尖叫,穆念雪移开了步子,向漓雨苑的方向行去。直到听不到惨叫了才住脚,扶着一棵桂花树喘息不停。头脑也愈发清醒,她若是进去说情,又能怎么样呢,柳氏就不会责罚她们了吗?说不定还叫柳氏怀疑她知道了某种不可告人的秘密。
“说也奇怪,这明明是三房的事,二太太为何要管呢?”栖月上前扶住了主子道。
“不是谋财,就是害命,有什么好说的。”穆念雪恢复了一些气色,自己刚刚被解放出来就听到了这样的事情,也无心去管了。
柳氏的意思倒是给穆念雪猜准了,梨香苑中汤婆婆命人移开了那两个昏死过去的丫鬟,又将除下来的鲜红舌头扔进了一个瓷盆里,盖上纱布命人丢到池子里去喂鱼。
地上的血迹已经打扫干净了,柳氏闲闲地坐在椅上,伸手捧着茶盏在喝。她狠厉的手段已叫屋里的人噤若寒蝉,都躬着身一句话也不敢说。
“派人叫薛家的到衙门告状,就说穆三老爷抢了薛家媳妇,秀娥一身侍两夫,两边都收了聘娶的银子。不叫赔上一万两就不罢休,否则闹到县知府里去。”柳氏眼珠子闪着金光,好似两笔银子就在眼前。
“那青玄、不,秀娥不是薛家老头子的小妾吗?怎么就成了媳妇了?”汤嬷嬷不太懂得柳氏的意思,怎么也明白不了这里头的奥妙。
柳氏却没解释那么多,“一个疯婆子能做一房主母吗?你按我的吩咐去做就是,这钱绝对不是公中的。”
穆二太太的意思很明白,让姓薛的告秀娥娘家以及穆府三老爷,那么她就可以多收两家的钱。还能将三房的名声彻底破坏,让老太太对其失望,以至于分不到应有的财产。接下来就是大房那边……
二人正商量着对策,忽闻苑外传来穆念秋的尖叫声,穆二太太似神经受到了创伤,从春藤凳上站了起来,“快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汤嬷嬷跑出了院门,但见一路上鲜血淋漓流了一地,一个婢子一路爬着向老太太的院子行去,口里支支吾吾已经说不出话来。穆四姑娘捂着双耳缩成一团站在路边,脸色已是吓得惨白。
那丫鬟看到汤嬷嬷爬得更快了,却禁不住一阵棍棒的责打。很快就趴在地上不动了。汤嬷嬷这才命人将穆四姑娘扶到梨香苑里去。
“秋儿,你说句话、到底是怎么了?”柳氏抱着女儿,又是掐人中,又是按穴位,穆念秋却跟傻了一样,双眼向外翻着,极为恐怖。
“一个断了舌的丫头跑出来了,奴婢明明记得是关了柴房门的……”汤嬷嬷做事不利,说话也打颤。
“还在这里说什么,快去请太医——”柳氏一声怒吼,汤婆婆立刻就往门外跑。穆念秋却“哇”地哭出了声,搂着她娘的脖子道,“她,她叫我看她的舌……娘,我怕。”
柳氏一边安慰女儿,一边命人将那两名丫鬟打死了去。
“太太放心,已经处理了。”汤嬷嬷转身却瞥见院门口一身青影走了进来,立刻就给柳氏使了眼色。
穆二太太闭了嘴,穆念秋却还处在惊吓的状态中,父亲进来也没有行礼。柳氏将女儿放在躺椅上,起身给老爷换衣裳。
“秋儿这是怎么了?”穆二老爷望了一眼神色灰败的穆念秋,问道。
“刚才被一只老鼠吓到了”柳氏随口一说,目光却瞥到桌案上的一叠信柬。拾起来看了看又放下了,“老爷,这是什么?”
“是武试过了的名单,明日就可公布出来的。另外还有几个宗亲王府的世侄请她们姐妹去踏春游玩的帖子。”
穆二老爷说完,穆念秋突然就从躺椅上蹦了起来,神色间恢复如常,“爹,你说的可是真的吗?请的人中有我吗?”
“此事也要等禀明了老太太再做决定,再说也是一个月后的事情。”穆二老爷琢磨着,因为帖子是宗亲王府那边发过来的,要拒绝又怕得罪了他们,去吧这里头又有外男,着实不好决定。
穆念秋兴冲冲地出了房门,将先前的惊骇抛到了一边。房间里只剩了穆二老爷与穆二太太两人,柳氏便将三房纳妾的事情提了一提。又装作贤淑良德地样子问老爷要不要也新娶一房,多多为穆家开枝散叶。
穆二老爷略显疲惫,他有两儿两女,照理说也该知足了。可一个儿子痴傻一个儿子不成器,只有一个女儿还稍微强些。可叹他现在已然中年,许多事已经不如意,只能推脱道,“我老了,还是交给三弟吧。”
柳氏便也不作勉强,即使穆二老爷真要纳妾,她也还有后戏阻止。哪知这后面又多生了变故……
黄昏来临,漓雨苑中也收到了信笺。穆念雪坐在临窗的矮榻上,黄花梨小几旁只点了一盏灯。栖月立在一边看着主子欣喜地拆开了封口,神色间又淡了下来。
穆念雪看了两眼,就觉得那字迹与先前的不同,再看落款也只看到一个五角图形,信上只有寥寥数句话,说的是自从见了穆三姑娘一面,惊若天人之类的,辞藻甚是华丽,一点也不似云峥的风格。
穆念雪烧了信笺,问,“这是谁送来的?”
“一个小厮送过来的,说了让姑娘亲启的话就走了。”
穆念雪将之放到了一边,心想这信笺也许还会送来,如果是这样,不是有人故意搞鬼就是对她有非分之想。
☆、第九十五章 告状
第二日一早,大家齐聚在老太太房里,十分高兴地说着三房即将填丁的事情。青玄由春莺扶着娇羞地坐在炕头上。旁边是穆二太太、穆三太太、丁姨娘、大少奶奶、周姨娘等人。只一个紅珊姑娘还关在柴房里没出来,这次老太太是故意惩戒她,多关些时日,也好压压她平素骄阳跋扈的气焰。
周姨娘原本也是要关的,不过是看在穆念池马上要说亲的份上,才绕了她这一回。此际周姨娘脸上还有些青肿,涂了厚厚一层粉已经遮盖了,乖乖地坐在下首一句话都不敢乱说。
王善保家的打量了一眼欲语还休的青玄,低头谄笑,“我瞧着青姑娘的模样儿好,只怕还赶上姑娘们的。肚子也是尖尖的形状,这回定是个男孙,还要恭喜老太太。”
三太太不喜,将头撇到了一边。柳氏面上仍旧和善,嘴里也奉承着,心里却道,“我让你们先得意一时,自有没完没了的苦果吃。”
丁姨娘是个不善言语的,自从生了穆念青,心上就罩了个大阴影,鲜少出房门也不同三太太争斗,此刻却是认真听着。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三房既然纳了妾,大房、二房怎么能单调着,就是大少爷房里如今也只有一个大姐儿,何不一喜同喜,一乐同乐?”
此话一出,四周都平静了下来,只有三太太一副看热闹的神情。说这话的正是她身后的冬梅,连着主意也是三太太自己出的,她不能容忍旁人对她冷嘲热讽,想出法子也叫别人脸上难堪。
三太太这么多年来从和三老爷伉俪情深再到感情破裂,只育有一个嫡女,也就是穆念媛。若是放在别处,她这种爱说刻薄话的恐怕讨不到好处,性格不好还犯了七出,理当是该休妻的。只是三老爷后来又压了下来,再者三太太从娘家带过来的商铺吃香,每年还要供出来给各老爷官中打点。
老太太明里不喜欢她,面上却不会表现出来,看了惭愧低头的王氏一眼,就发话道,“正是这个道理,大房二房有了嫡子都还好说,关键是大少爷这一房不能断了根。这样吧,将我房里的大丫鬟挑两个过去,落了子就封做姨娘,不能生就做侍妾。”
老太太当即就唤了人过来,秋璟、秋霜、秋菊依次给了大房、二房以及大少爷屋里。命令等各位主子走的时候就跟着她们去。王氏自然不敢吭声、柳氏也少不得收下了,只心里头的气不顺畅。
正说着话,一个婆子进屋慌张禀告,“老太太,紅珊、紅珊满身是血,晕过去了……”
“又没人打她,如何来的血?罢了,抬出去吧。”老太太并不说其它的话,一个妓子而已,没必要花心血去理她,放出来已经是宽容,挺不挺得过就看她自己的了。
婆子退下后,屋里的人各自散了,秋璟由着周姨娘领着去了大房,秋霜低头垂目跟在柳氏身后,秋菊则跟着王氏。
周姨娘也是多年不得宠的,私底下就将秋璟视作姐妹,好心告诉她如何应付大太太,又说大老爷多久回一次家等等一些话。秋璟一一听在了耳中,小心拜会了大太太,就在大老爷房里铺了个榻。
大老爷受用了一次两次,先是四五日回一趟家,后又变成两日回一次家,且夜夜由秋璟服侍。虽还未有身孕,却是极得宠的。不仅梳了发,还有另外服侍的丫头。只是每日清晨服侍大太太梳洗的工程就由秋璟代劳了,周姨娘乐得清闲,心里暗爽。秋璟却日日忍受着大太太鸡蛋里挑骨头,心里着实委屈,银牙一咬,当晚就要向大老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