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不回了,不回了,一辈子就搁国外矜持去”说着下床往卫生间去,昨儿夜里他也应是累了,没顾得着给她清洗,身上黏答答地不舒服。
“宝贝儿,我爱死了你这矫情的样子”谭逸辰尾随其后,“小的来伺候您沐浴”
叶骁前脚进了卫生间,后脚即转身笑嘻嘻对着他:“No way”门华丽丽滴从里面上了锁。可是,试问这是谁的地盘,答曰:谭大人。那谭大人会没有钥匙吗?答曰:畅通无阻。
叶骁这厮平日挺聪明一人,到他这儿就转不过弯来了,直道道的。
结果显而易见,谭大人破门而入,叶小笨花容失色。
叶骁登机那天叶司令也亲自来了机场,叶爸叶妈难得调了工作安排,双双出现。几日里,她回了家,谭逸辰出外谈一个据李姐说很重要的项目,今天早些时候电话里答应了她定会赶回来,有重要的东西要给她。
左等又等,叶司令洞察出她的张望,“怎么了?”顺着她看的方向往门口看去,叶驰简直是属天使的。
“哥来了”
叶驰扫视了一圈,径自往几个着了军装的人那边走去,不假,叶司令泰然而坐。
“爷爷”又一一喊了叶爸叶妈,方一股挨着叶骁坐下,两人玩笑地闹将起来。
一切都办妥当了,他还未到。碍于旁边的大人们,叶骁和叶驰只能眼神交汇,腹语交流。登机通知出来,两人见机你一句我一句。
“好了好了,见面的机会多得是,以后再聊。”叶司令赶人了。
叶骁一步三回头,“叶驰。”是谭逸辰的声音。他怎么没有叫自己呢?
谭逸辰本就腿长,这当口并了步子,疾速往这边来。向长辈们欠了欠身,谭逸辰把她拉出来,这个动作如此明显,不禁让叶老爷子锁眉。
“骁骁,你落了这个”
到这儿,叶骁还认为谭逸辰的演技纯熟,真真是叶驰的朋友,来给认识却不熟稔的她送她忘下的东西。
可接下来就不是这么回事了。那个做工堪称精致的细纹木匣子在他手中打开,是那对他一眼看中的石头。他到底是盘到自个儿手里了,而且还是以这种阵仗,叶骁僵着接过来,不敢看叶司令。
“一个人在外面要好好吃饭,好好与同学相处……”事儿妈忍不住左丁零右嘱咐,“当然,还有好好学习,得空我去看你。”他的音量不大不小,看着像对她一个人说的,实则在场的都没漏得了什么。
叶爸叶妈都与谭逸辰碰过一面,两人也是默许的态度,可外公这关不好过,有容家插在里头呢。叶司令对容家的老大甚为欣赏,有意撮合自家外孙女与他。
“容二什么的都在那儿,有什么就多联系联系,用不着见外。”老爷子发话。
如今,她可算明白了谭逸辰的算盘。他就是故意晚来,他算准了她会等他,他就是要当着外公的面把和自己的关系描得不清不楚。那天之后她向李姐打听过“容家”、“叶明怀”同谭氏有和关联,虽然语焉不详,但当下一件件串联起来,他是不让叶明怀一棍子将谭氏的可能性打死。
叶骁明了,她愿意配合,“外公,爸,妈,这是谭逸辰,我们交往有段时日了”
谭逸辰就等着这场戏,心有灵犀,他们家宝贝真是神气。换了身份,重新一一见过。
只是,谭逸辰究竟知不知道他走的这是招险棋?
容家(三)
“好了,到点了”叶驰吆喝着把她往里赶,又来管谭逸辰:“你待会儿有事么?我没开车。”
“你自己的车呢?”老爷子横眉斜向他。
叶驰讪讪地答道:“送去保养了”他出车祸那事瞒天过海,算是载入档案,严禁家人查阅了。雷霆自那以后已然扣下他的车,没收他的驾照,若是有个什么要紧事老大宁可亲自接送,要么就派了司机。这会儿可是半个字都不能出漏子。
谭逸辰抬手看表:“嗯,整点有个会面,正好载你一程。”
“哟,那得赶紧的,就半小时了”谭逸辰被他拉着,反身朝几位长辈招呼了抱歉才飘然而去。
叶骁在座位上磨蹭磨蹭发了最后一条短信,仍旧不安分地握着,心里寻思等漂亮空姐来了再关。头等舱里的人差不多齐全了,就空了她旁边的。
“小姐,借过”叶骁闷头胡乱翻着杂志,腿条件反射挪了地儿,没来由咂摸着有些异样。微张了嘴,愣愣看他从自己跟前越过。
“这位小姐有什么事么?”谭逸辰一幅无辜样,假模假式问此刻“无礼”注视他的人。
“没有”叶骁特淡定地转过头,末了又重重加了句:“先生。”兴趣盎然地浏览霎时挺有意思的杂志。
“小姐,你也去巴黎?”没反应,“我也是,好有缘分啊。”
叶骁一面翻页,一面白眼。
“我刚发短信,你就收到短信,好巧啊”谭逸辰滋上前来,和她搭话。
叶骁看了眼手机,是他的来信,思虑几秒,打开。大的显示屏上安安静静躺了三个字:我更是。
“男朋友?”
“这位先生,你不知道尊重别人隐私么?谁允许你看了?”就许他胡搅,不让她蛮缠?没这个理儿。
“那我给你看我女朋友发的,这样咱就扯平了”说着将她刚发送的那条调出来,聚到她面前:“咯~”
“谁要看”别过脸去。
“不看?那好,我念给你听。”
“得了得了,你还来劲啦?谭先生”叶骁趁早打断他,碍于舱内其他人,不得发作。其实,叶童鞋害羞了,“我想你”这几个字赫然在目,仿佛演化而刻在他手机里。
谭逸辰见她这样,很是满足。关了手机,把她搂过来。虽然别别扭扭的,可终了还是挨到他臂弯里。
“我就知道”,你不是好鸟。叶骁只嘟囔了前半句,后一半咽在肚子里,腹语。
谭逸辰与叶驰一同走到大厅出入口,看着他上了司机的车,才从VIP通道去登机。她的反应倒是没多意外。
飞机降落,巴黎还是上午。谭逸辰推了行李车,还要一边照看着她,以防走丢。叶骁瞧他那事儿妈的样子都不得劲,索性挽了他。谭逸辰的车在机场外候着,两人出来直奔而去。
“是叶骁小姐吗?”一个模样亚洲的人蹭来她身边,比照着手里的照片,叶骁看到他拿着写了自己名字的牌子。真丑,居然是她高二时候的照片。
“嗯,我是。”
“请这边来。我们老板恭候多时了”将她往大厅一侧的休息室领,谭逸辰低头询问:“认识的?”
“嗯,我大概猜到是谁了,走吧”叶骁搂着他的胳膊往前走。
刚到门口,就有一人迎了出来,“骁骁。”是个俊秀的青年,海拔不抵谭逸辰,声线清朗,却有不怒自威的气场。
“几年不见,长大了”说完直接贴上来,“给仁哥哥抱抱。”
叶骁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搞得不知所措,鸡皮疙瘩闻风而立。这位大哥,莫要动手动脚,谁过了几年不长的?那粮食白吃啦?还有,难道你没有感受到旁边欲喷薄而出的怒火么。她僵住身子,瞪圆了两眼朝谭逸辰极力表白自己的无辜。
谭逸辰虽然心下不爽,可面上工夫还得做足,好脾气地拉了她的手,“宝贝儿,这是?”
叶骁一得已解救便往谭逸辰身后站住阵脚,小声告诉他:“那个是容家老二”
“嗯?宝贝儿,我没听清”将藏着的她带到跟自己并肩而立。
他肯定故意的,叶骁眼珠子提溜在他们之间转了个来回,正要开口,那翩翩男子抢先一步:“在下容仁”那一根根手指真如削根葱,缓缓抬起右手,静看谭逸辰。
“原来是容家二公子,谭逸辰,幸会”握手问候。你来我往,你恭维来我逢迎。却忽地没了下文,谭逸辰看向叶骁,容仁也是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
“那个,你怎么在这?”
“我在等你啊”这话让旁人听了去真是暧昧非常。这个时候的容仁让叶骁恍惚看到小时候那个表情似笑非笑,说话如真似假的他,好些年不见,他在这一点上倒是没变。“我都给安排好了,跟我走吧,小小骁。”
“啊,那个,不麻烦了,我男朋友都打点妥当了。”这句真给力,谭逸辰很荡漾,真想吻她到窒息边缘。
“那我如何向叶伯伯交代呢?”他软绵绵地把石块抛给她。
就知道,叶骁就知道外公搁里面搅和着呢,还非跟容家扯不清了还。
“如实交代”谭逸辰实在不喜欢,不,是讨厌他对她说话的语气,甩了一句便从容仁身后的保镖手中夺了行李车,“先行一步了,再会”
容仁盯着他们渐渐远去的背影,那悬了万丈的眼仁不见底,嘴角微微扬了一下。
既然到了浪漫之都,他也得入乡随俗,弄点动作。司机把行李往后备箱装点的时候,敞了一边的车门旁,谭逸辰急急吻上她,每一个出来的人都得以见证,机场从来都是一个充满爱的地方,不管伴随这些爱而来的是悲伤还是幸福。
St…michel 沿岸,刚经受一场风雨洗礼的老城,雨后的巴黎,黄昏的巴黎,像一幅油画。叶骁原先并不知道谭逸辰在法国也有产业,他为她挑的住处距离学校不远,旁边即是一座小教堂,广场上父亲亲昵地和孩子玩闹。
打开窗子,必然的,铁塔。很旧的铁塔并未因此而失宠,它是巴黎人心中最神圣的建筑,年复一年,演变为一种信仰。
我看到的,掩盖住一切曾经有关这个城市的憧憬。一座老城,矮矮的房子,老旧的街道。人,男女老少,深色系的着装,浓重的香水味。
叶骁的粉色系衣裳看来着实是个异类,她还要慢慢融合进这个国度,这个老城,这个她要待上几个春秋的地方。
容家(四)
全法最大的华人超市是容百川的,往白了说,是容仁的,甚至容家在法国的事务全权归容家二少爷处理。大家族讲究门第观念,看中出身。容仁上面的一代,也即他那个父亲容百川,娶的是门当户对王家的小女儿为妻,容弈就是实打实的嫡出。容仁虽是哥哥,但立长立幼这种可能性还没有成为问题就被大家族那有百年威望的祖制给扼杀了。
如今,对于拥有的这一切他理应感激的吧,可他办不到。
真要一件件按时间来推算,当年容百川举行盛大婚礼那天,容仁的母亲恰得知有个胚胎正在她身体里发育。然而,她已被容家的长老背着容百川送到法国,美名其曰留学。
她本是普通人家的女儿,手无缚鸡之力,更谈不得反抗,容百川的所有努力被判了徒劳,何况她?
孑然一人来到这个陌生的地界,她是恨的,一遍遍抚着还未见隆起的小腹,她想过放弃他,却终究是有些犹豫的。
医生还未听她比划表述完,便匪夷所思地像观摩怪物一样看着她,明白地说明了不可能,他们没有权利剥夺一个生命生存的权利,她也不行。
她真的真的松了口气,这个小生命是上苍给她的最后一丝光亮,让她不觉得生活灰暗地无止无尽,她似乎就是等着医生的这个决定,好来充分理由,让自己坚定。
容仁生来与容弈就是不平等的,这个认知在他进容家之后,愈发清晰起来。所以谁也别指望他可以对现在手里握着的一切感恩戴德。
容百川这两年渐渐放手,在集团里坐镇的是容弈,那个他名义上的“大哥”。即使容百川后来处在容家权力巅峰的位置,他仍旧是受制于容家长老的。他那个父亲甚至一直都不知道他的存在,容仁一个人的时候偶尔想起这档子事,不禁自嘲地笑着摇头,苦涩的笑。
他明明记得自己小时候是个很爱笑的孩子,即便缺少父爱,他的性格在母亲的影响与培养下与别的开朗的孩子无异。那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不大会笑了,不知道怎么去笑了……
应该是十五岁那年,失去母亲的那年,踏进容家大门的那年,冠以容姓的那年。
那年,他以养子的身份住进容宅,三年后十八岁的成人礼上,容百川首次当众昭告血缘关系,宣布把他纳入族谱,对外宣称容家二公子。可笑的是,他实际上比容弈长一年又三个月。
毫不讳言,容百川对凭空复得的这个大儿子是溺爱甚至堪称放纵的,容仁觉得周围的所有所有好似金钟罩铁布衫,让他喜欢不起来,对此总是似是而非的腔调。这也是叶骁对容仁最深刻的印象。
相较之前存活于这个世上的十五年,猛然的蜕变,再一点一点地愈加深陷,他在容家这个泥沼里扑腾地不亦乐乎,因为他抓住的东西越来越多。
叶明怀中意容家老大,不是他,是容弈。容仁不止一次状似无意地将加以包装的隐喻透给容百川。以他对这个儿子的了解,这番他确是摸不清容仁的心思,因此容弈和叶骁的事也缓下来。
叶骁没有住进容仁提供的住处,谭逸辰在她的事上一向周到,小公寓里很是温馨的装饰,什么都不用添置。
叶司令早先联系好了,导师发出邀请,故而叶骁跳过了语言考试,提前来了这边。谭逸辰没有立即返程,带她四处走走逛逛,如何坐地铁,如何坐火车去邻近城市,如何识标牌,去最近的超市是哪条路,数着走到学校要几步,叮嘱她不可以去哪些危险敏感的省……
叶骁悉数收入耳中,安静地听他絮叨,间或“嗯”着应答一声,嫣然温婉。
“认真点,叶小姐。”觉察到她的不专心,谭逸辰佯装怒面,沉声“教训”。
“Yes;sir~”干净的举手礼,弯弯的眉眼透着飒爽。
言笑晏晏,两个人好些日子没有这么悠闲地散步了。谭逸辰趁着这个机会得了空,不去想旁的事,就这样相互搀着、依偎着一直走下去。
行至香榭丽舍大街口,一辆墨绿色捷豹XK8甚为惹眼,定睛看,车里的人正在接吻缠绵。其实,身在其中是一回事,看着别人又是另一回事。
叶骁不好意思地别过脸,看向凯旋门脚下的旋木,一个金发碧眼水水的小男孩玩得不亦乐乎。
谭逸辰默不作声,自后托了她的腰,半响,双手在她小腹前交叉环住:“以后,我们也会有的。”
“嗯?”
“你说,我们的孩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