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好了,孩子生下来了,而且还是男孩,张家亿万财产后继有人,胡丽萍功不可没,张家难道不应该货币感谢一下胡家的贡献么。三个哥哥马上开口,把在县城开夜总会的宏伟计划,光辉前景向妹妹描述了一番,如果胡丽萍不全力支持,那就是在妨碍整个胡家发家致富,是整个家族的罪人,死了都没脸见祖宗。
胡丽萍一听,一口拒绝——这倒是在哥哥们的意料之中,没关系,叫老妈王惠贞给妹妹施压就是了,这笔钱她必须从张子淳那里掏出来,不想去掏也必须去掏,她不可以当那种白眼狼,有了男人不养爹娘,只顾自己穿金戴银,不顾家人饿死街头,想当也不能让她当。这样不孝的女儿,古时候是要浸猪笼的,家里人要拯救她。
其实胡家的人都是实心眼,对别人的感觉缺乏感知能力,胡家人一致认为张家那么多钱,就张子淳这么一个儿子,现在胡丽萍给他家生了一个孙子,张国力肯定是感恩戴德,激动得要心肌梗死,所以问他家要这点感谢费算啥啊,没孙子他们家那偌大的基业今后由谁来继承啊。却没想到,张国力第一个就跳脚喊着不认这个孙子,胡丽萍现在正处境相当困难。
胡丽萍本来以为,只要把孩子生下来,跟张子淳之间的隔阂不快都会烟消云散,张子淳又会像过去一样对她千依百顺,温柔体贴,像泥巴一样随便她揉捏,甚至,看在孩子分上,不顾父母反对,给她一个名分,因为他总得给孩子一个名分吧。结果回来后,张子淳满脸的冷漠无奈,儿子貌似也没唤起他应有的感情,结婚的事一口拒绝不说,还只答应给她一个月15万的生活费,不管她说开销怎么大,负担怎么重,美容院生意怎么不好,一分都不多给,他那么有钱,一分钱都不肯多给。。。。。。而且还劝她,为她自己和孩子着想,管好自己的钱,少花点,多存点,攥紧点,多为自己未来打算点。。。。。。这话什么意思啊,这个男人过去不是这个样子的,难道他真的变心了。。。。。。。
胡丽萍开始惊恐了,失去的恐惧慢慢侵蚀着她的内心,越是怕失去就越想抓得紧,越是想抓紧关系就越是神经紧张,情绪不稳定。胡丽萍真得很怕张子淳会像他自己所说的那样,彻底抛弃她,孩子也不要,孩子妈也不要。。。。。。。不会把,吵架无好话,但是他不是那种狠心的男人,他一直是最爱自己,最心疼自己,最体谅自己的,而且他儿子都有了,他没有理由变心。。。。。
就在这个时候,几个哥哥又来提什么开夜总会,又是买楼又是装修,胡丽萍那个烦啊,我这都大厦将倾了,你们还要来火上浇油。
胡丽萍这回是坚决拒绝,于是就跟她妈对上了,几个月,母女两是吵了又吵。胡丽萍和王惠贞都在一面吵一面观察张子淳颜色,张子淳在家里进进出出的,不可能没听见她们在吵啥,但是张子淳一副置若罔闻的样子,胡丽萍心里更没底了——过去他不是这样的人啊,过去他一看见自己为难,早就挺身而出了,这点钱对他来说连跟毫毛都算不上的啊。。。。。。
胡丽萍危机感越来越强烈,于是坚决不肯让步,连去跟张子淳直接说都不肯——不能让最后一根稻草压垮整艘船,大家统统淹死就不上算了。
胡丽萍哥哥们出离愤怒了,小弟啥也不干,到手100万,年轻漂亮的老婆也娶上了,小洋楼也住上了,而他的哥哥们,就到手一套房子,一点存款(在北京消费掉的不能算),连他一半的钱都没有啊,而且不是妹夫直接给的,还是偷偷摸摸从工程款中拿的,只能算劳动所得。。。。。。三个哥哥越想越气,太不公平了,都是同一爹娘生的,凭啥他比咱们拿得多啊,简直天理难容,不行,妹妹必须一碗水端平了,给弟弟多少,哥哥也至少要多少。
双方开始激战,胡丽萍老妈什么手段都用上了,一哭二闹三上吊,胡丽萍死活不松口,哥哥们最后不得不做出让步,数目减了下来,计划从合伙开夜总会改为每人自己开公司,各个击破。大哥先来,50万启动资金,这么小的数目,该没问题了吧,就算妹夫不给,妹妹自己掏也小意思啦。
结果胡丽萍还是不给,这下胡丽萍老妈发飙了,于是就上演了离家出走,打扫卫生这一幕。
张子淳开到胡丽萍楼底下,果然看见王惠贞穿了一件借来的环卫工人马甲背心,正拿着一把扫帚扫雪呢,扫把头在地上有刮没刮的刮来刮去。
张子淳下车,胡丽萍已经走上去了,跟她妈说:“子淳来了,妈,有什么话,咱们上楼说。”
张子淳以为王惠贞会说什么:我正在上班啊,我要扫完这堆雪啊。啥啥的,没想到,王惠贞把扫把往地上一扔,脱掉背心还给旁边一个环卫女工,就跟他们上楼了。
一路无语。
胡丽萍住一套宽敞的复式楼,装修精致,这还是6年前胡丽萍刚大学毕业时,张子淳为了让她上班方便,买了让她住的,地段非常好,就在四环边上,又是高档小区。但是现在,家里那个乱啊,几乎没下脚的地方,所有的空间都塞满了王惠贞捡来的旧报纸,旧塑料袋,旧纸板箱——老太太要把这些卖了,卖掉的钱寄给孙子当压岁钱。胡丽萍妹妹胡丽英的两个孩子,一个四岁,一个三岁,满屋子乱窜,大声尖叫。张子淳曾经劝她们把孩子送幼儿园去,反正民办幼儿园有得是,结果王惠贞反对——浪费那个钱干嘛,家里又不是没人看孩子。
张子淳知道胡丽萍是每月给她妈一万一个月看孩子费,给她妹妹一万一个月算是住家保姆费,但是胡丽萍一面掏钱一面冲张子淳抱怨老妈不给她好好看孩子,尿不湿都不知道给孩子换,弄得孩子屁股经常起湿疹,倒是天天跑楼下,跟小区里的老头老太、清洁工、保姆打得火热,四处打探消息,小区里新闻谁都没她知道得清楚;妹妹的两个孩子又小,经常闹到宝宝,所以她不得不经常留在家照顾孩子,没时间去管美容院生意(胡丽萍说美容院一直亏损,这就是张子淳每月给她15万的原因);妹妹不会收拾屋子,不会烧菜,使用家用电器还要教,干家务还是农村里的那套,饭菜难以下咽,屋子又脏又乱,用洗衣机洗个衣服洗出满地的水,厨房满是油腻。
张子淳恼火,训斥胡丽萍:“你妈不会看孩子,你妹不会做家务,你出一万元一个月养着她们干嘛?你妈还一副我给你看孩子,你一辈子做牛做马都报答不了我的模样(胡丽萍分辨,我妈还是真心实意爱我孩子的,别的保姆我不放心),你妹当保姆,带着自己两个孩子来雇主家,谁家保姆这么个当法的,家务做得一团糟,倒是把你的衣服包包都快扫荡个精光了(胡丽萍分辨,衣服包包都是我送给我妹的,可怜她一辈子没什么好东西)。市场上,保姆,不管是看孩子还是做家务,不过3000块一个月,你雇两个也就6000。周末还不用带保姆去到处度假,到处下馆子,隔三差五买礼物讨好她们,赶紧叫你妈你妹走人。。。。。。”
张子淳这么一说,胡丽萍就不吭声了。张子淳也知道她做不到,也就懒得再说她,但是看见这么三个女人天天呆在家里,管一幢房子三个孩子,还管得家里有如狗窝,一进门就一股子旧货加剩菜剩饭的气味,令人作呕,孩子养得又黄又瘦,还动不动生病。张子淳真是忍不住的心头烦恶。张子淳是尽量少来,眼不见心不烦,省得眼一见就跟胡丽萍疏远一分,偏偏胡丽萍非得让张子淳来,以为张子淳多看一眼孩子感情就会深一分。
张子淳进屋后,把沙发上的东西往旁边堆了堆,又喊胡丽萍妹妹:“把两个孩子带到屋里看电视去。”
胡丽英性格老实,胆小怕事,准姐夫一说,赶紧把两孩子都带房间里去了。胡丽萍儿子正在婴儿车里睡觉,胡丽萍把儿子推进楼下的书房,把门开着,听张子淳跟王惠贞谈判。
其实张子淳觉得这事跟他无关,根本没什么好谈的,于是看了看自己准丈母娘,问道:“阿姨,你为什么要去当清洁工?”
“当清洁工不对么?我想自食其力,自己挣钱给自己花,有什么不对?”
“没什么不对,您可以这么做,只要您自己乐意。”张子淳心平气和的说。
王惠贞愣住了,过了几秒说:“我儿子要做生意,没本钱,我当清洁工,扫大街,就是要挣钱给我儿子做生意,不可以么?”
张子淳点点头:“当然可以,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您的自由。”
王惠贞感觉不妙了,张子淳啥意思啊,难道对自己当清洁工扫大街无所谓:“但是丽萍她不让我去,她说我丢人现眼。”
张子淳淡淡的说:“她无权干涉,这是你的自由。不过阿姨,丽萍给你一万元一个月让你给她看孩子,你现在当清洁工,不给她看孩子了,她就不能给你这一万元钱了。她得另外雇个人看孩子,付人家工资。”
王惠贞急了:“谁说我不给她看孩子,我可以一边做清洁工,一边给她看孩子。”
“你做什么工作,是你的自由,雇不雇你做这个工作,是雇主的自由。你又当清洁工,又看孩子,雇主认为你一心两用,孩子肯定看得不好,所以,不要你看孩子了,你就专心当清洁工吧。”
王惠贞愣了几秒,忽然开始哭了:“我老没用了啊,我女儿都不要我啊,连外孙都不要我看啊,我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啊,我不如死了算了啊。。。。。。”
张子淳站了起来:“还有什么事么?没事我走了。”
这下王惠贞和胡丽萍都急了:“等等,别走。”声音大了点,孩子“哇”的一声哭了,胡丽萍赶紧抱起来哄。
王惠贞不哭了,声音也小了点:“我儿子要创业,我没钱给他,不能帮他,我没脸啊。”
张子淳看看她:“儿子既然有能力创业,自然有能力筹资,如果连创业的资金都筹不到,还创什么业。至于你没钱给你儿子么,你给你女儿钱了么?”
“这个,不一样啊。”
“什么不一样?”
“我儿子穷,没钱。”王惠贞不敢在张子淳面前说:女儿应该给钱,儿子应该拿钱。
“这么说,你觉得没脸,不在于你能不能给子女钱,而在于子女有没钱喽。你儿子没钱,你为什么没脸呢?你儿子没钱是你造成的么?”
王惠贞火了:“是,就是因为我没钱,不能给我儿子钱,所以我儿子才穷。”王惠贞用眼睛瞪着张子淳,意思是:谁像你,你爸妈有钱,所以你富,这世道真特么的不公平。
张子淳涵养再好,也有点动气了:“那,阿姨,您赶紧去当清洁工,挣钱给您那30多岁的儿子创业吧。”张子淳又站了起来,打算走路了。
王慧贞“哇”的一声又哭了,不跟张子淳理论了,冲进书房,对着女儿吼:“你听见了没有,你男人他看不起我啊,他看不起我们全家,他嫌我们穷,他嫌我们给他丢脸,他要你妈这么一把年纪了,去当清洁工。。。。。。”
孩子又“哇哇”大哭起来。
张子淳皱眉头,高喊:“胡丽英,胡丽英。”
胡丽英吓得从房间里冲了出来:“姐夫,什么事?”
“把孩子抱楼上去。”
胡丽英匆匆忙忙跑下来,把孩子抱走了。胡丽萍“砰”的一声把书房门关上,两母女在房间里大吵起来,书房门是装饰门,上面镶着长条的磨砂玻璃,所以两人的话一字不差的传到客厅里。
张子淳本来是想走的,忽然改了主意,在沙发上重新坐下,想看看这事到底怎么收场,还是压根没结果,吵完闹完,生活继续。
下面的两个多小时,就听见两个女人在书房里互相攻讦,大喊大叫。胡丽华跟王惠贞在张子淳面前吵架不是头一回两回了,吵起来根本无所顾忌,张子淳有时甚至有点觉得两人是在故意吵给他听。
王惠贞喊:我不能给儿子钱,就是没脸,没有尊严(张子淳佩服,老太太聪明啊,时髦单词一学就会用,而且用得是地方),当女儿的,怎么可以这么让老妈没尊严。
胡丽萍叫:我凭什么花钱给你买脸,我自己问别人(张子淳)要钱,我还没脸呢。
王惠贞吼:他们是你兄弟,你就有义务管,你不能自己飞上高枝了,吃香喝辣就不管你兄弟死活,你吃肉,也得让他们喝汤。
这些话张子淳当面都常听胡家人说,过去觉得无所谓,自己不是负担不起,只要胡丽萍不为难就行。现在听着,不知道怎么,就有点恶心了。
胡丽萍哭:你想逼死我,你们都想逼死我。。。。。。
书房里传来”咚咚咚”的声音,原来是王惠贞用头撞墙,不过撞得不猛,倒是很有节奏,王惠贞一面撞一面狂骂:你就是看不起你兄弟,你就是看不起你家里人,你就是十里洋场忘记爹娘,你就是阴谋(张子淳一愣,什么阴谋?)要让我们全家都受苦受穷。我做的什么孽,生了你这么个女儿,我还不如死了好。你这么整治我,好,你现在就跳楼。
“当”的一声脆响,貌似胡丽萍把孩子的塑料水杯扔地上了:“你去跳啊,你跳啊,窗在那边。”
忽然出现了两秒钟的沉默,然后是“咚”的一声钝响,王惠贞倒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女儿要我去死啊,我的亲生闺女要我去跳楼啊,我没本事啊,我没钱啊,我儿子嫌弃我,我女儿看不起我,我怎么不去死啊。。。。。。”
胡丽萍哭:“你就作吧,你作,你把好日子都作没了。”
于是母女两开始新一轮斗争,王惠贞狂哭怒骂,先指责女儿忘恩负义,耍阴谋,心肠歹毒,折磨老妈,把老妈的尊严猜在脚下;然后悔恨,没把女儿生下来就掐死,没叫她14岁就去卖身,居然供她上大学;然后清高,从此再不花女儿一分钱,饭也不吃,房子也不住,要是再用这个女儿一分钱就不是人;再然后是发表自己的雄心壮志,要出去挣钱给儿子创业,要找人再嫁把彩礼钱给儿子创业(张子淳恍然大悟,自己掏100万彩礼给胡丽华真是不冤,她妈还值50万呢);忽然语气一变,哀求女儿不要这么残忍的对待她,不要不给哥哥钱创业,不要让母亲这么没尊严,不要让兄弟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