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衙役招呼几个人过来,“来,哥几个瞧瞧,这人莫不是个疯子?瞧他那熊样哪点像个老爷了?”
几人哄堂大笑,还有人起哄,“瞅着就像是疯子,赶紧轰出去吧。”
两个衙役一左一右架起她就要往外扔,傅遥哪儿干了,当年打四方的泼劲上来,怒道:“你们这些小子,敢打本大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
“打的就是你小子。”那些衙役也不饶,挽胳膊摞袖子冲了上来,竟真的要打了。
这些年跟杜平月在一起,傅遥多少也练了几手,对付个把人不成问题。她一脚踢中一个小子下腹,踹的那小子趴在地上直嗷嗷。可这一下了不得了,随着他的喊声,衙门里冲出又几个衙役,喧闹吵闹声大响,府里府外都惊动了。
大街上有路过的,免不了瞅一眼,都纳闷出了什么事,还有的唏嘘,这是什么年头,叫花子都敢闯应天府大门?
正打得欢呢,府丞孙哲从里面出来,喝道:“你们干什么,新任的府尹大人马上就到了,你们还敢在这儿打架?”
第八章 府尹进马厩
更新时间2014…9…29 20:42:30 字数:2130
一个衙役道:“是这小子在这儿发疯,把咱们兄弟都给打了。”
孙哲皱皱眉,“先把他押进府里去,一会儿叫大人瞧见像什么话。”
“是。”两个衙役过来,架起她就往里走。
傅遥心道,得了,这么进应天府大门她连想都没想过,这倒也新鲜,等回头高宝来了,定要先打这小子们二十板子解气。
应天府的衙役也缺德,把她关进马房里就走了,跟马在一块,那味道能好哪儿去?也是她心宽,枕着堆稻草居然也觉很舒服。她是要饭的出身,小时候能有稻草睡都是享福了,这些年虽是吃好穿好做了官,但幼时的一些习惯还是改不了,有些福让她享着她还不一定享得了。
抽了根嫩草叼进嘴里,双手撑在脑后,舒服地看着棚顶,开始从肚子外倒坏水。
她这个官是做腻歪了,可怎么叫皇上气得把她辞了,还有养老银子可拿?这里面的学问可大了。
逊国律法,被皇上免职的官员是不会优抚的,但是致仕的却有,其间的差别很大,而想掌握好这个分寸也不容易。
丫了个呸的,该怎么对付小皇帝呢?
想着想着,眼皮开始打架,昨晚上为了赶路一夜也没睡好,这会儿嗅着淡淡的草香,不一刻起了鼾声。
她是睡了,可苦了那些外面当差的了。
其实降职的旨意早在傅遥进宫之前就下了,吏部一早下来公文,今天应天府尹前来应职。顶头上司要来,应天府的官差哪有不勤快的?他们一大早就打扫院落,收拾堂房,然后所有官差、仆役都在门口列队迎接。
这一等可要了命,到了晌午头上,大人也没来,准备的一桌子菜都凉透了,那特意给府尹做的打卤面都坨了。
大热天的每个人头上都顶着三把火,身上都湿透了也没瞧见大人的轿子。有心回去,又怕大人突然来了,发现没人迎接会失礼,所以只能强行忍着。
这一忍就忍到后半响了,到了下午还没来,府丞也待不住了,他先叫衙役回去,然后派人去吏部打听,这大人到底上哪儿去了?
到了晚上也没来,四处寻不到府尹大人的影子,就连大人在京中的私宅,那座年久失修的破宅子都去了人,得到的答案却是:“大人一早就去了啊。”
一听这话,应天府里可炸开锅了,立刻向阁部报奏,说新任应天府失踪了。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的,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付云峰也觉稀罕。他新入内阁,应天府的奏报便直接报到他手里。他也是着急傅遥,顾不上回家,当即坐上轿子赶往应天府。
他赶到时,府丞正带着人在门口等着呢,一见他的轿子,慌忙迎上去,“付大人,您可来了。”
付云峰迈步往里走,“你们怎么发现府尹大人失踪的?”
孙哲紧紧在后面跟着,一边道:“咱们今日等了一天都没见大人来,上大人老宅子也去问过,只有几个下人在,说是傅大人一早就来了,叫九城巡防的到街上查去,也没找到人,只有一个卖豆浆的说是早上有个穿着官服的戏子在摊子上喝了碗豆腐脑。”
也难为孙哲这么大岁数说话还倍儿利索,一口气说了一通都不带喘气的。
付云峰寻思,一个大活人也不是那么容易丢的,更何况是傅遥那样的。
他问道:“今天衙门里都来过什么人吗?”
孙哲反复的想今天都是谁来过,想了半天也就那个穿破烂官服的疯子来闹过,其余的没半个外人了。
难道那疯子就是府尹傅大人?他心里直打鼓,慌忙领着付云峰去马房查看。
进了马房,付云峰一眼就看见坐在稻草堆上的傅遥,她一脸的笑容,看起来精神似乎不错,一副睡眠充足的样子。
傅遥也瞧见他,微微抬了下屁股,“我正想着晚饭怎么解决呢,付大人就来了,可真是及时雨啊。”
付云峰好险没乐了,一个朝廷三品坐在马房的粪堆旁还能谈笑风生的,倒也少见。
他笑道:“傅大人真是悠哉啊。”
“悠哉什么,都是倒霉催的。”傅遥站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稻草,瞧见后面的孙哲,呲出一口白牙,“府丞大人,您这是终于纳过闷来了?”
孙哲被她笑得头皮发麻,没来由的一阵心寒,然后双腿就不听使唤,扑通跪在地上,叩头不止。他是早知道傅遥的名头的,所以才不敢怠慢,一大早就安排人迎接,可没想到误打误撞的打了这祖宗,还把她关在马房里。这下子天可被他捅了个窟窿,接下来的报复想必很狠戾吧?
心里害怕,嘴上连连告罪,“大人莫怪,实在是下官无心之过。”
后面几个衙役见他就是府尹,一个胆小的当时吓昏过去,剩下几个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
傅遥阴阴一笑,“我也不罚你们,你们瞧着怎么解气就自己来吧。”
付云峰看她头上沾草,还一脸狠戾的样子,强忍着才没大笑出来,想必宫里那位也很乐意见到这副可笑场景吧。既然这会儿没事了,他也该进宫给某人送信去了。
送走付云峰后,孙哲叫人给府尹大人梳洗换衣,又摆上饭菜,就在庭院里一边吃着酒菜,一边听着噼里啪啦的板子声。
那是打底下衙役板子的,声音直响到半夜才停下,傅遥听着,果然解气的很。
第二日高宝接了杜平月和傅小玉来应天府,一听自己爹叫人关马房,傅小玉笑得好险岔了气,被傅遥一个耳光子扇到墙边才消停了,但嘴角依旧微扬,一副想哭又想笑的样子。
杜平月也有些好笑,轻嗤一声,“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降了三级也算了,怎么还叫几个衙役打了?”
傅遥叹口气,“人要倒霉喝口凉水都会塞牙的。”
杜平月点头,果然看她长了个倒霉样。
就在她自怨自艾,自叹倒霉的时候,宫里某个人听到付云峰的禀奏,笑得打起跌来,因着这难得的笑话,连日来的疲惫和烦恼顿时烟消云散,倒有了个春花灿烂的好心情。
第九章 奉旨视察河道
更新时间2014…9…30 21:03:30 字数:2172
与孙哲交接完之后,傅遥就去视察河工了,皇上旨意叫她去管管河工,她哪儿敢不去,只是那地方就像皇城根底下的臭水沟一样,里面全是蛆,还有几条水蛭,都是吸老百姓血的。
要查河工必须得查账,可是她不想查,一个要辞官的人,还管别人身上的肉烂成什么样吗?但若不查,皇上这关又过不了,她刚降了职,宫里那位双眼雪亮的盯着她,一个弄不好别说养老银子得不着,小命都得没了。
虽不情愿却还是叫杜平月找来一帮账房先生,挨个衙门查,只是嘱咐了别查的太狠,叫人不痛不痒,不死不活的。最后抠个几千两银子出来,她也好回去交差。
查账的事都交给杜平月,她则带着高宝和几个河道衙门的官员上了河堤。
站在堤上,眼前的河流像一束丝绒似的在阳光下灿然闪烁,悠然的流水,浅绿的水色,如娟的波光,河水淙淙流淌,欢快跳跃,滋润着芳草,催开了两岸鲜花。
现在还不到汛期,河水还算平静,等汛期到了清河水从山上流下来,就像一匹烈性的马,穿山破壁,气势汹汹。到那时浪涛滚滚,冲击堤岸,一旦大堤冲破,两岸的百姓可就遭殃了。
傅遥沿着河堤往前走,检查一些修复情况。这一段京郊附近的河堤,这些官员都不敢懈怠,修的还算结实,不过要到了下游地方就说不准了。
每年朝廷下拨的修河银子有上百万两,而真正用到河堤上的连三分之一都不到,大家都心照不宣,这些蛀虫想抓也抓不完,这回抓了,下次还会滋生出更大的蛀虫。她年轻的时候嫉恶如仇,办过的通天案子多了去了,死在她手底下的人更是数不胜数,不过现在她准备撂挑子的时候,也懒得再管许多了。
她看了一会儿,对身后河道衙门的官员道:“汛期快到了,叫河工抓紧修堤,今年是本官管事,你们修河的银子就少贪点吧,你们得益,我也好对皇上交差。”
几个大人面面相觑,他们当了多年的官,还没见哪个上封说话这么直接的,真是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巡完河堤,傅遥回到堤上的草料场,那里已经支起个大帐,一群账房先生在里面“噼里啪啦”打着算盘。
让高宝把杜平月叫出来,她问道:“里面帐查的怎么样了?”
杜平月撇撇嘴,骂道:“他奶奶的,一帮子大蛀虫,哪个都有问题,几十个账本没一个对得上的。”他跟着傅遥十年,多少也学了点骂人的话,一着急嘴下就不干净。
傅遥轻叹,她本来想查个千八百两的,现在没个万数是跑不掉了。
杜平月问:“咱们怎么着,把这些人抓起来吗?”
“叫他们把钱吐出来,把帐补平了,老子刚一上任就出这么大纰漏,回头户部来查,这么一大笔银子我填吗?”
杜平月皱眉,“这不是一两千的事,是十几万两银子,你叫这帮人怎么填?”
“十几万?”傅遥听得牙都疼了,丫丫个呸的,这帮王八蛋,一亏空就是十几万。
这小皇帝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知道河工缺口大,这是把她弄这儿来补缺口的吗?
回想那日朝上赟启那不阴不阳的语调,就觉心里闹的慌,小皇帝话里有话,嘱咐她好好办差,这个“好好”两字可就耐人寻味了。若真是小皇帝打定主意借这事发落她,那可麻烦了。这十几万的缺口补不上,谁也别想好。
心里发狠,磨了磨牙,对高宝道:“去把那些王八蛋全抓起来,全给我吊到树上去,谁能补了缺口就放下来。”
“是。”高宝应一声带着差人去抓人,里面一阵喧闹之声,还隐隐有人高叫,“我等是朝廷官员,没有旨意,谁敢抓人?”
杜平月劝道:“这不好吧,毕竟那都是朝廷官员。”
傅遥才不理这个,若不是招惹到她,放他们一马也没什么,惹到她身上,就是天王老子也收拾。
“敢叫老子不舒服的,先收拾了再说。”
杜平月叹气:“要是弄出事来怎么办?
她哼一声,“你放心,我心里有数,这帮记吃不记打的,不吊起来还不知道疼呢。”
几个刚才跟着她巡河的河道官员,脸都吓绿了,刚才还和颜悦色的跟他们说,“要贪少贪点,你我都好交差。”这一会儿就变了脸,张牙舞爪的要吊人,果然传闻一点都不错。这位傅大人简直就是土匪!
这都是心里话,可哪个敢说?眼睁睁瞧着几个官员被拖拽出来,五花大绑的吊在树上。好歹傅遥还算人道,只叫他们吊着胳膊,双腿还能着地。但这样也够难受的了,都是平日养尊处优的大老爷,哪受过这样的苦?不一会儿就一片哀声,求饶喊救命的,还有的破口大骂,基本是问候傅遥祖宗的。
傅遥冷冷一笑,“你们还别大声,本官是奉了旨的,皇上让本官查河工,现在查出这么大的事来,要是摆不平,谁也别想好。”
杜平月捧了一摞子账本过来,她挑了一本摊开,“瞧瞧,瞧瞧,这一笔一笔的,衙门西墙倒了,垒个墙就要一万两,你当这墙是金子砌的?做假账都不会做,还有脸贪银子呢。”
又取了一本,“这个就更离谱了,你们修桥补路的要花十万两吗?河工的银子都拿来干这个了,老百姓们怎么活?”
她拿了一摞子账本,一本本甩在那些官员脸上,“都知道银子是好东西,可再好的东西没了命你们也享受不了。今天我把丑话撩在前面,账能平的人可以走,不能平的就在这儿待着,给你们三天工夫,吃进去的都给我吐出来,省得消化不了再噎死你们。”
一帮官员被她骂的脸上无半点血色,都垂着头,一副要死的样子,哪还有刚才的嚣张咆哮样。
傅遥嘱咐高宝,“给我看着他们,哪个愿意吐钱的就放人,三天之后再查一次账。”
“是。”高宝笑着应了。像这种吓唬人的事,他们爷们做了不止一回了,他们老爷胆子大,什么招都有,什么人都敢得罪,上回在河阳,还把几个官员扔粪坑里了。
第十章 监牢探儿子
更新时间2014…10…1 20:40:31 字数:2162
傅遥掏出手帕抹了抹手,转头对杜平月小声道:“你盯着点这些人,老老实实的倒也罢了,哪个敢出幺蛾子,先扣起来,回头拿他们顶缸去。”
杜平月冷嗤,“你就损吧你。”
傅遥撇了撇嘴,“这一堆里就没一个好人,但凡清廉点就不至于亏出十几万两去。”
两人正说着话,突然官道之上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却是护卫杜怀打马到了近前。他跳下马,匆匆奔到傅遥面前,“老爷,家里出事了。”
傅遥皱皱眉,“这又出什么事了?”
杜怀挠挠头,“少爷叫巡防衙门的人给抓了去,说是,说是……说是杀了人。”
“爷老子的,一个个都不叫人安生。”她气得连连跺脚,这会儿也顾不得管这里的事了,都交给杜平月,然后翻身上马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