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老的牙都掉光的老头,使劲拽着他的袖子说话,“大……大人最近在忙些什么,好些……些时候没到罗州来了。可是忘了咱们……这……一众乡亲了?”
苏灵幻乃是罗州人氏,他的亲朋故眷皆在罗州,问话之人是他的堂爷爷。
苏灵幻挣了几下没挣开,笑道:“确实是忙些紧要的事,皇上下旨各州府,务必找到傅遥傅大人,本官一日都不得闲。你们说本官受皇宠,前途无量,殊不知这真正受皇宠的可是这位傅大人,都辞官了,皇上还要四处寻找。”
他这话里似有些酸酸的,赟启对傅遥看重,早不知有多少人嫉恨于心了。
傅遥听在耳中不由身子一颤,她没想到皇上到现在还在找她,以前怎么没听说他是这么执着的人?
罗子成好容易从一干亲戚中挤进去,笑道:“苏大人,还记得当年和傅家的婚约吗?”
苏灵幻一看罗子成,“罗员外这是何意啊?婚事确实有过,只是傅家女当年不是夭折了吗?也是因为此,本官才会另娶潘氏。”
“大人重情义是众所周知之事,今日正要说这傅家小女媛儿,她其实没死,现在还是云英未嫁,不知这婚约……”
苏灵幻扬眉,“还有这等事?”(未完待续)
☆、第十二章 偷男人裤带
“正是,这傅媛长得与我那死去的妹妹一模一样,定是傅家女无疑啊。”
苏灵幻心中一动,随后笑道:“此事我已知晓,今日不便,咱们改日再谈吧。”
“也好,也好,今日我携小女和外甥女同来,大人若是有空可同桌一叙。”
苏灵幻笑笑,“侄儿定去打招呼就是。”
罗子成欣喜的回来,看见傅遥,伸手一指,“你瞧见了那个苏灵幻了,真是个翩翩公子,难得的好夫婿啊。”
傅遥胡乱点了点头,心道,今天真是背运了,要是被苏灵幻认出来,可如何是好?
此时此节,只能想办法跑了,她突然捂着头,“舅母,我有些头疼,可能是夜里吹风,凉到了,不如我先回去吧。”
绣娘摇摇头,“不行,你没听你舅舅说吗?一会儿苏大人过来,他可是为了见你来的。”
“可是我头实在疼得厉害。”
“这不是有热水吗?喝点水就行了。”
傅遥看她不耐烦的样子,不由暗叹,到底是和自己没关系的人,这会儿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了。
她站起来,“那我去后院走走,这里憋闷,或许透透风就好了。”
“那你快点回来。”绣娘抓了一把瓜子嗑着,明显对她没几分关心。
喜娘道:“姐姐,我陪你去吧。”
傅遥摇摇头,“我去去就回。”
罗州是产盐之地,多富户,天黁楼是罗州最富盛名的酒楼,盖的比杭州的一些酒楼都漂亮。后院里亭台楼阁。小桥流水,竟好像是一大户人家的后花园。
已经入秋了,夜晚风中多了几丝凉意,傅遥随意在园子里走着,放任自己心情寻一个依托。她以为离开曾经的朋友是个明智的选择,但现在在这个陌生的地方,孤零零的心无所依。她开始想念杜平月、杜怀和石榴他们。以前有他们陪伴不觉得什么。但现在身边空无一人,却忽然感觉有他们的时候真好,即便是被唠叨。被喝骂,也依然能感受到温暖。
她低喃着:“你们过得可好?可曾怪我吗?”
她突然出走,连声招呼都没打,想必让那些人都找疯了。他们在背后也不知骂了她多少遍了。一想到石榴掐着腰大骂她的样子,就忍不住轻笑起来。杜怀脾气好不会怎么着。海棠和杜平月肯定是想扒了她的皮的,还有傅小玉,这臭小子也不知没了爹会不会长大一点。
心里如长了草一样,深深的思念让她烦闷不已。在青石小路上来回踱着步。
就在这时,忽然一阵脚步声,两人急匆匆向这边走来。打头的一个正是苏灵幻,他身后跟着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留着一撮小胡子,瞧样子似是个师爷。。
傅遥一见,慌忙蹲下身,躲进低矮的灌木丛中。
两人越走越近,只听苏灵幻道:“那个杜平月他找我有什么事?”
“这个不知,他只说要求见大人。”
苏灵幻略一沉吟,“叫他在外面等着吧,什么时候本官有空了再说。”
“这……杜平月毕竟是有爵位的。”
“一个小人物而已,不用对他太客气。”
听到杜平月的名字,傅遥心跳快了一拍,没想到杜平月居然到这儿来了,看来这个罗州之地不能久待了。
其实她也不知自己在别扭什么,不想见杜平月,更怕见到他,难道就因为当初他的一句“讨厌女人”吗?
她只是下意识想躲,不想让他知道自己是女人,甚至想一辈子这么瞒下去。
那师爷转身去了,苏灵幻从她身边走过,闲闲的步子好像游园般,他的心情似乎很好,嘴角微扬着挂着一抹淡笑。
傅遥忽然看他不顺眼起来,敢让杜平月在外面等,真是不知死活。
她悄悄跟在他后面,且看他去哪儿。
苏灵幻穿过一条石板道,直向后面的茅厕而去。他推门进去,解下腰带顺手搭在门上,接着听到哗哗的声音。
傅遥蹑手蹑脚的跟上来,瞧见那条腰带,暗道一声,这可真是天助人也。她对苏灵幻的怨气主要源于苏州的玲珑小院,若不是他把倾心和倾城掉换了,她又怎么会认错了,以至于和赟启发生不该发生的事。她抓下那条腰带转身就跑,暗自偷笑,且看你一会儿怎么见那满堂宾客。
苏灵幻站起身,突然轻“咦”一声,“我的腰带怎么不见了?”
傅遥捂着嘴偷笑,最近实在无聊,正好捉弄他排解一下,而且他们之间的狗屁婚约也该解除了,舅舅是一门心思想攀他这个高枝,而最好的方式就是叫他自己推了婚事。
拿着腰带在手指上一圈圈缠着,心里琢磨着想个什么法子好好恶整他。
苏灵幻提着裤子在里面站了半天,也想不出怎么办,只能先从茅厕里出来,一只手提着裤子往前厅走。想着要是碰上下属,一定先叫他们把腰带解下来。
正走着,看见一棵柳树,柳枝垂下来,他灵机一动,正要伸手折一条下来。忽瞧见一个身材窈窕的女子晃着个小蛮腰向这边走来,那翩翩姿态甚是惹眼。
苏灵幻却吓了一跳,一手抓着裤子侧身而立,见女子走近,吟吟笑道:“这位姑娘,今日月色不错,瞧这树上的柳条秋风一吹,它们便摆来摆去,好似荡着秋千。”
那女子正是傅遥,她脸上戴着一块帕巾,故意扭捏着:“公子喜欢这柳枝吗?”
苏灵幻轻笑,“正是喜欢,不知姑娘可否亲手折一条柳枝相赠?”
若是寻常女子被这样一位翩翩公子索要柳枝,多半以为是情意绵绵,浪漫美好,甚至窃以为是这公子对己有情。
可惜她不是寻常女人,她是傅遥,而且刚好猜得到他是想折条柳枝的目的。以柳枝当裤带用,这个苏灵幻也是个趣人,只是不知他怕不怕一抬胳膊裤子就掉下来。
一想到那场景,禁不住面露微笑,“公子求恳,这有何难?”
她伸手折了一枝最长的,故意在中间折了一下,抛了个媚眼过去,“公子,这是奴家的点点心意。”
“多谢。”苏灵幻接过来,然后拎着裤子几乎是有些狼狈的跑走了。
傅遥偷笑一声,若是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了人,看他以后当这官还有什么面子?
等着看笑话,也不在院里瞎逛了,把腰带挂在树枝上,匆匆绕过他前面回到厅里。
罗子成见她回来,问道:“你怎么去了这么半天?”
傅遥笑笑,也没解释,坐下来接着吃她的饭。
苏灵幻也不知怎么了,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回来,傅遥心里奇怪,他这是放着一室的宾客上哪去了?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苏灵幻也没回来,倒是他身边的师爷出来致歉,说苏大人身体不适,已经先行回府了。
虽然没看见他出丑,不过能不和他照面倒是好事。
罗子成却显得很失望,连说马上就见到了,却阴差阳错的错过了。
没了主人,宴席一会儿就结束了,宾客们也纷纷告辞了。
傅遥用袖子挡着脸,不愿让人多看,认识她的人太多,还是小心点才行。
上了轿子,轿子转过街口的时候,忽然听到街边有人说话。
“怎么样了?人找到了?”
“那个苏灵幻嚣张无比,叫我给揍了一顿。可怜黑灯瞎火的,他连被谁打了都不知道。”
“切,你还是小心点吧,那个苏灵幻不是那么好惹的。”
傅遥听得明白,说话的两人是杜怀和石榴,苏灵幻被他们打了所以才会匆匆回家去,只是他们两个怎么到了罗州来了?
听他们话里的意思说是找人,要找的不会是她吧?
可惜从他们身边走过,她竟没勇气掀起轿帘看一眼,感觉着轿子越走越远,忽然心里升起一阵迷茫。她,到底在躲什么?躲到现在连自己都不明白了。
他们会寻她这么长时间,是她没想到的,尤其是杜平月,以前有他在身旁时,总觉得他是个很冷血难缠的,可是他却也为了她奔走不停。
他,何时又是求过人的?这回居然为了她,求到苏灵幻身上……
回到家心情一直不好,怨自己没有勇气面对,她不就是个女人嘛,怎么就不能跟他们说呢?
后来的几日都没出门,和喜娘在家里描描锈样,听嬷嬷讲讲礼仪,日子过得简单而平静。
上次罗子成说起的婚约的事,后来他又亲自找过一次苏灵幻,苏灵幻却没给明确答案,只说这是从前的事,他事忙,以后再说吧。
他说完这话,第二天就回苏州去了。罗子成心里颇不舒服,对绣娘道:“你说这苏大人也是,有什么话不能明说?到底是娶还是不娶啊,给句实话。”
傅遥听了心里暗笑,她是了解官场上的人的,对于这种事就算不愿意,他们也不会说实话,到时候落个不守信用的名声,多不好。
苏灵幻是个极聪明的人,当年他娶潘小姐时看重的就是世家女的身份,潘家世代簪缨,于他的官运有很大好处,他要娶妻,哪怕是续娶,也不可能是她这个无父无母的孤女。人家既然不说就已经是最好的回答,可惜偏偏罗子成听不明白。(未完待续)
☆、第十三章 傅遥相亲
罗子成又派人去苏州问了两次,才隐隐琢磨出点味儿来了。
他对傅遥道:“这门婚事结不成也没事,回头舅舅再给你寻一门好亲。”
傅遥微微颔首,“舅舅费心了。”
其实成亲不成亲的,她真的不在乎,只是在府里住了这些日子,居然一点怀孕害喜的反应都没有,这让她很是恼火。这都两回了居然还不成,不是小皇帝有什么毛病吧?
否则他皇宫里那么多女人,怎么就没见一个怀孕的?
心里有些烦躁,知道这事不成,以后就没有机会了,她和赟启再不会见面,缘分也止于此了。
闷了两天,罗子成说要给她张罗,还真张罗起来了,他叫绣娘去请了罗州最好的媒婆,一共五个,都叫到府里要给傅遥保媒。
喜娘得了消息,拉着傅遥在帘子后偷听,低声道:“你瞧着,我这个后娘嘴皮子厉害着呢,能把死的说成活的。”
傅遥好笑,她这样的老姑娘,又没钱没势没家的,倒想看看她怎么把自己给推销出去。
绣娘很有当家女主人的派头,她撩下茶杯,状似悠闲地在前襟上一抚,道:“我们罗家也是罗州富户,今日叫你们来是要说亲的。”
“罗家小姐不是已经定亲了吗?听说是京城大户人家。”
“不是喜娘,是表小姐,我夫君妹妹的女儿,今年……”她说着很是迟疑了一下,傅遥究竟多大,一时竟想不起来了。
也是她能编,笑道“这位表小姐正是女人没最美好的年华。长得也标致,又新请了师父教了礼仪,是个不错的对象。”
傅遥点头,果然能掰,一句瞎话都没说,还把她夸的跟朵花似地。如果说十五六岁的女儿是花骨朵,二十五六的女人绝对是盛开的花朵。这么说美好年华也不算错。
几个媒婆一听。都道:“夫人放心,咱们一定会好好给表小姐张罗。”
绣娘微微点头,“事成之后。罗家自有厚礼相谢。”
送走媒婆,喜娘拉着傅遥从帘子后跑出来,笑道:“这下你的婚事要成了,怕是要比我还早嫁呢。”
傅遥笑了笑。她可不认为自己的婚事能成,先不提自己能不能嫁得出去。至少现在她还不想嫁人呢。
罗州媒婆就是厉害,不过三五日就给她找了几个备选对象,有得是行商的商人,还有的是续弦。其中最叫罗子成满意的是知府大人的庶子。
他拿着庚贴看了半天,对傅遥道:“我瞧着这位公子最好,虽是庶子。却也是官宦子弟,你若能嫁进去也是一生无忧了。”
“舅舅给挑的自然是好的。”傅遥表面笑着。心里却叫苦不诉,罗州的知府傅遥是认识的,在杭州贪腐案一众官员中骂她最厉害的,就是这位宋知府了,他恨不能吃她的肉,嚼她的骨,嫁给他家的公子,还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
罗子成道:“具体情况舅舅再打听,打听,舅舅知道你这孩子有主意,回头约个时间先见见,若是满意了再说,不满意再找别的。”
傅遥暗道,好歹舅舅还算不错,不强逼她。
罗子成派人打听一下,这位宋公子还真是不错,二十来岁的年纪,学问好,对人也和善,只是母亲出身微贱,虽是知府公子,在家里却并不受待见。
他很觉这人和傅遥般配,便琢磨着先叫他们见见。
傅遥却知道这位宋知府是打得好主意,自杭州案之后,他大出血,还了几十万两,把家产都卖空了,虽然暂时保住了命,保住了官位,可家里肯定是一穷二白的。这官也不知能做到几时,便想着要给儿子寻一门有钱的亲戚。罗子成是苏州的富户,生意做得大,又有钱,与他结亲正是这宋大人打得如意算盘,以后就是官丢了,也好能有条后路。何况他这二儿子也不讨他喜欢,送出去攀门亲也不错。
罗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