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青痕接过那张白纸,将其摊平放在矮脚桌子上,用砚台压住。
我可能想到一个馊主意,但是还是说出口了:“兴许我们可以把它剪开,看里面有没有夹层啊什么的?”
嗯,一定是小姐我过去看的话本太多,被话本荼毒了,不然怎么会想出这么蠢的办法,让我自己都为这智商捉了一把急。
——那纸张本来就很轻薄,都是半透明的了,里面还能夹什么东西不被人发现啊?
楚青痕也没说什么,他沉定地望了我一阵,望得我头皮发麻,就在我即将跳脚的时候,他来了一句:“轻柳,这纸张,你在哪里见过没有?我觉得,很熟悉。”
这么一说我就来了共鸣,立马接话道:“是啊是啊,我也觉得很熟悉,感觉以前经常见到,可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
楚青痕盯着那张纸半晌,突然找来一个小士兵,让其从伙房盛点食用油过来。
我对他的要求有些不明所以,楚青痕毫不理会我呆滞的目光,又将那张纸拿起来,放在鼻子下一闻,眯了眯眼,说道:“上面是玉竹糕的味道……若我没猜错……”
我更加不明所以了,怔怔地望着他,完全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
等到一小罐子食用油搬到楚青痕的帐子时候,已经是傍晚了。楚青痕点了灯,找来一支鬓毛都掉得差不多的毛笔蘸了油,在那张纸上涂抹个透。
我惊诧地发现,被油涂过的地方,纸张变得更加透明,开始显现一些密密麻麻的小字,龙飞凤舞的,虽是被油浸过,墨迹也没有晕散开来。
等到整张纸都显现里面的秘密,我才发现,这张纸大部分画的是一张阵图,阵图边配有几行小字。
阵图我是看不懂了,那几行小字还是能辨认一番的。
“赵拓写给能看见这些话的人。其实也没什么好写的,此番大月国与长夏国两军对战,长夏使出卦阵,这样一来,大月国的确是处于下风。
这个卦阵是依照诸葛卦阵改动而来的阴申卦阵,其特点是至阴至毒,集天地阴灵之气于一阵图之中,诡异莫测,只要是误入其中的人,无论你有三头六臂,必然会被卦象万变迷得晕头转向,最终死在清醒的敌人刀枪之下。
这卦象就算是在南疆这样阳气颇重的地方也是破坏力十足,若是放在极北之境,怕是大月国永无出路了。我成功潜入皇城成为长夏国君的心腹,那张卦图我反反复复看了许多次,虽然不能将图拿出来,但我依照着画了一张。对此你们得找个精通五行八卦之人,不然看几千几万次也是无用的。
长夏的阴申卦阵虽是出自诸葛武侯八卦阵,但期间融入了邪门异术,至阴之极,进去的人不分敌我,不辨所在,非自伤便为他伤,极其阴毒。所以,你们要在至阳之时破阵。
阵势所分八户:休、生、伤、杜、死、景、惊、开,每一户所持兵器和阵法都有不同。因此东都之狼也必须分为八户,户户之间虽是相同,但各户闯阵顺序不同,所见效果也不同。大月国的路是——死门入惊门,惊门转杜门,杜门绕伤门,再至休门、至景门、至开门,最后闯生门,即时破阵,杀敌!
其余的我不多说,修习五行八卦的人都会懂,当然这纸张也写不下了,赵拓就只能帮你们至此。”
世人只知太傅公子一身琴棋书画好技艺,人面桃花笑面春,却不知太傅公子钻研五行八卦深喑其术,在大月国危急时刻,有足够的能力拯救一个国家。
楚青痕的面容慢慢舒缓了下来,然后他笑了出来,“柳儿,我们有救了。”
我吧唧了一下嘴,微微仰着头笑道:“看吧,一定是我带来的核桃起了作用,补好了脑子。”
我觉得肚子还不饿,也不着急着回去,干脆坐了下来,看着他拿来毛巾将纸上的油迹全部擦干净,那半透明的纸干得很快,等油迹完全干掉,上面的字也就都消失了。
我右手托腮,偏头道:“你现在是真正的大月国人了吧。”
楚青痕愣了愣,浅笑着:“算是了,我在大月国呆的年数比长夏还长,长夏国给我的记忆与大月国给我的记忆相去甚远,我很想放弃脑海里关于长夏国的回忆。虽说我骨血属于长夏……民间都说生儿不敌养儿恩,我虽生是长夏人,但养是大月人,那我便是大月人了吧。”
我另外一只手伸过去拍了拍他的脑袋:“青青,你真是个好人。其实……要是你早一些遇上我,说不定我会喜欢你的。”我想了想,立马改了口:“不是说不定,我是一定会喜欢上你。”
他突然耸了耸肩,看着我的眼神里有些邪意:“方小娘子可还记得你欠下我的一个要求?我可是不会放弃那么好的机会的。”我一听,心里有些忧郁,正这时,楚青痕的笑容变得有些惨淡,他似乎是看透了些:“不过许多事都不能强求,有失必有得、有失必有得,我也不会抱怨什么。“
我点点头:“你能这样想那便是最好不过了,我一直都没想通,你和谢长风两位这么——这么优秀的男人,咋都在我这颗歪脖子树上吊死了呢?唉,等这一仗结束,我就带你去逛逛窑子,让你先好好发泄一下,再挑几十个良家妇女门当户对的与你谈婚论嫁,你看上谁就选谁!经费也都包我身上!看我多好!真是皇帝的待遇啊……”我不禁感慨了一番,这样的生活不仅待遇好,还有些纨绔的意味,与我当年的幻想渐渐重合……
楚青痕却笑着摇头:“好了,我的事儿你少操些心,你先想想怎样侍奉好你的谢长风。”
我有些娇羞,捂着脸跟他道别:“那我走啦……你记得多吃点饭啊!楚副将真是好男儿顶一方天地,小女子我对您的敬佩犹如那山海哗啦……”
我感慨的话还没说完呢,楚青痕就挥着手吵吵我:“成成成!我都知道你要说些什么了,天色不早,再不赶着回去,就等着路上遇狼吧!”
我觉得楚青痕说得有道理,于是掀了帘子出去,回程一路上都在注意四周有没有狼群。
**(正文字5026)
湮湮真的要困死了………………明天还要去本地景区一日游……回来再与你们耳鬓厮磨啊……我去睡了……晚安……
第九十八章 将军还说,不见人
我总觉得在这场战役中,东都之狼虽是屡逢险境,却又能屡次重生,真的……像是有人在暗中帮助我们。比如粮草一事,比如阴申卦阵。
可是……若真有这样一个人,他会是谁?
赵拓被发配边疆,却能混入长夏皇城,还将长夏国阴申阵图和破阵对策都告诉大月国,这一切对于大月国来说,不正是上天掉下来的好事吗?可是……一个小小的太傅公子,虽被流放,不仅不迁怒于大月国/军队,还能做到如此尽忠报孝一心为国,我不得不感慨,如果是他自己愿意这样做,那他的道德品质还真是太高了。
这天大湮兴奋至极地往我帐子里跑来,手中捏着一张纸。大湮喘了几口气稍微缓缓之后便道:“尊敬的夫人!令人雀跃的名单瞅瞅来!”
名单上一共是有二十多位士兵,皆是年过二十四却没有婚配的大龄男青年。我点点头,对大湮吩咐道:“那你再去寻几位写得一手好字儿的士兵,写信给城中的姑娘。大概就介绍每个士兵的情况、性格、志向、对婚姻的看法,最后问问姑娘是不是愿意等他凯旋归来。”
大湮很用心地记下我说的话,然后如一阵狂风一样卷了出去,几秒之内不见人。
其实我觉得夫人我所做的事儿都是月老才做的好事儿,简直就是造福了所有的大龄单身男。比如你看,如今的大湮每天容光焕发,在校场操练之时每每都是满身带劲。大湮那么大一只,因此夫人总能第一个发现他。
我问大湮:“大湮,你可相中了哪位姑娘?”
大湮娇羞笑着挠挠后脑袋,然后蹭了蹭我的肩膀:“夫人要不帮大湮选选?夫人你看我有健硕的胸肌和性/感的胸毛……”
我嘴角就是那么一抽,赶忙拒绝了大湮的邀请:“这男女之事,还是自己选择最好。大湮你那么聪明,这种事儿就不用夫人帮你了。”
语毕大湮对我挑了个眉,我的眉心也跟着颤了颤。大湮从胸口掏出一张纸递给我看:“夫人,我相中她啦。因为她的字是所有姑娘中最好看的。”
不得不佩服大湮还是很机智的。战场和后方两处送信,时间紧急,也没哪个姑娘会把自己画个像一并送来。这张纸上的字迹隽秀,清丽舒畅,想必写下这封信的姑娘也不会太差。
大湮继续朝我道:“她叫落霞,是个花娘,已经有钱为自己赎身了,可是没有男人愿意娶她。夫人,她好令人怜惜啊!落霞说她愿意等大湮!夫人忙您的,大湮去给她写信了!”大湮一溜子说完又迈着虎步出去。夫人我打心底觉得,有了后方姑娘的支持,大湮的行动都变得轻盈活泼,不出几个月,一定能瘦下许多。
————
钦州城里从前有一个落败天王,据说还是当年这钦州城中最为富庶的盐商。可惜他不满朝廷盐税太重,集结了一批兵士,就在钦州城自称为天皇,建立野朝,对抗朝廷。这么一来,大月国内部出现了两个朝廷,北方那个难道能忍?!于是不出两个月,这南方的野朝廷就被北方的正朝廷打得找不着北。
皇帝陛下为了让他们找着北,将所有参与野朝的人士全都发配去了极北之境,永生不得回大月国。这样,当初闹得浩浩荡荡地两朝对抗就这么消失,过了年年岁岁,这件事也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野朝廷根本没有留下任何东西在历史上。
我从军营中出来,就站在当年野朝廷修建的天皇府邸外。听这里守门的小士兵介绍野朝廷,我觉得他下的结论有点错误——这眼前金碧辉煌的府邸,难道不是野朝廷在历史上留下的东西?
我凑上去摸了摸那镀金的墙壁,心里感叹……真是富庶啊……
由于如今钦州是东都之狼把守,这天皇府邸的守门小士兵认得我,跟我多聊了几句。我听这野朝廷的故事那么令人唏嘘,突然萌生了想要进去看一看的冲动。于是我跟小士兵多多通融了几句,他虽是苦着一张脸,但还是打开了府邸的门,对我提醒道:“夫人不可进去太久,虽然这里没什么人烟,但万一被别人发现了,小的我吃不了兜着走!”
夫人我答应得好好的,然后屁颠屁颠地踏进天皇府邸,一进去便呆了。
这么多好山好水好树好花……
我又直奔里头,越过长长的甬道,抬头看到这个屋子牌匾上写着“金屋藏墨”,然后拍拍双手,推门进去——里面空荡荡的,想必已经被皇帝抄了家。
在我认知到这个观点后,我就不再推开其他屋子的门了,里面一定跟刚才那间一模一样,空荡荡的啥也没有。
我沿着长满杂草的小径往府中深处去,却发现不远处的地面上白雾氤氤,白雾没有形状,慵懒地向上漫出一片迷蒙,仿佛进入了仙境。我睁大些眼,往白雾的方向走近了一些,隐隐听见了一些水声。再往里走,居然是一座温泉呈现在眼前。
我简直要惊呼“太棒了”,然后想着就这么做了,我跳起来喊道:“太棒了!!”
你说这空荡荡的府邸,应该不会有人吧?但是以防万一,我颇机智地找来一根木棍,在温泉前方四五米远处的地上写下:
将军夫人在此洗衣服,不得闯入,违者灭你九族。
我想想,觉得不对,便又加了一句:你若能看到这句话,我便灭你一族。
我随意丢下木棍,拍拍双手,看着地上自己的杰作,满心欢喜地踏着小快步,来到温泉边上。我闻闻自己的衣服,不知道有没有心理作用,我就觉得要是今天不在这温泉里洗个澡,我整个人都要臭了!
我又张望了一番,发现四下无人,便褪了衣衫,滚入温泉之中。虽然没有当初在将军府里洗花瓣牛奶浴那么高端,不过这么大一个温泉池,足够让我伸展久日疲惫的四肢,我也是很满足啦。
钦州城凉,缺水久旱,这种地方居然还有温泉这么好的东西!这温热的水,也不知道是野朝廷从哪座山里引下来的,不得不说,当初的天皇还真是很会享受啊。
小士兵见我终于回来,有些吃惊:“夫人……您的头发尾部怎么湿透了?”
我悻悻笑道:“哦,这个吧,刚才在里面看见湖水清澈,正巧我发尾太干枯,就沾了点水润一润。”
小兵这才恍然大悟:“夫人真是会利用山水。”
我欣然接受他的赞扬,再小小腹诽一句,其实是夫人我聪明,谎话也能信手拈来。
我回到军营的时候,军队正在校场练兵。趁着大家都忙,没空注意我,我便加快了小步子,往营帐的方向跑去。
迎面而来是扶桑的声音,颇有感摄力地一下子叫停了我的脚步:“王嫂,你上午干嘛去了?”
我保持着刚才跑步的模样,两腿抬得高高的,双手摆动也很有力。我正了神色,严肃道:“整日呆在军中没有运动,觉得四肢疲乏,今天就去校场外跑了几圈。”
扶桑狐疑地看着我:“头发都湿了……跑得这么热呢?”过了小半晌,我撑不下去即将逃时,他又开了口:“王嫂的头发咋是从发尾开始湿的?这不是……弄反了吗?”
我心感大事不妙,随便扯了个肚子疼的谎就想落荒而逃。
扶桑快手抓住我的肩膀,将我带了回来,紧盯着我:“王嫂,你这么着急,干嘛去啊?”
这小子……
看他这么逼迫,我也只能将实情告诉他:“你可不能跟别人说啊,王嫂把你当自己人的!”我见他不回答,便认为他是默认了,继续说道:“我发现一处温泉,刚才去泡了个澡!我发誓我其它的什么也没做!”
“……”我看见扶桑的面色有些抽动,于是赶紧脱开了他的钳制,往自己的帐子跑去。
大家都在校场操练,所以营帐这里人不多,除了少数的几个看守的小兵还在,我一路上没看到什么人。练兵我不用去,大家见了我都还要向我问好,像将军夫人这种又清闲又为人敬佩的所在,我真是将这个职务表现得淋漓尽致。
当天晚上,我闲来无事,便跑去谢长风的帐子。彼时他正在研究山河小地图,眉头深锁。地图旁边摆放着一盘残棋,黑白棋子星罗交错,我乍一看,只觉得他内心一定抑郁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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