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越说越有怨妇的味道,何浅浅闭上嘴不说话。
朱瞻基摇头,“都是朕把你宠的,越来越没有规矩。”
这话最近出现的频率很高,可惜何浅浅丝毫不觉得自己有反省的必要。
“我说的皇上不爱听,外头有人等着说好听的,还有人等着要跟皇上探讨皇位继承人的问题。”
朱瞻基的政治敏感度极高,一下就嗅出问题。
“她是为了这个打你?”
何浅浅低头不语。
“等出了正月,朕就册封镇儿为太子。”朱瞻基一拍桌子,震得何浅浅心惊肉跳。
“你若想要镇儿平安,就不要打草惊蛇。”何浅浅出言反对。
朱祁镇被他老爹拍桌子的声音吓到,张嘴哇哇大哭。
何浅浅同情地看着儿子,想想那近十年的牢狱之灾,朱祁镇确实没有理由不哭,连她都忍不住要在心里为他掬一把同情泪。
可是,没有办法,儿子啊,谁让你要叫朱祁镇呢?
不过,她一直怀有一个梦想,只要朱瞻基一天不宣布朱祁镇是太子,她就还能找个机会把他的名字给改了,至于那个不幸的皇帝,爱谁当谁当去。
可是朱瞻基搂着她斩钉截铁的说,“你不用多虑,朕下月就昭告天下,断了她们的念头。看谁敢动你和镇儿一根寒毛。”
何浅浅满心苦涩与朱祁镇对望,恨不能大哭一场。
卷一 第一百一十七章 冬狩
皇宫里向来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越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事情,越是长了腿一样传的飞快。这话一放出来,隔日便有人在路上对何浅浅表示恭喜。再加上吴贤妃因冒犯何浅浅被禁足的消息,一时间大伙看何浅浅的眼光里都写着敬畏两个字。
某天何浅浅去茅房,听见两个丫鬟在墙根脚下说话。
一人道,“孙贵妃算是不行了,吴贤妃刚刚生了皇子,也被扳倒了,宫里那么多人,皇上眼中就一个何浅浅,不也就是个丫鬟么?手段这么了得。这何浅浅究竟是个什么人物,哪天我倒要见识见识。”
另一人嘘了一声,“说话小心些,现如今何浅浅风头正劲,你得长点眼色,多套套近乎,没准就把你调到跟前去了。你看人家如意,跟个有本事的主子,当奴才也风光,哪像我们那位,十锥子戳不出个屁来。”
何浅浅蹲在茅房里咳了两声,外面就没了音。
孙贵妃得了消息,也赶上门来道喜,“姐姐可算是熬出头了。”
何浅浅一脸忧愁,“树大招风,本来生了皇子就够招人注意的,这下更是不得了。不是什么好事。”
有好事的人把消息传到了太后耳中,当天下午就把朱瞻基叫去训话,训的内容不得而知,总之朱瞻基同志回来时脸色不大好看。
何浅浅不用问也能猜到,宫里女人多,讲究的是个平衡,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永远是个传说,所以杨贵妃只能死在马嵬坡。
一个合格的皇帝,需要雨露均沾。专宠一人,不利于民族团结,有碍国家的长治久安,最关键的是,一个女人如果地位太高,就容易得意忘形,一个地位高又得意忘形的女人,就有可能做出些危害社会安定的事情来。
这些都不得不防。
皇帝也是身不由己。
如果排除隔墙有耳的可能,那天说话时除了何浅浅与朱瞻基,只有如意在哄朱祁镇。
自从那次谈话之后,如意似乎在避着她,偶尔眼光相撞,如意的眼神也是好像风中的蜡烛,闪烁不定。
内忧外患,何浅浅嘴角长出了几个燎泡。
胡皇后说了一句意味深长的话,“盛极必衰,恬退隐忍。”
何浅浅深以为是。不过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在谨言慎行的方向上实在找不到可以努力的目标,像她这样与人为善,安分守己,从来不妨害公共安全的优秀青年,已经很少见了,简直就是一个活生生的道德指南,这群人也不知道要珍惜爱护,反倒是麻烦一个一个地往她身上招呼。
真是世风日下,人心不古。
“你最好是避避风头,近日就不要再出门了。”胡皇后如此建议。
何浅浅欣然采纳,于是闭门谢客,在屋里抱了几天朱祁镇。
听说朝堂上反对的声音也不小,一群老头子口沫横飞,斗志昂扬,坚决拒绝把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生的孩子立为太子,某位姓杨的三朝老臣披着一头乱蓬蓬的灰白头发,宣称只要朱瞻基敢立朱祁镇为太子,就要当场表演撞柱子给朱瞻基看。
何浅浅嗤之以鼻,历史书上写的明明白白,闹得再厉害也没有用,要有用也轮不到他们来抗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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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被闹得头大,何浅浅奉上参茶一杯,好心规劝,“立太子也不在一时,皇上不如暂且搁一搁。”
朱瞻基一拍桌子,“这群酸腐越来越不像话,不过读了几本书,就自以为入了圣贤的门道,凡事都要指指点点,倒要朕处处顺着他们不成?”
喝口参茶,又道,“朕要是服了这回软,下次越发要骑到朕头上来,太子非立不可。朕自有分寸,你不用担心。”
这话让何浅浅很是担心。
朱瞻基喝完茶顺过气,道,“靖王约朕冬狩,你可愿一同前往?”
何浅浅看看睡在床上的朱祁镇,用眼神表示拒绝。
“朕就是放心不下你和镇儿。”朱瞻基把她抱在怀里,将脸贴在她面颊上,温暖而柔软,混着何浅浅独有的味道,她的气息,总是能令他觉得安心。
“皇上去散散心也好,我和镇儿有那么多人照顾,不用挂念。”何浅浅很自然把手伸进他怀里取暖。
“朕这次去的远些,怕要过上几日才能回来。”朱瞻基低头亲吻她的面颊,“你要听话些,不要总是那么冒失。”
“我知道,你真啰嗦。”何浅浅嘟囔着,回应他的亲吻。
天底下敢说他啰嗦的也就一个人,她真是胆子越来越大了,哪天该教训一下。
“太不敬业了,Kiss怎么能走神?”何浅浅提出抗议。
朱瞻基一笑,握住她的腰。叹息声消失在胶着的双唇间。
“朕怎么偏偏就看上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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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瞻基走后的第三日,突然下起大雪来,京城一夜之间便成白茫茫的一片。大片大片的雪花裹在风里,劈头盖脸往人身上扑。
风雪天气,对于进山狩猎最是不利。
朱瞻基的行程本来预计是五天,第四天上有人回来报,风雪太大,堵了山路,失去皇帝的消息,骂了一下午的朱瞻墉,又念了一晚上的佛。
杨大人派了一队兵马进山搜寻,奈何面积太大,连搜两天没有音讯,太后急得犯了病,何浅浅每天除了照顾朱祁镇,还要奔波于慈宁宫和乾清宫之间。
他说要她小心,他自己怎么可以不负责任?
雪一直没有停的意思。
搜救的援兵也一直没有消息。
太后绝望之余,想到了何浅浅的身份,捉住她的手,两眼发直,“你大胆告诉哀家,皇上……哀家还能见上一面么?”
何浅浅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心里转过无数个念头。小心翼翼的答,“皇上吉人天相,一定不会有事,太后只管放心。”
太后撒开手,老泪横纵。
不过几天光景,太后像是老了十岁。
卷一 第一百一十八章 阴谋
何浅浅说的轻松,心里却一点不踏实。
作为婴儿登基的皇帝不多,其中并不包括朱祁镇。
但是他为什么一直不回来?
有人说穿越会改变历史,她不仅穿越了,还跟他生了个孩子。
她再怎么谨慎,终究是避免不了的。
他会不会就再也不回来?
何浅浅心里堵得慌。
那天早上朱瞻基起的很早,迷糊中何浅浅知道他给她盖好被子,扭过身又沉沉睡去,她听到他的笑声,依稀记得他清朗的眸,少了平日叱咤风云的威严,温暖得像三月的阳光。唇上还有他吻的味道,莫非这竟成最后一面?
待到第八天上,依然没有消息,搜山的人去了几拨,一拨都没有回来。宫里的气氛开始变得诡异而压抑。孙贵妃在乾清宫流了一上午的泪,哭的声俱泪下,闻者动容。不知情的人只道孙贵妃对皇上情深意重,其实完全不是那么回事儿。
“如果皇上回不来,按照祖制,整个**的嫔妃都要殉葬,只有有子嗣的嫔妃可以留下。”三天前胡皇后是这么说的。
也就是意味着,如果朱瞻基有个三长两短,这一群娇艳如花,正当年华的女人立刻就会变成一具具冰冷的尸体。
所以人人自危,所以孙贵妃哭了一早上,哭她的孩子这么早就没了娘。
孙贵妃在一边哭,何浅浅在一边发呆。
实在不是她没有同情心,她总不能拍着孙贵妃的肩膀说,“没事,反正你儿子有娘跟没娘也没有什么区别。”
或者是说,“放心,朱瞻墡会很快给你儿子找一个娘。”
这都不能说,何况何浅浅心里本就焦灼,被孙贵妃一闹,更加心烦意乱,索性呆在一旁,让孙贵妃哭去。毕竟孙贵妃也就在这里能哭上一哭。
孙贵妃发泄够了,抹着眼泪走了。
何浅浅喘口气,用过午膳,扯了个靠枕垫着,望着窗子继续发呆。窗户纸糊得厚,只看得见隐约的天光,北风凶猛,碎雪溅在窗户上,哗哗作响。屋里炭火生的旺,让人没来由的憋闷。
“把窗户打开。”
如意正在拨碳盆里的火星,一愣,“风大着呢,姐姐小心身子。”
“打开。”何浅浅重申。
如意只得支起窗棱,露出一道小缝,北风卷着雪花顺着缝溜进来,如意登时就打了个哆嗦。
何浅浅站到窗前,外面雪大风急,天地间一片苍茫,红墙绿瓦皆尽被掩映其下。雪花在风里翻飞,窗檐上落了厚厚一层,像蛋糕上的糖霜。
雪地里有个人,一摇一晃在雪地里缓慢移动,何浅浅眯着眼看着,人影渐渐近了,身影瞅着有些眼熟。何浅浅扭头吩咐如意。
“像是太后身边的林公公,快些迎进来,莫不是有了皇上的消息。”
如意应着出去,不一会儿领了个雪人进来,扑腾半天,抖掉帽子外衣上的雪,露出一个人的形状来。
“参见何姑娘。”林公公顶着花白的眉毛,脸上还有几片残雪,除了没有胡子外,活似狼狈版的圣诞老人。
何浅浅点点头,算是招呼,“慈宁宫与乾清宫相距甚远,不知林公公顶风冒雪前来所为何事?”
林公公脸皮抽了抽,许是冻的有些僵硬,“奴才是从咸阳宫过来的。贤妃娘娘肠胃有些不适,太后也在咸阳宫。”
“肠胃不适?”何浅浅诧异,吴贤妃莫非是在实施腹泻减肥法?她那体型拉个三五个月也未见得就能苗条到哪里去。
林公公道,“各位娘娘都赶过去了,太后让奴才来通知何姑娘过去一趟。”
“她肠胃不适要我们过去做什么?难道要作为减肥不当的例子教训大家?”何浅浅琢磨,没想出个结果。
如意沏了杯热茶过来,“林公公,喝杯茶暖暖身子。”
林公公道了谢,却不接,垂着手道,“姑娘还是快些动身罢,莫叫太后等急了。”
何浅浅心里纳闷,林公公又是一问三不知,只好让如意拿了头面衣服过来,如意低着头给何浅浅系扣子,手指微微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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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公公引着何浅浅进了咸阳宫,咸阳宫的气氛不太对劲。所有的嫔妃都在正殿里恭敬肃立,吴贤妃半靠在榻上,脸色蜡黄,泛着青色,像是秋日被霜打了的残花,微闭着眼睛养神。太后坐在一侧,一扫平日里的和蔼,威严顿现。
屋里塞了差不多二十人,都一声不吭,唯有轻微的呼吸声此起彼伏。胡皇后和孙贵妃站在队伍的打头处,也都垂着首不说话。
何浅浅尚未受封,在队伍末端挑了个位置站好。
林公公走到太后跟前,耳语了几句。太后点点头,扫视了一圈众人。缓缓开口,“人都齐了。可知哀家今日把你们都叫来,为的何事?”
下面依然鸦雀无声。
太后顿了顿,又道,“吴贤妃身体一向健康,今日却突然上吐下泻,太医在她的午膳中查出了夹竹桃的花粉。”
下面一片倒吸冷气声。有人轻声地交头接耳。何浅浅侧首看看如意,如意低着头使劲绞自己的衣角,手指因为用力而发白。
何浅浅心里微微一沉,只听太后又道,“皇上不过出去了两日,就有人不安分了,是当哀家不存在了么?”
太后说的激动,咳了几声,锦心忙端了茶水奉上。
太后接过,润了润嗓子,把茶杯重重地往茶几上一搁。“自从皇上大婚以来,哀家也就不大管事了,如今出了这等大事,皇后,是你督导不严。”
胡皇后被点名,出列认罪,“臣妾疏漏,愿凭太后责罚。”
太后哼了一声,“不是责罚的问题。吴贤妃已经闭门思过,还有人咄咄逼人,意图不轨,不要以为皇上不在,你们就能为所欲为,只要哀家在一日,就容不得你们放肆。你们身为嫔妃,可知何谓妇德,**不稳,让皇上如何能安心治国?哀家定要彻底清查此事。把那厨子带上殿来。”
卷一 第一百一十九章 厨子的陷害
两名侍卫拖着一个五花大绑的人从后面出来,扔在大殿中央,那厨子的眉眼看起来有几分面熟。
“王有,究竟是何人指使你在午膳中下毒,你从实招来。”
“奴才不敢,奴才没有下毒,奴才没有下毒……”王有抖得跟筛子一样,只不住地磕头。
“大胆王有,今日的午膳都是你一人料理,厨房里还有没用完的花粉,人赃俱在,你还敢狡辩?”说话的却是吴贤妃身旁的怜碧。“娘娘素日待你不薄,你却恩将仇报,把娘娘害成这样……”怜碧只差没落下泪来。
“住口,太后审讯,哪轮到你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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