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第五章 泪洒明史
整个下午何浅浅都是在图书馆度过的。
一个人的独处让她害怕。
图书馆里人不多,这个年头人们都习惯了用电子资料代替书籍。
何浅浅搬了一堆厚厚的书,找个靠窗的位子坐下。
对面坐着一个年轻的男子,对她和煦一笑,温文儒雅。
何浅浅回了一笑,落座。
手按在扉页上,却迟迟不敢翻开。
他究竟有没有死?
历史是否因她而改变?
镇儿的命运又是如何?
她统统想知道,迫切地想知道。
她又怕知道。
图书馆很安静,只有翻书的沙沙声,连人们走路都不自觉放轻脚步。
耳边心跳如雷,手心渗出了汗,黏在扉页上,深深浅浅的水痕。
“你没事吧?”男子投来关切一瞥,“是要考试么?看你很紧张。”
何浅浅只好胡乱冲他摇摇头。“没事,走的急了。”
男子笑一笑,低头继续看书。
何浅浅一咬牙,翻开手里厚重的史籍。
朱瞻基的寿命不长,却不是在她走的那一年死的,他活了三十八岁,在位十年。
何浅浅稍微放下一点心,接着往下看。
朱瞻基是太平天子,十年里没有什么大的波折,这些都不是她想看的。
何浅浅目光一扫而过,搜寻她感兴趣的字眼。
终于到了她离开的时间。
史书记载,宣德三年二月,朱瞻基立朱祁镇为太子。
宣德三年三月,废胡皇后,赐号静慈仙师,改立孙贵妃为后。
宣德五年六月,遣郑和第七次出海,原因不明。郑和在归途中病逝。从此明朝的航海事业走向没落。
宣德十年一月,朱瞻基驾崩,皇太子朱祁镇的出身向来多为人诟病,太皇太后和孙太后力排众议,一力保举,朱祁镇顺利登基。
后面是关于宣德皇帝的政绩评论若干。
何浅浅慢慢合上书。路过的人困惑地看她,想不明白居然有人看明史也能看的泪流满面。
他没有死。
朱瞻基在二月下旬回朝。太后如何交代的她不得而知。但是她的尸体在乱葬岗上莫名消失,宫里慌乱一阵是必然的。
胡皇后果然因她受到牵连,不过,以她那种性子而言,出家也许反而是一种解脱。
他一直没有放弃找她,大约以为她是随安东尼奥去了外国,大费周章地遣了郑和出海,史学家们一直猜不透朱瞻基这么做的原因,真实的原因只有她知道。
“你没事吧?”对面男子第二次问。
一只手拿着纸巾,手指修长,指甲整齐。
何浅浅接过纸巾,捂住脸,突然起身,朝门外奔去。
她很想痛快哭一场,可是这里是公众场合。
外面花坛的角落里,人迹罕至。
何浅浅蹲在地上,把脸埋在双臂间,抱作一团,低低的抽噎,几乎听不见声音,唯有双肩在剧烈抖动。
她夜夜梦魇,几回梦见镇儿挥着小手,要她救命。
这梦无人可说,压在心里,变成一块巨石,沉重甚千斤。
她从不担心自己的生死,但是一想到他们可能会因她而死,心便缩作一团,彻骨的疼痛,几乎窒息。
真正离开了,她才惊觉,她爱他是如此之深,深入骨髓,三年的朝朝暮暮,连呼吸都带了他的气息,如今只剩她一个,她还是她,生命却已斑斑驳驳,被切割的支离破碎。
泪水浸透衣服,面前的土壤湿润一片。
“你若是想哭,就大声的哭出来,莫压抑自己,或许会好受些。”温和的男声,还有一包纸巾。
压抑?她是在压抑自己,她压抑了三年。她事事谨慎,唯恐引人注目,别人一样不肯放过她。
到今日,她又何须再顾及这许多?
何浅浅悲从中来,这多年的委屈,还有刻骨的思念,都在这一刻爆发。
她放声大哭。
那男子坐在她的身后,也不劝慰,只默默地坐着。
间或有行人路过,只当小情人在吵架,会意地悄悄离开。
小小的角落里无人打扰,北京的天空下,21世纪的某个下午,何浅浅生平第一遭,在公众场合哭了个痛快。
她哭了很久,哭的肆无忌惮,鸟雀惊心。
“让你见笑了。”用完最后一张纸,何浅浅有些不好意思。
男子微微一笑,“没有关系,我怕你出事,就跟了出来,哭完好受一些了吧?”
他的眸光淡然,他的样貌像他的声音一般优美,线条明朗,却不张扬,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一身休闲装,以一种优雅的姿态坐在花坛上,显示出他良好的教养,“我曾经也有过这样的经历,觉得自己好像被整个世界遗弃了,哭完发现,其实没有那么严重。”
何浅浅在他边上坐下,敲打麻木的双腿,声音里还带了点抽噎,“谢谢你,今天情绪不太好,很失态。我平时其实很少这个样子。”
“客气了,我只是好奇,这个年代很少有女孩子看明史,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抱着明史痛哭。”他侧目看她,唇角微微上扬,他的唇形很好看,与朱瞻基的有几分相似。
何浅浅失神,然后苦笑,许茹芸有一首歌,“难过的是,当我遇上别的男子,我只在乎,他身上有你的影子。”
她又何尝不是?
五月的暖风拂面,发丝在风中飞舞,路两边的树木郁郁葱葱,花坛里芍药摇曳盛放,何浅浅面容黯然,盯着地面,“只是想起了一个故人,一时难受。”
这姹紫嫣红中,她是唯一一抹惨淡的白,男子看着她略有些红肿的眼,“原来如此。”
他便不再说话。
有些时候说话是一种多余,劝解只是把伤口刨得更深,他善意的沉默,何浅浅又生出几分感激。
两人安静地坐着,四周花香浓郁,从树影中望出去,东三环上车来车往,一派喧闹嘈杂。他拿了一朵落花在手上轻轻把玩,神情闲适淡远。
他开口,说不相干的话,“我爷爷也是研究明史的,一心想把我拉上贼船。我小的时候,天天在我耳朵边上唠叨,我只不上他的套,老爷子急得跳脚。”
他的笑容如清风拂面,“我家里有很多资料,比图书馆还多得多,如果你感兴趣,可以借你看。”
“是么?那真是好。”何浅浅低声道。
“反正放着也是放着,这年头能派上用场就不错了。”他的眉眼弯弯,灿若流水。
何浅浅被他说得有些赧然,“其实我也只是好奇。”
假如没有穿越,她也不会来看这个玩意儿。
他伸出一只手,“认识一下,祝明渊,性别男。”
他的手掌温暖柔软,干净有力。
那个祝字让何浅浅心头一动,伸手,“何浅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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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见亲们的订阅,七日心里又是紧张又是感动,又怕写不好辜负大家。
七日会努力……(!)
卷一 第六章 膝下承欢
心情很奇异的就这么渐渐平复,他的身上,仿佛有种安定人心的力量。
何浅浅抬起依然有些肿胀的脸,“谢谢你陪我坐了半天。”
“客气,”他陪她起身,“我送你回去吧。”
何浅浅略略犹豫。
祝明渊拿出一张卡片,“鄙人身份证,很遗憾至今没有上过通缉悬赏的榜单。”
何浅浅忍不住微微一笑。
他道,“笑就表示答应了,等我去开车过来。”
何浅浅只好点点头。
他挥挥手。
何浅浅立在原地。夕阳的清辉笼罩在她身上,周围绿树红花,远看是一副美好的画。
一个忧伤而不失明朗的女孩,有罕见的浓郁古典气息,倒是有趣,祝明渊转身进了车库。
祝明渊的车是一辆银色的沃尔沃,以安全著称,精良的做工,一向低调。和他的人十分相称。离何浅浅五米远处,他摇开车窗,冲她挥手。
何浅浅从后面上了车,夸奖一句,“沃尔沃不错。”
祝明渊在后视镜里对她笑,“错,现在叫吉利。”
何浅浅莞尔。
他很幽默,与他说话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
朱瞻基一点也不幽默,记忆力总是他对着她无奈的表情,偶尔会有那么一点点的温柔,却让她刻骨铭心。
周末三环很堵,半个小时后,何浅浅到了楼下,祝明渊出来道别,“留个联系方式吧。”
何浅浅笑得尴尬,“我的手机刚刚丢了。”
这个说出来八成没人相信。
祝明渊好风度地微笑,“哦没关系,这是我的名片,想看书就找我。”
何浅浅接过来,祝明渊上车,挥手,“再会”
车子扬尘而去,何浅浅转进楼道,暗处突然闪出来一个人,面目凶恶,一把拉住她的手。
何浅浅吓了一跳,定睛一看,原来是陈世美同学去而复返。
陈同舟脸色阴霾,恶狠狠地盯着远去的沃尔沃,“这是你的新相好?”
何浅浅心情急转直下,他的手又湿又粘,扣在她手腕上,何浅浅无比恶心。
她甩开他的手,像甩开一块肮脏的抹布,“胡说八道,放开我。”
“你是因为他就想甩了我?”陈同舟眼里布满血丝,面目狰狞,“你攀上了高枝,所以就想甩了我这个穷学生?”
何浅浅崩溃,陈同舟的嘴脸像是抓奸在床的丈夫,明明他才是红杏出墙的那一个
有人就是这样颠倒是非,还一派兴师问罪的架势。
“陈同舟,我们已经结束了,我没必要跟你解释,把你的爪子拿开。”何浅浅沉下脸。
无端的一股贵气,陈同舟气焰矮了三分
“分手是你说的,我可没有同意。”
“是么?”何浅浅冷笑,“同不同意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你……”陈同舟语塞,放软了语气,“浅浅,你是我女朋友,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当然不好受。”
“你的女朋友叫孙雪,认错人了吧?”何浅浅想绕过他上楼。
“你……我……”陈同舟拦住她,喘着粗气。“何浅浅,你是故意的?你设了圈套,就等我跳下去,你好一脚把我踹开,是不是这样?”
跟朱瞻基相比,陈同舟的小身板不够看的,身高虽然差不了多少,可惜又细又长,像根发育不良的豆芽。
何浅浅伸手一把推开这根豆芽,陈同舟晃了晃。
好歹她也在朱瞻基的yin威下历练了三年,拳踢脚打统统试过,力量见长。
“你以为你在写小说?有功夫不如想想你的毕业论文。”陈同舟挡着电梯,何浅浅转身上楼,回身道,“陈同舟,你好意思在这里跟我发威,我倒要跟你算算,我替你交了多少次学费?说我傍大款,你还不够资格你自己不检点还敢倒打一耙,这么多年书你都白念了?”
一提钱字,陈同舟有些气短,咬牙道,“你那些钱,我上了班就还给你,我会找别的女人,不也是因为你死脑筋,你难道就没有责任,全部推到我身上?”
何浅浅微笑,“恭喜你终于找到气味相投的同类,你这个下半身思考的动物你的生理需求既然已经满足,还来找我干嘛?”
“我和她只是逢场作戏,她的男人数都数不清,我怎么可能跟她在一起?”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
“哦~”何浅浅冷笑,这个男人有处女情结,不甘心守了那么多年的果子被人摘了去。另外那个果子虽然好,却早就被人捷足先登。
所以他回来找她。
白玫瑰与红玫瑰,一个也不能少,世界上的事情哪有这么完美的?
何浅浅琢磨着,如果这个时候告诉他,她已非完璧,还生了个孩子,他是不是会昏倒?
何浅浅邪恶地冲他笑,“陈同舟,你不要别人用过的,凭什么我就会要?”
“你……”陈同舟被她反将一军,一时气结。
“你回去找你的小师妹吧。你们俩很般配。”何浅浅不怎么真心的祝福,扭头上楼。听见陈同舟在下面喊,“何浅浅,你会后悔的。”
后悔?她后悔的事情太多,轮到他是下辈子的时候了。
她后不后悔不打紧,重要的是他不要后悔。
何浅浅只当苍蝇飞过。
不过每天都要打苍蝇也是痛苦的事情。
何浅浅转念一想,第二天一早,收拾行李回了家,去看她亲爱的老爸老妈。
下了飞机直接回家,开门的人是她老爸,看见她的时候愣了一愣。
父亲的头发已经花白,一根一根的银丝分外扎眼。她以前怎么没有注意到。
“爸……”喉头忽然有些哽咽。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老爸惊讶,忙接过她手里的东西,回头招呼,“孩他**,浅浅丫头回来了。”
老妈从里屋赶出来,一手拿着老花眼镜,眉头微皱,“突然回来,你怎么也不说一声?好让你爸去接你。”
虽是责备,却掩不住喜悦。
何浅浅上前一步,只说得出两个字来“爸,妈……”
“你春节刚刚回来过,这才过了两个多月,是不是受了什么委屈?”老妈带上花镜,仔细看她的脸,“你的眼镜呢?你终于肯听我的话,戴隐形了?”
何浅浅只点头,怕一说话,就再压不住哽咽。
她曾经以为,这辈子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很想扑上去,狠狠地拥抱他们,可是她不能。
对她来说是三年,对他们来说,分离还不到三个月。
她不能吓到他们,那一段记忆,关于穿越的记忆,她宁可他们永远不要知道。
她强忍心头的酸楚,作出平日撒娇的神情,“哪有什么委屈。妈真是的我想你们了,回来看看还不行?”
老爸在一边催促,“先让孩子进来再说,你看看你,平时不见天天念叨,真见了面就会盘问孩子。”
“我这不是担心她嘛。”老妈白老爸一眼,五十岁的年纪,在爱她的男人面洽,依然有小女子的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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