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山抹烟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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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山抹烟云- 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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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之兮取了帕子,递于她,放柔了声音道:“你内伤尚未痊愈,未保你五脏,我本封了你的内息,方才你强行提气,你身子一时承受不住。”他袖中又取出一瓶子,倒出一药丸递于钟沁,“且先服了它,稳住内息。”
钟沁将药丸放于口中,咽了咽,方才吞下。对于这个时代的内息,她尚且还是搞不明白,她忍不住蹙眉道:“这内息好生奇怪,我倒不曾多动用过它,如何就伤的这般严重?最多也不过受过一刀,那也算不上内伤吧?”
夏之兮微微笑,眸色清亮:“你虽有练武骨子,当日萧大侠将毕生的内力传与你,却不然你身子尚未成熟,未有这般承受力,如今一旦身子稍受虚弱,便能影响内力承受能力。”
钟沁不由地心中叹一声,擦了擦唇角,又急急道:“现下,你觉得如何?可有不适?”她一顿,又道,“方才我探你脉搏,跳动颇弱。想是即将入夜,寒气骤然聚集。”她慢慢低下声,憋了憋气似的,最后才又慢慢道:“我本欲渡些真气与你。。。”却不然反倒弄巧成拙。
夏之兮浅浅笑了笑,缓声道:“倒是我疏忽,未曾将这事告知与你。咳。。。”夏之兮才言一半,忽而咳嗽起来,面上顿时血色全无,清雅的面庞苍白异常。
钟沁一下子慌了,欺身握上对方的手臂,一面轻拍夏之兮的背:“怎么了?莫不是方才。。。。”
“莫慌。”夏之兮轻轻摆了摆手,又是低咳一声,修长的手指探入袖中,又取出一瓶子,自是倒了一粒,放入口内。
须臾,咳声方才慢慢而止。
钟沁将一旁的几床锦被皆覆在夏之兮身上,继而低声道:“这般总归不是法子。”她敛起神色,抬首起来,正色道:“方才的药可是‘锁心’?”
夏之兮微微笑了笑,并未答言,亦权当是默认。然则,这药钟沁是知道的,临行前,韩先生曾与她道,往常他未在夏之兮身旁时,夏之兮每每发病,吃的药便是‘锁心’。这药如其名,锁人心。一时能锁住寒气逼近内脏,却能堵塞血管,若是长期食之,好比自寻死路。
钟沁心中难受,当真恨不得就巴望着夏之兮能将这药给扔了,她急急扯住夏之兮的衣袖,皱眉道:“这药你不能再吃了。再吃下去,就把你的命都给吃没了。我说,”钟沁顿了顿,似未忍住,“你当真这般不珍惜自己的命?”她当真气结,人人都巴望着苟且活着,却不然有人偏生喜欢折腾自己。
彼时,马车轻晃,外头已然能听见隐隐的喧闹声,亦听得凤寒的声音自车外传来:“公子,邺城到了。”
夏之兮轻缓开口:“姑且寻一处住下。”
钟沁未曾将手松开,亦不听凤寒如何言语,只是心中似燃了一把火,如何也安息不下来。
夏之兮缓缓坐直身子,见钟沁一脸紧张,又似嗔怒的面色,他微微笑了笑,道:“之兮自然是惜命的。奈何若无这药,恐早已赴黄泉。”
钟沁听着一怔,似懂非懂。她下意识地捏紧手,盯着对方,却微有倔强道:“然而,往后无论如何,我都不愿看到你吃这药。”即便二人关系生疏又如何?即便二人不过来往之过客又如何?即便这话听着叫人吃惊又如何?钟沁心中却似升起一股不可抹去的冲动。她想,如今她若是站在一名医者的角度上,也万万是不愿看到病人踏上无归之途。
夏之兮微有怔意,却见女子一脸倔色,手指已然拽紧他的衣袖,似恐缺了甚的,他清雅的面上微微淡出笑意,一双眸子如若华光四射,清浅亦安定。
他缓声道,声音清雅,仿若玉佩相扣:“好。”
得了这么一个字,钟沁似缓下心神,展颜一笑,自是松了手,她未曾察觉自己这般的动作,夏之兮眸色已然微动,唇角轻轻勾了勾,那头钟沁却已听得外头的声音,又记起方才凤寒道,似是到了邺城。
钟沁下车时,方才发觉凤寒、月夜与连祈今日皆骑马。她瞧一眼白马,心中十分有蠢蠢欲动的欲望。想了想,还是姑且放在心里头。
却说霓裳羽衣一动叫人百感难以忘怀,却说倾城叫人一睹难忘,又却说帝后相恋感俯人心。夜时,钟沁等一行人入住的客栈,异常纷繁,原非单以住宿为盈,却是客栈中央搭了个小台子,闻言日日有出演。花样皆出,今日来个说书的,明日来个吟曲的,隔日又亦可能是起舞者。
钟沁等人入座时,正闻得一说书的在台上讲的声声色色,台下众人皆是沉醉其中,又起兴者忍不住问上几句。
钟沁细细听了,唇角微微翘了翘。
原是金国前皇帝与其梅妃的伉俪情深,却说这朝朝暮暮皆思卿,二人又犹如钟子期伯牙,一人填词,一人弹曲。
“传言,梅妃娘娘并非丽质佳人,金国大王只是欢喜她,一日妃子有怨者,金国大王不过浅然一笑,道,鱼水相依,如此而已。好一个鱼水相依!却说,梅妃日日陪于身旁,金国大王若是遇着朝中大事,不问群臣,第一个却问梅妃。古人道,后宫女子素来不得干政,金国大王这般举动着实叫人赞叹。古往今来,君王皆是后宫佳丽成群,金国大王自迎娶梅妃,便再无纳娶之意。溺水三千,只取一瓢。”
钟沁听得稍有入神,她心中本是不信的,这么多年的历史书看来,上上下下的朝代,哪个皇帝不好色?哪个皇帝不欢喜年轻女子?想是她心中已然成了局,如今这般的闻言当真落在眼前,却觉得有几分不真切。
她侧首饮了一口茶水,自是瞥过月夜。
绯衣女子面色静然,只是垂下眼帘,似做甚的思索。一侧的连祈微微挑眉,悠然笑道道:“鱼水相依,好生畅快的比喻。”他眸色一转,又道:“却不然,这般的言语只较说书人晓得,当真有趣。呵呵。”
钟沁不由地看他一眼,他今日袭一蓝色长袍,腰间束带,一根玉簪竖起发,一双凤眼颇为惑人,眉眼间皆是无尽的风流。钟沁心中暗叹,夏之兮这般清雅的人身旁原也有这般的人。
月夜依然不动声色,那说书的却忽而转了话题,聊及如今天下三分,三国争霸,如火如荼,却说月夏二国已然出动,东南边界处已开仗数次,月国尚且难敌,恐会吃亏。又言月国欲连同金国抗衡夏国如此种种,皆只言半句,却道得不清不明,台下之人却依然听得趣味十足。
“闻言,一风雪交加之日,夏军南下,叫月军应个措手不及。风雪之中,只留的血色遍地,交集雪地,映出一片殷红。然,次日,月国皇帝忽而御驾亲征,月国气势大增,连日收复南闵一地。”
钟沁不知对于江湖中人而言,所谓的国家应该置于何种位置,她方才注意了听书之人,大抵手持长剑,多半是江湖中人,她心中明了几分,想是于江湖人而言,战争莫过于争霸武林一般,既是胜者为王,败者为寇,你既是谋不如人,便得服输。
然而,于钟沁而言,却难以苟同。赢,百姓苦,亡,苦的还是百姓。她尚且在想,那些位居高者之人,莫非不是为了满足自身的欲望,却将世界颠覆来颠覆去。既然这般是安然活着,那般又如何能改变多少?
她一时心中略有感叹,忍不住道一句:“人皆为凡人,又作何贵贱之分?”
身侧的月夜闻言忽而抬头看了一眼钟沁,继而又自顾饮茶。她心中却为困惑,本是官家出身的番阳郡主,居然出这等言语,如何也叫人难以捉摸。她面色未改,低头沉默。

第九十九章圈子圈外皆是圈
月色北上,直挂树梢,寒气萦绕着月光,似蒙上沙层,四壁皆为暗色,寒霜遍地,带起的轻风轻拂叶片。
彼时,钟沁尚未落榻,方才自楼下说书回来,月夜又替她疗伤,若是往常本该困顿的时候,她倒是清醒起来。屋内烛火晃动,她一人靠着床挡出神,思绪遍地,却抓不得一丝,仿若流过的月色,只留得隐隐的痕迹。不消片刻,眼皮便觉得沉重起来,她下意识地伸了懒腰,未曾灭灯,便抑制不住浑然睡去。
一侧的窗户忽而被开了口子,一黑影自窗内而入,亦未环顾四周,便直直向床边奔去,一把背起钟沁,轻然自窗口跳落。
清早时,阳光自窗内普照,凤寒去钟沁门外叩门,数下已过,却不然里头不曾有半点动静,他不由地觉得微恼,前一次亦是如此,这次居然又睡懒觉。少年一时觉得不满,心中恼怒,竟直直推门而入。
“启程了,怎的还睡着?”他语气尚且不大好,音量却颇高,却不然床上依然未有动静,他不由的皱了皱眉,走近几步,不过几步,便倏然收住步子,微微瞪大眼,旋即又环顾一周,钟沁的包袱未曾带走,尚且还搁在桌上。
他心中一紧,不敢怠慢便急急朝夏之兮屋内而去。
彼时,夏之兮正着衣起身,却见凤寒急急推门而入,面上焦急,不由笑道:“大清早的,何事这般慌张?”
“公子,钟姑娘未在房内。”他见夏之兮面色静然,又补充一句:“钟姑娘包袱还尚且在客栈内。公子,这么说来,钟姑娘并非自己出走,莫不是叫人掳走了?”
夏之兮缓步行至桌前,下摆轻动,却是让凤寒摆笔墨,凤寒一怔,须臾方才回神,取了笔墨搁置桌上,一手研磨,又忍不住道:“公子。这是如何一回事?”
夏之兮执笔轻落,寥寥几言。待墨迹微干,夏之兮折起纸张,递于凤寒,嘱咐道:“即刻差人快马加鞭送于武当。”
凤寒自是接过,看一眼夏之兮,不再多问,应声退出。
再启程时,月夜与连祈二人未见着钟沁,不由气道:“如何不见钟姑娘?可是还未起床?”
凤寒待要回答,却听得夏之兮温和道:“想是叫人先一步去武当了。”他微微笑,今日气色颇好,偏白的肤色越发如玉,仿若清出梅花,气质夺人:“我等亦快些赶路,莫叫钟沁等急了。”
三人听得具是一怔,皆默然不语。只一瞬,连祈便岔开话题般,笑道:“既是如此,凤寒,你便不要骑马了,在马车内照料公子。”
凤寒点头而应,进马车后,他似忍了许久,终究未忍住,道:“公子,这是怎么回事?公子知道是何人所为?”
夏之兮微微笑,信手抚平衣角的皱褶,慢慢道:“此番我也不过猜个八九,待及至武当山,你便会明白了。”
天气颇好,满山的树叶皆似镀了金一般,彼时已及日落,霞光四溢,满满的夕阳景色道着无限的憧憬。
钟沁觉得十分困顿,又【炫】恍【书】然【网】若坐在马车之中,顺着颠簸的路子上下浮动,她半睡半清醒,似觉得日夜不停转换,自己却怎也睡不醒,朦胧间又是朦胧间,似有人影晃动,下一片刻却又支撑不住,浑然睡去。当她真正清醒过来时,却被胃疼给搅清明。
钟沁不知道现下自己的表情该如何形容,她努力地保持镇定,一手捂着肚子,疼的厉害。楚链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一手撑着马车底,闲闲靠着马车壁,慢悠悠朝她道:“许久不见,番阳郡主。哦不,如今也该称呼一声曹姑娘。”
钟沁胃疼的厉害,几近眼角抽筋,咬牙切齿般吐出几个字:“你有没有喝的热水?”
楚链面上的表情一愣,须臾才打消出来,却是优哉游哉道:“马车上,何来热水?”
钟沁忍不住瞪他一眼,极为愤恨道:“你到底想干什么?我如今不是番阳郡主,现下对你也没甚的用处,你大概是用错心了。”她说的极快,已然微微喘息。一双眼睛死死盯住对方。
楚链又是一怔,却不然她这般未将她放在眼里,如今他身为一国之君,乃万人之上,如何能受这般的待遇,当下面色一沉,唇角却依旧带笑,只是道:“如何没用?不消多时,曹姑娘便能知道了。”
钟沁已然没有气力听他说话,她要吃东西补胃,她知道自己是被饿出胃病来的。人往往如此,被逼的无奈,那还会去顾着礼仪?
当下,她有气无力,却直接干净利落道:“我要吃饭。”
楚链饶有兴趣看她几眼,见女子面上苍白,浑然没有起色,想是这几天日日灌她迷药,又未曾进食给闹去的。他并非心慈手软之人,一时闲闲道:“眼下你是在求我,居然这般语气?你说,朕该罚你还是该赏你一顿饭?”
钟沁听得顿时觉得两眼发花,一时间气结极了,却是手脚皆使不出力,她闭了闭眼道:“尊敬的月国大王,民女饿的头昏眼花,实在想巴望大王赏赐一顿饭。”
楚链未料到她这般干脆,却是笑起来,慢悠悠道:“既是曹姑娘这般诚恳,朕如何能不允了曹姑娘?”当下,他一击掌,便有人自马车外递进一食盒,食盒极为精致,里头放着几碟点心。
钟沁一伸手欲去拿,却不然叫楚链一只手拦了下来,她实在没力气争执,只好道:“还有什么规矩?”
楚链哼哧一声,道:“原是就这么点骨气。居然也叫人当做宝。”
钟沁连翻白眼的力气都省了,一句话亦不想多说,现下她要吃饱了,才有气力说话,才有气力思考。
楚链见她未语,半躺着未动,心中转念一想,便撤去了手。
钟沁吃的极快,一只手往嘴里塞,另一只手已然抹至另一块,一双眼睛又盯住下一块,实在是不曾有半点形象。她不知道自己这是第几天没有吃饭了,只觉得现下要是再饿上几个时辰,她当真不用活了,光胃疼就能将她折腾个厉害。
楚链在一侧似实在看不下去,径自侧过头,拿起书卷自顾看起来,直至钟沁将盒内的点心一扫而光,他的眼角一抽,面色微有铁青。
钟沁终于咽下最后一块,这才慢慢恢复面色,力气缓缓恢复,只是胃部依旧隐隐作痛。
楚链这才放下书卷,戏谑道:“曹姑娘可饱了?”
彼时,天色已然暗去,马车内壁嵌了蜡烛,正燃得旺。
钟沁脑袋微晕,下意识道:“你是不是又给我吃了什么迷药?”话方出口,她便觉得失策,楚链这人脾气极大,如今做了皇帝,越发高高在上。她习惯了与夏之兮相处的语气,如今一时未曾回转。
楚链面色顿时发青,冷笑道:“怎么曹姑娘觉得委屈了?”
钟沁一时语塞,心中忍不住腹诽道,自然委屈了,该死地封建制度。她微微扯出几分笑容,道:“怎么敢?”她心中忖了忖,又道:“现下,大王是否可以告之我如今我们走了几日?”也好算算她到底饿了几天。
楚链冷哼一声,慢慢道:“五天。”
五天!钟沁几近晕倒,暗自叹一声,原来古人身子的耐力竟是这般好。她未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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