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点头道:“确实是个冰雪一般灵秀无双的女孩儿,可惜年纪太小了。”
梁九功想了想,道:“皇上,自从四爷两次三番跟林姑娘巧遇;奴才便偷偷去打听了……”
“好多事的奴才;”康熙问:“你打听出来什么?”
梁九功便知自己这着是走对了;神神秘秘往前凑了两步,在康熙耳边道:“奴才听说啊,林姑娘是二月十二日百花节的生日,她出生那日,满扬州城的花全都开了,只因林大人不欲张扬,才封了众人之口。皇上,您想啊,满城花开,这不就是说林姑娘命格贵重吗,她模样也好,许是天上的百花之神下凡来的,说不准能压住四贝勒的命格?”
康熙问:“当真?”
梁九功道:“扬州百姓是这么传的,奴才不敢欺君,兴许是空穴来风也未可知。”
康熙心念几转,最后道:“去,让钦天监查查不就知道了。”
“是。”梁九功暗暗得意,他可是连林黛玉的生辰八字都从崔嬷嬷手里拿到了,若此事真成了,还怕没他一份功劳?
康熙当真思忖起将林黛玉赐给胤禛的可能,林黛玉若当真命格好,封她个福晋是难免的。又想到林海在扬州兢兢业业好几年,办事很得他心,本来想让他再呆阵子,若此事能成,少不得盐政上换个人了。
梨香院,林黛玉还不知自己被惦记上了,跟林往二人商量着给扬州去信说明今日状况,以免林海只听顾家之言。
林往兄弟三人依然日日去顾家读书,跟之前别无二致。顾八代心里对林家有愧,他是个爽快的人,没依仗自己是长辈,特意给林往赔罪道歉才罢。
过了不久,顾八代便向圣上上书,以病乞休,圣准,将其爵提前继给顾谚,封他做了个三品的参领官。
顾太清被禁了足,就算林黛玉去顾家拜访,也没见过她,听林琼说顾八代差点将她送到庙里当尼姑去,还是家里人拦着才罢了。
到了十一月里,林往和林琼一日从外头见客回来,对林黛玉说父亲明年就要入京述职了,极有可能以后会留在京里。
林黛玉惊喜道:“当真?”
林往笑道:“张世伯官拜礼部尚书,他所说必然是真的。”
林黛玉抚掌笑道:“琼儿,你前年便说修葺老宅子,修的如何了?”
林琼道:“姐,你急什么,父亲要与新盐课做交接,说不得明年才能回来。不过老宅子我早叫人修好了,保你满意。”
林黛玉急忙道:“那摆设帐幔等物可布置好了?家具摆设呢?你是个急眉赤眼的,我信不过你,必要亲自去收拾一番。”
林琼道:“你忙什么,我若当真布置好了帐幔摆设,明年还不得落一层灰?先慢慢来呗。”
林黛玉想了一回,伤感道:“转眼离开父亲都两年了,树奴肯定都不认得父亲了。”她眼眶红红的,似乎要垂下泪来。
前世父亲便是死在了扬州任上,林黛玉时常为此担忧,却又无能为力,这次父亲竟能早早进京,不知是哪里变了?林黛玉看到兄弟三个锃亮的脑门,觉得天子都变了,今世的皇上兴许比前世那个圣明吧。
林琼手忙脚乱地哄:“这不是很快就要见着了吗?你快别哭,林小璇敢不认得父亲,我替你揍他屁股。”
适逢树奴门外跑进来,手里拿着几支早梅送到林黛玉手里,听见林琼的话,忙捂住屁股:“树奴好乖的,不要打屁股。”
林黛玉握着那几枝红艳艳的梅花,笑道:“我才没哭,你别总吓树奴。”忙哄树奴说不会打他。
树奴眼珠一转,道:“可是树奴好害怕,被二哥吓着了。”
林黛玉知他人小作怪,但心里高兴,也纵容他,从荷包里拿出一颗糖塞进他嘴巴里,也招门口侍立的陈守进来,给他一颗吃。
见树奴还盯着荷包看,林黛玉道:“不能吃了,仔细牙疼。”
树奴知道点到为止的道理,转而道:“姐姐,我刚才在那边府里找兰哥哥玩去了。”
林黛玉问:“哦,兰哥儿可好?”
树奴点头:“兰哥哥可喜欢跟我玩了,我也喜欢他,就是大嫂子太严,没一会儿就让他读书去。”
林黛玉心知李纨寡居着,虽然一向随和,却并非没有气性,而是全把一腔心思寄托在兰哥儿身上,期望他出人头地。她心里也感念她前世照拂,便说:“树奴可以找兰哥儿一起看书,别总想着找他玩耍,否则珠大嫂子厌弃你。”
树奴点点头:“那我也能找宝哥哥玩耍读书吗?”
林黛玉沉下脸:“若你敢找宝哥哥,我就让你二哥打你屁股。”
树奴皱着小眉头,末了又问:“那我能和环哥哥、琮哥哥玩吗?”
林黛玉想了想,道:“环哥哥和琮哥哥都喜欢玩什么?”
树奴道:“环哥哥喜欢跟彩云玩,喜欢掷骰子;琮哥哥喜欢的人可多啦,我都记不住那些姐姐名字。”
“他们不读书吗?”
树奴摇头。
林黛玉轻敲树奴额头,沉声道:“你以后不许跟环儿和琮儿玩了,那边府里的人,只能跟兰儿玩耍。”
树奴学林黛玉长长叹了口气:“好吧,听你的。”
第二日,贾母将兄妹四个一齐叫了过去,喜气洋洋道:“你二舅舅今日说,你父亲明年便能回京了。”
兄妹三个互看,林琼装作惊喜道:“外祖母,您说的是真的?父亲要回京了?”
林往和林黛玉也只好勉强作惊喜状:“那可真是太好了。”
贾母笑道:“我的儿,可怜见的,一年年见不着父亲,这回终于好了。”
王熙凤在一旁凑趣道:“姑父来了,必要有个地方住,不知林兄弟家屋舍需不需修葺一下?”林家在京城有房舍,且不比贾家差,自然不能再留在贾府。
贾母正色道:“正是呢,你们四个小小的人儿必然不懂这个,叫你琏二哥帮忙去。”向王熙凤道:“我不管琏儿最近在忙什么,都叫他停下,帮他姑父家修屋子是正经。”
林往道:“回老太太,不用忙,离年还剩一个多月,不敢麻烦琏二哥。家里有老管家在,让他略修葺一下就是了。”
王熙凤道:“林兄弟,你不知道,那起子奴才们有人管还敢偷懒耍滑,若放权给他们,必要掀过天去,什么不敢做。你可不能做那撒手掌柜的,小心被奴才们坑了。”
林琼道:“不会,福伯是家里老人了,不会做那种事。”
王熙凤便闭嘴不说了,心想你个小孩子哪知道这些,反正我话撂这了,到时被坑惨了别怪别人。
林黛玉笑道:“我们小孩子家不懂这个,大哥和琼儿都是读书读傻了的,明年叫父亲操心去吧,我也管不了。”
贾母笑道:“你个惯会享清福的猴儿。”
林黛玉兄妹要搬出贾家的消息一刻不到就传进了贾宝玉耳朵里,急的他放下手里胭脂膏子匆匆跑到贾母屋里,一副被雷劈了的模样:“林妹妹,林妹妹要走了吗?林妹妹不许走,我不让她走!”
贾母抱住贾宝玉:“宝玉别闹,你林妹妹家不在这里,自然会回去。”
哪知贾宝玉根本不听哄,大哭起来:“我不许她走!在家里住着就不大理我,我本来想着日子久了,熟了就能一处玩笑,没想到她就要走了!林妹妹,你要走,把我也带走罢!”众人纷纷上来哄他。
林黛玉本来也在贾母榻上坐着,贾宝玉来了便站起来避让,对他哭闹充耳不闻,去旁边寻了个座坐下了。
贾宝玉有心想拉住林黛玉,但他素来知道林黛玉不喜他碰,就算闹起来也不敢造次。于是愈加伤心,抽噎着哭泣不止,谁劝都不成,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哭的桃子般。
贾母将贾宝玉当做宝贝心肝肉,见他哭成这样,心里也疼,最后只好哄道:“不让你林妹妹走,就让他住在咱家,哪都不去。”
贾宝玉方渐渐止住哭:“当真?”
贾母连连点头,王熙凤、三春姐妹等也都重重点头。贾宝玉偷偷拿眼去看林黛玉,林黛玉却不理他,别过脸去,他惶恐起来,知道惹了林妹妹不虞了。
“林妹妹的家离咱们家远不远?”
贾母连声道:“不远,不远,就在四五条街外,近着呢。”
贾宝玉喜道:“那林妹妹就算回了家,也能常来咱们家玩的是不是?像湘云妹妹那样。”众人又是一阵附和,贾宝玉便说:“那我不阻林妹妹回家了,林妹妹,你别生我的气。”
众人都看她,林黛玉只好道:“不曾生气。”
回梨香院时,林往和林琼的脸黑的锅底一般。林琼发觉自己低估了贾宝玉这块橡皮糖的威力,他对林黛玉的执念,真是如同原著一般深呢。
☆、第47章 黛玉入宫一见太后
临近年关的时候,宫里来人;说是八公主请林黛玉去听戏。林黛玉虽疑惑来的太监品级未免大了点,倒也没多想;换了衣服就去了。
去了才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戏园子里皇太后、皇上、各宫嫔妃、皇子皇女、皇子福晋们都在;一大群人热热闹闹地看戏;戏台子上演的是一出贵妃醉酒。
林黛玉有点懵;由一宫女领着向皇太后、皇上等人请安叩头后;便被安置在皇太后身边。
皇太后还没到花甲之年,头发黑油油的;精神很好;拉着林黛玉的手问她年纪等,林黛玉一一答了。皇太后向身边一位跟她年龄相仿的太妃道:“和卓,你看这姑娘,生的多齐整,性子也好,看着就是读了不少书的;不愧是探花家之女。”
被皇太后称作和卓的;乃是淑惠太妃;是皇太后的胞妹,她道:“的确是个美人胚子,就是看着单薄了些,是不是身子骨不好?叫太医给你看看。”
林黛玉回道:“并不大生病,只是看着瘦,其实吃的也不少。”
这句话逗笑了皇太后并淑惠太妃,还有旁边的皇上,康熙大笑道:“不管你能吃多少,朕都管的起。”
温恪从另一边席上跑过来,跟皇太后和太妃说了几句便坐在林黛玉身旁,显得特别高兴:“玉儿你来了!我这阵子好想你呢,你有没有想我?”
林黛玉道:“自然也想你,前儿你让我给你绣的香囊,我带来了。”说罢,从袖子里拿出个茜红色绣百合忍冬花如意型香囊递给温恪。
温恪一看眼睛就亮了:“真好看。”拿在手里仔细端详,细嗅还有清雅的香气。
林黛玉道:“不值什么,不过是我的心意。”
皇太后见两人嘀咕,问:“两个丫头再说什么?”
温恪献宝似的将香囊拿给皇太后瞧,于是那个香囊在皇太后、淑惠太妃、皇上、四妃及皇子福晋们之间传了一遍,许久才回到温恪手里,把她郁闷的要死。
皇太后抚着林黛玉的手笑道:“这孩子是个实心眼,随便绣个香囊都那么精致好看,看看咱们公主格格们,哪个像你这样能耐的下心的?”
林黛玉便说:“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便绣了,绣的不好,是皇太后厚赞。”
皇太后笑道:“你无需自谦,我说好便是极好了。”
温恪吐吐舌头:“皇玛姆在影射温恪呢,人家就是不喜欢女工么。”
皇太后笑道:“我可没那么大胆子敢说你,怕你皇父跟皇玛姆翻脸。”
温恪作惊吓状:“皇父才不敢给皇玛姆脸子看,只有皇玛姆训皇父的份儿。”
康熙故作严肃:“这么编排你皇父?”
林黛玉谨守“万言万当,不如一默”的道理。众人不说话,她便专注看戏;众人说话,她便听着;众人笑,她便微笑。康熙暗中观察她反应,见她不怯不懦、谨小慎微、荣辱不惊,便十分喜欢,暗赞果然内外一样,是个冰雪聪明的。
这次看戏,也请了不少勋贵人家的格格姑娘,但都没有林黛玉受宠,能坐到皇太后身边,便纷纷议论开了。林黛玉家中没有女性长辈,所以基本不在京城勋贵圈子里来往,贵女们纷纷问是谁家姑娘,听到是林家的,便决意要好好往来。
唯独八福晋郭络罗凌霜不快,绷着一张脸,也不管这是哪里,自顾自生气。
五福晋他塔喇氏拿胳膊撞了撞凌霜,问:“怎么了?”
凌霜恨恨道:“你看那个林黛玉,一副尖嘴猴腮的早夭相,也不知为何,连皇太后都喜欢她,你说哪里好?”
五福晋他塔喇氏跟五贝勒一样,是个心性敦厚的,照实说:“我看林姑娘很好,一看就知书达理的,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凌霜恼了,她最恨就是知书达理这四个字:“连个马都不会骑,她还是不是个旗人了。”越想越不高兴,于是站起来:“我去会会她。”
他塔喇氏一见不妙,忙知会宜妃,宜妃转眼瞧见凌霜朝林黛玉走,忙跟过去。
凌霜走的快,宜妃赶不上,又不好大声喊她,就让她走到了林黛玉身边。
“林妹妹,你来了怎么不叫我,只顾着跟温恪亲香呢?”
林黛玉站起来略行个礼,道:“请八福晋安。”
凌霜道:“可别跟我客套,我当不起。”
林黛玉笑而不语。
凌霜问:“林妹妹,听说你外祖家是荣国府贾家?”
林黛玉目不转睛看着台上的戏,这时贵妃醉酒已演完了,换了一出白蛇传,闻凌霜言转过来笑着点头,“八福晋上次不是去过了?”又转过去看台子上的戏,一副入了迷的模样。
温恪则一个劲朝凌霜使眼色叫她别乱来。
凌霜更气,自顾自说:“你出门少不知道,贾家在京里,可招议论了。单说这次子住正房,反而把袭爵的嫡长子赶到马圈旁边去就怪罕人听闻的,林妹妹你知不知道?”
林黛玉对凌霜笑了笑,从从容容端起盖碗喝了口茶水,继续看戏。
凌霜咬牙,又说:“还有啊,听说你外祖家管家的王氏和小王氏都不识字,这是不是真事儿?哎哟这可是奇闻,不识字可怎么管家呀。”
“哦,对了,听说你有个表哥生来就带着一块玉,至尊至贵,是不是真的?婴儿嘴巴那么小,真能填一块玉在嘴里?”
……
待凌霜终于说够了,林黛玉轻飘飘来了句:“想不到八福晋竟喜欢编排空穴来风的故事,说的真有意思。若非我在外祖家住着,就信以为真了。”
凌霜脸青了。
宜妃特意侧身挡着不让皇太后看见,抽着空子将凌霜拉回去,低声训斥:“上回罚的不够是吧?怎么就不长记性!这事事掐尖要强的傲气性子到底是随了谁!”要强就算了,怎么这么没脑子?
温恪安慰林黛玉:“玉儿,你别理凌霜,她嘴巴欠。”
林黛玉仍是一成不变的笑:“我无碍,你放心。”其实她气的手心都攥出汗了,只一个劲咬牙忍着。这里是皇宫,容不得她放肆。
康熙瞅着时间不早不晚,道:“皇额涅,时间不早了,儿臣先走一步?”
皇太后点头:“你忙你的去吧,我这里不要紧。”
康熙应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