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太太不敢抬头,老太太继续道:“你嗝不嗝应,我不管。这人一多,是非就多,宅子里的龌龊事,想必你也做了不少吧?这些,我都可以不理会。但是,你可知道,你做了多大的糊涂事?慧娘是家生子,一家老小知根知底,人、身契都在柳府,勉强可以放心。另外三个,他们的家人,哪一个是你能够完全掌控的?只要她们有那么一个亲戚、甭管多远,打着柳府的旗号做了什么不当的事,柳府的声誉,就要受损。如果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亲戚’,被有心人设计陷害、连带了柳府,柳府有可能在一夜之间倾覆!这一层,你没有想过吧?”
大太太听了,身体开始抖个不停,老太太视而不见,继续道:“柳氏之所以屹立不倒,就是旁支不多,人口简单。旁支不多,易于约束、少生是非,不落把柄;人口简单,养育精心、聪慧体健,个个成才。柳氏不纳妾,不让妾生子,并不是为正妻着想,而是为了柳氏不倒!你身为王家的大小姐,居然连这个都不懂!为了一己之私,抬房固宠,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给柳家惹大祸?”
大太太听了,伏地号啕大哭,道:“母亲,媳妇错了!”
老太太放软声音,道:“也不能全怪你,我也有错,是我没有及时提醒你。我早该在你成亲的第二天,就应该把这些话告诉你。大老爷也有错,他太自信了,以为一切都能掌控,以为妾侍只不过是他能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玩意儿。”
大太太这才抬起头来,道:“母亲,现今该如何?”
老太太道:“黎姨娘和翁姨娘,我已经遣人都查过了。她们的确都出身清白人家,亲戚里也没有那等无赖泼皮之流,想来不会有什么事。只是这个薛姨娘,我知道得太迟了,遣去查探的人,至今都还没有回来呢。”
大太太直起身,道:“那要不要……”
老太太道:“已经太晚了,她孩子都生了。想必金陵那边,知道她是柳府妾侍的人,也有不少。我们且等着查探的人回来,再做计较吧。今日,你也累了,回去歇息吧。”
大太太站了起来,犹豫一会,问道:“七少爷?”
老太太沉声道:“若无事,就抱到你跟前养活,你再不喜,也得忍着。柳家的子孙,既生下来,就必须成才,可不能让他长歪了。若有事,你知道该怎么办!”
大老爷宗灿带了自己的二弟、三弟到了自己院里的外书房,把侍候的人都遣出去之后,道:“我这次回来,是要做太子太傅。”
三老爷宗炜一喜,道:“那岂不是要进内阁?”
宗灿点头,道:“皇上已有旨意,让我休养一月,八月初一上朝。”
二老爷宗焕微微皱眉,道:“大哥,如今皇后一族势弱,路贵妃一族则如日中天,太子举步甚为艰难。此时皇上诏你入阁做太子太傅,用意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明显。只是,我们有必要这么早就站队么?大哥,还是跟族中长老商量一下吧。”
宗炜道:“二哥,太子正统,皇上也授意,还有什么可顾虑的?”
宗灿也道:“二弟不必担心,太子有皇上支持,皇上青春正盛,我们跟从皇上便可。”
宗焕道:“正因为皇上青春正盛、大位传承尚早,我担心皇上诏你回来,只是为牵制路贵妃、泰王一派,不让其独大,而并非是力挺太子一派。”
宗灿听了,默然想了半刻,道:“二弟说得有理。如此,过几日我便召集族中长老商量对策。”
京城暗流涌动,白龙岛则一片欢腾。今日,黑风暴三当家走了一趟泉州回来,黑风船队的吃水线几乎被海水淹没。船队靠岸之后,金银珠宝、粮食布匹、美女渔娘,源源不断地被从船上扛了下来。
震天的欢呼传来之时,明灏和陆一天正蹲在船坞内制造船桨,一人打磨、一人上漆,两人还时不时地,瞟一眼其他人手里摆弄的东西。听到欢呼声,杨老六把手里的浆往地上一放,一边站起来,一边道:“三当家的回来,花凤楼又有新鲜货色了,走看热闹去!”
一群人跟着他站了起来,杨老六走在前头突然转身,慢慢走到明灏面前,嘻嘻一笑,道:“郝明,可惜了,你永远不知道女人的滋味!”
明灏“腾”的站起来,“呼”的就朝杨老六挥出去一拳。杨老六一闪躲开,大笑道:“郝明,念在你是个可怜人,我不跟你一般见识。你等着!等我从花凤楼回来,细细给你描绘女人的滋味!哈哈哈……。”
杨老三领头走了,陆一天屁颠屁颠的跟了上去,走到门口,对杨老三说了一句“我去安慰一下我的表弟”。陆一天回头,走到明灏面前,低声道:“你不要着急行动,过一会我借个由头回来,在外面给你守着,这样才万无一失!”
☆、选媳
明灏低声道:“你自己也要小心。也不能做得太过了;否则抢了老人的风头;便会像上回一样;满头包的回来。”
陆一天张大嘴;好一会才道:“郝表弟;原来你并不傻嘛!也是,跟我混了一年,不可能没有长进!哈哈哈……”
明灏抬起腿;一脚踢在陆一天的臀上,把他踢得一个趔趄、退了好几步才站稳。陆一天正待踢回去;明灏沉声道:“田表哥;我提醒你一句,你可别得意忘形之下;忘了自己的身份!”
陆一天摸着臀,狠狠回道:“郝表弟,你管好你自己吧!你这个死样子,别人还以为我们有什么暧昧呢?呸,我才不好那一口!”
陆一天骂骂咧咧,出门走了,明灏则坐了下来,慢腾腾给一支船桨上漆。半个时辰之后,陆一天带着一身的脂粉气,一边哼着小曲,一边晃荡了回来。他走到明灏身边,轻声道:“我看过了,左右几间屋子都没有人,我出去守着,你动手吧。”
明灏待陆一天的小曲声从门外传来之后,起身走到调配油漆的角落,提起勺子,在一个黑色大缸里搅了搅,然后舀起里面黑色的液体,往另外几个白色的大缸里分别加了几勺。加好之后,用勺子在里面使劲搅动,完全搅匀里面的棕色液体之后,他又弓下腰,把鼻子凑到每个白色大缸上,细细嗅了半刻。在确信白色大缸里的油漆没有异味之后,他舀了几勺调好的油漆倒进边上放着的一个小木桶里,而后提着木桶回到原来的座位上,用刷子蘸着木桶里的油漆,继续给船桨上漆。
半刻之后,陆一天晃了进来,他看到明灏在慢条斯理忙活,顿时便火冒三丈,狠狠道:“郝表弟,外面蚊虫有多厉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做完了,也不及时告知我一声,真是太不够意思了!”
明灏睨他一眼,道:“你身上的脂粉味,真是熏死人了!在外面吹一吹,正好去味。”
陆一天想要发作,想了一想,突然蹲□子,满面趣味地低声笑道:“郝表弟,你如此排斥脂粉味,莫非,你的表妹是哪个庵堂里的姑子?”
明灏一手拍开他,道:“你才是姑子呢!离我远一点儿!”
两人离了船坞之后,循了一条小道往处走,走到一半,拐到一处海滩,低声交谈起来。陆一天首先开口道:“郝表弟,你真认为那个管用?”
明灏微微一笑,道:“上月,我已经试过了,很有用。接下来,我们必须争取到下次出海的机会。”
陆一天自信一笑:“这个还不简单,上月的划桨考校,不是你、我分获一、二名么?而且,我估摸着,下次带队的,会是龙三。我们是他带上船的,他自然会带了我们一起去。”
明灏道:“小心驶得万年船。对了,白龙岛的地图,我约莫套出了一些,你打听得怎么样了?”
陆一天道:“我接触到的人,基本就是你接触的那些,套不出什么新鲜的东西。不过,我没有想到的是,这白龙岛,距离海岸居然有六百里!妈呀,别说逃,就是给我一艘船、后面也无人追赶,我也开不到海岸!”
明灏无奈道:“所以,我们必须做一次货真价实的黑风海盗。只是,这一次的黑风海盗,有去无回!”
第二天,酒足饭饱的工匠们懒洋洋到船坞上工。明灏和陆一天看到大家毫无所觉地舀了白色大缸里的油漆往船桨、仓板上涂,不时对视一眼,轻轻点头。
明灏和陆一天在白龙岛上密谋着逃跑,东京的柳府,也在绞尽脑汁想法子解套。
七月中旬,大老爷柳宗灿招了族中长老议事,他们还没来得及商量出妥当的应对皇上的法子来,朝堂上突然有人旧事重提,奏告卸任两江总督柳宗灿,修筑江堤不力、致使江堤在洪水来袭时决堤。
皇上听了大怒:“洪灾百年不遇,决堤也是平常。此奏去岁已有决断,尔等如今重提,是何居心?”
主奏的黄俊英答:“此番再奏,是当地有人告发,当初负责修筑决堤一段工程的,是柳宗灿大人第四房小妾的哥哥——薛振义。据知情人透露,薛振义督工期间,收受贿赂,低价从无良商人手里采买石料、土方,又雇用价格低廉的农人筑堤,却按照熟练工的工钱向上申领。单这两项,薛振义就赚了白银十万两。请皇上明察。”
朝堂上顿时议论纷纷,不提江堤一事,就是柳宗灿有四房小妾这个消息,也让大家大开眼界。宝庆帝一愣之后,问站在中间的柳宗焕:“柳卿家,你大哥是否有小妾薛氏?”
柳宗焕一身冷汗,却镇定出列答道:“我大哥是有薛氏妾婢,不过,薛氏孤身一人,并无其他亲人。”
宝庆帝问黄俊英:“如今薛振义在何处?可否到大理寺当场对质?”
堂上百官听了皇上的话,一个个噤若寒蝉,心里却都很清楚:太子、泰王之争,看来是要提前爆发了。太子太傅尚未上任,就背了这么一个嫌疑,分明是不想让柳宗灿倒向太子一边!
黄俊英却答得有些勉强:“禀皇上,薛振义狡猾多端,已经逃了。扬州府尹已下令拘捕,想来不日将把其捉拿归案。柳宗灿大人任人唯亲、难逃干系,请皇上明断。”
柳宗焕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他听到皇上道:“明江江堤,乃国家大事,若所奏属实,朕必严办!现今薛振义在逃,待他归案之后,此事再议。”皇上居然用上了“拖”。
柳府偏院夕照居内,大太太坐在主位上,看着匍匐跪在地上的薛姨娘,冷冷道:“薛氏,我柳氏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这般处心积虑加害?”
薛姨娘不语,只是不断磕头。大太太嗤笑:“薛氏,不要以为,你有了七少爷,就什么都不怕。我告诉你,老太太曾孙子都有两个了,还会稀罕你的儿子?”
薛姨娘猛地抬起头,望着大太太尖声道:“七少爷也是老爷的儿子!”
大太太一撇嘴,笑道:“老爷不管后宅之事。不过,如果你能说出薛振义的去处,老爷也许会见上你一面。”
薛姨娘彻底软了下去,面如死灰,口里喃喃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老太太听了大太太的回报,半天不吭声,最后,缓缓道:“别人筹谋已久,薛氏的家人,大概都在策划之人的手中。清楚个中缘由的,只有薛振义,薛振义最后怕了,丢下家人跑了。”
大太太跪下磕头,泣声道:“都是媳妇糊涂,把柳府陷于如此境地!”
老太太道:“现今再追究这些,于事无补。你赶紧回一趟娘家、同时告知金陵苏家,请他们帮忙一起寻找薛贼。”
很多方人马都在寻找薛振义,他却如空气一般,完全失了踪影。八月初一,柳宗灿没能入内阁,甚至没能获得任何一个职位。皇上圣旨:待江堤事件水落石出之后,再行任命职务。
柳苒三姐妹和庆青、庆韧两个小孩子,被隔绝在惶恐之外。柳苒三姐妹时常聚在一起练字、刺绣,庆韧则每天都吵着要去看七弟,却被祖母告知:“七弟年纪太小,路上感了风寒,正养病呢,病好了你再去看他。”
柳苒从几位长辈的脸上,看出了事情的不同寻常,但是,她想不出个究竟。
柳府众人过了一个热闹、却也冷清的中秋节。热闹,是人比以往都多;冷清,是府里都没怎么准备。老祖母的笑容很勉强,大伯母像个罪人一样伺候在一侧,继母、三太太眼里都是惶然;大伯和爹爹几个,则是脸色凝重。柳苒知道,府里肯定发生大事了。
中秋节第二天,府里来了女客。柳苒三姐妹都被叫了出去见客,老太太指着一位中年妇人道:“丫头们,这是锦阳侯太夫人,快过来拜见。”
柳苒三姐妹从容上前叩头,锦阳侯太夫人居然下了座,一一上前扶起三个女孩子。然后,细细打量了一番之后,对老太太道:“老太君,你们柳府,随便哪一个女孩儿,都是一等一的端庄秀丽。我都喜(。。…提供下载)欢,都喜(。。…提供下载)欢。”
柳苒听了,心头一跳,偷偷抬眼看了一下这位夫人,她敏感地发现,锦阳侯太夫打量自己三姐妹的样子,分明是赤/裸裸地挑选儿媳妇的眼光!柳苒心头警铃大作,不由看向老太太,老太太脸色沉重,看她望过来,对她微微一笑,柳苒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柳苒回了云深居之后,细细想了一圈近来发生的事,越想越不对劲,正心烦意乱间,李嬤嬤来报:“小姐,三太太来了,让你到东厢叙话,好像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你说。”
☆、逼婚
柳苒一愣:马上就要就寝了;三太太一个隔房长辈;亲自到侄女院里找侄女叙话?真是太奇'。kanshuba。org:看书吧'怪了!柳苒想不出缘由;索性不想;好在她还没有换寝衣、头发也还没有拆散;于是略微收拾了一下周身,便移步往东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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