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柳苒和司徒凡两人宿在镇上最大的客栈,照例要了两间相邻的客房。全镇熄灯之后,客栈的屋顶上突然坐了两个人聊天。
其中一个道:“三公子,白天你怎么不去见你的未婚妻,任由她跟外男纠缠不清;这到了晚上,却偷偷摸摸的前来打探,真是虚伪!”
另一个道:“连城,你少在这挑拨离间!收起你那点渔翁得利的小心思,你已经没有机会了,她一定会是我的!”
连城慢悠悠道:“三公子,你说,如果谢明灏还活着,谁的胜算更大?”
欧阳景沉默了一刻,缓缓沉声道:“他已经死了。即使他活着,懿旨已下,他也翻不了天了。”
连城不紧不慢道:“我可听说,人家是有婚约的。人家的婚约在前、太后的懿旨在后,谢家势大,谢明灏如果回来,他的胜算可不会比三公子你低。”
欧阳景怒道:“连城,少说两句你会死么?”
连城道:“死倒不至于,就是心里不舒服。要渣一起渣,凭什么你就能上岸?对了,她到底在找什么?”
欧阳景道:“按她的性子,绝不会是在找什么‘海神’!她找的,应该是很有用处的人。现下,什么人对她、对柳府有用?”
连城站了起来,道:“那么多人都在找薛振义,其中一批可是要杀人灭口的,她岂不是会有危险?”
柳苒累了一天,睡得很熟,完全没有发现自己房间的屋顶上,坐了两个大男人在聊天。她甚至做了梦,梦见辽阔的东海之上,有一座郁郁葱葱、薄雾笼罩的岛屿;而她的明灏表哥,正在岛上伐树木、造大船,准备乘了大船回来找自己。她不知道的是,明灏此时,已经航行在东海之上,正乘风破浪、朝漳州而来。
三天后,柳苒和司徒凡到了漳州正东面的湘阴镇。湘阴镇是漳州的出海口,码头上一派繁忙,货船、商船、渔船川流不息,运货的工人、乘船的客商、打鱼的渔民进进出出、上上下下。若不是身边的人都穿着古装,柳苒几疑自己回到了现代某一个海滨城市的码头。她心里立即有了计较,唤司徒凡道:“二哥,这个地方热闹,转世海神很有可能就在附近的渔村,你陪我再去找找。”
司徒凡对柳苒的执着很无奈,更不敢惹她生气,笑道:“甚好,现在二哥我对这个海神也非(。kanshuba。org:看书吧)常好奇,走吧。”
傍晚,在离海边五里的沙柳村,终于有人表示见过海神:“半年前,这个人到了我们村,说是离家二十多年了,在外边发了财、后来又破了财,实在混不下去了,这才回来过余生的。”
☆、逃脱
柳苒问明了那人的住处;便和司徒凡一起往村东走去。沙柳村的人住得很散,那人的房子在村东头的一堆乱石旁边;二十丈外望过去,屋子年久失修;已经四处漏风、歪歪斜斜。柳苒抑制住欢喜;抬腿正想跑过去;突然一阵风吹过;她嗅到了空气中丝丝的血腥味,赶紧顿下脚步;与司徒凡对视了一眼。
那阵血腥味;司徒凡也闻到了,他一手抽出腰间悬挂的配剑,一手把柳苒拖到自己身后;而后低声道:“三弟,事情不对,小心为好。”说完之后,猫着腰轻轻向那屋子靠近,柳苒摸出袖袋内的披帛,紧跟在他身边,一步一步移了过去。
两人走到乱石旁边,靠着乱石听了一会,一丈外的屋子那边,什么响动都没有。两人对视一眼,一跃跳了出去,而后几步走到窗前,睁大了眼朝屋内细看。屋里没有人,地上一片狼藉,有剧烈打斗过的痕迹什么、几滩血留在地上。两人急步进屋,司徒凡伸出手指,蘸了蘸地上的血迹,然后举到眼前看了一下,道:“血还没有完全凝固,人应该走得不远。”
柳苒待司徒凡站起来之后,突然道:“二哥,这个海神,其实是逃跑的薛振义!现下有人要杀他灭口!”
司徒凡听了,一愣之后,快速察看了一回屋子四周,然后拉了柳苒的胳膊,撒开腿朝东面便跑。柳苒也不挣扎,一声不吭地任他拉着,跟着他的脚步猛跑。快到海边之时,他们听见了刀剑相交的声音,还隐隐传来咒骂声,柳苒听不大真确,大约是什么“……你这个胆小鬼,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之类的。
离打斗处约五十丈之时,司徒凡停了下来,他把柳苒往一丛灌木后一推,道:“你躲在这里,别露面,我过去就行。”
柳苒被推得一个趔趄,犹豫道:“听声音,贼人可不只一个,你确定你能应付?”
司徒凡道:“我刚才发了信号,一会就会有人来帮忙。你那点三脚猫的功夫,还是照顾好自己要紧,可别出来给我添乱!”
柳苒听他这样说,放下心来,突然想起一事,叮嘱道:“我们柳府的人,可能也在那边,领头的是一个中年黑脸汉子,叫柳健,他额头上有一块红色胎记,记住了!”
司徒凡看了她一眼,道:“三弟!你心眼真多!”话落,几个起落便朝打斗之处跃了过去。
柳苒站在灌木丛后面竖了耳朵细听,不一会司徒凡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何人大胆?居然劫杀朝廷要犯,都给我住手!”他的话落,打斗声有一瞬的停顿,马上又“叮叮当当”响了起来,刀剑相交的声音,比刚才更急!
柳苒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上:泰王派出的人,务必要杀了薛振义灭口!今日若不能胜了他们,不独薛振义会死,柳府派来的人也会死,就是司徒凡和自己,也有可能会死!想到这一层,柳苒又朝打斗处靠近了一些,再近了一些,终于,她可以透过灌木丛的枝桠,看清了打斗的众人。
柳健果然在!跟他在一起的还有其他五人,他们六人围成一圈,把那个薛振义紧紧护在了中间,六人都已经不同程度受了伤,步伐已经有些不稳。司徒凡提了长剑在手,与柳府众人站在一边、奋力戳刺。跟他们对打的,是十几个黑衣蒙面人,他们出手狠辣,招招直逼人要害,完全是不留活口的打法。己方人少,还受了伤,再拖下去,恐怕不好。柳苒心急如焚,只希望司徒凡口中的援兵快点到来,可是举目四顾,哪里还有其他人的影子。
柳苒正急得不知如何是好,突然听到一声闷哼,赶紧又看向了打斗处:黑衣人分成两伙,几个功夫好的,全围着司徒凡!司徒凡的左臂上,已经中了一剑!柳苒突然明白过来,司徒凡身份显赫,他既知晓了这事,即使今日黑衣人杀了薛振义,皇上那里也肯定瞒不住。这伙人丧心病狂,现下是把司徒凡当作第一刺杀目标了,他们务必要司徒凡死,绝不能让他逃了!司徒凡一死,柳健和薛振义他们也逃不掉!
柳苒想到这里,立即跃了出去。由于是偷袭,她的手一扬,长长的披帛就缚住了好几个黑衣人的腿,她再一拉,那几个黑衣人顿时稳不住身形、互相撞到了一起!司徒凡抓住时机,手起剑落,一下子就刺伤了好几个!
事出突然,黑衣人一愣之下,好几人挥了刀剑去砍那披帛,却没有一个人能砍断。还待再砍,柳苒往回一扯,及时收了回来。黑衣人红了眼,分出两个人直奔柳苒而来。柳苒也不躲,往腰间一抹,又抽出一条六尺长的鞭子,奋力挥舞起来,黑衣人一时也奈何她不得。柳苒则且战且逃,渐渐与司徒凡等人汇到了一处。
司徒凡看到柳苒狼狈逃过来,一边对敌,一边怒瞪着她道:“谁让你出来的!真是个笨蛋!”
柳健看了柳苒一眼,觉得这位公子很眼熟,却也想不起在那里见过。然而情势危急,也由不得他细想,但是心里好歹又松了一口气:他跟司徒大人是一伙的,也是来帮自己一方的。
黑衣人被司徒凡刺伤了几个之后,攻势总算缓了一些下来。柳苒加入战团之后,虽然力气不行、招式落伍,但是胜在武器特殊,她专攻敌人下盘,不时制造点小混乱,而司徒凡总是能够抓住时机,不时刺伤那么一个、两个的。这样一来,双方倒是暂时打成了平手。
半刻之后,黑衣人着急起来,领头的一声口哨,他们突然加快了进攻速度,柳苒一方顿时又有两人中了刀。柳苒的内衫被汗水浸透,司徒凡的脸色也凝重起来,他一边塞了一样东西到柳苒手中,一边紧贴着柳苒的耳朵道:“一会我砍翻两个,你趁机冲出去,不要回头!出去之后,把这个给漳州知府看,让他派人送你去福州南安王府!”
柳苒一愣,却也知道轻重,握紧了手中他交给自己的物件,重重“嗯”了一声。司徒凡听到她答应,心内一松,笑道:“我要是死了,你会不会有一丝难过?”
柳苒狠狠道:“祸害遗千年,你怎么会死?怎么能死?”
司徒凡闻言大笑起来,道:“贼子们受死,你爷爷我要出绝招了!”话落,高高跃起,手起剑落,刺的却不是攻到自己身前的黑衣人,而是柳苒面前的两个。尽管柳苒已经有了准备,但听到黑衣人的剑刺在司徒凡身上发出来的声音,还是禁不住一愣,但是也由不得她多想,把鞭子舞得虎虎生风,一下就冲了出去。她听得后面不断传来利器刺进皮肉的声音,也不敢回头看,使尽了全身力气,拼命往南面码头方向跑:码头在一里之外,上面人来人往,还有巡查的兵士,谅这些黑衣人也不敢追过去。
柳苒武功不怎么样,跑得却很快,两个黑衣人追了十几丈之后,眼看追不上,果然没有再追,转身回去对付更重要的人去了。柳苒却也不敢放松,继续急奔,眼看就要跑到人流如集之处,却突然顿住了。
她看见,码头上突然驶来了一溜大船,旗帜绣的、船身上喷的,都是一团旋转的黑色巨风!黑风海盗!那一阵子看海图志,她也看了一些游记,对黑风海盗的标志以及他们的行径都印象深刻。柳苒犯了难:往回跑,有致人于死地的杀手;往前跑,有劫人掳掠、无恶不作的海盗!柳苒还在犹豫该向南还是向北逃跑之时,码头上的人群已经哭爹叫娘、全部朝她这边冲了过来:黑风海盗,海边居民闻风丧胆!
柳苒快速收起鞭子,又把司徒凡交给自己的东西放到身上稳妥的地方,而后,随着冲到身边的人群一起,拼命朝南边的市镇跑。跑着跑着,柳苒又觉得不妥:这海盗打劫,不是奔繁华的地方去么?跑到镇上哪有安全可言?她不能往南边逃,必须往北。可是,身边人潮汹涌,均是朝南而去;人潮之后,已经隐隐传来海盗的呼喝之声,她哪里能够回头向北?柳苒只能认命,继续混在人群里往南跑。
进了湘阴镇之后,柳苒放慢脚步,渐渐脱离了大队人流,然后看准方向,往镇西边的荒郊急奔。她听到后面不断传来惨叫声和海盗的淫/笑,半刻也不敢停,气喘吁吁地直越过了三条街。跑着跑着,她敏感地听见了身后传来脚步声,更是拼了命往前迈步,眼看就要跑出最后一个巷子口时,她的手臂突然被人拉住。
此时,湘阴镇的码头上,商人、脚夫、渔民、兵士跑得一个不剩。码头边上,停靠了二十几首黑风大船,当先一艘的船头,立着栩栩如生的木雕龙头,其上龙眼活灵活现,傲视着夕阳下富裕的湘阴镇。
上岸之前,龙三把除桨手之外的人分成三拨:两拨上岸抢劫,一拨守船防范。桨手则分成两拨,一拨在舱底各就各位,随时准备开船;另一拨则可上甲板透气、协助搬运财物。
托杨老六这个队长的面子,明灏和陆一天属于能够上甲板透气的那一拨。此时,明灏和陆一天倚着甲板,静静盯着上岸海盗行进的方向、一言不发。杨老六晃了过来,跟往常一样,把脸凑到明灏眼前,笑嘻嘻道:“郝明,羡慕已经上了岸的弟兄们吧?可惜,就是让你上岸,你也看着吃不着,哈哈哈……”
明灏站直了,对着杨老六的脸一拳挥了出去,杨老六一躲,躲开了。明灏两眼通红,冲上前去,手脚并用朝杨老六招呼。杨老六左躲右闪了一会之后,也动了真怒,他搓了搓两手,狠狠道:“郝明,我平日念你可怜才让着你,如今你既不知好歹,看我怎么教训你!你们几个,还看着干什么,给我上!一会还要划船,打他的脸,把他打成猪头!”
杨老六的几个喽啰一哄而上,陆一天一手把明灏拉到身后,道:“老大,算了吧。我表弟不知轻重……”
杨老六“哼“了一声,道:“等到他满脸开花,他就知道轻重了!给我打!”
陆一天怒道:“杨老六,有我在,不许你动我表弟!否则,我绝不饶你!”
杨老六看了陆一天半晌,笑道:“在岛上之时,我就忍你很久了!今日,我不但要动你表弟,还要连你一并动了!愣着干什么,快点动手,那边的几个,也给我过来,一起上!”
不一会,十几个人就纠缠成一团,待船上监察的汪大头闻报、赶来制止时,陆一天和明灏已经落了水。汪大头狠狠训杨老六:“平日你跋扈也就算了,今日是什么日子?桨手对于今日之事何等重要?你这账我暂且给你记着,回了白龙岛再跟你算总账!还不赶紧寻人!”
此时天已擦黑,杨老六带着人捞了半天,也没捞着人。他却也不敢上报,盖因两人被打了头脸,昏头昏脑之中落水,一个不慎,就会呛了水,十月水凉,说不定两人已经溺毙了。人死了事小,少了两个桨手却是影响船速的大事,罪名可不小。待回了白龙岛之后,他只需寻个借口,道是两人落水患了伤寒,半死半活的,半路上扔到海里喂鱼去了。那时大胜归岛,谁还会在意两个小小桨手的死活?
黑风船队以南两百丈外,明灏和陆一天趁着夜色爬上了岸,夜风一吹,两人被冻得一阵哆嗦。两人躺了一刻之后,趴在地上,慢慢爬到岸边的灌木丛旁,然后借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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