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明明,在我这里,你不需要预约。如果你愿意,我可以留一个办公室给你。”周振南虽是玩笑的语气,看着赵明明的眼神却并没有半分打趣的意思。赵明明亦看着他,两个人的眼神里都是笑意,就这样交汇在一起,好似千言万语,又仿佛都想要看进各自的心底。
过了一会儿,赵明明移开目光,看向别处,才说:“周振南,我想求你件事情。”可是话没有说完,就被周振南打断了:“我以为你是来祝贺我胜利在望。”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看着他犹豫了一下,才说:“不,我不是来祝贺你的,我是来请你高抬贵手,放泰悦和江城北一马。”
“赵明明,如果我和江城北易地而处,你会不会求江城北放我一马?”周振南说着便看向赵明明,他的眼睛十分好看,狭而长的朗目。等了一会儿,见赵明明不回答,便又接着说道:“这个胜利是我用自己人生的幸福作为代价换取的,凭什么说放就要放?”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心里只觉得又酸又涩,咸酸苦辣百味杂陈般地堵在胸口,不知道是不忍还是难过,说:“如果你只是为了想要赢,而选择和何淼结婚,作为朋友,我必须要说,泰悦和江城北都不值得你这么去做。难道一场意气的输赢,比你一生的幸福还要重要吗?”
“意气的输赢。”周振南不屑地重复了一遍,说,“如果像你说的这么简单,江城北何必这么多年来抓着东方实业不撒手?如果这么简单,江城北何必一定要将东方实业置于死地?”
“可是,这次他撒手了。”
“他撒手了吗?”周振南看了一眼赵明明讥讽地问道,“他真的撒手了吗?江城北找到了爱情,暂时地放缓了一下事业的脚步,你就说他是对东方实业撒手了,你不觉得可笑吗,赵明明?”
“周振南,如果你们一定要这样咬死了对方,谁都不肯先退一步的话,现在也许是痛快,可将来一定会后悔的。”
“后悔,后悔什么?老天爷是公平的,江城北选择了爱情,就要牺牲事业。我放弃了爱情,所以赢得了事业。没有谁可以占尽一切,我不可以,江城北也不可以,人生就是这样的。”
“你说的没错,没有人可以赢得一切。却可以选择和平共处,至少不会两败俱伤。”
“为什么你们都期望我和江城北和平共处?难道你们不明白吗,有些人,有些事情是注定不可能和平共处的?”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心里一惊,诧异地看着周振南。周振南看着她的表情,须臾之间,也明白了一切,笑了笑,说:“原来你都知道了。”
赵明明听他这样说,也说道:“原来你也都知道。”
“是啊,我早就知道了。是不是你们都觉得,因为我独占了周家大少爷的荣光,所以理所应当就要对他退让三分?”
赵明明听了周振南的话,没有出声,只是沉默地坐在那里。周振南的办公室陡然安静下来,突如其来的静谧,让赵明明和周振南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慢慢地,一种言语无法形容的悲哀爬上周振南的脸庞。他觉得像有什么在他的胸腔大力撞击着,一下一下,撞得他的胸口隐隐作痛,带着莫名的酸楚。
良久,周振南才说道:“赵明明,我以为你会明白我,原来你也跟他们是一样的。”
周振南轻笑了一下,似乎不想再说什么,只是笑意里浮起了一种掩饰不住的凄清落寞。仿佛扑火的飞蛾,明知那团小小的火焰不过是一种温暖的诱惑,可是,到底因为不甘心,一头撞上去,在冰凉的隔板上碰得头破血流,拔不出来,也无法挣扎。
赵明明见周振南这样,只觉得心中万千情绪,盘根错节,复杂莫名,亦觉得难过,走到周振南的面前,说:“我如果不是真心拿你当朋友,我是不会来找你的。我对江城北的心意你一直是知道的,他也是因为我才会陷入到现在这般境地。就算有失偏颇,我于情于理,都要帮帮他,是不是?”
周振南听了赵明明的话,满眼复杂地看了一眼赵明明,走到她的面前,拨了拨她的头发,说:“我不得不说,江城北的选择是正确的。”
赵明明听了周振南的话,像是触动了什么,问道:“如果你是他,你也会这么选吗?”
周振南听赵明明这么问,沉静下来,柔和地看住她。办公室里小小的空间,他听得到她每一次的呼吸,看得到她每一次眨眼,感受得到她心里的百转千折。赵明明就在那里,不过咫尺之间,却是他永不可触碰的梦想。
但只瞬间,周振南便恢复了平常的模样,看了她一眼,说:“你要想知道我会怎么选,可以试一试呀。”
赵明明摇了摇头,才说:“我知道你不会选我,但是我也不希望你选何淼。就算没有泰悦,我仍然会这么说,虽然她长得好看,家里有钱,可是她做不了一个好妻子。”
周振南听赵明明这么说,笑了一下,看着她说道:“我当然不会选你了,不是美女,没有钱也就算了,还那么笨,就真的叫人不能忍受了。”周振南这么说着,顿了下来将目光从赵明明的脸上移开,露出一阵恍惚。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接着说道:“我知道何淼配不上我,可是娶她却是我快速击败江城北的最好选择。我厌倦了,不想再斗了,不如趁这个机会做个了结。”
“这么说,你还是不肯放过江城北?”
周振南听得出赵明明语气里无尽的失望,他沉默了瞬间,但很快便抬起了头,眉头微挑,目光犀利,看着赵明明,说:“对不起,赵明明。我有我必须要做的事情。”
这时,响起敲门声,周振南的秘书推门,道:“周先生,新闻发布会就要开始了。”
周振南点了点头,看秘书关门离去,才拿起外套,边穿边往外走,说:“我就不留你了,你一定也不想看到我宣布反收购泰悦的情形。”
赵明明听了他的话,才发现周振南今天穿的是正装,笔挺的西装映衬得他越发英气逼人。他一步一步向办公室外面走去,神色敏锐而专注,像是看准了猎物的豹子,全身上下每一处每一分都是蓄势待发的力量。
实际到来的记者比邀请的记者要多得多,会议室外面的走廊上都是记者,一看到周振南出现便骚动起来,“咔嚓咔嚓”的相机快门声此起彼伏,没有进到会议室的记者们更是一拥而上,抛出一个又一个问题。
周振南却只是笑而不语,在工作人员的帮助下从容地走到自己的位置前坐下来,说:“现在我代表东方实业宣布,我们将在未来的六个月内对泰悦集团进行反收购。”
他的话刚落音,便有记者站起来问道:“何氏会在反收购中扮演什么角色呢?前段时间盛传何小姐与泰悦江先生的婚讯,您对此有什么看法?”
“我没有看法,每一个女孩子都应该有机会挑选让自己如意的心上人,像我未婚妻这样的女孩子,就更应该好好选择了,这是女孩子们的特权。何氏几代与周家在商业上都保持着良好的互动,且又是东方实业的第二大股东。此次反收购是东方实业董事会的决定,并非我个人决定。”
周振南说着,微笑着扫过整个会议室,淡淡的眼波,让每一个人都觉得他看到了自己。略顿了一下,周振南又接着说道:“我相信我已经回答了大家都想问的问题,所以就不再一一逐个回答了。
“我想说的都已经说了,现在请大家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可以约我的未婚妻一起吃顿饭。相信你们都知道,恋爱中的男人虽然是甜蜜的,但也是不容易的。”他说着,故意调皮地笑了一下,露出极少有的一点孩子气,让在场的记者和工作人员都忍不住笑了起来,却又打心眼里心悦诚服,觉得这就应该是东方实业掌门人周振南的风范。
吃饭的时候,发布会的新闻就已经是铺天盖地了。何淼看着iPad上的新闻配图,瞥了眼周振南,才说:“没看出来,你还是个好演员。”
“彼此彼此,有泰悦这样的好彩头。虽然是演戏,也会尽心尽力。”
何淼听他这样说,不禁扭头打量起周振南来。他大概饿极了,正低头大口地吃着米饭,连何淼也不得不承认,长得好看就是好,连狼吞虎咽起来都是赏心悦目的。她和周振南一向是互不理睬,周振南厌恶她的大小姐脾气,而她对那些用在周振南身上的溢美之词不以为意。虽然同在一个圈子里,却是谁也没有正眼看过谁。
不知怎么的,何淼的心里突然生起一种说不出的感慨,幽幽地叹了口气,说:“周振南,我发现其实你真的还挺不错的。”
周振南没料到何淼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错愕了一下,一口饭噎在那里。他瞪了何淼一眼,忙拿过面前的水一口饮了下去,说:“我谢谢你啊,大小姐。不过我是错还是不错跟你半点关系也没有。”
何淼听了他的话,难得地没有跟他计较,只是问:“周振南,你有喜欢的人吗?”
“有。”周振南听了她的话头也不抬地答道,继续低头吃他的饭。
“你喜欢的是谁?”
“反正不是你。”
“那你为什么不去追她?”
周振南听了何淼的话,顿了下来,放下手中的筷子,端起面前的杯子,又喝了一口水。餐厅里耀眼的灯光落在他的脸上,照出他脸上的无尽恍惚。水晶灯的晶亮光芒像星星一样跳跃在他俊秀的脸庞上,照出他脸上惘然的气息。半晌,他才低下头去,继续吃那碗还没有吃完的米饭。
“因为我知道她不喜欢我。”他的语气平淡得不能再平淡,仿佛是在说什么最平常的事情一般。
何淼却被他的话炸了毛似的,满脸不置信地看着他,问:“你这么样一个人,真心去追一个女孩子还会追不到,你到底追过没有啊?你怎么知道你追不到?”
“我永远也不会告诉她我喜欢她,因为她不喜欢我。”
“为什么?”
“因为我是周振南。”
何淼听了周振南的话很是不屑,又完全不能理解,便不解地看着他,说:“不明白。”
周振南抬头看了她一眼,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才说:“你当然不会明白。”他说着,看着何淼打量着她,说,“何淼,你是不是觉得你生得好看,又有个有钱的爹,别人就都活该看你的脸色,贴着你,唯你是从了?”
何淼听了周振南的话,微怔了一下,眼波瞟了瞟周振南,才说:“是又怎么样,老天厚爱我,我命好。谁叫那些人没我漂亮,没我有钱。”
周振南见她这样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过了一会儿,才看着何淼,说:“何淼,咱们合作一场,我衷心给你一个为人处世的建议。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晚上的时候,江城北回来得极晚,整个楼道里都是他走近的脚步声。赵明明一听到这熟悉的声音便连忙跑过去开≮我们备用网址:≯门。门一打开便看到江城北满脸的倦容,眉梢眼角间的神情,似乎倦极了。他的身上都是浓浓的烟味,赵明明拿出鞋来给他换,轻声问道:“吃饭了没有?”
江城北疲倦地摇了摇头,说:“一直在开会。这么晚了,你先睡,不用等我。”
赵明明“嗯”了一声,说:“我去给你煮碗面。”
很快地,水便沸腾起来,汩汩冒着热气,无数白色的小气泡在锅底冒出来,破了,又冒出来附在锅底,晶莹剔透。赵明明打了个鸡蛋,待鸡蛋团起来了,才往锅里放面,氤氲的水雾腾腾地扑到脸上,湿漉漉的。她怕面条煳了,便一直站在那里看着锅里。
小小的厨房里弥漫着沸腾的水汽,混着面条的香气,似乎有一种让人宁静的力量。这时,江城北走进来,从背后抱住她。江城北将脸贴在她的背上,仿佛带着无尽的依恋,就像一个孩子,眷恋着母亲的怀抱。
好一会儿,江城北才出声轻轻地唤她:“明明。”
赵明明笑了一下,握住他攀附在她腰上的双手,柔声道:“怎么啦?”
“没什么,就是想叫你。”他用脸摩挲着她的背。不知怎么的,赵明**里像是被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狠狠撞击了一下,硬生生的,都是痛。
没有人知道他为了泰悦付出了多少艰辛的努力,为了获取事业的成功受了多少的委屈。赵明明知道他为了收购东方实业做了多少极尽困难的事情,费尽心思地谋划布局,苦心经营股市和运作资本,连舆论都积极造势。本来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可是最后,他还是为了她,生生刹住了前行的步伐,在离成功只有一步的距离时停住了最后的脚步。
赵明明转过身来,在晕黄的灯光下看他的脸。她知道他累了,这么多年,江城北太辛苦了。赵明明笑着抚上脸,轻轻地说:“面条就要好了。”
大概是太疲倦了,江城北只吃了几口便再也吃不下了。赵明明也不勉强,收拾了碗筷出来,见江城北还坐在那里出神,便走过去,在他的旁边坐了下来,开了电视。
电视里的节目永远乏善可陈,故弄玄虚的鉴宝,不知重播了多少遍的老调电视剧,要么就是如出一辙的各路新闻,或者一帮综艺主持人在那里装傻充愣。
“城北,有一个问题我一直想问你。”赵明明说道。
江城北听赵明明说得这样郑重其事,也禁不住一怔,扭过来凝神看住她,说:“什么问题?”
“你还记得我第一次见到你吗?那个大夏天,天气很热。当时我垂头丧气地坐在路边,你正从你那辆黑色的大轿车里出来。”
“嗯。”
“然后,有个花枝招展的美女目中噙泪,大声骂你是个浑蛋。你还没有跟我解释是怎么回事呢。”
江城北听了赵明明的话,先是愣了一下,但很快便哈哈大笑起来,笑容浮上来,他脸上原本皱着的眉眼也好似舒展开了。他伸出手来,绕过她的肩膀拥住她,用力地,紧紧地,将她拥在怀里。
赵明明微笑地看着她,看着他笑得这样明媚。心里想着,自己能让他笑,这是多么幸福的事情。
那个时候,他是多么的意气风发,而自己,是那样的窘迫。是他,在困境中伸手拉了她一把。是他,给了她面对困难生活的勇气。是他,让她品尝到了人生最甜美的滋味。也是他,为她放弃了唾手可得的成功。
想到这些,赵明明的心里软软的,绵绵的,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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