茅屋内老妇人的声音忽道：“来的有一位姑娘，姓玉？可是玉萦雪？”
石木等人一愣，忙道：“正是这位玉萦雪姑娘！”
“让她进来！”老妇人声音虽不大，却似乎很有点无礼。
玉萦雪诧异地看了南书陌一眼，面对茅屋躬身道：“晚辈玉萦雪见过前辈！”
“让你进来说话！”老妇人声音柔和了一点，道，“怎么？你不敢吗？”
南书陌看看石木，微微皱眉；石木点点头，似乎认为应该没什么的，轻轻道：“南少侠猜得不错，正是这位前辈……”
南书陌看玉萦雪早已走近茅屋，也就不便阻拦。
玉萦雪轻轻推开柴门，进去。却见一个老婆婆正坐在一张小琴桌边，她年约六七十岁，白发萧然，却还眉清目朗，只是一脸悲苦之色，叫人看了不忍。她正抬头望着门这边。见玉萦雪低头进来，脸上神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淡漠悲愁之色。
玉萦雪忙躬身道：“晚辈……”
“罗嗦什么！丫头，坐下吧！”老妇人脸上的皱纹更是挤得很紧了，不客气的道。
玉萦雪道：“多谢前辈！”
“真是罗嗦！”老婆婆有些不满地道，随即又细细打量玉萦雪一番，道，“倒也果然是倾国倾城之貌！”
玉萦雪听这样一个老婆婆竟也直接称赞她美貌，更是觉得难为情，不觉微微脸红，道：“前辈——”
“哼！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言语无味，头脑简单；幼稚可笑，迂腐不堪！空长了一副绝美容貌，恐怕也没多大出息！”
第19章 四（4）
“哼！什么前辈不前辈的！言语无味，头脑简单；幼稚可笑，迂腐不堪！空长了一副绝美容貌，恐怕也没多大出息！”
玉萦雪不解其意，愣愣地望着她。
老婆婆扯了扯嘴角，摇摇头道：“自古红颜多薄命！你这性子，恐怕更是难免！”
玉萦雪满心里想反驳，自己已经订亲，陌哥哥对自己情深意重，怎么还会有什么薄命之说？只是性子本淡泊，不喜与人争论，何况面对的还是一位长者？
老婆婆道：“你还不以为然么？像你这丫头，犹犹豫豫，胆子又小，根本不能主动把握自己的命运，寻求属于自己的道路和欢乐，而且还会枉自耽误了别人！”
玉萦雪见那老婆婆现出一副担忧的模样，忙道：“多谢前辈关心了，我不会的。”
“哼！”老婆婆鼻子里一声，摇摇头，觉得这丫头未免太过于单纯，哪里能听出自己的话外之音？随即低头，修长而枯瘦的手指抚上面前古琴，轻轻弹了两下。微微斜眼看着玉萦雪，径自弹了下去，苍老古朴的声音唱道：
红颜胜人多薄命，脉脉无言怨春风。
闲倚斜阳思旧事，薄命一曲古今同。
可怜桃花夭灼灼，寂寂几度对新宠。
红颜未老恩先绝，徒留画扇送西风。
金屋妆成几人妒，一朝深闭长门宫。
凤兮四海求其凰，白头吟断半死桐。
生前已是失恩义，连理比翼更成空。
满城风絮飘飞尽，日暮已至又途穷。
浮云游子蔽白日，郎情妾意各西东。
枝头春意尚留驻，杜鹃声声泣残红！
多情总被无情弃，冷月凄清惊鸳梦。
昔日欢笑今日泪，歌舞散场太匆匆！
薄命妾，妾薄命，最是九转回肠痛。
怨重重，恨重重，怨恨有始却无终。
天涯沦落久寻思，莫如当初不相逢！
薄命妾，妾薄命，最是九转回肠痛。
怨重重，恨重重，怨恨有始却无终。
天涯沦落久寻思，莫如当初不相逢！
琴音极尽萧飒惆怅凄清之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老妇人的饱经沧桑的嗓音、曲调言辞的悲苦，更是让人不忍卒听。玉萦雪虽并不能完全有所体会，却已是潸然泪下。
南书陌在外本是极力想听动静，怕那老婆婆对雪儿不利，这时候听此悲音，也不禁动容。他本是心静极为平和之人，他所练的武功自也讲究平和冲淡。可是，这一日之内，先是在白洛江畔，再到这青河山谷，都听此悲音，而且似乎都与情爱相关，虽然与玉萦雪两心相知，却也不由很是惆怅，有难言之痛了。一时只觉得凄怆悲凉，很想避开，但玉萦雪还没有出来，也只有忍耐罢了。
老婆婆一曲既罢，见玉萦雪却已是两行眼泪顺着那白玉般的娇嫩面颊流下，那梨花带雨的模样，虽是极美，却也凄然。不由摇摇头，心内叹息，这样柔弱易感的心灵，又焉能不薄命呢？伸出皱巴巴的手替她轻轻擦去眼泪，叹道：“丫头！真是个痴丫头啊！你这样脆弱，如果没有对生活的韧性，今后可怎么办哪！”语气里竟有些关心爱怜之意。
玉萦雪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忙收敛心神，道：“老前辈——”
“叫我婆婆吧！真是迂腐得紧，有什么快活的？”老婆婆干脆地道。
“婆婆，你怎么知道我？”玉萦雪猛然想到这看似不问世事的老人竟然知道自己，心里一直也很惊异，但是一听她琴曲，自然给忘记了，这时候不禁问。
“还不是因为石木那小子！”老婆婆道。
玉萦雪不由脸红，难道他竟真的……可是，陌哥哥和原拓飞不都是说他那不过为了练九转回肠剑式之故吗？
老婆婆一笑道：“鬼山门下最有前途的第三代掌门弟子无情鬼石木，一块石头，一根木头，本该是无情无义之人，却要对你大献殷勤，想来你定是不凡的了！而我这次虽才出来一趟，却满世界听人说什么天下第一美女玉萦雪之类的话。刚才石木带你前来，又称你为玉姑娘，不是你是谁？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是不是会和五娘一样……”
老婆婆忽然住口不说了，又细细打量了玉萦雪一番，叹了口气。
玉萦雪满心疑惑，见她并不肯多话，只得敛衽行礼道：“婆婆眷顾，晚辈感激。”
“这有什么感激的？真是客气！”老婆婆扯了下嘴角，摇了摇头，道，“你能听我抚琴，解我寂寞，该是老婆子感激你了！”
“婆婆！……”
“刚才那一曲名为《薄命曲》，你听懂了吗？”
玉萦雪摇摇头，道：“晚辈不太懂……”
“哼！”老婆婆鼻子里又一声，不知是怪她真的不懂，还是怪自己性急了些。半晌忽问：“丫头，你今年几岁？十六？”
“是。”玉萦雪倒没想到她居然知道自己岁数。
老婆婆默默不语，也许是还没到时候……凝视着玉萦雪的小脸，很久方道：“你出去吧，外面那两个小子定是等得急死了，还不知道我会对你怎么样呢！”
玉萦雪忙站起身，行礼拜别道：“晚辈不知以后能否再来拜望婆婆？”
老婆婆一挥手，叹道：“不必了，老婆子也不会在一个地方久住的。”
玉萦雪恭敬地退出去，见南书陌终于松了口气似的，关心地看着她，微微一笑。石木见玉萦雪终于出来，自然也极为高兴，只是见玉萦雪好像没看见自己似的，不禁又有些失落。
夕阳已将落山，夕照的余晖在对面山峰上熠熠生光，带些寒冷之意；不远处轻烟薄雾，笼罩在道旁树梢，更煞是好看。
玉萦雪随意瞥见山林深处隐隐露出点红色，微微拨开挡住自己视线的灌木，再走几步一看，竟是几朵山野小花，不由奔了过去。
南书陌忙也跟过去，玉萦雪蹲下身去，却是几朵含苞的杜鹃花，嫣红如血。轻轻触摸了一下，回头对南书陌道：“陌哥哥，你来看，这里竟也有这么早就要开花的杜鹃！”
“这里向阳，想来地气也较暖之故吧。”石木答道。
“枝头春意尚留驻，杜鹃声声泣残红！”刚才那老婆婆这样唱着，花鸟同名，只是现在却不是春暮之时，并非残红，而是红颜正欲初盛时啊！
南书陌不愿看着玉萦雪无谓的感伤，更觉得今天出门真是不顺利，怎么竟遇到这样的事呢？所以，伸手拉她道：“雪儿，天色已晚，我们该回去了！”
“陌哥哥！”玉萦雪也觉得自己这样不好，其实也并不真的体会那曲中深意，也就云淡风轻地一笑。起身，伸手握住南书陌的手，习惯性地往他身上靠去。一眼瞥见石木正在一旁看着，忙让开了一点，小脸顿时又微微红了。
石木尴尬地将目光移到另一边去，疾步走在前面，心里更升起一股难言的情绪。
第20章 五（1）
耿丽波侧身站在耿府后花园的月洞门前，似乎在凝望着那条人迹罕至的小巷子，又似乎只是在度量着自己将要走上面前的两条路的哪一条而已。
“耿姑娘？”
耿丽波慢慢回身，淡漠地看了看薛益一眼。
两人客气招呼了一回。这几日，他们见面虽不多，相互间却是比以前客气很多了。
“薛公子怎么有工夫到我们这里来？”
“我听南少侠说他有了一些北卉教的消息，所以……”
耿丽波笑了一下，望向他提到的那个人所住的巷口。
“我……”薛益本想像以前一样，两人能说些更亲密的话儿，可是两人此时如此生疏，他一下子不仅没有想说的勇气，竟也失掉想说的兴趣了！
耿丽波嘴角含着一丝讽刺的笑意，漫不经心地道：“其实这有什么呢！你看到好的，去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我看到好的，也会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这一点正是人之常情，也不算什么吧！”
薛益看她如此心平气和地说着这样的话，不禁又是惊异，又是难受，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了！
耿丽波瞥他一眼，转身，忽而笑道：“璧环姐，你怎么来了？”
一个秀丽清爽的身着浅绿衣裳的少女正走过来——正是耿丽波的三哥耿志的未婚妻陈璧环。耿丽波立即也赶上前去，将她迎进府内。
薛益只有黯然离去，心里却很不是滋味，纵然自己有心修复两人的关系，纵然两人都明白，她耿丽波根本没有机会去取得南书陌的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他也不可能获得玉萦雪的一眼半眼眷顾，可她还是毕竟对自己没有意思了！她怎么就这样决绝？难道自己真的就那么不可原谅了吗？
“我不能来么？”陈璧环挽着耿丽波的手，大方地笑道，“你这么几天也不到我那儿去，我只好来看你了！”
“不是我没去，是我三哥没去，你才来的吧，对不对？”耿丽波挤挤眼，笑道。
“胡说什么！”陈璧环啐了她一下。
“奇（炫书…提供下载…）怪，怎么今天我三哥也不到你那儿去，反而是你来我们这里呢？”耿丽波微微皱眉道。
“这有什么奇（炫书…提供下载…）怪的？三哥定是有事嘛！”陈璧环虽然有点失望没见到未婚夫，但还是开朗地道。
耿丽波不语，只是笑笑。随即和陈璧环到了大嫂和二嫂处，姑嫂四人一起闲聊。
“陈家妹子，今天来是看那个玉萦雪的？”刘氏是个直性子的人，一见便问。
“听说她住在你们府附近，不知丽波能不能带我去见见？”陈璧环看着耿丽波道。
“玉姑娘今天和她未婚夫出门了。”耿大嫂张氏温柔地道，她才带着儿子出去到附近玩了一圈。
“玉姑娘，她真的……”陈璧环有点犹豫地道。
“哼！长得是挺好的，弄得我们耿府上下一干人都失魂落魄的！”刘氏很是不满这几天丈夫的表现，悻悻地道。
“真的有那么美貌？”陈璧环其实早想来看看，可是自己的未婚夫不去找自己，连一向玩得很好的未来的小姑子也不去找自己，这次只好硬着头皮自己来了。
耿丽波笑道：“当然好了，你没见我二嫂一肚子醋意吗！”
张氏忙道：“丽波，你又胡说了！人家玉姑娘可是有未婚夫的。”
“有未婚夫又怎么了？她还不是照样接受别的男人送的礼物？南大哥也真可笑，今天还陪着她去回拜人家呢！”耿丽波故作轻松地笑。
“什么？”几个人都吃惊了。
耿丽波道：“不过，人家是江湖人，所做的事还真是我们不能理解的。”
“那南少侠居然一点不介意？”刘氏很是惊异。
“什么样的礼物？”陈璧环不禁也感兴趣地道。
“是嵌着她名字的一块六出飞花玉，还是那位石公子亲手雕琢的呢！”
几个人更为吃惊，陈璧环喃喃地道：“这么贵重？她怎么可以这样做？”
“那个南书陌也太窝囊了！”刘氏很不屑地道。
“玉姑娘喜（炫书…提供下载）欢那样的东西，南大哥又有什么办法，只好接受了！也许，她倒怪南大哥没有送给她这样的礼物吧！”
“那他还陪她去回拜？”
耿丽波觉得不好再回答了，怎么能说南书陌的不是呢？可是……
“人家那么美貌，撒个娇，恐怕谁都会跟着跑了！”刘氏恨恨地道，“男人都是这样的贱骨头！”
“男人被美貌女人迷昏了头也是有的！你看我二嫂，这么愤愤不平，其实有什么呀！有了这么好的大嫂二嫂，大哥二哥难道还会怎么的吗！嘻嘻！”
陈璧环听她故意这样提大哥二哥，偏偏不说自己的未婚夫，虽明知道是开玩笑，但还是心里还是觉得隐隐不快。
“丽波！”张氏见陈璧环的脸色也变了，忙道，“你就别开玩笑了！我看那玉姑娘行事倒是很得体大方的，虽然是太美貌了些，别人难免多看一眼。她可是很规矩的，从来不多看她未婚夫之外的男子，何况南公子本身也是那么优秀！”
陈璧环听罢，放下心来，道：“丽波就是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拿人开玩笑！”
耿丽波冲陈璧环扮个鬼脸，笑道：“璧环姐！我可是警告你哟，要是我三哥被她给迷住了，你可别怪我事先没说呀！”
陈璧环瞪了她一眼，知道她取笑自己，道：“既然这样，赶明儿给你找个姑爷，我就不相信他不去看玉姑娘，看你还这样得意，只顾笑人呢！”
耿丽波道：“看她又怎么样？难道她就真的就能迷住所有男人了？”
“哟！我知道了！原来我们的丽波妹子是妒忌了那位玉姑娘了呀！她一来，你这洛州第一美女就被压下去了，难怪呢！”陈璧环爽朗地笑道。
耿丽波不禁微微变了脸色，忙道：“去！谁说我是洛州的第一美女了，我看是璧环姐姐你才是呢！”
张氏微微一笑，并不说话，她和这小姑子相处时日最长，怎么能不知道这小姑子好强的性子呢！
刘氏却很生气，认为玉萦雪是有了未婚夫的人，竟然还那样在外招惹是非！又听小姑子说她还公然收受别的男人的礼物，实在无耻之极！要不是顾及在两个未婚姑娘面前，早就要骂“狐狸精”三个字了！
陈璧环却并不是太在意，但是却也很想见见那个一到洛州就扬名于外的玉萦雪，想知道她到底是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