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只能沉默,想起先仁孝皇后早亡,心里有些隐隐的猜测,忍不住说了出口:“仁孝皇后死得很早,莫非,是因为对你的歉意和失宠的折磨,才郁郁而终?”
龙紫衫扑哧一笑,斜着眼看我,“你明明想问我是否是我杀了她,却还这般拐弯抹角?”我讪讪一笑,闭紧了嘴。
龙紫衫眼眸一眯,射出无限杀气,“当我在宫中站稳脚步。我开始对她下手。她可是皇后,要杀她不是那么容易的。我冥思苦想,终于被我想出了一个办法。”
她说着含笑看向我,像是要我猜猜是什么办法,我摇摇头,我怎么知道?龙紫衫笑眯眯地道:“我私下告诉她,金刚石磨成粉混以珍珠粉服食可以美颜,使肌肤吹弹得破雪白细腻。说来可笑,一个娘生的,我们三姐妹大姐容貌最次以我最佳,我告诉她我就是这样护肤的,所以她对这方法深信不疑。”
说着,她顿住了话头,虽然她笑眯眯的,我却感到了无限寒意,比她疾言厉色更为可怕,我疑惑地道:“金刚石好像是无毒的。”
她点点头,煞有介事地冥思苦想道:“是啊,金刚石坚硬无比,的确是无毒的,可是她却死了。为什么呢?”
我咽了一口唾沫,不敢接她的话,这些事憋在她心里这么多年,一时宣泄出来,这种残酷的痛快感让她如魔鬼般恐怖,尽管她是笑着的。
她缓缓道:“就因为金刚石坚硬无比,当初磨成粉可费了我不少功夫,她长期服用,坚硬的金刚石粉慢慢磨穿了她的肠,她的胃,她的食道,却一点痕迹都没有,那帮太医诊断了半天,愣是天衣无缝,只能说她是因病而死。太后最疼的就是这个嫡长女,因此恨透了我,培植意妃与我争后位,最终还是因为叶崇韬的歉意和内疚,封了我皇后之位掌管凤印。”
我冷汗已经沁湿了背心,被夜风一吹,冷得沁心沁骨,费力地扭过头不再看她,艰难地道:“她,她到底是你姐姐。。。”
龙紫衫咯咯一笑,“是啊,一母同胞的姐姐,我进了宫才知道,原来,不管是什么骨肉至亲。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都是狰狞可怖的仇敌!”
她古怪地瞥我一眼,“你别觉得我狠毒,相信我,有一天,你也会跟我一样的。”我奇异地沉默了,是吗?我也会跟她一样吗?
这一夜过后,我和龙紫衫的关系有了微妙的变化,她跟崇韬原来只是一对假夫妻,却跟雍和王真心相爱,只是,我并不懂,如今她和雍和已经能够在一起,曾经的苦难随风而去,为何她还是耿耿于怀,痛苦不堪呢?
当我忍不住问她的时候,她苦涩地回答我,“过了这么多年,虽然彼此的爱还在,可是,那个人已经体无完肤不再是当初那个人了,里里外外都是千疮百孔,不复往昔。”
我隐隐有些明白。当她和雍和王终于能够在一起,却发现对方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样子了,龙紫衫变得心机深沉,狠辣决绝,不再明快飒爽,娇艳如向日葵,变成了暗夜里的毒玫瑰,而雍和王,他只怕也不再是那个单纯重情的阿霆了。
这样的他们,不是不悲伤的吧?!
车辕泠泠,经过了十余日的跋涉赶路。终于,京城的轮廓又出现在了我的眼前。这个我出生,长大的地方,早已面目全非。
一路走来,沿途所见无不
令人心惊,战火所及,平民百姓为避战乱,纷纷离乡背井流离失所,苦不堪言。沿途的村庄城镇均是十室九空,萧条凄凉。衣衫褴褛的人们脸上也都流lou出令人心悸的麻木和茫然。
我黯然坐回车里,战争从来都是权贵们争逐权力的游戏,口口声声为了苍生,这些社会底层的贫苦百姓,到头来又有谁真正管过他们的死活和痛苦。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在宫里的时候,只觉得宫廷斗争就是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事,可出来之后,我渐渐发现,原来世界很大,有很多的事都远比那些得宠失宠重要,我的天空,已经不只是宫苑那小小的四角天空了。
龙紫衫早已把我们快到了的消息通知了雍和王,我们便在离营十里的地方停了下来,等待雍和王的到来。
太后和龙紫衫都重新梳洗了换了朝服凤冠,恢复了以往高高在上的身份。太后一袭深紫色飞凤朝服,挽着高高的朝阳髻,满ha翡翠珠玉,雍容华贵。
龙紫衫换了只有祭天之时才穿的明黄凤凰后服,以前那个高贵冷漠的皇后又回来了。我心中一凛,她们为何这时换了本来面目?要最后摊牌了吗?
不久雍和王便带着浩浩荡荡的太后皇后仪仗到了,金碧辉煌的明黄八宝飞凤朱漆大车,四面都是敞开的,垂下四面密密的珍珠帘子,遮挡了容颜,只需挽起便能见到车内。随行的宫女太监都是齐备的,拂尘,香帕。痰盂,捧盒一样不少。
我见了这样的阵仗,立时明了,他们要摆明車马,正面相抗了。雍和王伺候着太后先上了凤车,和皇后联袂向我的马车而来,他们身边的侍卫把夜色她们都赶了下去,车中只剩下我们三人对坐。
雍和王眯着眼看我一眼,忽地一笑,道:“娘娘这些天似乎过得挺滋润的啊,仿佛还胖了。”我脸一红,白了他一眼,没说话。
皇后看了看我,叹道:“你应该也猜到了,不错,就快图穷匕见了,京城之外皆已是我们的势力,只剩下京城这一块弹丸之地,也是最重要的一块地方。分出胜负不过就是这一两天了,事情一过,我们就放你走。”
我也看了看她,接话道:“既然已到了面对面的时候,我应该没用了吧,何必还等分出胜负?”雍和王摸摸下巴,饶有兴致地道:“谁说的?兵临城下时我想我亲爱的哥哥一定很乐意见到你。”
我闻言闭上了嘴,雍和王突然正色道:“其实,我和紫衫并不恨他,他也很无辜,只是,命运走到头,我们彼此都无路可走。”
我愣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崇韬,皇后低声道:“虽然立场不同,我们不能放过叶崇韬,他也不会放过我们,但是,最起码,我们还能放你走,为他留一条血脉。就算是我们能做的唯一一件事吧。”
我彻底呆住了,原来,放我走是这个原因。原来,他们都不是真正绝心绝情的人。
雍和王看着我道:“其实,你这个人不错,换个时间换个地点,也许我们大家能成为朋友。可惜。。。”
??。”说着,他ian开车帘领先走了出去,皇后却坐在车里没动,她眼望着地面,许久才道:“如果你还有机会回到皇宫,要小心你最亲的人。?
说完,不等我答话,塞给我一枚殷红的玛瑙血戒指,头也不回地下了车,拖着长长的灿烂裙裾上了凤銮。
我摩挲着这枚戒指,尚余留着她的体温,这是什么意思?是表示她接受了我,把我当朋友了吗?这是最后的诀别吗?
(。。)
正文 第二百零九章 兵临城下(二)
更新时间:2011…3…8 1:33:12 本章字数:4083
鼻头一酸,终忍不住滴下泪来。夜色她们重新上了车。一起挤在车里,我听见车外的侍卫大声勒令我们老实待在车里,不许下车。
车队重新出发,夜色她们都感到了与众不同的气氛,惊恐地在我身旁身子发颤。我虽然心里紧张,也不敢随便撩开车帘,一窥外面天地。只听见外面不时响起山呼海响:“太后娘娘千岁,皇后娘娘千岁,王爷千岁!”的呼喊声,如滚雷碾过我的心头。
十里的路程转瞬即至,马车停下的时候我知道是到了营地了。终忍不住心头的好奇和害怕,我试探着轻轻把帘子ian开一条缝。
疑。我们的马车停ao在毫不起眼的角落,前后左右都是一身铁甲,手持雪亮的长矛的兵士,正前方太后身披凤袍,傲然坐于凤銮中,两旁的侍女挽起珠帘,太后的容颜显lou无
皇后的车驾也是一般,远远只看见她挺直背姿态端凝地坐在凤驾中,却看不清脸上表情。雍和王下了马,皇后见状也立刻伸出手来。扶着侍女的手下了马车,他们亲自扶着太后下车,一左一右以保护的姿态站于太后身边。
太后扫视一眼静下来鸦雀无声的众军,面带威严目光凛然,朗声道:“众位将士,哀家和皇后本应身居九重,慈泽万民,可为何却出现在这里?而你们,有家有子,原本生活平静安详,为何也出现在这里?那是因为你们忠君爱国,响应了哀家的号召!那是因为昏君无道,荼毒大周,上不能开疆扩土,下不能治国安民,造福百姓!对臣子刻薄暴虐,用人不明,贤能之士屡屡被贬,阿谀谄媚之士步步青云!皇帝虽不是哀家亲生,也是哀家一手养大的,感情不可谓不深,他对哀家也是孝顺关切,可,哀家不但是他的母亲,也是全天下臣民的母亲!如果哀家只顾自己享受荣华富贵,不闻不问,那百年之后哀家有何面目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帝!更有甚者。有何面目配做天下臣民之母?是以,今日召集各位将士,为国家计,为百姓计,废黜昏君,另择贤能!”
这番话说得慷慨激昂,掷地有声,听得我心里一颤。紧接着雍和王站了出来说话,“今日立功者,赏金三千,赏银三万,官进三级!”
这些如狼似虎,历经了战火洗礼的将士全都被撩拨起了血性,纷纷举起长矛,高呼:“废黜昏君,另择贤能!”
我无声无息地放下了车帘,心头一阵冰凉。真正忠君爱国的会相信了太后的说辞,爱财爱官的也会吃雍和王那套,当真是双管齐下,万事俱全,崇韬啊崇韬。你当真已经束手无策了吗?
之后大军便开拔驶向了京城,我们的马车夹在大军中动弹不得,只能随波逐流。夜色含霜吓得脸雪白,眼神中流lou出无法掩饰的惊恐和害怕。我不禁暗叹,她们要不是跟了我就不用承受这些,都是我害了她们。
倒是临儿,在这样的情况下还能香甜地吃奶,睡得酣熟,夜色怯怯地问我,“小姐,我们会怎么样?”
我不想这个时侯还要她们担心,应声道:“别怕,不会有事,若皇上胜了,我们就回宫,若,太后他们胜了,我们就隐居民间,重新开始。”
她们对望一眼,这才放下心来。我却还有一句话没说,若崇韬胜了,我只怕会被盛怒的太后毫不犹豫地杀死,哪还能回宫?
我爱怜地摸摸临儿红彤彤的小脸,秦芷,对不起,我答应你的事情做不到了。当京城城门朱红蜿蜒的城墙出现在眼前的时候,大军终于停了下来。
我也被人客气地“请“下了马车,夜色她们瑟缩在我身畔,跟着我站在了皇后的身边。四周的兵士看着大腹便便的我。都惊诧无比,无法明白大军中怎么会多了一个步履艰难的孕妇,还跟他们眼里尊贵无比宛如天人的皇后娘娘并肩而站。
城墙上伤痕累累,火烧的痕迹,箭擦过的痕迹,鲜血凝固成褐色的痕迹,处处都表明了双方已经不知打了多少仗了,战事成了胶着之势。
城墙上人影幌幌,中间簇拥着一个高大的熟悉的明黄身影。不知为何,第一眼看见那个熟悉身影时,我的眼泪就忍不住涌了出来。被掳出宫的时候,被出卖背叛的时候,一路委屈艰辛的时候,我都没眼前这种感觉,这么心酸,这么难过。
太后皇后雍和他们都静静凝视着城楼上的身影,一句话也没说。城楼上的明黄身影顿了顿突然消失了,没多久,关闭了足足半个多月的城门缓缓打开了,那明黄的身影带着人没有迟疑地走了出来。
我被惊住了,这样的时候,你出来做什么?雍和他们不会跟你客气的!崇韬瘦了很多,精神却很好。眼睛黑得发亮。他眼神在我身上一扫,便看向太后,一撩衣袍竟在满是灰尘的地上跪了下来,端端正正地叩了三个头,“儿臣给母后请安,母后万福。”
我以为太后会厉喝一声“”来人,拿下“,太后却只是静静看着崇韬,半晌才轻叹一声道:”起来吧,哀家受不起。“
我大感诧异,崇韬却已是闻言起了身。皇后微微一福,微有些愧意,“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安。“就连雍和王也抱拳给崇韬行了个军礼,
我惊愕之下,不明白他们这是做什么。转一忖思才明白,这是做给旁人看的,雍和王想要夺位,就必须站在大义之上,让别人说不出什么来。他们可是说崇韬残暴,昏庸无道,自己是为国为民,现在自是要表现出恭敬来,他们自是没有错的,错的是崇韬。崇韬也是一样,他若不跪,就是不孝,这也是大过失。
我想明白了,不由感叹,这一家子啊!
崇韬目视雍和王,缓缓道:“霆弟,咱们是骨肉至亲的兄弟,你蛊惑太后皇后,一路挥兵直捣京城,心中可有愧?“
雍和王眼神闪烁了一下,随即义正言辞道:“臣弟心中无愧。皇兄,臣弟对皇兄忠诚一片,天日可鉴。只是,为江山社稷,皇兄你实在不适合做皇帝。若皇兄肯让出皇位,臣弟也发誓绝不染指皇位一寸一毫!皇兄已有子嗣,自可传位与皇子,安享太上皇之尊!“
崇韬嘲讽地看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太后,嗤笑道:“不适
合?为江山社稷?朕自问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对社稷倾心以付,百姓虽不敢说是盛世,倒也称得上是丰衣足食。你们说朕昏庸无道,免了你们的人官职就是昏庸?笑话!“
雍和王闻言不禁词穷。索性眼一翻,硬邦邦道:“没有人会承认自己施政不明,太后当皇兄亲子,皇后乃是皇兄妻子,而颜家和龙家,众所周知对朝廷对皇兄忠心耿耿,如果皇兄无错,试问这些人怎么会反对皇兄?“
崇韬哂然一笑,转向皇后,深深看了她一眼,负手言道:“皇后,你与朕好歹一场夫妻,你真的想清楚了?决定了吗?“
皇后在众目睽睽之下难堪地咬了咬唇,目中划过一丝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