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他，此刻又在想着什么呢？会不会……也跟我一样，躺在床上，却难以入眠？
唇边弥漫着苦笑，眼底却慢慢映出他那张沉默着却仿佛有千言万语要讲的脸，呵……从遇见他开始，就从未见过他像今夜那样任情，好像孩子一样不讲理。一个眼神一个字眼，一众属下撤盘子的速度就比眨眼还快，就算是后来冷眼看着我为冥夜夹菜，自己安安静静的坐在一边，不发一言，竟然也让坐在他身边的律覃坐立不安如坐针毡！
真是个孩子。摇摇头，挥却心中那张不断闪过的脸，虽然知道这样也不会减少对他的半分思念，却硬是强迫自己把目光移上床下的冥夜身上。一如往常的结实体格，冥夜以背对着我，侧身躺在单铺在地板上的软褥上，宽阔的胸膛平稳的起伏。
失去了成为莲华教夜君的那段记忆，醒过来之后的冥夜也失去了身为夜君时候所拥有的全部内力，唯一余下来的，也只剩下了他身体上那些无端多出来的伤疤痕迹。不过，这样也好，如果让冥夜知道他在这个世界曾被洗去了对现世所有的记忆，还被灌输了虚拟荒诞的信念，曾经对泣月忠心不离，甚至他还做出过伤害我以及我身边人的事，那他一定会为此自责不已！
穿越前是什么样的他，等到回去之后还是什么样的他，那这样，我是不是也可以把对这里的一切就都当作一场梦，深深的埋藏在心底？
微微开着的窗却突然发出“吱呀”的一声，蓦的闪过的黑影让我打了个激灵，一下子从床上爬起来。
伸手不俗！不过，想在我眼皮底下逃走，还差点火候！
飞身而起的同时，冥夜还在沉睡着，这一点的响动对于没有内力的他来说，十分的轻微，很难感觉到，就像清风扫过树枝时候，所带走的几片摇摇欲坠的叶子，如果精神不是特别的集中，就算清醒着的人也难以察觉。
从窗口钻出，几步踏上房檐，我的身体如同飞燕般轻盈，脚尖轻点在瓦片上面，姿势如骄傲的青鸟，展翅欲飞。
“哪里逃？”微微扯起嘴角的同时，我已凌空而起，身前的黑衣人却连头也不回，脚步如飞，径直向前逃去。
难道幻境城的那群属下都睡死了？纵然他轻功了得，倒是也不至于完全不被发现啊！难道有诈？这么想着的同时，脚下就微微的慢了下来，身前的黑衣人竟也停了下来，微微回头，却有立即迈开脚步，这一次他施展的竟然是——
莲华教的功夫！？
眼底的不耐蓦的就被大火点燃了，那日若不是莲华教惨绝人寰，以落日城千人性命作交换，也不会布下红莲之火召唤出火神祝融与他的九条火龙……莫任情也就不会身受重伤，而未泯……他也不会离我而去！
那日我就发下重誓，莲华教的人，以后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杀一双！这么想着，我立即就加快了的脚步，轻点在墙壁上的脚尖注入了十成的气力，而面前的黑衣人也就蓦的离近了几分，可我掌中的玄吟还未挥出，那人竟侧身一滚，顺着大敞的窗子，又钻进了客栈！
玄吟的剑光有些暗淡，不似如临大敌时候的杀气四射，而我虽然并没有在那个黑衣人身上感到明显的杀气，却依然紧跟着他后面，钻进了窗子。
黑漆漆的周围，是蓦的闪烁的银光，还未来得及退却，玄吟便被突来迫近的银色逼下，挤在墙角动弹不得，可即使这样，它依然未显出半分的杀气，直到我眼底映出面前的人影时候，整个人才蓦的明白自己是又被人设计了，刚刚那个黑衣人为什么可以肆无忌惮的将我引向这里还没有任何人干预，那……分明就是律覃假扮的！恼怒的收回了玄吟，趁着现在还能控制自己，我转身就向外走。
可我还未接近的那扇大敞的窗，就已被身后的莫任情拦腰抱起，强制的将我的脸扭向他，夜色弥漫的双眸紧迫的盯着我，把持不住，开口便是微怒的话音，“青商，门在这边——”
面前的窗被他长袖一扫，便关了个严实，原本还能靠月光照亮的屋子此时却是彻底的漆黑一片，莫任情的心跳有些快，鼻息也有些乱，可紧紧环在我腰际的手臂却如磐石般坚毅，稳稳的摇不动。
迈步，却并不是向着门所在的方向，不等我开口，他拖着我后脑的手轻轻一抬，炽热的吻便已绽放在我唇边，眼底却仍是清晰分明的怒气，“我不许你跟他睡一起——同屋不同塌也不行。”
我却已侧脸躲开他的吻，冷冷的道，“等我回去了就算跟他睡一张床，就算做了……你还管得着么？”
原本就紧蹙着的眉目在看到我的话之后更是阴云密布，而紧紧抱着我的身体也是蓦的抽紧了，莫任情张嘴，努力克制，却还是控制不住的嘶吼，“青商，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的唇角却已高高的挑起，就这样直视他的目光，冷冷的道，“莫任情，其实我早就想要告诉你了——等不等我，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无关。”
蓦的一怔，唇线却是拉的更加的紧了，可开口，却蓦的变成了平平静静的话语，“你说的没错，等你，的确是我自己的事。”
我的双眸也已因为他嘴角的苦笑而蓦的紧涩，却又咄咄相逼，“那我要跟谁睡觉跟谁在一起也是我自己的事，跟你无关！”
“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
莫任情的话音因为激烈的情绪而变得有些颤抖，可他的话还未说完，我便已从他的禁锢中挣脱出来，蓦的推开他，远远的退开到墙角，唇边却是冷冷的笑，“你在我身边又怎么样？你知不知道自己给我多大的压力？好不容易……我终于找到冥夜可以离开这里了，却因为你……不得不说自己还要回来——呵……我怎么会回来，这种破地方，我走了，就一辈子都不会再回来！”
嘶吼的说完这些，我的精神都已近崩溃，莫任情却静静的站在一旁，隐于黑暗中的脸看不清表情，过了许久，许久许久，等我都平静下来，意识到自己都说了什么的时候，他才轻轻的开口，每一个字都好像在冰水中浸泡过，不断颤抖着，却又缓缓的，清晰的，一个字一个字的从他的唇齿间吐露出来——
“青商，你说这些话……可都是当真的么？”可他的话音却相当的低，几不可闻。
是么？是当真的么？我是真心的要离开这里么？我是真的想离开他的身边么？晶莹的泪滴顺着脸颊滑落，但我心中清楚，他看不见我的泪，正如此时我看不见他眼中弥漫的痛苦一样——
呵……不得不说，黑暗真是一个好东西，可以让人把一切的虚假都做成真心！
“当然。”轻柔的吐出两个字眼之后，我的眼底就清晰的映出他掩埋在黑暗中的身体一阵不期然的颤抖。可，虽然不知道自己扬起的下巴在他的眼中是一条怎样骄傲的弧线，我却希望得到他撕裂的怒吼，只要……只要他再一次把我禁锢在怀里，就一定会知道此时的我，是多么的无助……多么的害怕……离开——离开他！
可莫任情却已颓然的转过身去，慢慢扯起嘴角，低低的笑起来，只是那笑声却比哭声还苦涩难堪——
“本来，青商，本来我是想告诉你，明天就可以替水陌报仇拿到轩辕剑——不过，想让你高兴的事，却被我搞砸了……对不起，一直以来，让你那么痛苦，我不知道跟我在一起，会给你这么大的压力……对不起。”说着，莫任情突然蓦的垂下头，低低的道，“只是青商，我不想再看着你为了伤害我而伤害你自己，你知道的……跟不爱的人在一起……跟不爱的人……做事，都只是在伤害你自己……”
我却也扯起嘴角，低低笑起来的同时也把眼泪都吞咽进嘴里——
“莫城主，看来，你还是太不了解我了呢！你刚刚说什么是伤害？我倒是觉得那也是享受呢！呵……就算你不相信也好，但我就是这样的人——朝三暮四！水性杨花！我就是吃着碗里的看着锅里的，如果不是要顾及你……律覃封绮也早就被我吃进肚里了——”
“明天……我就将轩辕剑给你……是走是留，都随你。”生硬的打断我的话，莫任情轻轻的挥手，“律覃，送……曼姑娘回去休息，还有，主意加强警戒，我不想在看到黑衣人出现！”
蓦的出现在门口的律覃，一身黑衣还为来得及换下就蓦的俯身跪地，急急的道，“夫人，这事都是律覃私自主张……跟城主没有半点关系，请夫人重重责罚属下，只是千万不要迁怒城主——”
“律覃，”被门口的月光所照耀，莫任情的脸上是平静的笑，他静静的看着跪在地上的男子，轻轻的道，“以后，我不想再听见‘夫人’这两个字了，曼姑娘会在城里暂住几天，她的一切就交由你打理，你要……好好留意。”
“不必了。”不等律覃回答，我也轻轻的挽起一抹笑意，静静回视莫任情，“明天拿到轩辕剑之后，青商就告辞了，也不劳律领主费心——”
深不见底的夜眸中是浅淡的波澜，莫任情却转过身去，点点头，道了一句，“好。”
我们的对话是从未有过的平静、和谐，平静到只要面对，嘴角就都是平静的微笑，和谐到只一句话，就能轻易的达成共识，虽然，这在以前的我看来，是根本就不可能发生的事。
“莫城主好好休息，青商先走了。”再笑，转过头来，面对律覃，也是微笑。
可，又有谁知道，我的整颗心此时都已悬浮在了泪河里，上上下下，沉沉浮浮。
而我，也是在那时候才知道，原来爱情的苦涩没人懂得，一切的心酸都只有自己才知道。
第三卷 第四章 下江南（4）对面
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那一夜，我一个人静静地坐在窗前，凝视着夜空中的月亮，任凭月下的清辉散落一地也散在我的身上。
没有眼泪，没有紧蹙的眉，甚至也没有了那颗纠结的心，我只是突然对自己麻木了，为什么。。。。。。当我终于下定决心请他不要再爱我的时候，反倒是先把自己弄得遍体鳞伤痛彻心扉？可……
我知道这一次，他是再也不会来找我了。我的狠言厉语已经把他伤到了极限，伤的彻彻底底，伤的体无完肤，而他，那么骄傲的他，又怎么可能再回来，寻找这样的我？
当第一缕晨曦照在我身上的时候，干涩的眼角终于开始湿润起来，却不是为了被我亲手埋葬的爱情，而只是为了。。。。。。离开。终于，可以狠下心，离开。
“青商。”冥夜醒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我，他日后告诉我的时候，说他从未见过那样沉静安宁的我。
回眸时候眼角的晶莹伴着窗外散落的晨光，迷惑了他的眼睛，让他以为坐在窗边的人，不是真实存在的，而只是他一个美好的梦境。
安宁。平静。这是日后他经常用来形容我的两个词，美好的让人不敢触碰，那晶莹的面颊好像是湿润的白玉，看一眼就让人顿生安宁。
“青商，你醒的好早。。。。。。”冥夜揉揉眼睛，站在我的身后，晨光是那么清明，静静的照在他的脸上，让他整张脸都柔和了起来。
“洗漱一下，下去吃饭吧。”静静的开口，我从窗前站起，心中却蓦地闪过了莫任情的脸，嘴角却是轻轻地扯起，漫出一抹淡笑，他醒的一向早，平日若不是因为我在怀里，他早就起床看书练剑了，哪里会陪着我睡到日上三竿？
可这样想的同时，却是静静的看着冥夜，轻声道，“冥夜，我们可不可以更早些回去，既然很快就能找到神器，为什么还要拖这么久。。。。。。”
回应的却是诧异的目光，可随即，冥夜就将我一把抱住搂在怀里，“可以，当然可以！紫微星升起一般都在每月的月末，这样算起来，我们当然可以提早回去了，应该是一个星期之后……”说着，冥夜竟然轻轻舒了一口气，“青商，其实昨夜我还担心你会不想离开，今天听你这么说，我才放下心了。。。。。。
说真的，如果让我撇下你一个人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在这种人命比骡子马还贱的地方，我实在是担心你……”
“哪里的人命不贱？”微笑的看着冥夜，我不着痕迹的睁开他的怀抱，“其实无论哪里都是一样的。。。。。。如果有不一样的地方，那也只是因为心中最重要的人在那里。”
“我去端水来，你在屋里等着我。。。。。。”冥夜微笑，然后向门口走去，而我，却将张开的嘴又慢慢闭上，既然我现在已经如愿以偿的成了幻境城的“曼姑娘”，那我还有什么资格命令幻境城的树下替我端茶倒水？不如，一切就都亲力亲为好了。
可刚刚拉开门的冥夜却蓦地怔在原地，呆呆地看着俯身跪在门口的黑衣男子，过了许久才吐出三个字，“律。。。。。。堂主？”
抬眸，正对上律覃那张一贯白皙的俊脸，一整夜跪在门外，细致梳好的发也不禁显得有些散乱，而那张一贯白皙的脸颊此时也没有了那份腼腆，取而代之的都是满满的愧疚与歉意。
挑挑眉示意冥夜出去，然后慢慢的弯起唇角，扯出一抹笑，轻轻地道，“律领主这是做什么？”
见冥夜出去，律覃才开启唇瓣，沙哑的道，“律覃跪请夫人责罚。”话罢，便又是俯身叩首，整个身体都压在冰冷的地板上。
“律领主快起来吧，你没有错，青商也受不住律领主一拜。”
律覃却是结结实实一颤，又道，“夫人不原谅律覃，律覃就不起来。”
敛眉，吐出的话已明显冷落下来，“这里没有什么夫人，不若找夫人，就去别的地方找吧，青商此时虽是客，无权过问城中之事，但是若是莫城主以及你的下属知道你在这门口跪了一夜，还不知会怎么说我？”
“夫人。。。。。。”律覃喃喃着抬眸，却已迎上我冷冷的目光，原本掺杂着疲惫的脸就更加的苍白。
“回去吧。”陡然平静下来的口吻，我对着律覃微微的一笑，“谢谢你这些日子的照顾，你的心意，我一直都懂。”
律覃却又是叩首道，“律覃从来不敢有非分之想，若是以前有言语冲撞了夫。。。。。。曼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