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呆了呆,虽然很生气,也不想跟幽素较真,不然她又会没完没了起来。其实她现在更担心小周,不知道太子会不会接着把她放回来。
至于涟漪到底会怎么样,她根本不想管,也管不了。
“啪啪啪”,不大会儿功夫,院子里传来沉闷的捣衣声,幽素已经坐到涟漪的位子前,狠狠洗着满盆的脏衣服,一边洗还一边低声咒骂着,大概是在说倒霉之类的话吧。
太极殿上一片昏暗,有冷风不时从门缝和窗户缝里溜进来,冻得人直想打哆嗦。
“刚刚去哪里了,都不知会朕一声?”韦天兆沉着脸看着新晴,满眼的烦躁,只不过一会儿功夫没有看到新晴,他就觉得少了什么似的。
这感觉还真是奇怪,他都十五年不见新晴了,为什么如今才见到她,他就已经离不开她了。
“奴婢、奴婢没有去哪里,就是、就是斗胆向太子殿下询问雪含公主是否安然,皇上恕罪。”
新晴脸色有些发白,她很清楚如果韦天兆知道她是为了涟漪的事找太子询问,一定会生气,所以刚才话出口的一瞬间,她还是没有说实话。
“是吗?”韦天光冷笑,他又不是傻瓜,怎么会看不出来新晴回护涟漪的心意,“新晴,欺君之罪,是要杀头的,你不知道吗?”
“奴婢该死!”新晴暗道一声糊涂,才要跪下去,又蓦地想起韦天兆先前的话,又直起身来,惶恐莫名,“奴婢、奴婢不敢欺瞒皇上,奴婢是担心涟漪,不知道她怎么样了。”
好在她现在还不知道涟漪被痛打的事,否则她还不得急出病来?
她原以为韦天兆一定会大为恼怒的,因为她知道他现在最不想听到的就是“涟漪”这两个字,不过意外的是,韦天兆居然没有生气,也没有继续问下去的意思,就这样沉默下去。
“皇上,奴婢有一事相求,请皇上恩准。”既然他没有生气,新晴略一犹豫,还是决定说出来。
“说。”韦天兆看着别处,冷冷吐出一个字。
“谢皇上!”
新晴再施一礼,暗暗鼓了鼓勇气,死活就看这一回了:
“皇上,皇后娘娘现如今昏迷不醒,涟漪又、又到了浣衣局,都不能照顾年幼的雪含公主,依奴婢年见,雪含公主留在东宫也非长久之计,如果皇上不嫌奴婢粗手笨脚的,奴婢愿意服侍雪含公主,直到---”
突然说不下去了,她不知道应该把雪含照顾到什么时候,是到婉皇后醒过来的时候,还是到韦天兆宽恕涟漪的时候,还是别的什么?
韦天兆终于回过头来看新晴,原来她是为了雪含在求自己,真亏她能有如此细心,还能想到雪含的处境。
不过,他是不会同意的,“不必了,苍涯既然愿意留雪含在东宫,朕也由了他,无须你多事。”
因为婉皇后对他的背叛,他已经不再疼爱雪含,而他既然要新晴留在他跟前,又怎可能让雪含再跟过来,让她整天在自己眼前晃,那不是自找不痛快吗?
“皇上?”新晴呆了呆,她原以为韦天兆会念在骨肉情份上,不忍心雪含受委屈而答应了她的,没想到他会拒绝得这么干脆。
不过细一想,她多少也能明白韦天兆的意思,情知多说无益,只有闭上了嘴。
大周其实有些多虑了,太子根本没有心情、也没有理由为难小周,他们把涟漪和雪含带回东宫之后,他就让小周回去,而他自己则不由分说就把曹元宠从幽铭宫连拖带拽地拉了来。
“太子、太子殿下,有什么、什么事?”
曹元宠跑得上气不接下气,太子拉着他一条胳膊没命地跑,直到进了房间才放手,他这条胳膊都快掉下来了。
“快,快为涟漪治伤!”
太子也有些气喘,一把将曹元宠推到涟漪床前去。
涟漪正紧闭着双眸,长长的睫毛痛苦地颤动着,即使是在低迷当中也难忍满身的疼痛。
“涟漪公主又怎么了?!”
曹元宠惊叫一声,猛回头去看,这一下不由他不脚下一软,无声苦笑:这下好了,先是婉皇后,后是雪含,现在又轮到涟漪,他欠婉皇后的,算是在这母女三个身上都有所补偿了。
“快去快去!”都什么时候了,还有闲心问个不停,太子一屁股坐了下去,不住扯着衣领,他这一番又是急又是心痛的,虽然是寒冬时节,他身上也早已被汗湿透了。
“是,太子殿下!”
曹元宠缩了缩脖子,也不敢再多说,现在是正是多事之秋,还是少说一句为妙吧。
他小心地为涟漪看了看手臂上的伤,当然他一眼就看出来这样的伤是怎么来的,他心里哀叹一声,既然被打去了浣衣局,受这种罪也是不可避免的事。
“太子殿下,臣斗胆,请太子殿下回避。”
曹元宠才要解涟漪的衣服,突然意识到太子还在房里,便客气地请太子走人。虽然涟漪是太子的妹妹(现在不是了),但毕竟男女有别,太子还是出去的好。
“哦?哦,知道了。”太子略一怔,明白过来,立刻站起身来,“那我先去看看雪含,涟漪就交给你了。”
“太子殿下慢走。”恭敬地送太子出门,曹元宠才回过头来,叹息着摇了摇头,为涟漪治起伤来。
出了门,太子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脑子里更是乱成一团,怎么也理不出头绪来。
他几次三番去求父皇放过涟漪,怎奈父皇早就恨涟漪入骨,怎么都不肯答应,他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
虽然现在他把涟漪带回东宫来,但他心里很清楚,父皇是不会允许他这么做的,父皇一定会把涟漪赶回浣衣局继续受苦的。
而他也不可能瞒得了父皇多久,他知道父皇每隔几天就会去浣衣局一次,如果到时候父皇看不到涟漪,他真不能想像父皇会有多生气!
“唉!涟漪啊涟漪,你叫我怎么办呢?”太子连连叹息着,眼睛也只顾看着地面,都没注意到梅溪儿远远地就冲着他走了过来,还一脸的怒气。
“太子哥哥。”
梅溪儿都走到太子面前了,太子还当她不存在,她心里这个气,横身挡在太子面前,硬梆梆地叫了一声。
“溪儿?”太子吓了一跳,猛一下抬起头,“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我是要问太子哥哥怎么了!”梅溪儿狠狠跺了跺脚,她只有气极了的时候才会这样,“太子哥哥,我听说你把涟漪带回东宫来了,是不是真的?”
她刚一听到婢仆禀报这件事的时候,差点没气昏过去!
她真不知道太子是怎么了,就算他心疼这个妹妹,也不至于糊涂到这个份上吧?别忘了把涟漪打入浣衣局可是皇上的旨意,太子却敢这样公然违抗圣命,这不是摆明了跟皇上对着来吗?
好,就算太子为了维护妹妹不惜牺牲一切,她和梦觉可不想被涟漪这个、这个不知道父亲是谁的人给连累,太子到底有没有为她们母子想过?
“是真的,溪儿,我正要跟你说这件事,涟漪会在东宫待一阵子,你又要辛苦了。”
太子没打算瞒着梅溪儿,只是还没来及跟她说。
不过,他看得出来,梅溪儿不愿意涟漪留在东宫,所以他脸色也不大好看,明着是跟梅溪儿商量,实际上根本容不得梅溪儿说不。
“我不同意!”梅溪儿大叫,气得胸膛不住起伏,“太子哥哥,你是不是糊涂了?涟漪她、她可是---”
“你敢说?!”
太子眼神一寒,猛地握紧了拳,如果梅溪儿敢把那两个字说出来,他绝对会毫不犹豫地一个巴掌扇过去的。
“我---”梅溪儿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到底还是有些害怕,却还是半步也不让,“太子哥哥,你可要想想清楚,这样、这样不合规矩!”
太子妃告状
“规矩是人定的,何况在这东宫,我说了就算。”算你识相!太子冷冷看了她一眼,放开了拳头。
“太子哥哥,你、你别这么固执,这、这样真的不行!”
梅溪儿突然上前几步,一把抓住了太子的双臂,强迫他面对自己:
“太子哥哥,我和你做了十几年的夫妻了,你知道我不是心狠的人,我不同意涟漪留下,是为太子哥哥好,也是为东宫上下着想,你想清楚,你想清楚啊!”
“我想得很清楚,涟漪不能再留在浣衣局,不然她早晚会没命的。”太子毫不留情地用力一甩,甩开了梅溪儿的钳制,“你不用再多说了,我已经决定留下涟漪,等她伤好再说。”
说完他看都不看梅溪儿一眼,快步往雪含房中走去。
梅溪儿呆呆站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来,眼里慢慢流下了泪:到了今天这一步,她跟太子之间算是决裂了---就为了雪含,还有涟漪那个“孽种”!
“涟漪,你好,你好得很!”梅溪儿一边流着泪一边阴狠地笑,“就算你成了人人不齿的孽种,却还是可以得到太子哥哥真心相待,你本事还真不小,我倒是要好好领教领教了!”
想领教吗,来日方长,不怕没有机会的。
太子怒气冲冲地到了雪含房里时,雪含居然已经醒了过来,但她身子很虚弱,大概是伤口又有些发炎了,她又发起了高烧,难受得眼泪汪汪的。
“太子哥哥,姐姐、姐姐呢?我要找姐姐,我要找姐姐!”昏迷之前的事她还没有忘,更令她难过的是,为什么一觉醒来又回来了东宫,姐姐也不见了。
“雪含乖,姐姐就在这里,等你伤好点了,就去看她,好不好?”因为涟漪确实在这里,所以太子说起这样的话来底气就足多了,也敢看着雪含说话了。
“真的真的?!姐姐也来了?!”雪含惊喜莫名,上身抬了抬,终于还是没有力气起来,但神情是狂喜的,“太子哥哥,你没有骗我?!当然当然,太子哥哥说过,都不会骗我,是不是?”
“是!是!”太子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再没有比看到雪含笑起来的样子更令他感到开心的事了,“所以呀,你不要着急,要听我和太子妃嫂嫂的话,好好养伤,然后才有力气去看姐姐,是不是?”
“嗯!”雪含乖巧又用力地点头,温顺地要命,“太子哥哥放心吧,我一定会听太子哥哥还有太子妃嫂嫂的话,我会好好地听话!”
“雪含乖!”太子温柔地笑笑,雪含已经疲惫至极地闭上了眼睛,带着无限的满足睡去了。他帮雪含掖了掖被角,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了。
把涟漪留在东宫,对雪含来说是天大的喜事,而对梅溪儿来说则是怎么也无法忍受的事,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梅溪儿,怎么让她明白自己实在不忍心看着涟漪在浣衣局任人糟蹋。
虽然现在他和涟漪已经没有了血缘之亲,但他就是放不下涟漪,不管怎么说他们两个称兄道妹了十五年,这份手足之情哪是说断就能断的?
“算了,就算没有人懂我又怎么样,只要我认为是对的,我就得去做!”
许久以后,太子像是下定了决心一样,目光重新变得明亮起来,也许等婉皇后醒来了,就什么都好办了。
或者说,就什么都不用办了。
梅溪儿不是那种只知道吵闹的女人,她知道只凭自己一张嘴,是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太子把涟漪送回去的,而她又不敢贸然去找韦天兆搬弄是非。
现在韦天兆变得更加喜怒无常了,她怕会偷鸡不成蚀把米,所以她很聪明地把这件事告诉了自己的父亲、太傅梅尧臣,让他为自己做主。
“有这种事?!”梅尧臣当然是吃了一惊,胡子都翘了起来,“太子当真这么、这么糊涂!?”
其实这哪是“糊涂”二字能够表达的,在他看来,太子根本就像先前的涟漪公主一样,疯了!
涟漪现在是什么身份,他会不知道吗?他这么堂而皇之地把一个被皇上打入浣衣局的“孽种”留在自己的东宫,群臣知道了会怎么想?
“是啊,爹,你可得替我做主,让太子把天---把涟漪给送回去,不然我可没法活了!”
梅溪儿委屈地直哭,越想越气,越想越恨,恨不得涟漪突然消失,那才好呢。
“糊涂,糊涂啊!”梅尧臣也不知道说什么好,重重一巴掌拍在桌上,背着双手出门去了。
看来朝中局势越来越不稳了,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出大事,而韦天兆就只有太子这一个儿子,如果太子再失德,雪池国可就完蛋大吉了。
未雨绸缪,永远都是明智的选择。
“有这种事?”韦天兆多少有些意外,虽然他很清楚太子对涟漪怎么都割舍不下,但没想到他会在不经自己允许的情况下就擅自把人给带出了浣衣局。
这于礼不合。
“皇上明鉴,不是臣要搬弄什么是非,只不过,涟漪公主她、她的事,皇上是知道的,如果---”
之前婉皇后在的时候,梅尧对她是很敬畏的,婉皇后的为人朝野共知,那些宵小之辈也没有机会搬弄是非的。
只不过这次的事太让人意外了,他们三个说什么也没有想到周耀齐居然会做出那样的事来,现在再说起涟漪来,梅尧臣也不禁有些尴尬。
“朕明白,梅爱卿不用多说,”韦天兆准冷笑一声,“这件事情朕自然会处理,梅爱卿放心就是了。”
“是,臣告退。”既然韦天兆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梅尧臣当然也不好再说什么,施礼以后退了出来。
梅溪儿早就在殿外焦躁不安地等待着,一见梅尧臣出来,立刻迎上去,满眼希望,“爹,皇上怎么说?是不是会立刻派人把涟漪送回浣衣局去?”
这是她最希望看到的结果。
“皇上说自会处理。”梅尧臣摇了摇头,不知道为什么,他有种不祥的预感,少不了得多嘱咐梅溪儿几句,“溪儿,皇上没有下旨之前,你先多忍让太子几分,别把事情弄僵了,知道吗?”
“是我要把事情闹僵吗?分明是太子哥哥不讲道理嘛!”梅溪儿不禁大为失望,想到以后还是跟涟漪这个“孽种”朝夕相处,她就恶心得直想吐。
“别吵,想让皇上听到吗?!”梅尧臣低声叱责她一句,回头往太极殿上看了一眼,确定没有人注意到这边,才放下心来。
“溪儿,听爹的话就是了,回去好好跟太子殿下说,涟漪公主的事,等皇上旨意吧。”
“我---是,爹。”
梅溪儿大为不满,却也不敢对父亲不敬,不情不愿地去了。
太极殿上一片沉寂,新晴嘴张了几张,就是说不出话来。
“你想对朕说什么?”韦天兆就算没有回头,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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