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阳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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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阳河畔- 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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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脑海里出现。他站了起来,在茅草房里踱着。自己又这么想:不会的,我陶儒浒不会就这样垮了。共产党再有多大的能耐,也绝对不会将我们杀绝,我的儿子,他们有能力、有脚、有手,他们也会设法逃走。你杀了老四,还有老五、老六、杀了老六,还有老四、老五。天无绝人之路。我陶儒浒不会垮的,不会垮的!
这时,伟珲拿着一张报纸走了进来说:“阿爸,恒利集团驻H市公司招聘文秘。这张报纸登有招聘广告。”沉浸于胡思乱想之中的儒浒这时才清醒过来说:“是个什么的公司?”恒利集团公司设在香港,H市这个公司是分公司,明天我要去试试,看看运气怎样。”
几个月来,伟珲为了能找到工作,几乎每天吃早餐后就到街上去碰运气。今天在一张报纸上看到招聘广告,高兴得不得了,马上拿着报纸回家来告诉阿爸。
伟珲又说:“听说集团公司老总是鹤阳人,这次亲自从香港来台招揽人才。阿爹,我想你还是亲自出马一趟,鹤阳人哪个没听过你的大名?”听了三儿的话后,儒浒为了儿子能有份工作,他亲自去恳求老板是完全可以。不过,鹤阳外出的人那么多,不一定都认识他,要是磨了嘴皮,仍是不肯给面子,那多难堪。他又想,身处他乡,在这种窘境之下,“民生”比面子还重要……。想到这里,儒浒马上换上衣服,拿着手杖,戴上那顶大沿灰色毡帽和儿子伟珲上路了。
来到公司,他在负责招聘的一位打扮时髦的小姐面前,双手递上自己的名片,并说他是集团公司老总的同乡,他想会见一下的老总。
时髦上姐拿着儒浒的名片进去了,儒浒父子在休息室里等待着。厅里那落地自鸣钟的秒针滴答地响着。听到这消逝时光的滴答哀鸣,越觉时间停滞。总不见进去的小姐出来,儒浒那从未有过耐性的心更加不耐烦了。
何老总看了名片后,老半天没有说话。他沉浸于一些往事回忆之中……给儒浒家送饭送肉,反遭棍棒狠打,奉命带人修路,被他挥杖驱赶;几张传单,险些被他送上断头台……,想到这里,他转脸对那位小姐郑重地说:“你出去令他马上离开这里,别站久了玷污我的公司。”当那位小姐转身要出去时,何总又再说一句:“令他马上离开!”
 
   第十二章(2) '本章字数:1930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11 15:58:12。0'
 
 这位何老总,就是当年在陶儒淇家当随从的何曲。
传单事件发生后,陶儒淇利用他的特殊关系,让何曲远逃。到香港后;为了糊口,几经周折,他在小巷旁摆摊卖小食度日,稍一安顿他就拿着儒淇老爷的信,去找老爷让他投靠的人。此人是佛教徒,在一民间慈善机构里任顾问。经他介绍推荐,何曲进入一间叫做恒利的味精厂打工。半年后,厂长见他脑子精明,反应敏捷,就提拔他当厂房保管。
在工厂里,他被厂长的女儿、也是厂里的财务爱上了。这厂长的女儿叫司徒莎莎,是司徒厂长的独生女。不久,厂长因车祸身亡,女儿莎莎当了厂长。莎莎和何曲结婚后,她当恒利集团的董事长,何曲当集团公司的老总。何曲成名后,时时想起自己的救命恩人陶老爷。常给陶老爷寄信,家乡解放后,音信就隔绝了。
     那位小姐离开办公室后不久,何曲突然又想起什么,让办公室秘书把那位小姐叫回来。小姐赶忙跑来找他,说那对父子已离开了,问他还有什么吩咐。他躺在沙发上,一言未发。
何曲想陶儒浒肯定是在家乡失守时随大军逃来台湾的,他的恩人陶儒淇老爷是否也逃来?他想叫这位小姐问问儒浒,但儒浒父子已被打发走了,他们究竟住在那里,又无从查找。儒浒名片上的地址是鹤阳县的,来台湾后他没有新印名片。
     何曲飞返香港前,交代办公室李秘书,叫他在H市的主要报纸上刊登。寻找陶儒淇的启事,并说:“找到线索,立即电话告知。”
儒浒碰了钉子后,灰溜溜地回到茅草棚里,坐在椅子上,沉思无语。儿子伟珲知道父亲心里窝火,又要发脾气了,赶忙说:“阿爸,没工干,不仅仅是我们,从大陆来的那么多人,生活比我们困难的还有很多。我想,以后政府会照顾安排的,你别心急。”
“今天,是我一生中最大的一次受辱,不肯聘用那是小事,叫我马上离开,这是什么话?要是在鹤阳县,谁人敢对我说这种话?”吃完晚饭后,儒浒对伟珲说:“来台湾后,有两件事时时在困扰着我,一件是不能把你妈带来。在家她一定会遭受**的迫害。另一件是……斩了呆子家的草,还未来得及除根,共产党就来了……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有那支根,春风一吹,它就又会发芽,长叶开花、结果。”显然,儒浒说“除根”就是“除”儒淇家的“根”。儒淇家的“根”就是能为儒淇传宗接代的陶天赐和天予。也就是说还没等他将天赐、天予杀掉,共产党就来了。
“爸,你放心,共产党绝不会是他们的春风。”陶儒浒“斩草除根”的计划,被共产党的炮火炸毁了,他来台湾后对此仍念念不忘。伟珲几乎每天都在H市的街头晃荡,当年参议长的威风,全然消失了。现在想的是找工干,寻业就,求生活。一天,他看报纸上的一条寻人启事,高兴得一下子跳了起来,启事是寻陶儒淇。但是,陶儒淇并不来台,来台的是他的父亲陶儒浒,他认为,报上登寻找陶儒淇,肯定“淇”字是错了,应该是“浒”。想到这里,伟珲拿着报纸直奔回家。路上,伟珲十分高兴地想着,有人登报寻找他父亲,此人肯定是他父亲的要好朋友,而且是有一定地位的人,要是一般平民百姓,自己的衣食都顾不上,哪有钱登报寻找从内地流亡来此的难民?有这样的好人缘,我的就业,我们的生活,可不必发愁了……
进门来,伟珲见父亲坐在椅子上,手中拿着一封信,满面愁容,干涩的眼眶里泪珠闪烁,看到这些,他心里一愣,站在门边,好'TXT小说下载:。。'久好'TXT小说下载:。。'久都不说话。
“阿爸,谁寄来的信?”伟珲小声问。
“你拿去看。”
看了信,伟珲蹲在地上,双手抱住着头,大声地哭着。儒浒躺在椅子上,像死了似的一动也不动。
信是儒浒的女儿菊芬从香港寄来的。解放以后,菊芬隐姓埋名,到海边渔村编织鱼网过活。后和一个性格淳朴的渔民互认兄妹。就是这个渔民利用出海捕鱼的机会,将她送出公海,偷渡香港……信中菊芬将家中的近况直陈。她说,大哥,四哥在“镇反”中遇难,五哥被斗后自缢身亡,母亲伤心过度,卧病不起……
“完了,我的家全完了。日本鬼子那么厉害,对我们来说,还损失不了什么。现在共产党来了,却将我家摧毁得这么惨……”停了一会,儒浒又有气无力自言自语:“唉,还有什么可说的了?在此,我举目无亲,贫困潦倒,在那,妻病子殂,家破人亡……唉,我的妻子啊,并不是我想抛弃你们,并不是我愿意漂洋过海,沦落他乡,这完全是共产党逼我这样的啊!”说罢泪流满面。
“阿爸,你不要太过伤心,要注意保重,**统治下的人们,像我们这样遭遇的,千千万万。人已死了,再伤心,再呼唤也徒然。阿爸,这张报纸上有一则寻人启事……”伟珲说到这里,从口袋拿出报纸,递给父亲。本来,在这种情况下,伟珲不想提起寻人的事,但他又觉得,就在这时提起这件事,可能会减少父亲的伤心。陶儒浒看报纸后说“寻的是呆子儒淇,这报纸给我看有何用?”伟珲说“可能‘淇’字是浒字之错。儒淇没有来台,为什么有人寻他。是否按启事上的联系电话号码,挂个电话去问问?”儒浒不哼声,躺在椅子上,他又沉浸于无穷无尽的苦思冥想之中。
 
   第十二章(3) '本章字数:1627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12 09:34:23。0'
 
 解放以后,鹤阳县人民政府文教科的科长,由县中学教师倪良担当。
陶天赐读县中学时,倪先生教他们的国文课。倪先生对聪明、活泼的陶天赐十分喜爱。天赐对这位知识渊博,教学有方的师长十分敬佩。陶天赐中学毕业以后,他的父亲叫他做两件事,一是要马上结婚,共产党来了,像他这样的家庭,若不趁早结婚,他就可能会一辈子打光棍。二是要他找到一个能混饭吃的工作。儒淇知道,他没有经济能力再让儿子读书了。现在这样的环境也不允许他的儿子再读书了。所以,就得叫儿子去找工作,自己谋生。
这时的符老板想以自己的聪明伶俐的女儿换取生意回生的希望破灭了。想在陶儒浒这棵大树底下乘凉的美梦也破灭了。他对女儿的婚姻问题只好听之任之,就在这种情况下,陶天赐和符荣华这对年轻恋人终于成了眷属。
陶天赐和符荣华结婚了,关心这对年轻恋人的亲朋友好们衷心地祝贺他们。有人说,这对新人真是天作之合。有人说,家庭的阻力,社会的压力,终究阻挡不了美满的姻缘。
这时鹤阳县正进行着清匪、反霸、退租、退息的“八字运动”,这一运动是为即将到来的土地改革铺平道路的,在进行“八字运动”的时候,每人的家庭成分、社会关系,都在进行摸底和调查。陶儒淇这一清朝遗老,不用调查,肯定是专政对象。在这样的背景之下,陶天赐要找工作做,的确是难于上青天。正当陶天赐苦思冥想的时候,突然他想到了他的老师倪良先生。倪先生在县人民政府任文教科科长,要是能看在师生的缘份上,倪老师派他当名小学教员,完全没有问题。但他又想:他如今是“运交华盖”、“墨面没蒿莱”的人,冒昧地去见老师,老师是否……想到这里,他心中又在自己责备自己:想当娼妓,又怕接客,真是岂有此理?
已经是掌灯时刻了,陶天赐来到倪先生的家,跨进客厅,见厅里坐着好几个人,他觉得家庭倒霉,自己背黑锅,自己怎能与人为伍?他想转身退出,然而,倪先生已看见了他,见他那羞答答的样子,马上叫他的名字,他就只得转身,在自己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坐着。坐在椅子上,一直没有说话。当厅里的客人陆陆续续地走完了后,倪先生关切地问着天赐:“都待在家里吗?毕业后怎么打算?”
天赐说:“升不了学,想找工作。
“干什么工?当小学教师行吗?”
“只要……”天赐本来想说只要混到饭吃,干什么都行,但又觉得老师面前说这些话欠缺礼貌,马上改口说:“当小学教师我行吗?”“初中毕业当小学教师,在我县来说是普遍情况,况且你还是个高材生。”
当小学教师,陶天赐当然愿意,不过,考虑到自己的家庭背景,不知道行不行,所以说:“我行吗?”倪先生说“天赐,当教师你还是较合适的,要是没有什么意见,明天你到文教科去写介绍信。”

暴风骤雨般的土地改革运动,正在鹤阳各地展开。陶家庄共有三十二户,在划分阶段成分时,按百分之五的比例划定剥削阶级,那么陶家庄的剥削阶级就有两家。哪两家?不用土改队和农会多费脑筋,贫雇农一开会,大家一致圈定陶儒浒和陶儒淇这两家。陶儒浒除盘剥百姓鱼肉乡民以外,还打死乡里无辜,杀害堂嫂和侄女,故定为恶霸地主,陶儒淇这个清末举人,家庭早已破落,生活跟一般贫苦农民并无两样。经农会和土改工作队的讨论研究,就定他为破产地主。
地主,是指占有土地,依靠出租土地剥削农民为主要生活来源的人。破产了,土地没有了,仍然是地主,这在逻辑上实在令人费解。土改划定成份时,有恶霸地主,工商业地主。这人们容易理解。唯破产地主这一成份的称谓和确定,使人迷惑,既承认了破产,又确认为地主,这在唯物主义的理论中如何解释?报纸上天天宣传一边倒,不革命即革命,既破了产,又是地主,这不是搞调和主义?不过,在这一点上,真正的马列主义理论家都糊涂了。
土地改革是一场革命。“……是一个阶级推翻一个阶级的暴烈行动。”陶家庄的贫苦农民,在共产党的领导下,暴烈地行动起来了。恶霸地主陶儒浒及老三伟珲已逃往台湾,老大、老四在镇反中已被镇压,老二听说在淮海战役中被俘虏。剩下的老五、老六土改一开始就离家逃亡了,被扎根串连起来的农民,在开斗争大会时,只有抓儒浒的老婆徐氏和贾氏来斗争。
 
   第十二章(4) '本章字数:2411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13 10:00:56。0'
 
 徐氏是陶儒浒的原配夫人,是“正宫娘娘”,但没有文化,生小孩后年老色衰,已被废于“冷宫”。贾氏出身青楼,虽生了四男一女,仍是乳丰臀肥,深受儒浒的疼爱。按道理,斗争地主时,贾氏应该是斗争的重点,然而,贾氏善于见风使舵,当她被苦主问她是否和恶霸丈夫儒浒狼狈为奸,鱼肉乡民时,她叩头如捣蒜,声声认罪。一些根子看到这些情况,就说她态度较好,有悔改之意。当民兵将她紧绑游村时,有人就悄悄地来到她身边,将套在她脖子上的绳子松一松,曰:让她喘一喘气,以便好作交代。又说斗争要注意政策……这些人斗争贾氏时,之所以手下留情,“注意政策”是有其缘由的。虽然国民党已败退台湾,共产党掌管了天下。但是,不少贫苦农民的心目中,都暗暗地自忖着:共产党掌管的这一天下,是否长久?也许国民党来日东山再起,还乡团又回来,儒浒大公大摇大摆地挥着藤手仗又回来,儒浒的当参议员的儿子腰间挂着左轮枪又回来。现在我们对他的家属斗争手下留情,他日儒浒回来,他们不是也会手下留情?当然,这些人振臂高呼口号时,声音比任何人都响。
奇(…提供下载…)怪的是,同是陶儒浒的夫人,那位所谓正宫娘娘的徐氏,却得不到这一“特惠”。
陶儒淇家没有人在台湾,儒淇这个破产地主,被发动起来了的农民骨干、根子对他的斗争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当然,他们知道,这个有名的书呆子,有的是书籍。一箱箱,一柜柜的旧书、破书、既不能填饱肚皮,也不能用去买鱼、买肉。从他身上,共不出什么财产,得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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