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阳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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鹤阳河畔- 第2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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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向睡眠索取时间,他在聚精会神地在解剖“拦路虎”,开会时, 他坐在会场的角落处,当台上作报告的人拿出“老婆娘的裹脚布”时,他就又悄悄地翻开了他的自学资料。
为了鞭策自已,陶天赐用一张纸,写着荀子的一句名言:“骐骥一跃,不能十步;驽马十驾,功在不舍。锲而舍之,朽木不折,锲而不舍,金石可镂”,贴在他宿舍的蚊帐顶上。睡觉前,仰躺在床上,对着这句名言,小声地读着。他还从鲁迅的一篇小说中,抄下这么一句话:“地上本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贴在他案头,每天坐在案前备课,批改作业,都看着这句格言。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天赐的学习,一天一天的在进步,自己充实了,知识面扩大了,在课堂上讲起课来,左右逢源,融会贯通。备课时,写起教案,文从字顺,得心应手。本来,天赐的刻苦自学,目的就是准备来日考学,远走高飞。想不到,这一自学,在客观上却大大地帮助了他的教学,加上他年轻热情,亲近学生,肯作家访。这样,这个年轻的老师,在学生和家长中,享有很高的威望。
鹤阳县召开全县中小学教师代表大会,陶天赐是六百多位代表中年纪最轻的一位,会上,他作了《教学与学习》的发言,根据他自己的实际体会,阐述了教师文化素质的提高,与提高教学质量的关系,他的发言,博得了与会代表们的好评。特别是他的老师??文教科科长倪良,对他的发言十分赞赏。
这年冬天,天气奇寒,学校的小学生都穿上臃肿的衣服。好像孩子们一下子就变肥大了起来。人们呼吸和说话时,鼻孔里、嘴唇边,都在冒着白气。
即将放寒假了,小学生们正在复习功课,准备期终考试。这时,学校办公室里坐着两位年青的客人,已是知天命之年的徐校长毕恭毕敬地坐在那里听他们训教,回答着他们提出的问题。
“教育工会是教育工作者先进分子的组织。这一组织绝不能让四类分子或历史不清楚的人混进来……”听了这位平头圆脸的年青人的话语,徐校长一下懵了。青年人又说:“你校的陶天赐家庭出身地主,据说参加过国民党。他在你校教书,不知道表现怎样?”
徐校长是个小心、诚实而认真的人。他说:“陶天赐老师家庭出身破产地主,解放那年他仅十六七岁,这样的年纪就参加国民党这恐怕……,不过,去年他申请考学,也有人说他可能参加国民党”。徐校长回答问题时,在“地主”前面加上了“破产”。在“参加过国民党”这句话前面加上“有人说他可能”。
年青人脑筋灵活,反应敏捷。听徐校长回答他所问的问题以后,平头圆脸马上说:“破产地主也是地主”。
接着,列宁装青年又说:“县总工会决定,暂时不批准你校陶天赐参加教育工会,其他申请的人全得参加,现在你就跟我到区里,领取会员证。”
一个被选参加教代会的先进教育工作者,不准参加教育工会,这的确是一件富有讽刺意味的荒唐事。
五月一日,国际劳动节。参加教育工会的教职工,都集中在区里庆祝自已的节日。陶天赐不是教育工会会员,不参加这一活动,就回家去看看荣华和那个出世不久的孩子。
路过乡政府,天赐见乡政府门前的墙壁上贴着红、黄、白三张告示,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字。上前一看,原来是公布全乡合格选民名单,待查选民资格名单和被剥夺选民资格名单。乡镇基层要选举新的领导机构,要通过乡镇选民来选举。选民资格的审查是一项严肃的政治工作。选民不能让四类分子来当,历史不清楚的也必须认真审查清楚。就这样,红纸上的名单是合格的选民名单;黄纸上写的是暂时不是选民,等待调查人员的名单;白纸上写的是被剥夺政治权利的四类分子名单。天赐眼利,一目十行地在那张红纸上扫瞄一遍,没有发现自已的名字,又扫瞄一遍,仍然不发现陶天赐这个名字。他额边冒着粒粒汗珠。这时,他马上想起区里的那纸复函,想起穿列宁装的青年和徐校长的谈话。肯定又是“据说”、“可能”在发难。他心想:可怕的“据说”“可能”呀!它使我考不了学,它使我进不了教育工会,它使我不能当选民……,以后它还要使我怎么样呢?封建腐朽的皇朝发明了罪恶昭彰的“莫须有”,怎么在极其伟大的社会主义社会,也有人沿用“莫须有”?想到这里,天赐移步到那黄纸的跟前,抬头一看,陶天赐这个大名清清楚楚地写在上面。一个念头在他的脑子里膨胀着。
 
   第十四章(4) '本章字数:1193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22 15:06:46。0'
 
 天赐记得有个同学叫王雄,在县总工会里任职,回到家天赐没休息就去找这位同学。找王雄并不是希望同学帮助他说情,让他参加工会,参加工会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主要是说明政府机关不能随便以“可能”、“据说”去坑害无辜,他要申明他的清白。工会是群众性组织,进入工会大门不像进入官府衙门那样令人心惊胆战,精神紧张。工会门口没有裂口张牙的石狮子,没有那铁板面孔的守门警卫。然而,不知道怎么样,来到这门口,天赐却步子沉重,心中犹豫了起来,一心一意来这里要找这个老同学,怎么到了门口又犹豫了呢?天赐自己也说不清。犹豫了半天,生活的压力驱驶着他快步跨进门去拜会老同学王雄。
陶天赐昂头阔步走进总工会。没有人盘问,没有人拦阻,他一直驱步来到了办公室。一个熟悉的面孔正在办公桌那边坐着。此人个子矮小,深深地陷在办公桌后面那凹了窝的藤椅里,远看过去他那个圆脸好像就是搁在办公桌上。他就是天赐所要找的老同学王雄。天赐热情地走过去跟他打招呼。此人见了天赐,爱理不理地微微点了一下头,就又埋头在办公桌上写他的东西。这时,在王雄心里谁是我们的敌人,谁是我们的朋友的那把天秤正在谨慎地权衡着。天赐认为他正忙于公务,自已的私事就稍等一会也无妨。他站了一会之后,就自找张凳子坐着。大约有半个钟头过去了,坐在藤椅那边的老同学还忙着在那张信纸上写字。有时斜着眼睛在窥视天赐。这时,一个留有羊角辫的姑娘提着水壶进来,到王雄的办公桌前,将桌上的茶杯盖打开,很熟练地向杯中倒进开水。王雄一边在她耳边小声细语,一边偷眼斜瞅天赐。接着,羊角辫又向对面那张办公桌上的那个茶杯倒开水。这张办公桌后面坐着个戴解放军帽的中年人。他脸色腊黄,面无表情,全无说话,好似是个机器人。羊角辫倒完开水后,又(炫书:。。)整 理了报纸架上的报纸,就来到天赐面前站着。她说:“这里就要开会了,两位主席(工会主席)正准备材料,你有什么事改日才来吧”。
听了这位姑娘的逐客令,天赐脑子里马上映出刚才王雄跟她咬耳细语的景象。陶天赐白白在这里坐一了个钟头的冷板凳,受了冷眼,听了逐客令,就只得悻悻地走了出来。
同学成了仇敌,兄弟变了冤家,这样的事情,在历史上,在人世间,都不难找到。他们之所以成
为仇敌,变为冤家,一般说来都是双方经过长期的磨擦,激烈的矛盾,白热化的抗争之后才形成的。而天赐和王雄,他们是老同学,好朋友,和睦相处,从来没有过什么磨擦。现在,一人在工会供职,一人在小学任教,谈不上有什么矛盾,更不要说有什么抗争,为什么两人相见,变得如此的冷淡?甚至通过第三者之口,下了驱逐令……人的友谊、感情到哪里去了呢?
回到家来,天赐本来不打算把这件事跟荣华说。但是,觉得不说,也没有什么人能够说的了。荣华听了天赐的叙述以后,心里的滋味实在难以言说,过了好'TXT小说下载:。。'久,她克制着内心的忧郁,安慰他说:“古往今来,人们想不到的事多得很。现在好些规矩都打破了,旧的情谊也没有了……”。陶天赐没说话,他默默地沉思着。
 
   第十五章(1) '本章字数:1647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23 09:21:35。0'
 
 天赐回到学校来,心情不好,情绪低落。但是仍然天天上课。
一天看报纸,报上登载着“向科学进军”的号召。为了培养人才,各大专院校、中专学校扩大招生。除应届毕业生外,国家号召在职的机关工作人员、中小学教师、工人、农民报考自已愿意投考的学校。政府对报考人员要积极支持,不能借故设卡、阻挠……。
陶天赐看到了报纸上的这一消息之后,高兴得跳了起来,他把这一消息告诉了荣华,荣华也高兴得不得了。荣华说:“这一次他们可不能不批准你报考了。要是没有两个孩子的连累,我也可以去试一试”。她又说:“不过,我这双搬砖头,拿锄头的手,处处长了硬茧,恐怕笔杆子不灵了……,只要你能考上,我也就有奔头了。”
自从听了扩大招生,国家动员在职人员报考院校的消息后,符荣华的心情比陶天赐还要激动。每天晚上,她躺在床上,总是迟迟不能入睡。
……模模糊糊中,她见庭院里那棵身材苗条、穿着浅黄色衣裳的玉兰树,开着银白色的玉兰花。花开得那么纯洁、小巧、娇嫩、恬静,十分亲切可爱。她高兴极了,她情不禁地张开双臂,直奔上去将这盛开的玉兰花抱住。想不到抱住的是个枕头,模模糊糊中,原来是在作梦……
醒来以后,荣华感到十分奇(…提供下载…)怪。这些年来,他们苦于运动的压迫,穷于应付生活,哪有心情去观赏花草?加上在这些日子里,人们都把花当做资产阶级的宠物。因此,庭院里的那棵玉兰树早已被拦腰砍折了。哪儿还有什么玉兰花?
符荣华又想,二娘曾经对她们说过,白玉兰树跟他们这间房子同龄。盖好这间房子后,公公就在庭院里种了这棵玉兰树。后来,家中每有喜事,事前玉兰树都会显灵。那年生天赐的前夜,玉兰花的幽香,流溢厅堂,那年冬天,玉兰花花期早过了,而周荇翠却嗅到玉兰花香,过春节后,她又生了男孩天予。因此,玉兰花树虽被砍掉,二娘仍然给玉兰树的树根浇水,希望树根上能抽出嫩芽来……现在她梦见玉兰花开,是否是个好兆头呢?荣华又想,乞丐哪有好运气,囚徒只有华盖运。她们这些人,好运从何而来?她左思右想总想不通,她叫醒了陶天赐,把她梦的情况以及二娘曾对她说过的话向天赐说。天赐听后说:“作梦是常事,用不着大惊小怪”。他又说:“二娘讲的事,正是巧合。母亲怀胎,是男是女受胎时已经确定,不是嗅了玉兰花才生男孩……”
荣华听了天赐这话后,觉得是有道理,但是,她心中那嗅到玉兰花幽香就是好兆头的想法仍然没法消除。她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总是不能入睡。

真是令人难以相信,仅有初中毕业文凭的陶天赐,却考上了省城江南师范学院中文系。
当陶天赐接到学院的录取通知书时,反复认真地默读通知书上的文字。他以为他的眼睛在捉弄、欺骗了自已,他不相信自已会有这样的运气。当他再次定睛看看手中那张黑字白纸、红印的录取通知书时,知道自已真的被录取了,他高兴极了。
陶天赐上大学读书去后,家庭生活的担子就落到符荣华个人的肩膀上,城郊农村人多地少,自己耕种的那几分瘠地,收获的粮食除交公粮外,剩下的粮食五、六口人仅吃一、二个月就完了。新粮尚未登场,米缸底早已见天,无米之炊,巧妇难为。怎么办?愿意出售廉价劳力在烈日下挥汗挑砖,仍然不被允许,这样下去如何是好?
一天中午,符荣华的妈妈拎着两升茨干来看看女儿。荣华看到了母亲,眼眶里含着泪水。
荣华父亲的布店倒闭之后,正遇着鹤阳解放。商人会想的是做生意赚钱,会做的是打算盘,二一添作五,政治方面的事不管。他模模糊糊地听人们说共产党要人们劳动,劳动创造世界;不劳动就成地主。符树林没生意了,坐在店里不劳动怕成为地主、资本家。他就关闭店门,带着妻子回老家去找块荒坡瘠地耕种。谁想回老家不久,这里进行了土地改革,符家村是个出名贫村,按百分之五的地富成份来划定,符树林家就被划定为地主成份,因符老板开过店,经过商,故称工商业地主。符树林本人,当然就是地主分子了。说实在的,要是符不回到那贫窝窝的家乡去,呆在县城铺店里,什么资本家、什么工商业地主,不管怎样的按比例,怎样的排位,都轮不到符某的头上。现在桂冠已戴上,
黄袍已加身,不是玉帝也是玉帝了,有什么办法?埋怨谁呢?符老板心里只好暗暗地埋怨自己倒霉了。 
   第十五章(2) '本章字数:1596 最新更新时间:2011…09…24 09:40:11。0'
 
 一家是工商业地主,一家是破产地主,都是地主,命运一样,遭遇相同,乌鸦怎嫌火炭黑?女儿刚和天赐结婚时,符老板心里总是不平衡,好像心里老是在卡着什么,随着时间的推移,女儿现在也已生了两个孩子,再有什么打算也打算不来了。加以现在是共产党的天下,他以往那灵巧的算盘术现在也变得笨拙不灵了。他两老口虽然日子也不好过,但想起自已的女儿带着两个小孩,还要照管老母小弟,生活如何度过?就这样,他就叫老伴带两升茨干到县城东郊的陶家庄去看看女儿。
妈妈对荣华说:“两个人分挑一个担子毕竟比一个来挑轻得多,天赐读书了,家庭的生活担子全由你个人来承担,这不是压死你了?”
荣华流着眼泪对妈妈说:“有什么办法?只有这样,他才能逃出这个窝,三、四年后,他毕业出来,有了事干,领了工资,也许还可以将我们也带出去。”
“话是这么说,但目前的重担你挑不起啊!唉,反正是你自作自受,能埋怨谁呢?”
“我谁都不埋怨。我相信自己的命运。”说着荣华又在流泪……
妈妈说:“现在天冷了,好多人买羊毛线找不到会织毛线衣的人,这手艺你是懂的,何不以此来谋生?”
当学生的时候,符荣华家对面的一幢小楼房里,住着一个年轻的太太,这年轻太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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