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漂泊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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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泊的人生- 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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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我就算输了,也不觉得怎么样。我心想:“将来总有一天,我会一直赢。”
  只是,到时候,我一定会放水,免得他把拍子摔在地上!
  “赢老爸,有什么意思?”
  他很有种,我不敢的,他敢。
  跟他在一起很有意思,很帅!很酷!很叛逆!
  我的好友——蓝波
  提起肯尼(Kenny),除了我,家里每个人都皱眉。如果鹦鹉有眉毛,一定也要皱起眉头:“那个讨厌的家伙!”
  肯尼喜欢逗我家的鹦鹉,他每个人都逗,看到奶奶,他会说“你好年轻!”看到我老爸,他会说“你长很像你儿子!”看到老妈,他会笑道:“啊!我老远就知道是你,你的这件衣服,我早认得了!”
  连见到警察,他都要逗:“哈哈!好久没打死人了吧!”
  你可以说肯尼很不会说话,也可以讲他大会说话,说得你要气都气不出来。
  奶奶说这是“人嫌狗不在意”,意思是不但人讨厌,连狗都不愿意理他。
  可不是嘛!附近的狗,都躲着他,因为他有BB枪。连我老爸的花盆都没被他打了几十个洞,害我挨了好几天骂。
  虽然大家都不喜欢肯尼,可是我喜欢!
  因为他有“种”,我不敢的,他敢。跟他在一起很有意思,很帅!很酷!很叛逆!
  每天放学,我们会故意提前一站下车,然后到小公园玩摔角,摔得一身泥,再脱下衣服,交给奶奶拿去偷偷洗干净。
  肯尼也有个老婆婆,从波多黎各搬来美国,大概就为了照顾肯尼和他老姐、老妈。
  每次去他家,常看见他姐姐跟男朋友,窝在沙发上看电视:他妈妈戴着满头发卷,在厨房讲电话;他的老婆婆大声用西班牙语骂人。


  这是我家从来没有的一种“热闹”。
  但有时去,却发现他家安安静静。肯尼叫我在门外等。“我老爸回来了!”他小声说。
  肯尼的老爸一回家,肯尼就成了老鼠,但是跟着又变成肥老鼠。
  有一天,我正在屋里做功谭,突然听见邻居的孩子高喊,一辆迷你车一溜烟地飞过去。没多久,机车的声音由远而近,飞过马路,嘎地一声,停在我家门口。
  肯尼摘下鲜红的头盔,露出他顶着马子盖的两颗黑豌豆,和一嘴的钢丝牙。
  我知道——肯尼的老爸又回来了。
  每次他老爸回家,肯尼都得赏。他老妈用溺爱来笼络孩子,他老爸用拳头和银子。
  听说他老爸很高大、很有钱。肯尼一次领的“赏”,恐怕比我一年的都多。
  所以他有各种电子游戏、有最好的电脑、有BB枪、摩托车,甚至“十字弓”。
  当他背着十字弓,耀武扬威地带着我,到公园去练习打靶的时候,附近的小孩都远远地跟着。
  只是,走到公园,弓还没搭箭,已经有四辆警车“呜啦、呜啦”地飞驶而至,一边一辆,把我们团团包围。
  肯尼说,那天要不是因为带了我,他一定会跑掉。他很得意地说:“像不像蓝波?”
  肯尼常说我是“妈宝”,胆子好象被妈妈收在冰箱里了。
  但他还是愿意跟我玩,道理很简单——别的同学找他出门,他婆婆都会骂。只要我开口,他婆婆就会笑嘻嘻地放人。
  学校里的老师,对我们也露出奇怪的表情。老师不止一次跟我老妈说我喜欢跟肯尼在一起,老师知道不必多说,老妈就心里有数。
  但是老师又说:“我们实在也希望尚卢(刘轩)能把肯尼带好!”
  大家就是在这种矛盾当中,容许我和肯尼在一起。
  连我凶悍的老爸,都对肯尼没辙。
  他用了一个办法,带着我和肯尼一起玩。
  我们常出去跑步,跑进树林,捡一个旧轮胎,然后在山坡上滚。
  老爸还带我们爬树,用玩单杠的方法,从树下直接翻上枝头。
  肯尼说老爸是“机器人(Robot…Man),意思是老爸有用不完的精力。
  老爸常带我们玩得腰酸背痛,换来的是肯尼的佩服。老爸说他不能阻止我和肯尼玩,因为这样会伤人自尊,造成我的麻烦。
  “既然不能回避,只好主动去改造他!”老爸强调。
  所以每次肯尼来,老爸都会问他功课,也鼓励我去帮肯尼复习。肯尼一学就会,只是他静不下来,没看两页书,就眼睛一转:“我想到一个点子……”
  我进史岱文森高中之后,就很少看见肯尼了。但是每次碰到,都发现他又长高、长宽。远远看他走过来,也不像“瘦竹竿”时代,那样一抖一抖地带着邪气,而渐渐有了他老爸的气势。
  我搬家的前一天,肯尼来道别,人晒得像黑炭,头几乎顶到我家的门框。他说现在到高尔夫球场打工,正申请附近的大学,就近读书,好多陪陪他的老婆婆。
  “你搬走,真是太可惜了!”他捶我一拳:“附近才搬来一窝正点的妞儿!?
  “没想到,以前的小鬼头,一下子窜这么高。”老爸看着肯尼的背景说:“爸爸那么有钱,自己还出去打工,又知道陪伴老人家。”
  老爸转身看着我:“多跟肯尼学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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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他要赌,出了题目之后,会先盯着我的脸。
  看我不会的样子,可能叫价五斗;看我面有喜色,则……
  好惨的中文课
  每一次看见老爸拉着四岁的妹妹跳舞,我都会想:“他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情调了?”
  记忆中,他从来没跟我跳过舞,甚至没怎么玩过,如果说玩,那就是比赛、上课。
  我到现在都记得,三、四岁的时候,卧室门上,贴了一张大大的纸,我常在前面罚站。
  纸上的画面记不清了,据老妈回忆,那是注音符号,每个符号,都画成一个人、一棵树、一张椅子或一朵花的样子,使我比较容易记。
  老妈说,老爸年轻的时候,最没人情了。他出国采访将近一个月,迸家门,不把我抱起来亲亲,却喊:“儿子!过来!考考你老子交代的字,背熟了没有?”
  大概就在这种所谓的强势教育下,我很小就会背几十首唐诗,会认好几百字,报纸上还登过我的新闻呢!不过,老爸一点也不得意,他说:“小时候背的不算数,小时了了,大未必佳!”
  果然,老爸出国没多久,我的唐诗全还他了。倒是认的国字,到现在都管用。
  从象形文字开始
  老爸教国字,有他一套。
  大概因为他学画,所以总用图画的方式教。譬如:画一棵大树,除了中间的主干,上面左右伸出两根枝子,下面长出两条根,是“木”字。
  画一条横线,上面加一小竖、一小横,是“上”。下面加一小竖、一小点,是“下”。上下和在一起是“卡”。
  又画一横线,上面加个太阳,是“旦”。
  太阳上、下加草,太阳落在草里,是“莫”。
  “莫”就是“暮”,后来的人糊涂,草下面又加一个日,成了现在的“暮”字。
  同样的方法——他画一只手,伸在“木”上,是“采”。
  文字应该愈来愈简化,除非为了精确,何必愈变愈麻烦?
  或许正因此,在台湾早期,充满文化禁忌的时候,他已经开始教我认简字。
  才出国,他就教我读中国大陆的“拼音系统”。
  奶奶为了这个跟他吵,说他不爱国。
  他坚持说:十亿人用的工具,你不能不会用。
  老爸对了!
  我们哈佛的图书馆,全用拼音系统。上中文课,作用拼音辅助。写历史论文,中国的人名、地名,全根据拼音系统翻译。读的大陆书籍,全用简体字写成。
  中文科主任说:“繁体、简体都得会,否则中文再好,也只是半懂!”
  中文是奶奶的
  虽然,我现在对自己读写中文的能力,十分自豪,但是,提到学中文的往事,真是噩梦一场。
  我恨死中文!恨死老爸和老妈。
  刚到美国的时候,英文都忙不完,老爸却每隔天要我缴一篇中文作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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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得默写《桃花源记》和《岳阳楼记》,这些老爸摇头摆脑、爱得要死的古文。
  我得每个星期六,去法拉盛区的“至善中文学校”,上中文。
  当窗了外面,邻居小孩跑来跑去的时候,我居然得一笔一画地写这种麻烦透顶的东西。
  很多从中国移民来的同学,都说中国字最笨,从右写到左,一边写,手一边会碰到刚写完的字,弄得脏兮兮!而且你不能边写边看前面的东西,因为手正好遮在中间。
  “最先发明从右向左写的人,一定是左撇于!”我想。
  古人悬腕,没这顾忌!“老爸说。
  不管怎么样,我那些老中同学,多半都不再写中文。英文多方便!?一个角度,一条线连下去,不知比中文字省多少力气!
  最重要的,是我们平常听的、想的、看的,全是英文。即使在中文学校,下课之后,也用英语交谈。
  英语,是我们的话,中文,是老爸、老妈和奶奶的!
  谢老师出招老爸很毒,他看清了这一点,说“一人教之,十人咻之”。效果太差。
  他居然不再让我上中文学校,把我送到了谢老师家。跟我一起倒媚的,还有老爸的国画学生郭育蕾和黄嘉宁。
  谢济群老师,是老妈在中山女高的同事,当年在台湾就是名牌的国文老师。她人不高,戴着眼镜,说话总是慢慢的,好象从来不会生气的样子。
  但是,她的课并不好混。她自己很努力,拼命为学生收集资料,使我们不用功都不成。
  好老师就是这样,使你觉得念不好,是对不起她。
  谢老师教得很广,从五四运动到老子、庄子。
  从苏东坡的《定风坡》,到郑愁予的《七月》。
  从世界日报的中文剪报,到纽约时报的专题。
  甚至蔡志忠的漫画书,也成了教材。
  她会要我们先把英文报上的文章翻成中文,再看中文报上的转载。比比看,谁翻得好。
  她也跟我们谈历史、谈中国、谈中国人。
  她跟我老爸、老妈很像。骂中国,又至死自认是中国人。在美国十几年,他们从来没有被西方淹没,甚至还有点中国文化的自大。
  “韩国华侨子弟,都会中文;东南亚的华侨,虽然受到当地政府的压制,还是有不错的侨教,至于日本华侨的下一代就很难说。美国更甭提了!”老爸常说:“父母一心想变成蓝眼睛、金头发,就算嘴巴不崇洋;小孩也能感觉到。这种家庭,中文怎么可能保存得好?所以中文教育的成败,跟民族自尊心有很大的关系。”
  学中文可以赢钱
  感谢上帝!自从谢老师接手,老爸就很少再管我中文。
  只是,在跑步到树林和湖边的时候,他常要我用中文形容风景。
  什么“粼粼”、“涟漪”、“激滟”……,都是这么学的。
  有一次坐在车上,他大发高论,提到一群人“瞎扯淡”,突然灵机一动,说:“ㄔㄜㄉㄢ‘,赌你一定不会写,写出来输你一百块!”
  他输了!
  从此,每次他要赌,出了题目之后,会先盯着我的脸。看我不会的样子,可能叫价五十;看我面有喜色,就只出五块。
  我更诈,愈有把握,愈抓耳挠腮,装作不知道,等着他叫高价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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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终于开始尝到学中文的好处——赢钱!
  班上有一位同学想加入魔鬼教,入教前必须偷教堂里的圣杯……
  上帝也疯狂
  我是小小推销员
  记得小时候,学校每年都会给我们糖。一长条、一长条的巧克力,要多少有多少。
  我最爱吃巧克力了。手上拿着好几盒,口水直流,自己却不能享用。别人想吃可以,一条一块钱!
  老师告诉我们,最好的方法是去敲人家大门,然后把盒子举导高高地说:“对不起,先生!我从附近的天主教小学来。您想要吃一起糖吗?请支持我们的学校!”
  卖得好的同学,受老师的赞赏。卖到十五盒以上,校长会亲自颁奖小奖品。
  老爸老妈不准我出去卖,说外面太危险。他们总是给我十五块钱,买一盒意思意思。老爸说,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于是,我从来没拿过奖品,也没受到老师的赞赏。唯一的好处是——糖进了我肚子。
  教堂赌场
  奶奶说,上天主教学校真好,天天穿同样的,不用总是出去买衣服、赶时髦、伤脑筋。
  但是你知道我们穿什么制服吗?绿裤子,黄衬衫。男生的领带和女生的裙子,则是黄绿格子的,走在街上想躲都躲不掉。
  我现在回想,这么做是为了显眼呢?还是为了让大家知道我们不同,我们是环境好,上得起私立学校的优生儿?
  有些日子,校长会大发慈悲,宣布一个Dress…Down…Day。那天我们可以穿T恤和牛仔裤,而且不用带饭,因为学校有披萨卖。
  但我总觉得奇怪,爸妈缴那么多学费,学校却老是在募捐。卖巧克力糖,为的是使我们能从附近公立小学租校车。公立小学大大给免费营养午餐,我们的披萨却要两块五毛钱一片。有一次学校拿所有“披萨日(Pizza…Day)赚的钱搞来一架天文机器,大家兴奋了好几天,后来我才发现,它是从公立小学租来的。
  一年也有一次,学校派专人设起扑克牌桌、轮盘、吃角子老虎,把教堂地下室布置成拉斯维加斯(Las…Vegas)赌场一样。晚上,家长纷纷穿着西服涌到,由神父们发牌,大家痛快玩,还可以支持教会。我想这也应该算是“肥水不流外人田”吧!
  一年也有一次,专为学生办募款园游会。其中最受欢迎的,是一架机器,上面有个椅子,下面有一池冷水。老师们轮流坐在椅子上,再由同学们花钱买球,对准椅子下面的一个目标扔。命中时,椅子会掉下来,使老师成为落汤鸡。最受欢迎的的是修女校长,当她坐上去,学生的队伍可以一直排到教堂外面。
  神父香
  神父们来班上拜访,常常人还在门外,我们已经闻到了他擦的古龙水。
  我非常佩服神父。不但圣经那么厚一本,能背得滚爪烂熟,而且他们口齿伶俐,每句话讲出来都充满信心。我甚至觉得他们的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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