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这些看江景的村民眼中,见不到一点城市的贪婪,他们是桃花源里的子民,只是:他们仍然自私,他们制造污染给别人!
中国的不平衡
一个多月,我经过了大半个中国,从北到南,由东往西。景物改了又改,只是人情变化不大。他们一边是宁静,好象宋朝的山水画;一面是热闹,好象纽约最脏乱的时代广场。
中国在矛盾当中追求现代,在传统的道德和现世利益之间找平衡点。
愈找,愈不平衡,反而是那山村水滨、穷乡僻壤,最见得到快乐——像是巫山市。
只是,巫山市的村民,又能再快活多久?就算他们自以为快乐,在不自觉中,对长江造成的污染,也会使别人不快乐。
撞在一起的招牌。
然后,我们到了——“大街很西方,小巷很中国。建筑很西方,人们很中国”的香港小老爸指着:“看!那巷子两旁商店的招牌,不断向前伸,都快碰到一块儿了。”
洋人都爱香港,因为那里有西方的享受,和东方的“异国风情”。
快乐与不快乐的种子
最后,终于回到台湾,我离开了十一年的地方。
毕竟是在台湾生的,虽然很热,但我很能适应。交通真乱,但是从大陆和香港回来,这乱是可以理解的。
商店很现代、人们很时髦、节拍很快速,这里是新的中国,每个人都在求新、新变,又一方面在找快乐。
快乐在很新潮的迪斯可夜总会。
快乐在很凉爽的咖啡厅。
快乐在很好吃的食物、很刺激的电玩。
快乐在很中国的庭园和庙字。
只是一一污染、噪音,正在埋藏不快乐的种子。
爱恋与忧心
每次经过忠孝东路,堆了许多垃圾的巷道回家,听着两边卡拉OK的歌,我都会想起巫山市,想起那直下江面的垃圾山。
回到美国,很多朋友问我回中国的印象。
我都提到巫山市,说我很爱,也很忧心……
通常在这种好天,应该挤满了学生,在那里丢飞盘、玩摔角、抱着马子啃……
昨天在哪里?
昨天,我的朋友阿黛拉(Adela)毕业了。她是我在史岱文森认识的最后一个人。
两年前的毕业典礼上,代表致词的同学说:“看看你左边,也看看你右边。好好跟他们握握手,因为我们可能从此见不到面了。”
台下有人笑。多么凄凉的话啊!可是如今连当天谁坐在左右,我都忘了!我也很少回母校,去年史岱文森搬到新大楼,更跟它好象没了关系。
参加完阿黛拉的毕业典礼,我们决定去十五街,看旧的史岱文森最后一眼。
我们出了地铁,沿着第一马路走。以前这整个地区都被我们学生占有,今天在街上只看到上班族。街头的餐馆变成了银行,学校旁边的比萨店也关闭了。
有两个人坐在大门口乘凉。我认得他们——是以前的管理员,在高中大家既讨厌又喜欢的人。办课外活动时总要听他们在后面嚷:“YO!开完会给我把桌椅搬好,不要留垃圾在地上,否则我把你们宰了!”
对他们来说,女生的名字都是“宝贝蛋”,男生的名字都是“YO”。其中一人尤其有意思,讲话时咿哑咿哑地,没人听得懂,却也都听懂了。
“YO!”我说。
“嘿!”他们两个笑着站了起来:“你们不是以前的吗?”
“我们回来看看!”阿黛拉说:“可以吗?”
“当然!当然!宝贝!但你得亲我一下,并旦保证不打坏东西!”
听同学说,这栋楼里搬进了另一个高中,专收“低薪家庭”的孩子,已经放暑假了,空空的走廊里都是清洁剂的味道。很多门上,还可以看到Stuy(史岱)几个字。曾经塞满奖杯的橱窗,现在是空的。餐厅外面有个“本月健将”的布告栏,竟还是史岱文森学生的名字在上面。唯一不同的,是底下的两张大海报:“留在学校,不要途课”和“高中是好地方!”
两个管理员跟在我们后面,问我们上哪个大学?新学校怎样?一边问,一边喘气。
“大家都搬到新校,你们怎么没跟去?”阿黛拉问。
“唉!谁知道?政府找了批新人,大概嫌我们老了。”他们挥挥手:“不过也好。管这破楼那么多年了,还舍不得走呢!”
“知道今年毕业册上专门有一页纪念你们吗?”阿黛拉说。
“真的啊!”他们瞪大了眼睛:“没有人拿来给我们看。”
有两个管理员的握手和咿咿哑哑的祝福中,我离开了充满回忆的学校。
“我以前恨死那个鬼地方!”阿黛拉说:“但现在又有点惋惜。”
“去吃个DiBella明治吧!”我说。
史岱文森无人不知DiBell的三明治。长长一条法国面包,夹上火腿、瑞士起司、生菜、番茄、涂上厚厚的美奶滋,吃的时候保证滴得满身。
像DiBell这样的店不多了。它使我想起老电影里的意大利杂货锗。窗子里挂着一串串的香肠,架上摆满各种各样的橄榄油和意大利肉酱但DiBell的老板并不是意大利人,而是一对年老的韩国夫妇。大家都他他们Mr。and…Mrs。DiBell。每次进去,老板都会问:“你是个好学生吗?”如果答“是!”他便笑着说:“好学生给好价钱!”一个三明治,只要三块美金,好几年都没变。
店里空空的。他们一对老夫妇坐在一个箱子上削水果。我和阿黛拉走进去,他们吃了一惊。
“噢!你和你,你们好!(Oh,you…and…you!How…areyou?)老板笑得眯着眼睛:”你们不是老学生吗?好学生给好价钱!“
“她真漂亮!”老板娘指着阿黛拉说:“你的女朋友?”
“曾经是。”我说。
“Oh,Should…be!”她笑。
我看了看四周,还像以前一样,充满了各种食物的香味。到处贴着史岱文森学生送给他们的照片。
“生意还好吗?”我问。
“还好,还好!”老板叹口气:“但你们学校搬走了。不像以前了!”
我和阿黛拉拿着三明治,走到学校旁边的小公园。通常在这种好天,应该挤满了学生,在那里丢飞盘、玩摔角、抱着马子啃……马克是在这里被抢的,许多同学躲在这儿吸毒,还有个同学被人砍过一刀……
只是,现在不过几个老人,默默地坐在长凳上。
“太安静了!”阿黛拉说:“好不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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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都长大了!走了!不再属于叛逆的年代。”
我们坐下来,像以前一样,开始吃我们的午餐。好久都没人讲话,只听到美奶滋一滴一滴落在地上。
乖猫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乖猫创造不了伟大的未来!
做好猫,不做乖猫!
哇噻!终于写完了!
看着那沉甸甸的稿子,好象看到我沉甸甸的过去。谁说少年的生活轻松?其实它满天乌云,跟成年人的差不多。少年有少年的烦恼,后来回想,好象不值什么。在当时,却是锥心沥血的。
我不打算把这本书再去细细看一遍,怕因此而有许多文章会被我抽掉。那么多的糗事、傻事、脏事、鲜事,光想到就让人脸红,我却把它写了出来。
小时候,常跟父母辩论,认为他们的思想太落伍。有人夸我像老爸,我心里反而很气。
记得当年老爸出版《超越自己》我直吐舌头,谁会关心我早上起不来啊?谁又想知道我在班上爱说话?只是没料到,那本书居然产生空前热烈的回响。我接到不少国内读者的信:“谢谢你父亲写了这几本书,谢谢你跟我有一样的坏毛病,使我觉得不再孤立……”
多糗!我是该笑?还是该哭?
不管怎样,我要说,老爸的书虽然写得好,对我也有帮助,但许多事情,他是写不出。也看不见的。
在他的教训背后,常有另一个故事。譬如他只是听我在车房说“跟女生交往,没有乐子,也就吹了!”便写出〈腻了就甩〉那样的文章。岂知道,我那天刚被女友甩了,而我的混蛋理论,其实是“酸”话。
所以,当老爸继续写《创造自己》和《肯定自己》时,每次问我意见,我都摇头:“不喜欢!”
“为什么?”
“因为没讲出我的话!”
“那么,”他笑着说:“你就自己写一本吧!”
《属于那个叛逆的年代》,就有我要说的话。里面讲的多半是故事,而不是道理,因为那个年代不是没道理,却说不出道理。
“你们不了解我!”是那个年代,我们最常说的一句话。
“明明自己错了,说不出道理,还装成理直气壮!”是父母常骂的一句话。
他们岂知道,属于叛逆的年代,就好象革命的时代。生理在变、心理在变,教育的约束、荷尔蒙的驱迫,在那许多矛盾之中,产生许多非常自然,却又不合逻辑的想法。
哪只小猫不追着咬自己的尾巴?
哪只小猫不爱在沙发边上“练爪子”?
咬自己尾巴不是笨,是可爱!
练爪子不是坏,是有活力。准备以后抓老鼠!
可是,却有多少主人,为此,把小猫的爬子拔掉。
从此,它不再是只可爱的小猫,甚至不能成为一只完整的大猫。它只是只“乖猫”!
我们要做“好猫”,不要做“乖猫”。乖猫改变不了这个世界,乖猫创造不了伟大的未来!
记得久安娜手术之后,对我说过的一段话:“以前,我只为人生设定一个最高的目标,好象爬山的时候,一心只想爬到最高峰。但是,现在我了解,每时、每刻,都可以发现生命的美好。如同在爬山的路上,随时都能见到美丽的风景。”她强调:“巅峰不是人人可以到的,但每个人都有权利欣赏这一路上的风景!不论他是在山顶,还是山脚。”
属于那个叛逆的年代,很多糗事、很多错事、很多没道理的事……
但是,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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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