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面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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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墙- 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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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很排外,如今又急着拉我入伙,扩大组织势力 ,大有完全孤立肖遥的用心。
  初来乍到,就睡到前铺来,看来这待遇也不是平白享受的,虽然有施展的铺垫,但还要我自己懂得怎样维护来之太易的“幸福”啊。
  迷迷糊糊也就着了。没有第一次“进来”的不适应感,很奇怪。应该夜不思寐噩梦连连才正常吧,可能是我进来得“法所当然”,而且又没受什么连续的打击的缘故。
第二章 观摩课——前排就坐 提要   
  ……卢管教看了我一小会儿,把手里的本本在桌上展开,是个印刷好的档案登记表。按部就班填完了,卢管教说:“你受过高等教育,跟这帮狗烂儿不一样,要起个好表率啊。”
  ……俩家伙一脸困惑地望着卢管,卢管说:“你们叫麦麦订盒饭了?长那脑袋了吗?还吃盒饭,吃你妈的逼!”
  ……姜小娄把他爸爸给他的信递给我:“我爸写的,我看前边还没什么,就是老套子,让我老实呆着,长长教训,可一看到后面,说今年市场操蛋,一斤菠菜才5分钱,我就受不了了,心里那个劲的。这50块钱,我爸就得卖1000斤菠菜呀。”
  ……姜小娄环顾周匝,补充了一句:“这就是谍报儿的下场!”)
第一节 第一个早晨   
  早上很早就醒了,旁边的缸子哆嗦着,我奇怪了一下就明白了,那家伙在风风火火地手Yin,真他妈腻歪人。我轻轻错一下身,合上眼,再想睡就不容易,脑子反而越来越“清醒”,往事不断地冒出来,沼气般似乎点火就飞腾起来。
  施展是这年4月初走的。那阵儿我刚从学校辞职,正在开发区打工,将就着也算个白领吧。
  施展在他走的头两天给我打电话:“哥们儿你出来一下,我遇到点麻烦。”
  施展的麻烦就是我的麻烦。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施展开着一秃屁股“夏利”,在公司门口等我。我哈腰钻进车里,坐在副驾位上,施展发动车,向W市区方向开去。
  “啥事?”
  施展尽量平静地笑着:“出了点麻烦,再说吧。”
  我们都不再说话。施展熟练地驾驶着,不断超越着其他车辆。我在一旁不着边际地胡乱猜疑,最后迷迷登登地闭上了眼。
  当我睁开眼时,车子已经泊在W市最神秘豪华的娱乐场所“安全地带”的停车场里。我们找了一个单间。头回走进这么奢侈的地方,我越是提醒自己要装得象见过大场面的样子,越是弄得自己有些鬼头鼠脑。
  后来我慢慢喝着味道很衰的红酒时,施展开始说道:“……钱的事,弄得挺大,你们都帮不上忙,不过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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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
  “一千来万吧。”
  我沉默了。我对数字一直没有感觉,越大越麻木。
  施展勉强笑了一下,象是有些抱歉地解释:“我这两年干什么,谁也没告诉,我只觉得一旦成功,大家就都可以发展起来,不用再这么没死带活地挣扎。”
  “咋捅这么大漏子?”
  “我一边给保险公司干,一边自己另起了炉灶,我很容易地拿到公章,盖了好多空白文书,后来编造了一个储蓄保险的险种,年息百分之十五,仍以保险公司的名义让业务员出去拉客户,我用拉来的钱投资股票和期货,然后用赚来的钱和新客户的资金偿还到期的险单。”
  看我没什么表情(其实我是没弄明白),施展自嘲地笑了笑,接着说:“我计划借鸡生蛋,等积累一定资金,就收手,没想到前两天出了点差头,弄不好得翻船啊。”
  施展真不象是干这事的人,我指的是诈骗,但施展这种人折腾出这么大的事来还真不新鲜。
  我没有表现出大惊小怪来。我的冷静或许正是施展希望看到的。
  他说:“我早查过书了,我这样的事,不管是自首还是给抓住,都是死罪。摆在我面前的有三条路:一是自首,然后枪毙;二是尽量掩盖,一旦不能逃过此劫,还是一样死;三就是当机立断,三十六计走为上。”然后他看着我。
  “走,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然后他继续看着我。
  “……走吧。”我决绝地说。我能怎样?
  施展端起酒杯来,感慨地说:“钱啊,好大一个陷阱,哥哥我是掉到底啦。”
  在碰杯的声音里,我的心有些悲凉。
  施展说,其实他已经买好了去珠海的机票,他只是想再听听我的意见。
  我要他陪我去银行,取出了我卡里的5000块整数,死活给他带上了。
  这件事怎么就出来了呢?施展不会这么弱智啊。他已经落魄至此,完全没有理由再把朋友供出来吧。
  施展不是这样的人,不是。哪出了问题呢?
  胡思乱想了好久,还没人起床,缸子那里已经收工,弄出来的东西不知道抹到哪里了。天已泛明,监舍里没有表,想再睡会,闭了眼,依旧不能成眠。
  不知道家里面,我的父母和身孕有加的妻子,他们又怎样度过的这个夜晚。我跟大学同学游平正合作着一部书稿,已经推进市场,除了买书号的钱,印刷费、稿费都还没有清付,真担心中间有什么差错,让我们这种白手起家的人招架不起,破财毁誉。这一切都叫我浮躁,并且无奈,头疼。
  窗外的鸟在叫,是那种最普通的麻雀,很欢快的调侃着,无忧无虑。我就静静地倾听,想象自己正和它们说着话儿。失去自由的悲哀还没到刻骨铭心的程度,只是对新的空间感觉茫然,企图思索,又没有头绪。
  直到一阵暴躁的电铃划破空气,监舍里才活跃起来。
  在缸子他们几个“起床!起床!”的吆喝声里,大家混乱地动作着,穿衣叠被,空气里弥漫了一股温吞吞的奇怪的气味,肖遥和姜小娄搂着被子,靠在墙上抽烟,随意地搭讪着。肖遥说昨晚上隔壁好象又扔进去一个,姜小娄说没听见响动啊,我睡死了。
  我尽量麻利地穿好衣服,开始叠被。缸子说:“见棱见角啊,得叠成豆腐块儿,我给你示范一把吧。”
  我一边用手指把被子拉按出型来,一边笑着说:“哥们儿受过正规军的训练,孬不了。”
  缸子看我熟练地把被褥整理好,赞叹一声:“还真牛逼。”然后一路往南走,一路评论着:“牛哥有进步,马甲是老手了,红中,鬼螃蟹,蛤蟆,凑合还都……四川跟旧社会把被角都再抻两下……三胖子你个傻逼,重叠!强Jian,重叠!”
  “快!”马甲踹了一脚强Jian。
  强Jian一边把自己的被子展开,一边苦着脸跟缸子说:“刚哥,我这被子又烂又软,成不了型啊。”
  “行,今晚上给你弄个有型的。”
  这边肖遥和姜小娄也抽完烟,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马甲立刻过来把二位的被褥收拾停当,一边说:“洗脸水打好了已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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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甲这样的角色,叫做“劳作”,是“人头”们一手选拔的“使唤丫头”,机灵卫生,嘴眼都得会说话,手脚还得勤快干净,任劳任怨,忠心耿耿。这些人一般年龄偏小,所以又被叫做“小劳作”。不过马甲好象偏大了些。小劳作的地位相当敏感,有点象皇宫里伺候“人王天子”的太监,他一边是他主子的巴狗,可以被主子随便使唤、辱骂、责打,一边又是别人眼里动不得的一个“机关”,你不小心碰一下他这个机关,不知道会惹出什么来,往往是让你吃不了兜着走,这就是打狗看主人的道理。
  早饭是玉米粥和窝头,几片老咸菜。粥很稀,人影可鉴。咸菜没有那帮鸟屁的份,在我以后,只有马甲和牛哥分了几片。
  窝头咸菜在嘴里蠕动了很久,才被我下定决心送到嗓子边上,嗓子眼似乎很扭捏,半推半就了有一会工夫,才借着一大口稀粥的帮助,让窝头囫囵进肚。
  “几天过来,就顺口了。”缸子和眼镜大夫一样,向我传经授道。
  “呆会我给你登记,购点物吧,方便面、果仁儿、火腿肠什么的都有,这些猪食确实难吃。”肖遥说。
  牛哥在一边嚷嚷:“在外边,这些烂货呀,我们家那京巴连闻都不闻!”
  “牛哥又开始啦。”马甲说。
  “要不他叫牛哥!”阿英道。
  牛哥两眼放光地来了精神:“嘿,我们家那狗……”
  姜小娄眉头耸着冲他一仰脸儿:“关!”
  “关了你的音道。”缸子笑着附和。
  “南边”有人笑起来,有些讨好,有些幸灾乐祸。
  吃过早饭,强Jian和一个苦瓜脸叫“旧社会”的开始擦地,“四川”刷着厕所,其他人都盘在铺上,这种仪式叫“盘板儿”、“上学习”。
  肖遥拿本信笺,给我做购物登记。
  布鞋和洗漱吃喝的用具是不可少的,价钱都比外面贵了将近一倍,然后是方便面、果仁儿、火腿肠。姜小娄和缸子、阿英都兴致勃勃地围在一旁,给我参谋。
  “信纸信封圆珠笔,必须得要。”阿英说。
  “给我捎个牙膏吧,快用完了。”姜小娄说。
  肖遥探讨地看我一眼,我说牙膏,然后看了他们几个一圈:“你们还缺什么,我一块记上。”
  阿英说:“给缸子买个快乐器吧,昨晚上他又打飞机了。”
  我很早就知道这个粗俗形象的比喻,所以跟他们一块笑起来。
  牛哥攥着50块代金券,凑过来说:“肖哥啊,给我记一条恒大,一箱福满多。”
  姜小娄看一眼他手里的钱:“算计得够准呀。”
  缸子说:“鸡芭你买不买?”
  肖遥一边说一边往纸上写:“换小龙人吧,剩五块钱买公用。”公用就是大家用的东西,手纸一类。
  牛哥只好慷慨地说:“行啊,我什么时候缩过?”
  “你有那尿嘛。”姜小娄不可一世地望着牛哥。
  牛哥干笑一下,放下钱,塌眉顺眼地回自己铺上了。
  最后,肖遥把登记单放在窗台上,那里已经有几封信,估计是待发的,要等管教来一块交上去。
  杠子告诉我,我们这个号的主管管教姓卢。
第二节 家书   


  随着一声吆喝,我们到监舍外抬豆包,负责业务的管教已带领劳动号的犯人把豆子拉到门口。
  铁门一关,肖遥和姜小娄他们几个立刻开始分豆子。按每人一包发完了,肖遥、姜小娄等我们五位的豆子又摊派给强Jian、四川和旧社会等人一半,几个人都直眼看着,一声不吭,好象已经习惯了。我有些不好意思,感觉这样多少也算卑鄙。
  大家早已经各自拿了脸盘,预备装杂质用,等活计一分完,马上就各自为战起来,小院里批批仆仆响起杂豆击打盆底的声音,嘈乱急迫。
  我有那几个“人头”撑着,不急,靠西墙有阳光的地方,没人占位,阿英招呼我铺片空袋子,一块儿坐下,拽个脸盆在旁边,跟我说:“不急。”
  肖遥一边慢条斯理地扒拉着豆子,一边吆喝着:“快!麻利点!”这个号长比13号的伟哥要强,至少人家还半真半假地捡几把豆儿呢。不过,我也看出来了,下生产线劳动的“人头”,大家抬举他的力度就小许多,越是穷凶极恶压迫人的,大家越把他当回事儿。
  缸子捡了会儿豆子,开始在院子里来回溜达着,不时打这个一掌,踢那个一脚,嘴里也是紧忙,吵得我脑瓜仁儿疼:“鸡操驴,都给我飞起来!”“快!要快!还得净!”
  缸子是负责“质检”的,属于实权派。
  门外开锁的声音让大家都为之一震,一些人,仿佛惊弓之鸟,噤若寒蝉地紧张起来。
  姜小娄耗子似的从里面钻出来,挤在我和阿英中间,眼睛一个劲朝门口瞟着。
  门一开,肖遥立刻神经质地喊道:“起立!”
  大家如触机关,急急从地上蹿起,脸朝墙站成一溜棍儿。
  管教进来了,随手带上门,没说话,一直往里走,肖遥撅着屁股跟了进去。姜小娄伸着脖子,从窗口斜望着里面。阿英低声告诉我,这就是卢管教。
  突然,肖遥高声喊了一遍我的名字。
  我答“到”,然后一边莫名其妙地望一眼姜小娄他们,一边跑进去。
  “你叫麦麦?”
  “是。”我回答,心里稍显忐忑。卢管教看上去人到中年的样子,穿着制服,没戴帽子,小寸头修理得挺严谨。
  卢管教看了我一小会儿,把手里的本本在桌上展开,是个印刷好的档案登记表。按部就班填完了,卢管教说:“你受过高等教育,跟这帮狗烂儿不一样,要起个好表率啊。”
  “是,卢管教。”
  “进来没人欺负你吧。”
  “没有没有。”
  “行了,干活去吧,有什么事跟肖遥说,不行直接找我。”
  “谢谢管教。”我如释重负地转身跑了出去。对这个管教第一印象不错,心里更塌实了一些。
  卢管教走出来,把一张代金券递给四川:“韩东来,你爹给你寄50块钱来。”
  四川先是意外,马上就说:“您帮我给老家寄回吧,就说我不需要钱。”
  “别装王八蛋啦,要早知道顾家,你就不闹杂去了。”卢管教一边说,一边开门出去,咣当一声上了锁。
  姜小娄看着四川骂道:“操你妈的,有钱了不想着赶紧还帐,还往回邮,真奸啊你!”
  四川哭丧着脸道:“50块钱够我老家俩月花的。”
  “还他妈孝子啊。”阿英说。
  “先孝敬老子吧,”姜小娄道:“准备给我买点什么?”
  “脑白金吧。”阿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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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缸子掺乎道:“伟哥好啊。”
  “给你,熬死你丫挺的。”姜小娄把一把豆子扔过去。
  “你们还别急。”肖遥坐在门槛上说:“四川我先给你算算帐啊,你用的饭盆儿是号里的,15块一个,你给家里写了两次信吧,两次,墨水钱就免了,信封信纸邮票算你5块,三个月你用了多少手纸?”
  四川辩解说:“我一直用报纸。”
  旁边的马甲立刻给了他一个耳光:“你敢说你没用过手纸?”
  四川嗫喏着:“就一回,是在厕所边上捡的。”
  姜小娄跳过去就是一脚:“狗娘养的,这里是捡东西的地方吗?”
  肖遥恨恨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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