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烈燃失声大叫:“晴晴!”
贺宁然愣了一下,脱口就大叫:“堂姐!”
他飞扑过去,却见贺晴晴一只手捂着脸一只手扶着阳台,低着头不停地哭着,身子却往外伸出去。
“堂姐你别做傻事!”贺宁然想要过去,却被贺晴晴哭着大喊的声音给逼得又后退了两步:“走开,走开,你们都走开!再过来我就跳下去!”
贺宁然一步一步后退,眼睛一瞬不瞬地一秒都不敢移开她。
“好,我不过去。你过来,堂姐,你过来好不好?”
“我不过去,我这个样子,我这个样子……”贺晴晴一手捂着脸,泪水不断地从指缝里渗出来,“连我自己看了都恶心,我不要这样的脸!我不要!”
贺宁然生生地将眼泪逼退,用手背抬起来挡了一下眼睛。
放下手的时候,他已经勉强露出了一个微笑,慢慢道:“我当是多大的事!堂姐,你以前就不聪明,现在真是越来越糊涂了!”
“现在科技这么发达,不要说这么小小的一点伤疤,就是整张脸都换了又有什么难的?”他勉强笑道,“你乖,听话,过来我这边。我一定有办法能让你恢复以前的样子。”
贺晴晴仿若未闻,她背过身去,乌黑的秀发在风中飘动着,纤瘦单薄的背影是那样伤心,悲痛,绝望。
她背着身,并不回头——她不要别人看到这副样子!她只是不回头,阻止着身后想要过来的人:“不要过来!不要过来!你们谁再靠近一步我就立即跳下去!”
她一手抓着阳台,一手捂着脸,绝望地闭上了眼睛,晶莹的泪不断地流出来,流在粉色的、伤疤狰狞的脸上:“你们当我三岁小孩,怎么治?这个样子怎么治?”
匕首是划到了骨头上,不是皮外伤,伤口……那伤口……是皮肉绽开翻出来的,怎么治?
怎么治!
她自己都怕!自己都恶心!
这样的脸,怪物!
别人看了,只会更恶心!更作呕!
为什么她当时没有死掉!没有了宝宝,没有了完整的脸,就拖着这样残破的身体,这样丑怪的容貌活下去——还不如当时就死了!
她万念俱灰,一心就想死。
手抓着阳台想要跳下去。
楼下,医院的人已经抬了大大的垫子准备过来。但是还没来得及准备好,贺晴晴随时都会跳下去!
贺宁然只恨自己没有做好周全的准备——可是,他也知道的,现在这样的情况。如果贺晴晴解不开心结,就算他防的了一时也防不了一世!
只要她绝望地想死,随时都能找到机会自杀。
“晴晴!”
是南烈燃的声音。
贺晴晴纤细单薄的肩膀微微一震,慢慢回过头来。
她慢慢放下手,露出面容来。
那一张曾经娇,艳无比,光艳无比的脸。
“你还不放过我吗?”她的声音没有痛恨,只有苦涩,和绝望。
“你看到了?你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了?”
她的声音里绝望到极点:“我们贺家欠你的,欠了再多现在也该还清了吧?”
“我父亲欠你的,现在也都还给你了吧?”(文-人-书-屋-W-R-S-H-U)
“现在,你可以放过我了吧?”
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说。
她不是哭着说出来的,但是每一个字都像刀子一样扎在南烈燃的心上。
他站在那里,他心里拼命地呐喊:不是这样,不是这样的!
可是,他什么都说不出来!
在贺晴晴的心里,他就只是一个最痛恨的恶魔。
让她一无所有、家破人亡的仇人。
虽然两个人曾经那样亲密,做过天底下最难以启齿、不可告人的事。
虽然他们一起走在教堂里,在神父面前说了“我愿意”。
可是……一切都是建立在空洞的虚无的关系上,在孩子的离去后,他们之间其实最后一点羁绊都没有了。
而这一切的一切,全部都是他的错!
他是罪人,祈求原谅、不配被原谅的罪人!
他踏前一步,想要抓住她。
可是,她却绝望恐惧地不让他稍作靠近!
“不要过来,”她嘶哑的声音充满了绝望,“我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入了黄泉都不想见到你!来世都不愿再见到你!”
南烈燃全身都冰冷了。
他知道——他知道她恨他!
他知道她不会原谅他。
他知道她不会爱上他。
他都知道。
犯下如此多罪行的自己,这样的自己,也再没有资格祈求她的原谅。
可是,在亲耳听到她说“永远都不想再见到你,入了黄泉都不想见到你,来世都不愿见到你。”他的心还是被刺穿到血淋淋,无法忍受的痛——
她恨他,恨到了这种程度!
这世界上,最残忍的事,原来是:你最爱的人,却最最恨你。
而你无从辩驳,不能说委屈,因为一切都是你应得的!
南烈燃,你应该承受的。可是,心痛到无法呼吸,真的痛到无法呼吸——
他宁愿受伤的,现在被毁容的是自己!
一百零九、对不起,我爱你(三)
一百零九、对不起,我爱你(三)
南烈燃含着眼泪,没有停下脚步,仍然缓缓走过去,走到阳台前。贺宁然大惊,立即伸出手想要阻止他:“你做什么!”
贺晴晴见到南烈燃过来,闭了闭眼睛,双手扶着栏杆,翻身就要跳下去!
“堂姐!”
贺宁然就要冲过去,但是眼前的一幕让他也怔住了。
南烈燃跪了下来。
跪在了贺晴晴的面前。
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贺晴晴,脸色苍白如雪。
“我知道,我说什么都再没有用了。”
他的声音哽咽住,一时之间,破碎的声音挤在了喉咙里,什么都说不出来。
所以他只能努力平静下来,努力平稳呼吸,然而透明的眼泪却顺着眼角一滴滴地流下来,溅落到地面上,四分五裂。
贺晴晴的手紧紧抓着栏杆,身体还维持着几乎要跳下去的姿势。然而面对这一幕,她也怔住了。
微风中,她乌黑的秀发随风飘动,往昔娇,艳粉嫩的面容上如今新愈合长出来的皮肤是一种奇怪的粉色,一道道伤疤狰狞而丑恶,整张脸一眼望去让人不寒而栗。唯有一双黑如点漆的大眼睛仍然是那样明亮,如今也只有这双眼睛,能看出她往日的光艳照人、光彩动人。
她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跪下来的南烈燃,抓着栏杆的还带着伤疤的手越来越握紧了。
“对不起,”南烈燃说,“我知道我没有资格请求你原谅我。可是,我还是想对你说对不起。”
他说:“对不起,那样伤害你。对不起,让你承受这不该承受的一切。”
“今生今世,我再不敢奢求你原谅我。”他的眼泪肆无忌惮地流下来,“可是,我求求你不要轻生。”
“我再没有资格请求你做任何事,可是,不是为了我。我求你,为了你爸爸,为了你的堂弟,为了你自己,活下来,不要选择轻生。”
“对不起,我对不起你和孩子,可是请你看在孩子的份上,也不要选择轻生。”
“他在天国里,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开心。他一定也希望他的妈妈能幸福平安地生活。如果有缘,他或许还会回来,再次做你的孩子。”他往前膝行了两步,贺晴晴下意识地就往后退,上身完全探出了阳台。贺宁然又是一阵色变!
“为了他们,我求你,过来这边,不要再有轻生的念头。”南烈燃流着泪说,“我知道你恨我,讨厌我。可是没有关系。你再恨我再讨厌我也没有关系。只要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对你弥补我所犯下的一切。”
“我不会放弃,我们都不会放弃。无论多艰难,我们也会想办法让你恢复到以前的样子……无论要付出多大代价,无论要花费要多少时间,我都不会放弃,相信他们也都是一样。所以,晴晴我求你,你要恨我打我骂我这个罪人都好,只是求你不要用我的错误来惩罚你自己。这一切的罪孽,应该由我来承担,而不是你!”
对不起,我爱你。
可是,如今我从未说出口的我爱你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错误的时间,错误的地点,错误的时机。
再也没机会说出来。
连自己都没有颜面再说出来,你也更加不会相信。
我已经不奢求你能知道我爱你,奢求你爱我。
只有对不起。
对不起。
可是,请求你,不要伤害自己!
贺宁然本来紧张万分,然而看到贺晴晴慢慢松懈似的垮下了肩膀——他知道:南烈燃的话起效了。
虽然他很讨厌南烈燃,虽然他不原谅南烈燃,可是也不得不承认这南烈燃不愧是做律师出身的,句句都抓在重点上。
贺晴晴的弱点是什么?
还不是她的父亲贺宗东、她的宝宝?
虽然宝宝已经不在了,可是他说的“宝宝在天国看到你这样也不会开心”,只要是女人,不可能不被这样感性的话打动。何况是孩子的母亲!
“从今以后,我不会再勉强你做任何事,不会再威胁你……”这话一出,贺宁然又是对他怒目而视,但是他眼睛里也看不到别人,只是看着身子微微颤,抖的贺晴晴,继续说:“从此所有的恩怨我永远不会再提。”
这其实也是南爷爷的愿望,从他接受贺晴晴就说明了他不想让南烈燃继续在仇恨里活下去,是他自己一直想不开,放不下!
如今,这宽恕终于来了。
却是太迟太迟。
中间隔了无数的血泪和伤痛……
“我只求你给我一个机会,让我想办法医治好你。无论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看在孩子的份上,他也不想让你这样去见他的是不是……晴晴,求你过来。我们都不会放弃,求你过来。”
在南烈燃的哀求声中,贺宁然慢慢地、试探性地走了过去,慢慢地靠近,终于将站在阳台上,秀发不断随风飘动的贺晴晴一把抱住了。
贺晴晴要去推他,闪躲着不让他看自己的脸。
但是贺宁然就是抱住她,紧紧地抱住:“堂姐,你不要怕,我在这里,我一定会让你恢复以前的样子。不要怕,堂姐。”
贺晴晴挣扎了几下,眼泪从可怕的脸上流下来,用手捂住了脸,崩溃地哭倒了。
跪在地上的南烈燃看着她终于放弃了轻生,全身也失去了力气。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刚刚,他有多恐惧,他有多怕她真的从此彻底抛弃掉他,永不回头,连赎罪的机会都不给他!
晴晴,晴晴。
对不起,我爱你。
请你原谅我,请你原谅我!
一百一十、抢人
一百一十、抢人
又是一个失望的下午,南烈燃开着车黯然神伤地回到自己的别墅。下午,医生说的话又回荡在他的耳边:“这个……恕我直言,就是植皮也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伤口都见了骨头了,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我想,现在还没有医院能做这样的手术。”
闭了闭眼睛,他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脸上露出一个有信心一点的微笑。
越是这样失望的时候,越是不能让贺晴晴看出他心里的绝望和伤心。
一点点都不能让她看出来!
他将车缓缓开往自己别墅的大门,却发现大门前站着一个人。
拎着一个小小的鳄鱼皮包,身材高挑,柔顺的头发垂在肩膀上,明艳的脸上带着温柔的神情——是露西。
她拍了拍他的车窗。
南烈燃降下车窗,指了指大门内,示意她走进去。
露西点点头,跟在他的车子后面走了进去。
南烈燃停好车以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别墅一楼的大厅里。
拎着鳄鱼皮包的手紧紧地揪起来,她有些紧张地看着南烈燃。
“南大哥,晴晴的脸怎么样了?”
其实,她不是不后悔的。她没想到当时的一念之差会让贺晴晴这么痛苦!
可是,所有的后悔在面对南烈燃的时候,又被隐藏了起来。
心里存了一丝侥幸——也许,现在南烈燃能够看到她的好了吧?
他渐渐对贺晴晴灰心失望了,就能发现,其实一直都在他的身边吧?
她绝对不承认自己是恶毒,是坏心眼。她也为贺晴晴感到难过的!
她也很同情贺晴晴的!
听说贺晴晴的现状,她也感到难受的啊!她从来都是心肠很软的人!
她根本不是坏人,只是……只是,谁让她爱的男人被她贺晴晴夺去了呢?!
贺晴晴这样,当然很可怜,她也会觉得内疚不安。可是,既然都已经这样了,难道就要南大哥守着毁容残废的贺晴晴过一世吗?
她希望南烈燃能够睁开眼睛好好地看她一眼——她对他,可一直都没有变的!
南烈燃摇了摇头,刚刚努力做的心理建设此时也垮下来,神色黯然了。
露西咬了咬嘴,唇,一副难过得泫然欲泣的样子。
她上去,抓住了南烈燃的手:“南大哥,你要放宽心啊!”
南大哥轻轻挣开她的手,不愿与她有肢体碰触。
他摇了摇头:“露西,我很累了,想要休息一下。”
每天,每天,就是为了贺晴晴而奔波着。
每次,每次,都是徒劳无功而回。
贺晴晴不想见他,一直都在贺宁然那里。
他想见她一面,都只能站在窗户下,只看得到她的纤细的身影,看得到她戴着帽子和面纱的样子。
他和贺宁然都尽了最大的努力。
请了最好的医生,中医的,西医的。
国外的最顶尖的医生。
可是都没有用!
他让人四处寻找能够医治脸上伤疤的医生,结果这帮人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有人居然背着他放出话来悬赏,谁能想办法治好贺晴晴,要什么给什么。
这话不知道怎么回事走漏了消息,没有招来想要的医生,却传到了贺晴晴的耳朵里。
贺晴晴听说自己被毁容的事情已经传得沸沸扬扬,顿时又绝食,躲在房里不出来,谁也不见。
贺宁然不知道花了多少工夫才哄好她。但是之后,她也是比之前更怕见到人,连医生护士都不敢见了。
就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呆呆地摸着肚子,在房间里也戴着帽子和面纱。房间里所有的镜子全都拆走了,甚至连能反光的不锈钢的挂钩这样的东西都被取了下来——因为她怕!她一见到能照出自己现在的样子的东西,都恐惧万分!
南烈燃不知道她是怎样在面具下度过一个又一个白天和黑夜的。他心疼她,想要尽快医治好她的脸,让她重新恢复以前的样子。
他真的尽了最大的努力了,他为她四处奔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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