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也不尽然,当个江湖人要能耐得住贫穷、耐得了平凡,但是老师傅太出名了,我们一出师,就继承了天狐的盛名,我们就不能丢脸,老师傅也传给了我们一身不算差的武功,使我们不甘于平凡,他又没有给我们一笔足够花用的钱,我们总要活下去。”
洪九郎想了一下道:“活下去的方式很多,但你们却选了最坏的一种,食人而肥。”
楚天涯叹了口气道:“随你怎么说吧!人就是这个样子,说别人都容易,自己经历到那种情况时,就不一样了。”
洪九郎笑道:“楚天涯,那只是你自己安慰你自己的理由,君子爱财,取之有道,你们都超过了那个道理的范围了,老师傅要我清理门户,但就不为那重关系;我也要对付你们的。”
“随你的便吧!你已经毁了我的一切了。”
他伸直了两只手,做出一付挨宰的姿态。
洪九郎道:“你难道不想反抗?”
楚天涯道:“在你面前我不想动手,十年来,我也很少跟人动手,武功早就荒疏了,你是老师傅教出来的,天狐门的武功你都了如指掌,所以我不想自讨苦吃。”
洪九郎看了他一眼,突地伸手捏他的脉门,楚天涯也闪躲了,但是仍被他轻而易举地握在手中。
稍稍一用力,楚天涯已痛得满大汗直流,脸色也变得苍白,呻吟着道:“洪九郎,念在同门之谊,你就给我一个痛快,别作贱了。”
洪九郎奇怪道:“你的武功怎么退成这个样子?”
楚天涯叹了一声道:“久疏练习,有一天我认为该振作一下,想好好练一下,那知一练岔了气,半身血脉不遂,在床上躺了半个月,好不容易才恢复过来。我知道这一辈子是完了,再也无法在武功上跟人争长短了,所以我只有拼命地捞钱,吸收党羽,为的就是保护自己。”
“那些党羽真能保护你吗?”
楚天涯低下了头:“你没来之前,我以为可以靠他们的,可是你横扫红黑二狐,几度击退了五毒杀手门的杀手,使他们都寒了胆,没等你找上门,他们都溜了,可见这些人还是靠不住的。”
“花了这么多钱,竟然买不到一个真心的朋友。”
“真心朋友不能用钱去买的,必须要以真心去交换,我何尝不是想交几个真心的朋友,可是没办法,我能找到的都是一些饭桶,没有一个是可共心腹的。”
洪九郎也轻叹一声,然后道:“县太爷的官印在他花园里八角亭的顶子下面,你去通知他派人取下来,剩下来的麻烦你自己能摆平得了吗?”
“只要官印有了着落,其他的问题不难解决,那个吴能只要有钱就好办,连县官都一样。”
“你的库房里发现的那些赃物呢?”
“悬案已久,大家都淡忘了,只要用钱封住一些人的口就行了,只要我在这儿,我的那些人还会回来的,他们一回来,地方上不敢奈何我的。”
洪九郎点点头道:“好,你把人找回来吧!我对你只有一个要求,以后不得在地方上再作恶。”
“很久以前,我就不在地方上做坏事了,我修桥补路,行善事从不后人,做坏事往往是被穷困逼出来的,我已经有了钱,何必还去干坏事?”
“可是你在这儿的口碑还是不太好。”
“这是难免的,讨好了一些人,就不免得罪一些人,我在这儿得罪的都是一些有钱的人,对穷人却是十分怜恤的。”
洪九郎点点头道:“我也是因为听见一些穷人对你颇为感激,才特别对你客气,放过你一马。”
“你不再找我的麻烦?”
“不,我清理门户的责任还是不能放弃的,你在这儿等着,我把其他人—一找齐了,再来通知你,然后你们一齐跟我上老师傅那儿领罪去。”
楚天涯道:“可以,我这一生中最大的一件憾事,就是参与他们共同设计谋害老师傅,天幸他还在,我也很想去忏悔一番。”
洪九郎拍拍手道:“我走了。对了,你既然愿意存心忏悔,重返师门,我们就是师兄弟了,我要用点钱。”
楚天涯十分大方,在身边取了一个折子道:“这是常厚银号的存折,上面有十万两,在每一处分号都可以提,我带在身上,原是准备必要时逃亡用的,现在用不着了,你就带着用吧!若不够可以告诉我,在十万两之内,三天我就可以凑给你,超过那个数目,就要多两天时间,我的财产多半在生意上,无法立刻变成钱的。”
“这个已足够了,楚师哥,你很有钱呀!”
楚夫涯叹了口气道:“早年我或许赚了点昧心钱,可是后来,我完全是凭着脑筋,以钱赚钱挣下的这份产业,都是清清白白的。”
他虽是这样说,但是洪九郎却知道也未必尽然,多少他赚钱的手段并不正常,只是犯不上说破而已。
离开了玉狐堡,楚天涯已经很神气地将两名公差找了来,吩咐他们立刻叫吴能来。
洪九郎知道楚天涯不会跑了,他在此地建下的一片事业,毕竟还是有基础的,仍然可以摆平许多问题。
马伯乐仍是在外面候着,他对这位小老弟也是充满信心的。
虽然洪九郎进去有好一段时间,他却一点都不担心,靠在一个小树林里打瞌睡,看见他春风满面地出来,忙迎上去问道:“事情办妥了?”
洪九郎点点头,把经过都说了。
马伯乐叹息着道:“真想不到,鼎鼎大名的天府八狐,竟然都只是个纸老虎,经不起手指头一戳的。”
洪九郎道:“天下事往往就是如此,许多你认为难以击倒的人,只要你有勇气面对他们,你就会发现他们并没有传说中那么厉害了。”
马伯乐道:“他们不是真的老虎,但也不是纸老虎,至少是铁皮打成的老虎,指头若不够硬,戳上去还是痛的。”
洪九郎笑道:“而且这铁皮老虎肚里装了机关,一样也能咬人的,只不过遇上我这猎人,他们就发不出威风了。”
“老弟,对你的武功和机智,我是没话说,只有一点不佩服,你干嘛要向他们拿钱呢?”
“我要用钱,他们既已有心重返帅门,就是我的师兄,我向他们要点钱花也没什么呀!”
“渴不饮盗泉之水。”
“马老哥,这一点我要反对,我这几个师兄也许做过一些坏事,但是他们却不是盗贼,他们的财产大部分还是凭本事赚来的;光是靠劫夺,发不了这么大的财的。”
“他们赚钱的手段不会是光明的。”
“这个我不否认,是商必诈,一分银子的本钱,他们能赚一钱银子,那是他们的本事,不能说他们太黑心,毕竟买卖是两厢情愿的事,他们可没有拿刀架在人的脖子上逼人去买他们的东西。”
“你无非是替你的师兄们辩护而已。”
“我没有说他们是好人,对他们的罪行,我也施以了应有的惩罚,我认为这很公平。”
“他们不知害了多少人,光受这点惩罚就够了吗?”
“马老哥,你好像非要杀他们不可?”
“杀人者死,他们杀了许多无辜的人。”
“那么你可以去杀死他呀!”
“我若是有这个能力,早就下手了。”
“他们的武功都已大不如前,你有足够的能力去杀死他们了,于天正和刘天雄都只剩下四成功力,楚天涯练功走火入魔,连三成都发挥不出。”
“但他们比我可强多了。”
“马老哥太客气了,你高明得很,那几个人就是功力不减退,也不会比你高。”
“老弟,你别开玩笑了,我哪有这么大的本事?”
“我相信我的估计不会错,有几次,我看见你悄悄地离开,动作轻盈敏捷,连我都追不上。”
马伯乐不禁一震。
但是洪九郎却笑着道:“我公开地向天府八狐挑战,只有你老哥一个人敢公开与我同行的,若是没有几把刷子,恐怕早就被人宰了。”
“那是托你老弟的福。”
“不然,我们并不是寸步不离,经常有落单的时候,对方暗算的手段层出不穷,你老哥却一直安然无恙,这证明你确实有应付危 3ǔωω。cōm险的凭仗。”
“那是人家根本没有把我瞧在眼里,没对我下手。”
洪九郎神色一正道:“过去如何我不说了,下站我们要上兰州去向岳天玲等三狐挑战,这一仗可是硬仗,他们不但手下爪牙众多,那三个人本身更是技业非凡,所以我要把话说在前头,老哥哥跟着我不反对,但是必须要靠你自己,我实在分不出多余的力量来照顾你。”
“老弟可是嫌我累赘?”
“没有的事,事实上我得有老哥哥帮忙还得力不少,只不过此去是打硬仗,危 3ǔωω。cōm险性增加了。”
马伯乐笑道:“公开挑战八狐,这是何等风光的豪举,老哥哥我豁出这条老命也不舍得退出的,除非你嫌我累赘碍事,那自然又另作他论。”
“老哥哥同行对我只有帮助,怎么会累资呢?只是我以前也说过了,若是老哥哥陷入了困境,在我能力范围内,我一定全力为你解困,设若我力有不逮,请老哥哥见谅一二,我自身的责任太大,不可能舍了自己来营救你。”
“那当然,否则我不是去帮忙而是去捣蛋了。”
“话说开了就行,我们开始上道吧!”
马伯乐欣然同意,双骑又开始东行。
但是马伯乐却开始心中犯了嘀咕,他不知道自己乔装的身分是否已为洪九郎识破,他不知道于天正等三个是否泄了底。
不过,他从洪九郎的言词中,相信还没有,再者,他更相信于天正等人不至于如此做的。
他们向洪九郎屈服,只是迫于现势而已,不会真正地甘心放弃一切去向天狐老人忏悔认罪的,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希望了。
至于对付岳天铃他们,马伯乐倒是十分热心的,因为那三个人十分嚣张,根本没有把他这个同门放在眼中。
他以幻狐韩天化的身分,去到岳天玲的天狐宫时,居然还要在外等候通报接见,能把那三个的势力弄垮,是他所乐见的事。
第 九 章
也许洪九郎在河西四郡创下的名气已经不小,他们的事迹比他们的人流传得快,一路行来,已经有不少认识他们的人了。
虽然还没有人敢公然地跟他们一起声讨天府八狐,但是却已有人与他们暗通声气,通知消息。
一来到永登县,他们住了下来,当地永通镖局的镖头钱心通深夜私下来拜会。
永登不是一个大城,也只有这么一家永通镖局,是多年的老字号。
钱心通是少林子弟出身,一身的功夫很了得,但是他的镖局却要向邻近的古浪驿的灵狐堡屈膝,每逢镖车过境,照例要送上保费两成的例费,否则就甭想安然地通过。
保镖赚的是血汗钱,平白让人分去两成,自然不甘心,但是势不如人,又有什么法子呢?
灵狐堡的势力不但下达江湖,而且还上通官府,举凡地方上各种营业,他们莫不插进手去,要求分润,否则就无法安宁。
一些商家都是敢怒而不敢言,无可奈何之下,只有忍气吞声地接受剥削,然后羊毛出在羊身上,把负担加在一般消费的老百姓头上。
永登一地,任何消费都要比别处高一成,不过永登也有一些好处是为他处所不及的,那就是治安。
永登可以真正的达到夜不闭户的程度,鼠窃绝迹,宵小不行,那都是灵狐堡的镇慑力量,所以地方官府对灵狐堡是十分客气的,历任知县,到这儿都是政绩卓然,境内从没有大案子发生。
据说镇太爷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拜会灵狐堡主麻天素,否则,就别想安于上任。
曾经有一位县大爷不信邪,到任后没有循着礼数去拜会,而且还下令严惩灵狐堡的不法情事。
麻天素没有作任何表示,只对来报告的人竖了三根指头。
那是表示时间,果然在两个月时,境内突然闹飞贼,窃走了几位土绅富户家中的细软重宝,数量多达百万之巨。
那些失主都是有点办法的,县中破不了案,他们告到府里,指责县令失职,还有人一状告到巡抚衙门。
上官没办法,只有下令将知县撤了差,新派了一位县令来,恳乞麻堡主帮忙。
不出三天,就把失物全找了回来,对窃贼却没有交代,明眼人自然知道案子是谁做的,但是只要失物复回,他们也无心追究了。
麻天素就是靠着这些手段扎下了他的势力。
他比楚天涯聪明,楚大涯吃大户,他不得罪大户,而且还极力地保护他们,所以他的势力根深蒂固,因为所有的有钱人都支持他。
钱心通把灵狐堡的情形一说,洪九郎只静静地听着,没发表任何意见。
钱心通却慷慨激昂的道:“八府鱼肉乡里,每个人都知期望有人出来声讨他们,洪大侠的义行,正是大家的企盼。若是需要人手,敝镖局有几个人,都是在下的师弟,身手也过得去,兄弟可作全力支援。”
洪九郎笑道:“那样一来,你们岂不是与灵狐堡正面为敌了?光是一个灵狐堡还不可惧。他和神狐府、天狐宫是连同一气的,这三处的势力却不可轻视。”
“兄弟不在乎,长年受人剥削,敝镖局上下都愤然不平,也早想跟他们一决了,是兄弟压了下来,因为势力不如,硬碰上去,只有徒事牺牲而已。”
洪九郎很客气地道:“钱兄,很对不起、兄弟本身也是天狐门中的人,兄弟找灵狐堡要解决的是门户私事。”
“那都一样,不管是谁,凡是跟灵狐堡站在敌对立场上的,我们都全力予以支持。”
“但对兄弟而言却不一样,兄弟找麻天素只是清理门户,那必须要我们自己解决,不希望有外人插手的。”
“可是麻天素不会跟你私下解决的,他会利用他的党羽合力来对付大侠,你一个人的力量太单薄。”
洪九郎笑道:“我已经讨过三个地方了,他们不但出动了手下的爪牙,而且还买动了五毒杀手来对付我,可也没能奈何我,我倒不担心他们人多。”
“我们只帮忙大侠对付他的爪牙,大侠对付麻天素时,我们绝不插手。”
洪九郎道:“盛意心领,不过为各位计,最好还是等候观望一段时间,兄弟一个人行动起来方便些,我可以采用突袭的办法,不一定什么时候去,也不一定采取什么手段,无法与大家配合。”
看他的意思是不想跟大家配合,究竟交浅不便言深,钱心通只有怏怏地告辞了。
马伯乐道:“老弟,这姓钱的是少林门下,少林是名门大派,门下弟子众多,对你是一大帮助,你为什么要拒绝呢?别人求都求不到。”
洪九郎冷笑道:“他既是名门正派出身,早就该起来号召声讨八狐了,何须弄到这个时候?”
“那当然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