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官突地悲泣起来,摇头道:“你不懂的,你不懂的……”说着,说着,似已沉沉睡去。
白皑皑苦笑了一下,也靠着墙壁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白皑皑迷迷糊糊中听到一片喧闹之声。他费力地睁开双眼,但见整个地牢都在沸腾,众囚徒均在大声叫嚷:“有人劫狱啦!有人劫狱啦!”再一听头顶,是一片凌乱的脚步声,牢门口还似有喊杀声逼近,几名狱卒早各自拔了兵器瞪大了眼守在门口。
忽听得“轰”地一声巨响,地牢的门已被撞碎,几个黑衣蒙面人幽灵般疾掠了进来。几名狱卒齐地大喊一声,高举着兵器冲杀了过去。一位瘦小的黑衣人冷叱一声,手中长剑抹出一道冷厉的寒光,那几名狱卒哼都没哼一声便各自倒在了地上,喉头均已多了一条红印。
那瘦小的黑衣人向几间囚室叫道:“白大哥,白大哥,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声音焦急迫切,却又清脆娇美,悦耳动听,显是位女子所发。
白皑皑心道:“白大哥,白大哥——这位白大哥会是谁呢,有这么多武功高强的朋友。”边伸着脖子四处张望,但见满牢囚犯只是大喊着:“大侠救命!大侠救命!”
柴官问道:“白老弟,你在看什么?那些人是不是你的朋友?他们是来救你的么?”
白皑皑愣了一下道:“救我?不会的,我可根本没什么朋友。”
那几位黑衣人正逐个牢室查看,边大声喊道:“天乐!天乐!你在哪里?你在哪里?”待看到白皑皑那一间,几位黑衣人不由纷纷叫了起来:“天乐!天乐!原来你在这里!”
那瘦小的黑衣人更是惊喜地叫道:“白大哥,方才叫你你怎地不出声呢?!”话声中长剑一挥,已将牢门上的铁链斩断。她冲进去将白皑皑扶起,长剑再挥,将白皑皑手脚上的铁链削落地上,一边急声道:“白大哥,咱们快走吧!”
白皑皑挣了一下道:“我可不是什么白大哥,你们认错人了。”
那黑衣人嗔道:“都这模样了,还有心思说笑!”说着,左手扶了白皑皑,右手握剑,已出了牢室。
白皑皑急道:“你们若真当我是什么白大哥的话,就把这位兄台也一同救了吧!”说着,用手指了指柴官。
一高大黑衣人道:“既是天乐叫救他,那就看我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冲到柴官面前,双手扯着柴官手足上的粗铁链,大叫一声:“开!”只听几声锐响,那手臂粗的铁链“哗啦啦”地一下散落在了地上。
柴官大喜道:“多谢了!”话声中几步跨至其它地牢,将门尽数打开——那些拇指粗的锁链竟也被他随扯随断。
当下数十名死囚蜂拥而出,早有十几人冲出了地牢门口。只听惨叫之声不断,众死囚纷纷中箭倒地身亡——敢情门口早已有官府派了大批弓箭手包围起来。
正要紧功夫,官兵忽地一阵大乱,火把乱晃乱摇起来。火光下但见一灰衣蒙面人手舞钢叉如入无人之境般杀入官兵丛中,钢叉到处,即有血光飞溅。
众囚徒趁势已尽数涌出,几个黑衣人如狼似虎般扑向官兵,眨眼间便有数十名官兵横尸当场。
那灰衣蒙面人“咦”了一声,转首一瞥已看到白皑皑,忙大声道:“天乐!天乐!爹救你来了!”
白皑皑听出是白秋山的声音,不由又惊又喜,忙高声叫道:“爹,我在这里!”
白秋山奋力一挥钢叉,将面前的一名武官刺死,随即双肩一耸,人已如大鸟般疾掠至白皑皑的面前,急叫道:“天乐,快到爹这边来!”
扶着白皑皑的那名黑衣人道:“白大哥的爹不是早过世了么,又哪里冒出一个爹来?”
白皑皑急着要扑向白秋山,却被黑衣人拖住了动弹不得。白秋山叫声:“还我儿来!”伸手向白皑皑抓去,那黑衣人却“唰唰唰”连挥几剑将他逼退。
白秋山怒道:“得罪了!”话声中钢叉急架,黑衣人长剑一震,几欲脱手,不由向另一旁的一高大黑衣人叫道:“常大叔,你快来挡住这人,我带白大哥先走一步了!”话声中,已挟着白皑皑急掠而走,几个起落便已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白秋山怒喝一声,正待追去,背后却有一股巨大的劲气直逼过来,他只得盘身一旋避了开来,但见一高大的黑衣人双掌绵绵拍来,掌势之间无不饱含刚猛凌厉之气。
白秋山又急又怒,一边闪避黑衣人的攻势,一边高声叫道:“天乐!天乐!……”
白皑皑耳边尽是呼啸之声,隐隐听得几声白秋山“天乐”、“天乐”的喊叫,不由大声叫道:“爹,我在这里!我在这里!”正喊叫间,却被黑衣人一只温软的小手捂住了嘴,紧接着黑衣人用手指在他背后轻轻一点,他只觉全身一震,当即昏厥了过去。
迷迷糊糊中白皑皑又醒了过来,耳中听得不停的马蹄车轮声,还有一个清脆的声音不时吆喝一下,并伴有抽马鞭的脆响。他费力地睁开眼,好一会儿才能看清楚东西,觉得自己大概是坐在了马车里。他伸手撩开旁边的窗帘,一道强光刺得他赶紧闭上眼,过了片刻才敢睁开。
第二章 有缘得不死(2)
但见外面风和日丽,鸟语花香,这辆马车正慢行在一条宽阔的官道上。白皑皑艰难地将身子坐起,发觉身上的伤处俱被敷了药粉,几处重一点的还用白布包扎了起来,衣裳也换了套崭新的华丽丝袍。
白皑皑心道:“这几天真像做梦一样,好端端地被抓进了监里要杀头,又不知被什么人救了出来……爹看来是个武林高手,却从不曾显露一下……眼下这又是在什么地方?我可还从没坐过马车,这么好的衣裳也从来没有穿过……”
正思忖间,那个清脆的声音在前面响起:“醒了么?”
白皑皑听出这正是救他的那黑衣人的声音,便掀开前面的门帘一看,顿时不由吃了一惊——只见坐在前面的赫然是一位绿衣姑娘,背影纤瘦娇细,长发轻飘,回过头来朝白皑皑妩媚地一笑,脸艳朝霞,妍丽无比,两个轻轻的酒窝微微一现,两只水灵灵的大眼饱含无限深情,还隐隐有一丝幽怨。
这绿衣姑娘见白皑皑呆呆地望着自己,不由娇羞道:“怎么啦,连我都不认得了么?这也怪不得你,我看你有些神志糊涂了,昨日还把个什么人当做你爹呢,难道你爹早已过世你都忘了么?”
白皑皑只是呆呆地嗫嚅道:“你……”
绿衣姑娘转过头去,轻轻叹息道:“真不知你是怎么啦,我看你好像武功全失的样子,十几年的苦练就这么废了么?怎么又会轻易地被官府抓到了呢?幸亏我跟常大叔几个早早地听到了风声,唉……也不知你是不是又在耍什么鬼把戏……”
白皑皑摇头苦笑道:“看来你还是把我当做什么白大哥了……”
绿衣姑娘只是轻轻冷哼了一声,不再答话,扬手一鞭喝道:“驾!”马车便一下疾驰了起来。
又过了许久,白皑皑忍不住问道:“这是去哪儿呀?”
绿衣姑娘仍不答话,只是将车赶得慢了许多。白皑皑又道:“你那位白大哥是不是跟我很相像?”
绿衣姑娘回头白了他一眼,撇了撇嘴道:“我是不会再让你捉弄的啦!”
白皑皑只有苦笑一下,也不再做声。
但听车轮滚滚之声不停,马车一直朝前行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绿衣姑娘轻轻“吁”了一声,马车便缓缓停了下来。绿衣姑娘轻轻一跃下了马车,朝车里喊道:“白大哥,下来吧!”
白皑皑挣扎着下了马车,但见前面一条小溪缓缓东去,清澈细腻的流水撞击在卵石上,发出柔和而清脆的奏鸣,几朵浪花轻轻炸起,爆散许多璀璨的珍珠。四周是一片黄花绿草,几只鸟儿在前面的林子里懒洋洋地叫着。此时已近晌午,白皑皑肚子一阵咕咕直叫,已是饥饿得很了。
绿衣姑娘自车上取下一袋干粮,二人在溪里洗了把脸,就一同坐在溪边吃了起来。
日光下,但见绿衣姑娘皮肤滋润白嫩,不着粉黛,吃东西也是大口大口地干净利落,白皑皑不由赞叹道:“姑娘家不施脂粉,又如此爽气,实在难得。”
绿衣姑娘脸红了一下,又似乎有些动怒地道:“谁不爱脂粉?只不过你说你不喜欢涂脂抹粉的姑娘罢了……”声音似乎有些哽咽,眼圈也微红了起来。
白皑皑忙道:“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咱们又何曾相识?我早说过我不是你什么白大哥,我也不知你是什么人……对了,还没请教姑娘尊姓大名呢!”
绿衣姑娘身子微微抖了起来,似乎在遏制自己的怒气,尽力平静地道:“我问你,你可是叫白天乐么?”
白皑皑道:“不错,我叫白皑皑,天乐是我的小名……”
“好!好!”绿衣姑娘一阵咬牙切齿,怨愤地瞪着白皑皑,大声道:“白天乐才是你的大名呢!你的小名才是叫白皑皑!我真受够了你,十几年了,你就没一天正经,整日嘻嘻哈哈的,什么事你都不放在心上,我爹娘要给咱们成亲你也总是一拖再拖……”顿了一顿,泪水已流了满面,兀自骂道:“我能等得,我姐还能等得么?她都二十好几了!你就知道学什么古里八怪的邪门武功……”说到这里,她忽地奔上马车,接着拖下一大袋东西来,一边从袋里摸出一卷书砸向白皑皑,一边大声道:“这是你要学的《龟息大法》!”接着又摸出几卷书丢在地上,一边道:“还有你念念不忘的什么《僵尸神功》、《铁脉心经》!”最后摸出的是一把剑身细长、宽不过二指的利剑摔在地上,口中兀自激愤地骂道:“还有你整日思念的‘碧灵仙子’的碧灵剑我都给你弄来了!我为你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累,就是要听你这几句痴言呆语么?!”后来她越说越气,而白皑皑却只是瞪大了眼嗫嚅道:“姑娘,你误会了,你误会了……”她不由更气,狠狠道:“好!好!算我十几年的良苦用心都喂狗了!白天乐,你够狠!”说着,狠狠一蹬脚,人已如掠波飞燕般疾跃而起,霎时便消失在了前边的林子里。
白皑皑冲着林子高声叫道:“姑娘!姑娘!”半晌不见动静,他不由叹了口气,缓缓将地上的东西收好,心道:“这可如何是好?这真正比杀头还要命……我可怎么办,连身在何处都不知……”他想了半天,心头只是一片茫然。
过了片刻,他将东西收拾好,便想赶了马车走。谁知才一挥马鞭,那两匹马儿竟胡乱狂奔起来,任他怎么拽都拽不住,只得眼睁睁地看着马车东歪西拐地向一片荒地跑去,接着又绕过了一个山谷,他只是抱紧了车门一动也不敢动。
也不知跑了多久,日头已到了山脚。那两匹马儿似乎也跑累了,缓缓停了下来。
白皑皑大大地喘了几口气,才发觉全身都已湿透了。他轻轻下了马车,放眼望去,但见四周深谷幽寂,两崖摩天,飞泉如练直挂林梢,而耳边还隐隐续续传来几声虎吼狼嚎。白皑皑自幼打猎,倒不甚惧怕。他见前面的一个小岩洞正有澄澈的泉水淙淙流出,汇成一条湛碧的小溪,便赶忙上前喝了几口水,再洗了把脸。眼见身上的伤口已结了痂,他便又脱光了衣裤洗了个澡,一边将衣裤洗了晾在马车上,再到车上换了套衣裤。这马车上倒有好几套男子衣物,另有几袋干粮。
拉车的两匹马低头在地上吃起草来,白皑皑也拿了袋干粮坐在草地上吃了起来。
眼见得日头快要被山峰淹没,虎狼的吼叫声却更清晰了。白皑皑赶紧吃完干粮,又喝了几口水,便坐进马车将先前绿衣姑娘丢在地上的包裹找了出来,一阵摸索,从里面摸出了那把碧灵剑来,但见剑身柔韧可曲,却是把软剑。
当下白皑皑将剑握在手中,斜靠着车背睡起觉来。睡得正酣时,马车猛地一阵颠簸,接着便听见长长几声马嘶,随即马车便狂奔了起来。又听得几声雷鸣般的虎吼,夹杂着数声阴凄尖厉的狼嚎。
白皑皑早已惊醒,掀开车后的门帘一看,不由大吃了一惊:但见皎洁的月光下好几只花斑猛虎紧紧跟在马车后面,猛虎身后无声无息地随着黑鸦鸦一大群灰狼。
跑在最前边的那头猛虎突地大吼一声,朝马车直扑上来!
白皑皑不及细想,手一挥,用尽全力将软剑劈了出去,只听“哧”地一声细响,那偌大的一头猛虎竟被生生削为两段!后面又有两只猛虎扑了上来,白皑皑剑挥处,像切稻草般将这两头猛虎削成了几截。
后边的几头猛虎和数只灰狼看清了前面是怎么回事,俱伏在地上对着马车呲牙低吼,却都不敢再追上去。
马车仍狂奔着。
这两匹马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俱拼尽了全力狂奔。也亏它们跑得,直到日头又出山了才渐渐停了下来。白皑皑下了马车,坐在地上直喘大气。两匹马儿也跑得浑身湿透,腿肚发软,“呼哧呼哧”地喘着粗气。
歇了好一会儿,人与马才渐渐平息下来。日头已有三尺高了,两匹马趴在地上打起了盹。
白皑皑将碧灵软剑举在眼前看了又看,自语道:“这剑好生锋利,那么大头猛虎一下就被它砍成了两段……嗯,日后我拿着这把剑打猎该多好……不成,不成,这剑是别人的,日后还得还给人家才行。”又将剑把玩了一会儿,只见这剑的剑身光洁如玉,不沾丝毫血迹,实叫人爱不释手。他不由叹了口气,缓缓将剑入鞘缚在腰间。转首四望了一下,他又不由吓了一大跳:但见四周山峰林立,尽是陡崖峭壁,只有一处是一大片望不到尽头的树林。
白皑皑四周走了一转,却找不准该往哪里出去。低头看了看地上,马蹄和车轮印杂乱模糊,也摸不着方向。再找了半天,仍没有一点头绪,白皑皑只得颓然坐在马车边发起呆来,还寻思着能有人会来这里。
不知又过了多久,但见夕阳已渐下山,林薄昏翳,四周仍是杳无人迹。白皑皑钻进马车歇下,却总睡不安稳。迷迷糊糊中过了一夜,第二日他仍没头没脑地四处乱撞,又深入林子里溜达了好一会儿,但见四处景色都差不多,只得沿原路退了回来。再走到崖壁下一看,只见崖壁坚固光滑,高峻陡峭,实不能攀援。
如此过了几日,车上的干粮已然吃尽。岩涧间倒是时刻有水流出,人和马都还不会渴死。
白皑皑眼见难以脱困,便砍了几棵大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