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孜晴轻移莲步,在叶、樊两位婆婆中间站定,合上最后一线破绽,徐徐说道:“神君请了!”
“叮”的一声,六把碧色仙剑同时在匣中镝鸣,清脆似玉珠落盘,声震长天。
观战众人,心头莫不有一种山雨欲来的窒息感觉,数十道目光注视场内,甚至不敢眨上一眨,惟恐错过惊心动魄的镜头。
“还等什么,都亮剑吧!”
辟星神君双目微合,宽大的袍服鼓风而起,袖口更像充满的气球一般猎猎而响,周身散发出淡淡的紫色光雾,不住朝外扩散。
四下原本弥漫的紫色雾气,一遇光雾立时溃散,潮水似的向后退去。
安孜晴六人顿感杀气迫面,好像身旁的空气正在悄然凝缩,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似乎吸上一口气也变的艰难。
六人不约而同改以内胎流转呼吸,体内天一真气随意念而起游走全身,抵御辟星神君的强大气势。
紫光越来越浓,渐渐将安孜晴她们笼罩在其中。
“叮--”
六人里以颜红渔修为最弱,第一个支撑不住,亮出仙剑“踏波”。
一团碧华飞闪,颜红渔身周的紫光刹那黯淡,那团濛濛碧光徐徐膨胀,罩住方圆一丈多的空间。
紧接着巫婆婆也拔剑而出,她的仙剑“清涧”自青木杖里龙吟掠起,劈破重重紫色光雾,护住全身。
安孜晴见状低喝道:“六剑经天,浩气千秋!”玉腕翻转,仙剑“天一”破鞘飞腾,亮起耀眼光芒。叶婆婆与樊婆婆亦各自出剑。那端水轻盈拔出盈雪剑,左手剑诀微攒,遥指辟星神君。
六人的执剑姿势各有所异,或锋芒毕露,或虚实相加,或绵里藏针,或气吞万里,但仙剑皆斜射向天,直刺天狼!
辟星神君伫立剑阵中心,只觉得罡风激荡,碧华夺目,虽尚未真个交手,但已胜过不知多少寻常阵仗。
他心底忖道:“二十年来,这几个婆娘的修为进境非同小可,老夫若不是炼成散仙,势必难逃一败。哼,今日鱼死网破,定要教天一阁血流成河!”
他仰头发出一记长啸,头顶上竟隐隐响起炸雷声,腾腾紫光翻卷如潮呼啸而起,声势更胜方才百倍。列阵六人好似心有灵犀,同时催动体内真气,仙剑之上光芒大盛,一道道剑芒冲天飞起,在高空中汇聚一点。
那一个碧色的小光点转瞬鼓胀,迅速形成一个数尺直径的圆球,犹如太阳一般洒下闪闪碧华,顿时再压过紫光。
这一层斗法,在外行人眼中也许只是好看新奇,可对阵中七人而言,何啻是一场生死之争?
辟星神君二十二年卧薪尝胆,居然将紫薇天星真气修炼到收发由心、幻化剑芒的地步。那紫色光雾,等若是无数道仙家剑气,安孜晴等人只要一个懈怠,即是肉身湮灭、元神涣散的下场。
幸而天一、盈雪、踏波、清涧、飞流、龙泉六把仙剑,皆乃天一阁稀世奇珍,那天一圣剑,更是上古所传的通灵仙兵。
六剑齐出之下,寰宇一清,魔焰退避,反暂时占据住了上风。
可谁也不敢忘记,辟星神君的“鹰扬古剑”尚隐在鞘中!
第五章剑阵
金乌当空,整整半个时辰,阵中七人犹如泥塑动也不动,仿佛光阴在这刻凝滞,惟有碧华浩荡,紫云翻卷,在此消彼长中拉锯绞杀。
双方都不愿贸然出手,海天剑阵更是以“以静制动”为主旨,在辟星神君发动前,整个阵势都处于蓄势待发间。
这时,明明风云涌动,雷滚电鸣,可偏偏每人都可清晰的听见彼此的呼吸,与周围叶落缤纷的响动。
些许的细微变化,在这些绝世高手灵觉里被扩张至无限,甚至是哪一只蚯蚓从泥土钻出的声音。
二十多年来,辟星神君苦思冥想破阵之道,自不肯再蹈当日覆辙。他伫立剑阵中央,如同山岳横亘,一任剑气冲霄,却始终不为所动。
“以不变应万变,后发制人。”
二十二年来,所有想过的法子,到最后,辟星神君都以这短短两句话浓缩。
观战众人鸦雀无声,心中明白,决战早已开始。
尽管截止目前,七个人没有交过一剑,可半个时辰的对峙,对修为、意志、精力、耐力,无不是一次艰难的角逐。
安孜晴等人的神态虽然保持如初,可隐约里头顶已开始冒起若有若无的水气,显然是将功力提升到极致。
谁也不晓得双方还要对峙多久,距离剑阵也由最初的十丈,逐渐退后到十五丈开外。而在那十五丈的方圆内,即便是玄铁金石,刹那间亦灰飞烟灭。
“啪!”
一滴汗珠从巫婆婆的额头滑落,砸在腾起濛濛白气的地上。
这一声敲在天一阁众人心头,不啻是重重一捶,丁原亦是心头一紧,暗道:“糟糕,巫婶婶要坚持不住了!”
果然,巫婆婆身周的碧色光团悄然的收缩,尽管变化十分细小,可落在行家眼里,已是极大的征兆,但也就在此时,剑阵蓦然动了。
天一阁六大高手同时移动,由东而西,绕着辟星神君如同走马灯一般旋转,六柄仙剑光华闪烁,遥指焚老妖的咽喉。
半炷香后,辟星神君亦开始移动,却是从西往东逆向而行。
他先是小心翼翼的跨出半步,在地上留下一个犹如斧削的脚印,仿佛是试探对手反应,待见安孜晴等人不为所动,辟星神君再又是半步踏出,脚印却浅了不少,而后他速度突然加快,渐渐化成无数黄影在内圈飞驰。
剑阵的包围圈越来越紧,不断压缩辟星神君游动的空间,而辟星神君绕行的圈子,却越来越大,双方距离瞬间拉短,阵外之人只见光影飞转,剑气跌宕,却又哪里再看得清楚人影?
这时,安孜晴六人早改以灵觉感知辟星神君的动静举止,对方速度虽快,可也逃不过灵台心镜的把握。
而辟星神君亦是进入物我两忘的境界,天地间微到毫末的变化,尽了于胸。
“砰!”
辟星神君右掌一提,阵中紫光陡盛,一道高逾三丈的巨大云柱凭空旋起,直轰向颜红渔。
丁原见状也不禁佩服,辟星神君这一掌的威力,绝不逊色于风雪崖的独门绝技“金露玉屏风”,其间变化虽说少了些,可挥洒如意,说来就来,却远胜前者。
当日自己与风雪崖斗的九死一生,险些在“金露玉屏风”上栽了大跟头,不过料想天一阁的海天剑阵尚不至于此。
但见颜红渔身侧的巫婆婆和水轻盈,双双出剑疾如流星,一左一右,两缕碧华刺入云柱,那道咆哮奔腾的云柱,宛如被双剑制住七寸,在原地不停旋转扭曲。
颜红渔低叱一声,踏波仙剑横空破出,直斩在云柱中段,“轰”的一声,将它拦腰切成两截。
可没等众人喝采,辟星神君的身形已转到叶婆婆与樊婆婆近前,鼻子里发出古怪的一哼,喷出两股浓烈的红雾。
那红雾迎风扩散,竟幻化成两个大小神态宛若辟星神君的血煞鬼魅,朝着叶、樊二人扑去。
叶、樊两大长老双双纵剑而出,但那两个血煞乃辟星神君精血所炼,等若是两大分身,眼见仙剑刺到,血煞以一敌一,硬生生纠缠住了二老,急切之间尚收拾不下。
两招一出,剑阵移转速度不由减缓,现出六人身影。
辟星神君哈哈一笑,晃身欺到安孜晴右侧,右掌石破天惊,轰出一团紫光,原来他早已打定主意,在这六人之中,最先要对付的便是安孜晴,只要安孜晴一退,剑阵失去指挥协调者,自可不战而溃。
可惜,海天剑阵闻名遐迩,岂是弹指可破?
安孜晴神色不动,仿佛早算到辟星神君会有此招,白衣飘然,朝后轻退五尺,阵形已变。
安孜晴左右的叶婆婆、樊婆婆当即舍下血煞,与安孜晴形成“品”字阵列,三剑齐出抵住紫光。
水轻盈与巫婆婆、颜红渔错身而进,手中仙剑闪烁,凌空射出三道剑芒,在中途汇聚成一团光球。那两个血煞尚来不及回身,却已被光岚轰得支离破碎,连残渣也不留半点。这一记阵势转换,好似行云流水,将辟星神君的第一轮攻势转眼瓦解,却依旧是不分胜负之局。但对丁原等人而言,已是大开眼界,收益匪浅。辟星神君一击不中,飞身而起,升到百十丈的上空,纵声道:“底下太小,到上面来再打个过瘾!”叶婆婆低喝道:“追!”率先掠起,另五人亦随后御风而上,扶摇千尺,重新把辟星神君围在正中。安孜晴天一仙剑虚指,冷冷道:“辟星神君,上天入地,我天一阁无不奉陪!”辟星神君道:“你这婆娘休要大话,方才老夫不过是让你们几个暖暖身子罢了,好戏还没开锣呢!”叶婆婆嗤之以鼻道:“邪魔外道也敢与仙阁争辉,老身倒要看看,一别二十余年,阁下却有什么长进?”
辟星神君蔑然道:“六个婆娘,好似一万八千只鸭子,老夫没空跟你们饶舌,看打!”唇中真言低吐,左袖口里飞出一溜青光,乃是一面外凸内凹的铜镜。【shanhu整理排版】
这铜镜表面坑坑洼洼灰暗无光,仅是殷红色的斑点,哪里能照出人影?在镜面中央,有一紫色异形图符,乍看上去,倒像江湖郎中用以骗人钱财的鬼画符。
铜镜升到上空滴溜溜直转,冒出一团红雾。
樊婆婆喝道:“小心,这是焚老妖的‘慑魂血镜’!”
辟星神君嘎嘎笑道:“老婆子记性不差,不过小心也没用!”他右手双指并起,一点慑魂血镜,铜镜上紫光一亮,逸出一缕青烟,竟是厉鬼魂魄所化。紧接着,慑魂血镜“嗤嗤”直响,千百道青烟冒起,一时不知放出了多少鬼魂。
这些鬼魂,皆是辟星神君百多年来为修炼元神所噬,最后炼入血镜所成。
刹那天空中被映的一片惨绿,日月无光,风云变色,数百只厉鬼魂魄,在辟星神君驱动下,铺天盖地压向剑阵。
“咄!”颜红渔轻喝一声,祭起一只翡翠玉镯。
此镯名为“澄波”,乃天一阁镇门之宝,辟邪克魔,专收天地之间的妖魔魑魅。颜红渔平日将它戴在右手玉腕上,也和寻常饰物无异,但此刻却成了克制血镜之物。
澄波镯焕出层层玉色光华,皎洁清澈朝着四周蔓延,一波波宛如涟漪散开,那些魂魄甫一撞上立刻嘶叫挣扎,全身腾起缕缕黑烟被灭了形神。
奈何血镜释放的厉鬼魂魄太多,澄波镯纵是厉害也泽被有限,功夫一长,镯子上隐约蒙上一层血光,竟是被血镜放出的妖孽之气所侵。
巫婆婆心知颜红渔坚持不了多久,催动青木杖激射而出,“轰”的一声,击在慑魂血镜上。
可慑魂血镜只是微微一颤,毫发无伤,青木杖却被撞得倒飞出去,险险脱离巫婆婆的控制。
巫婆婆心头一凛,急忙收了仙杖,自己也为气机牵引,震得晃了一晃。
青木杖才退,叶、樊两大长老纷纷出手,一祭起漱玉簪,一打出炼心佩,一紫一蓝两束精光,几乎同时轰中慑魂血镜。
漱玉簪与炼心佩的威力又高出青木杖不少,慑魂血镜发出剧烈震颤上下翻飞,眼看不敌。
辟星神君张口吐出一道紫芒,竟是将真元注入铜镜,慑魂血镜得主人真元襄助,顿时又稳住阵脚,光芒大涨,迫得二宝不得近身。
水轻盈未曾参与二十余年前的那场恶战,目睹辟星神君以一方铜镜,竟敌住天一阁四大高手所祭仙宝,果非易与,她真气一转,灵犀镯随着主人意念飞起,却不是再射向慑魂血镜。
“叮”的清响,灵犀镯在空中画过一抹光影,击在辟星神君吐出的紫芒上。仙镯陡然撞上以辟星神君百年真元所聚的紫芒,顿时光华一黯,不停的在原地打转,可也成功的截断了与慑魂血镜的联系。
安孜晴焉会错过这个机会,当即祭起一方白色绣帕。
那帕子平展开来,晃晃悠悠好像全不着力,直奔着铜镜而去。那慑魂血镜所放的红雾一碰上方帕,立时被吸了进去,方帕毫不停顿逆流而进,颜色却由白骤然变红,显是大量吸收了铜镜上的血气之故。
一番周折,方帕终于掩上铜镜,镜面上光芒大减,再射放不出红雾与厉鬼魂魄。
观战众人这才松了一口气,可想到辟星神君不过是祭起一盏铜镜,居然迫得天一阁六大高手一起出手,最后才依靠安孜晴的无瑕雪帕勉强制服,也不禁为之骇然。
巫婆婆不待辟星神君再出诡招,仙剑九朵剑花飞出,光华璀璨如缤纷落英,身形也紧跟而上。
辟星神君右手五指从容屈弹点按,化解了巫婆婆的“九花朝凤”,却见面前剑光闪动,踏波仙剑直指眉心。
巫婆婆一动,水轻盈与颜红渔紧从而上,同样一式“波澜不惊”,分袭辟星神君左右两肋,好教他难以兼顾。
海天剑阵名为一阵,实则乃是“海”字阵与“天”字阵合并而成。海阵为蓝,天阵为青,攻守之间却未有定式,随心之间可化出万千阵法,端的妙到巅毫。
巫婆婆与水轻盈、颜红渔结成海阵,巫婆婆一动,则水轻盈与颜红渔亦心领神会同时出手,等若一人。
辟星神君无论专攻其中一人,遇上的必然是三把仙剑。而一阵受攻,另一阵则立即予以奥援,合成一体浑然无分。
辟星神君上回在这上面吃了大亏,岂能不明白这层道理?他见巫婆婆当先攻到,也不硬碰,一个假身脱出剑影,反手一掌拍向颜红渔。可头顶金风响动,原来是安孜晴与叶婆婆、樊婆婆齐齐杀到,又只得撤身回掌。
七个人在高空斗的天昏地暗好不灿烂,但看七色光影变幻万千,云动风涌,海天变色。
辟星神君以鬼魅一般的身法游走阵间,避免缠斗,却又想凭借高出一筹的功力,硬碰天一阁诸女。
而海天剑阵不论辟星神君如何移动腾挪,阵形始终不散,更不单独与其对撼,只利用阵法的种种变化困住老妖,不住消耗他的真元。
七人翻翻滚滚拆解了百十招兀自难解难分,可谁都晓得辟星神君尚未拔剑,仍留有余手,再斗下去天一阁未必就能讨得好去。
苏芷玉望着娘亲仙袂飘飘,剑华凝霜,似已将“凌波九剑”发挥到极致。再看身旁的苏真神情冷静,从表面丝毫瞧不出喜忧,不由小声问道:“爹爹,娘亲她们不会输吧?”
苏真注视着上空答道:“玉儿放心,只要剑阵阵形不散,你娘亲她们身法不乱,即可以海天剑阵与焚老妖周旋到底。焚老妖虽未拔剑,可海天剑阵也同样未发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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