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真人早将他当成了宝贝,更不会容别人伤到丁原分毫。”
丁原一楞,不明白苏真为何如此笃定,苏真瞟了任峥一眼,没有继续说下去,不然只恐又要掀起一场风波。
任峥看着丁原背后皮囊里放的天殇琴道:“丁原,你将天殇琴就这般背在身后实在太显眼,匹夫无罪,怀璧其罪,正魔两道有多少人暗中窥觑此宝,难保不会巧取横夺,陷害于你。”
丁原昂然道:“这是我娘亲所留之物,就算天王老子来了我也照样不给,我便是烧了毁了,也绝不能教人抢去。”
任峥看看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倔强小子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思,可带着它这么招摇过市毕竟是个麻烦。老夫将天罗万象囊送给你,别说区区天殇琴,即便三山五岳,只要你修为够了,也一样能装入其中,有它遮掩着天殇琴,也可省你不少事端。”
苏芷玉等人心中一诧,想那天罗万象囊乃是上古至宝,比起平沙岛的熔金血玉壶更胜一筹。
任峥眉头也不皱拱手相赠,唯一的解释也只能是他将对赫连宣的情谊爱屋及乌。
不是亲眼所见,任谁也无法相信,这个叱咤风云两个多甲子的水晶宫宫主,竟是如此痴情念旧之人。
丁原吃过天罗万象囊的苦头,自然知道它的厉害,但平白无故收了人家的宝贝又不是他的性格,闻言一摇头道:“我不要。”
任峥楞了一下,立刻明白丁原心思,暗中一叹,想到当年的赫连宣也是这般倔强好强,不肯贪图别人半点便宜,也不愿吃半点的亏,若不是为了赫连宜,相信她绝不会离开自己的。
由此对丁原更生出一种全力呵护的心情来,他取出天罗万象囊苦笑道:“丁原,别的且不说,老夫好歹也是你的表舅,说不准也是你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你我第一次见面,我却险些错手伤着了你,还将你关了十来天,幸好如今尽释前嫌,否则任某如何对得住你的娘亲?
“这天罗万象囊虽是宝物,可凭我的修为有它无它差异都不大,便当作见面礼送给你,这样你也要拒绝?”
丁原生来就吃软不吃硬,见任峥好言相劝倒不能拒绝,略一沉吟,也不惺惺作态,接过天罗万象囊道:“那我收下就是了。”
任峥微微一笑,心道:“这孩子日后不知道还要吃多少苦头才能学乖,送他一件千古奇宝,反倒像我在求他。”
想到自己纵然为情所伤却依旧百折不回,暗自祈愿丁原别这么傻,此时不管怎么说,丁原收下天罗万象囊,等于是认了自己这个表舅,任峥心头亦是一阵快慰。
他向丁原道:“天罗万象囊的用法十分简单,稍后我就把口诀教给你。你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尽可收了进去,可比什么袖里乾坤省事方便太多。”
苏真嘿嘿一笑道:“闻名不如见面,任兄与我虽说齐名两甲子,可彼此素无往来,苏某往日心中甚至对阁下与我同列颇感不平,然今日见面,苏某却发觉任兄竟是性情中人,着实是个可交的朋友。”
苏真素来孤傲自负独来独往,普天之下能得他这样评语的,任峥尚是唯一,但他脸上不见喜怒,似早不萦怀于虚名执念,八十年来情关难闯,任峥早变得心灰意冷,无心于世事了。
可塞翁失马焉知祸福?正因此他才能寄情于魔道修炼,如今修为甚或直追羽翼浓当年,一旦水到渠成,来日飞羽成仙也未可知。
众人正说着话,一名布衣老者脚下无声走进书斋,朝着任峥一礼道:“师兄,方才巡海来报,在幽玡岛附近的海上救得了一名白衣女子。
“当时她正随波逐流昏迷不醒,全仗着先天真气护体才不致沉入海中。小弟发觉她竟是平沙岛的弟子,故此未曾擅断,以待师兄指示。”
任峥低低咳嗽道:“一个平沙岛女弟子有什么可瞧,既然没死就派人把她扔回平沙岛附近的海上,等她的同门来救便是。”
丁原心头一动问道:“敢问这位老先生,那名平沙岛的女弟子生得是何种模样?”
那老者微笑道:“那女娃儿生得倒是不错,大约十六七岁的年纪,修长的个子比我还高出半头来。背后负着一把古剑,好像叫做什么‘心莹’。”
他虽笼统数语,但对丁原来说已经足够,禁不住诧异道:“真是她?”
苏芷玉问道:“丁哥哥,你怀疑她是墨姐姐么?”
丁原皱眉道:“没道理啊,她怎么会在海上漂流?也不晓得盛师兄如今怎样?”
任峥道:“你在这儿胡猜一气,还不如我叫人把她抬来瞧瞧便是。”当下吩咐那老者去将救回的女子带来。
那老者刚出书斋,水轻盈含笑道:“水晶宫果然是藏龙卧虎之地,方才那位老先生精华内敛,已臻反朴归真之境,若放眼天陆,也绝不逊色于一派掌门的修为。”
任峥慢慢说道:“水仙子好眼力,他便是本宫的四大长老之一,当年也曾硬撼过云林禅寺的一执和尚,结果斗了个两败俱伤。这些年来修身养性,火气却比从前小许多。”
苏真嘿然道:“原来他就是当年一怒上云林,斧劈忘执殿的年历!我还以为是个五大三粗的莽汉,没想是这副模样。”
不消半刻,两名水晶宫的护宫海怪将人抬来,丁原一看之下再无怀疑,惊讶道:“果然是墨师姐!”
只见墨晶浑身湿透,人事不省的躺在担架上,冷艳的面容上隐约显著一层青灰色,双目紧紧阖起,樱唇中气若游丝。
任峥问道:“原来你们都认得她?”
丁原深吸一口气回答道:“她就是我盛师兄救助的平沙岛女弟子,也是因为她才引出一段两派间的公案。我这次来东海,目的就是助盛师兄解决这件事,看来平沙岛肯定出事了。”
苏芷玉知丁原是在担心盛年与老道士,柔声宽慰道:“丁哥哥莫要着急,等救醒了墨姐姐,一切都可明了。”
苏真起身走到担架前,道:“既然如此,苏某让她醒过来便是。”
有苏真出手,还少有救不活的,就算是已经到了阎王殿,也要叫小鬼把人送回来。
丁原松了口气,心下却更加挂念老道士与盛年的安危。
第四章蒙冤
盛年与丁原分手后,驾起仙剑径自赶往平沙岛。
天明时分,远处万顷碧涛中隐现出偌大一座岛屿,岛上一峰冲霄,郁郁葱葱彩烟缭绕,正是平沙剑派修仙福地灵烟峰。
盛年刚飞近峰头,层云浩渺里蓦然亮起四道剑光,却是平沙剑派的守山弟子当头拦住了去路。
那四名平沙岛弟子一色青衣,三十多岁的模样,其中一人朝盛年喝问道:“来人通名,平沙仙境岂容人乱闯?”
他言辞颇是傲慢凌人,盛年也不生气,停下石中剑抱拳说道:“在下盛年,翠霞派淡言真人门下。因有要事,特来求见贵派耿掌门。”
那先开口问话的中年弟子应是四人中的头,一听盛年自报家门,脸上的神色更是阴沉了三分,不冷不热的道:“哦,原来是翠霞派的盛师兄到了。令师淡言真人和贵派的淡怒真人昨日午间已到,现下正和敝派几位师尊在紫蕴阁用茶。盛师兄,便请你随我来吧。”
说罢扭头朝灵烟峰冉冉落下,瞧他的身手甚是了得,当有了知着境界的修为,而另三名弟子话也不多说,驾剑回转,消失在云层里。
盛年听到淡怒真人与师父俱已到了,心中一定,跟随在那名弟子身后问道:“敢问这位师兄,墨晶墨师妹是否已经回到平沙岛?”
那弟子冷哼一声,不客气的反问道:“你问墨师妹做甚?”
盛年见他越发无礼,忍不住心中生出怒火,转念一想,自己此来是为解释误会,令平沙翠霞两派不致产生嫌隙,实在犯不着跟一个没来由的平沙派弟子翻脸,于是强忍怒气回答道:“没什么,盛某不过随口一问罢了。”
那名弟子不晓得为何对盛年似乎颇怀敌意,冷冷道:“敝派的事,不敢劳盛师兄多问。”说着收起仙剑,双足落到了灵烟峰半山腰的一片松林边。
这松林里被人辟出一条幽径,曲曲折折往着深处延伸,在松林外则是一条石阶筑起的山道,甚是陡峭,从山下一直通到峰顶。
山道两旁迭翠重重,偶有亭阁楼宇隐现。
那名弟子伸手朝着山道上方一指道:“沿着这条凌霄古道往上十五里,就是敝派天阙宫。那是耿掌门修炼之所,也是普天下最高的宫殿之一,据说比贵派的翠霞观可要高出数百丈来。”
说到这儿,他的神情不免有些得意,继续说道:“天阙宫也是敝派接待各大剑派掌门的所在,当年天一阁苑阁主她老人家便曾在天阙宫中作客三日,对我平沙仙境赞不绝口。”
这当口他鼻子里面突然钻进一股浓烈的酒香,回头一看,盛年正举着一个大皮囊往喉咙里灌酒。
原来盛年不耐听此人牛皮自吹自擂,干脆取出皮囊灌酒解渴,痛快淋漓一番后一抹嘴道:“这位师兄,既然贵我两派尊长都在,就烦你赶快领着盛某前去拜见。”
那弟子看盛年衣着普通,举止大剌剌,心中更是瞧不起,暗道:“翠霞派号称天陆七大剑派牛耳,一直凌驾我平沙剑派之上,如今看来不过浪得虚名,靠了祖宗的余荫而已。
“这盛年五大三粗甚是粗俗,修为也未必高到哪里,怪不得耿照师弟对我说起盛年时那般不屑。”
他被盛年打断了鼓吹的兴致,不满的哼了声,转身朝着松林里走去。盛年微微一笑,自看破了对方的心思,也不多话,不疾不徐地跟在后面。
空山鸟鸣,松涛如琴,若不是盛年怀着心事,眼前这景致确也不错,他急于拜见耿南天与淡言真人,无心旁顾,只加紧赶路。
约莫一盏茶的工夫,松林尽头现出一座颇为壮观的宫殿群落,正是东海五圣中曲仙子驻驾的松溪苑。
紫蕴阁乃松溪苑中的主建筑之一,楼高三层,全部以紫岩砖筑成,周围绿树浓荫,花香缭绕。
那名弟子引着盛年登上三楼的客厅,在门口躬身施礼道:“启禀掌门,翠霞派弟子盛年在门外候见!”
盛年心头一笑,暗道原来这位仁兄并非不懂礼貌,不过因人而异罢了。
他朝里面扫了一眼,就见正中的主座上,端坐一位身材修长,满头银发的老者,但肌肤红润犹如婴儿,穿着一身宽大的宝蓝袍服,仪态悠闲不怒自威。
老者颔下银髯长逾四尺,直垂过腰际,一双丹凤眼半闭半睁,有意无意也朝着自己瞥了一眼。
盛年在那老者的目光一瞥之下,心头顿觉一震,思忖道:“这位老者该就是平沙岛的掌门耿南天了,看上去果真与耿照有几分神似。”
在银髯老者身旁陪坐的,正是曲仙子与葛南诗。
在客位上,一边坐的是淡怒、淡言两位真人,另一面却为太清宫的观止真人,与一名头发半黑的干瘦道士。
再往外几排,偌大客厅里坐了三四十位形态各异,道骨仙风的修真人物,当是平沙岛请来见证的天陆名家耆宿。
耿南天颔首道:“请盛师侄进来!”
那名弟子低头应是,转身对门外站着的盛年道:“盛师兄,敝派掌门有请。”
盛年微微一笑,说了声“多谢”走进客厅,先朝耿南天等人一礼道:“弟子翠霞派盛年,向耿掌门及诸位前辈问安!”
耿南天面无表情注视盛年片刻,点点头道:“盛师侄,你总算是来了,请坐下说话。”盛年谢过,在淡言真人下手坐下,有平沙岛门下弟子奉上三色茶点。
曲仙子望着盛年冷冷道:“你就是盛年?”
盛年朗声回答道:“晚辈正是盛年,请前辈指教。”
曲仙子鼻子一哼道:“你是翠霞派弟子,请教二字老身可不敢当啊!不过我平沙岛与贵派素无嫌隙,更谈不上恩怨,你为何屡下重手伤了耿师侄,还掠走劣徒墨晶?”
盛年闻言,料想这妇人定是墨晶的师父东海曲南辛曲仙子了,见她言辞咄咄质问自己,似乎全然不知内情一般,不禁有些疑惑墨晶是否已将真相告知了众人?难不成她途中再遭意外未曾回山?
当下他从容答道:“不知墨晶墨师妹是否回山?对于曲师叔的问题,她应可为盛某解释一二。”他自己当然也可直接回答,可其中牵涉的内情颇为复杂,甚至有些难以为外人道明。
葛南诗脸带和善笑容,慢条斯理的放下杯盏道:“曲师妹,你也忒的心急,盛师侄刚从千里外赶来,气还没缓一口,你便要他回话。依我之见,既然当日之事各有说辞,需要对质,不如先让耿师侄来叙述一下他的所见,然后再让盛师侄和墨师侄一一对质。”
耿南天颔首道:“如此甚好,不知诸位真人有何意见?”
淡怒真人道:“贫道没有意见。”
盛年听说墨晶已经回山心里一松,可脑海里一转念,顿感有异。
他暗暗思量道:“倘若墨师妹已将真相告知了耿掌门和曲仙子,他们当不该再做当面对质之举,尤其眼下还有太清宫的人在场,除非他们还不晓得,否则绝不会将耿照的不齿丑事张扬出来才对。”
此时,客厅外一名青年男子,瘦瘦高高,皮肤微黑,低头垂目,神情恭敬走了进来。
盛年认出他就是耿照,经一个多月的疗伤休养他好像恢复如初,向着在座长辈一一问安,独对自己视若无睹。
葛南诗说道:“耿师侄,这位翠霞派的盛年盛师侄,你当日可曾见过?”
耿照这才看了眼盛年,恭敬的回答道:“启禀葛师叔,那日就是这位盛师兄打伤了我与另两位师弟,还掳走了墨师妹。”
淡怒真人徐徐问道:“耿师侄,你能否将当时的情形再叙说一遍?”
耿照不慌不忙回答道:“大约两个月前,弟子和本门的钱、宋两位师弟,还有曲师叔门下的墨师妹、林师妹奉师门令喻下山历练,到汉州少阴山中采集灵药仙草,以供邓师伯炼制金丹所用。”
他所说的邓师伯,乃东海五圣中的老大邓南医,年近三甲子,生性低调,毕生埋首炼丹之术,连掌门的位子也让与了师弟耿南天。
耿照继续说道:“弟子一行在太阴山游历数日,起初十分顺利,也采集到不少邓师伯所需的药材。到了第六天,弟子等人在太阴山烧堰岭的千步崖上,发现了位列天陆三十六种仙草之一的珠仙奇草,大伙正商量着如何采摘以免伤了它的灵性,不防这位盛师兄打半道杀出,话也不多半句就摘走珠仙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