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蓬头垢面卖臭豆腐的男人,听到谢一世奚落之言也不动气,只是默不作声地继续用竹筷夹起已炸得色泽金黄的臭豆腐,只见他一丝不茍地将豆腐放到另一边箱子的簸箕上去隔掉油。
这时候,米花忽然拿着一个铜钱走到那男人面前说道:“给我这一砖臭豆腐吧!”
男人抬头望去,只见米花把头茸得低低的,根本无法让他瞧真她的容貌,她实在还没勇气直视自己暗中钟情的人,也许是对自己的里里外外没有多大自信。
只见那男人取出油纸把臭豆腐包好,然后递到米花面前,米花一手接过刚要将铜钱放到他手中之际,那男人不知如何在她手背上摸了一把,米花心头一震连手握的铜钱也掉下,眼看铜钱要掉进油镬里去,米花驽惶失措的习惯又令她低呼起来。
那男人眼明手急,出手如电,刚好在铜钱掉下油镬前抄起来,米花惊呼中不得不抬起头,让男人看见自己的样子,再次两颊绯红,双耳如火烧,四目交投下,那档贩说道:“你的样子这么可爱,为甚么老是要低着头不让人看见?不过今天终于让我看到了,你比我想像中更可爱。”
被这男人一赞,米花娇羞地弓起了腰,踡缩起来,侧着头,就像是做了坏事被人发现的小女孩般不知所措。
档贩又捉住米花的手,把刚才的铜钱放回她手中,说道:“为报答你是第一个帮我买臭豆腐的客人,这一砖豆腐就送给你吧!”
米花刚想拒绝时档贩又续道:“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
莫说是一个问题,只耍可以跟他如此亲近对话,就算是十个问题米花也愿意作答。
那档贩问道:“我在这裹摆了五天档,由第一天开始便是卖臭豆腐,为甚么今天你才有兴趣来尝试一下我弄的臭豆腐?”
米花又是那样侧起头来,不敢凝视他的双目,但经刚才第一次四目交投,他那饱历沧桑的眼神已深深烙印在她脑海中,从今天开始她一定可以夜夜回味,再不是凭空想像做梦儿。
米花想了一下,也想要给档贩一个令他印象深刻的答案,好让他也会将她记在心里。
米花说道:“因为你第一天是用新鲜豆腐,这种豆腐如果不放久一点让它发酵,是弄不出一些香味来的。就像是人一样,假如没经过磨练的话是不会让人有一见难忘的感觉。”
米花说完才惊觉自己的说话太大胆,就像是向对方表达自己爱慕之情一样,她想要转身逃跑,可是双脚却像紧钉在地不听使唤。
那男人满意地笑着说道:“就像是人一样……对啊!只有经历过千锤百炼的人才会有吸引力。”
蓦地,一股寒意忽自米花背项透体而过,她双腿酸软,要逃跑也逃不来,转过头看去,背后袭来的压力令她一动都不敢动。
只见米花背后突然多了一人,相貌猥亵,一头赤红的头发,眼神却透着前所未见的杀气,他说道:“师父,你的豆腐我全要了。”
春冰薄唤作师父的人,那人一定就是伍穷。
想不到伍穷将帝位交出来后,他竟然跑来干起卖豆腐这些粗活来。
伍穷往春冰薄身上打量过去,只见他还是一般盛装打扮,并不是披上龙袍,令他吃惊的是他左边袖子空空如也,竟然被人断了一臂。
伍穷道:“你让太子登上了帝位,他反而斩了你一臂?”
米花听到帝位两宇,登时瞠目结舌,已经知道眼前的伍穷果然非同常人,至少他绝不是一个档贩。
春冰薄道:“原来太子根本不易对付,他登基之后,春冰薄曾经想要放弃大将之位,与师父你共同进退,可是他竟然把我拦阻,还斩掉我一臂,如果我再敢彿逆他意,他说过会把我极刑处死。”
伍穷一直等春冰薄把话说完,脸上尽量不流露一丝情感,他不明白为何太子要这样做。
春冰薄忽然说道:“师父,我今天来是太子的圣旨,他要我来杀你。”
蓦地,市集里档贩那边忽然有几人扑下,全部都拿着兵器,谢一世等人还未知发生何事时,那扑出来的几人已提着兵器冲前。
米花被一阵喧闹声吸引,想要转过头去看,可是伍穷突然一手将她拉向自已,用力按着她的头不让她望过去,米花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吓得不懂反应,一头便栽进伍穷怀中,只听见后面传来哗然惨叫,米花听声音也猜知是何事,愈想愈怕,在伍穷怀中禁不住抖震起来。
伍穷道:“你最好不要看。”
米花牙齿打颤地说道:“究竟……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她蓦然省觉之前的不祥感觉,认为今天必然是最倒楣的一天,如今果然应验,而且她完全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甚么帝位、师父、太子,又甚么要把师父杀伍穷道:“后面的事不会是你乐意看见的,那些甚么卖花的,现在都被斩得脑袋开花,卖猪肉的那个现在甚至有资格自已扮一块大猪肉来卖,你还打算转头去看吗?”
只见档口那边,四“穷将”影剑、招尤、毛产及巅疯四人都在迅雷不及掩耳之间把刚开档的档贩一一杀掉,而且出手极之残酷。
伍穷道:“太子明知就算加上四‘穷将’甚至‘穷凶极恶十兄弟’都不能将我杀掉,为甚么明知故犯?”
春冰薄没有直接回答,只是说道:“太子吩咐过如果杀不了伍穷,便要杀尽他身边的人。”
伍穷顿时明白过来,说道:“要是让你春冰薄来做皇帝的话,太子一定无法接受在你之下,与其如此,他便真的非立即继位不可。但一是不登基为王,否则就要让自己立于不败之地,杀了我的确是好方法。而在太子眼中你们几个根本形同废物,逼你们来杀我是废物利用,侥幸杀了我就免除后患,杀不了的话也要阻我再次集结势力。”
太子绝对明白作为一个皇者,首要条件便必须是决断够狠够快,铲除异已,哪管被人批评为心狠手辣,伍穷自已也曾是皇帝,当然理解太子这样做绝对正确。
春冰薄斗不过太子,又明知没有能力杀伍穷,只好说道:“师父,究竟你为何有皇帝不做,要走来这里卖豆腐亍?”
伍穷笑着反问:“那为甚么我伍穷不可以卖豆腐,而一定要做皇帝?”
伍穷怀内的米花终于知道伍穷的真正身份,心头遽然震荡,连身体也忍不住颤抖起来。
伍穷问道:“知道我不是个普通的小贩,你感到害怕,是吗?”
米花答道:“怕,实在怕得要死,我乐得要死,原来你是如此高高在上。由第一天见到你时我便知道你是个盖世的人物,绝不会是个平凡的贩夫走卒,只是没料到你原来是个皇帝,求你把我带走吧!”
米花不避嫌表达心述,伍穷一呆,说道:“你想走到哪儿?”
米花道:“不知道,只是米花讨厌这个市集,每天都是干着同一样的苦闷工作,对着些没大志,肉麻当有趣的人,以为送一些鲜花便可把我追到手,我米花一直没动情,因为我要等,等一个像你这样的盖世人物出现,所以求你啊!把我带走吧!”
外表清丽纯洁的米花,原来心底里又是一个贪恋荣华富贵的人,她一直没轻易付出,原来只是为了要一击必中,而且洁身自爱的女人总会更有价值。当伍穷第一天来到这个市集,她就感觉到伍穷绝不平凡,如今果然是押对了宝。
伍穷望着双目近乎发光的米花说道:“假如我真的只是个卖豆腐为生的人,你还会说同样一番话吗?”
凭着米花一个错愕的反应,伍穷已知道自已所需要的回答,突然伸出手来抚着她一张俏脸,她还特意侧头过去再次表现出她的“温柔”。
伍穷道:“我之所以选择在这裹开裆卖豆腐,全因为你很像我当年曾认识的一个女人,可是今日才知道天下原来没有两个完全相同的人,尽管气质、样貌如何相似,不一样便是不一样,你令我好失望……”
与米花相似的人,当然就是昔日的小婢女十两,一样的平凡、也一样给人楚楚可怜的感觉。米花听见伍穷最后一句话,又再悚然心惊,只见伍穷缩回他的手,挑起用来夹豆腐的木筷子说道:“就是你这一对给人楚楚可怜感觉的美目,让人有所误会,为了别人不再踩进你的陷阱中,朕就夺去你这一双美目。”
只见伍穷手一伸,一对木筷便插进米花双目处去。
果然,今天是她最倒楣的一天。
而她今后也必定会好好记住与伍穷四目交投的光景,绝对是此生不忘,夜夜思念。
438
第 六 章 宝宝你好吗
“神话仙界七瑶池,人间绝色天神寺。”
“神国”位处于中土较为偏僻之地,这里跟其他各国各族相比起来,并没有甚么著名的繁华城池,延绵百里分布着大小海子百余个,翠海、瀑布、彩池、丛林、云峰景致倒是随处可见,保留着一片原始风貌的自然美景,民风纯朴,独特又神秘,堪称是人间最后一片乐土。
“天法国”与“神国”的“神海村”,以大海相隔,乘艇渡海穿过“神海村”,便是世外桃源的入口处心离“神海村”二十多里处,有“千岛仙境”,是“神国”内风景最为秀逸峻奇的地带,举目所见尽是青山异水,一个一个岛屿像在湖上飘浮,又似千只大海龟在湖上憩息,河流连绵纵横,配合潮汐涨退、日光与月色,幻成千百幅灿丽绝奇的图画。
此时日落西沉,晚霞映景四处无比瑰丽,知还倦鸟在金黄落日前缓慢地飞过,环山抱水,岩壑幽奇,一众湖上居民正在连成一排的小艇上欣赏这人间美景。
小艇上男男女女数十人,湖岸上也有小舍数百,零星错落分布在各岛屿之上,大家以小艇作穿梭往来的工具,每到月色依稀时便聚首畅谈,喝一口酒,弹一阕曲,引吭高歌,十分和谐宁静,仿佛“神国”以外的战火都无法波及至这世外桃源。
小艇上十多个小孩与几个少年人正在聚精会神地听着一个满头白发,下巴垂着长髯的佝偻老者说话。
只见老者抚着竹箫吹奏一首悲曲,顿一顿,咳一回,又一句一句地把话说下去:“自‘天皇帝国’成功进占昔日‘皇国’土地后,中土便顿呈分裂之状,原是富庶繁荣的各个城池又在名昌世的焦土政策下变成断墙败瓦之地,唉,乱世之下,人间纷扰不倩,苦了的始终都是百姓。”
其中一个样子精灵,脸圆圆,头扎孖辫的小女孩,只约莫五岁年纪,对老者的说话听得最是投入着迷,也最多问题,只见她瞪着杏圆大眼睛嚷道:“老伯伯,不明白,不明白,你先前不是说过那名昌世雄才大略,最有大地霸主风范的么?怎么连他也敌不过那班恶人了?”
不等那老者来答,与老者一同而来的其中一个约十二岁年纪的少年已抢着说道:“傻瓜,你知道甚么叫只拳难敌四手么?”
小女孩个性单纯直接,不明白就是不明白,她摇摇头,老者于是又说道:“纵使名昌世有万丈雄心,又有才能,江山也不是靠一只手便可建立出来,他身边缺乏能人,兄长名天命纵情色欲,无德无能,就算降服了天下五大高手之其三,余律令、皇玉郎、药口福,还有那刀锋冷,可惜他们又只顾全自已利益,不顾百姓生死,名昌世空有一身本领,到头来却落得身首异处的下场,唉,真是天意弄人。”
小女孩听得身首异处四字,想想那是如此恐怖的情景,不禁低呼了一声,叫道:“甚么?那名昌世死了吗?是谁那么可恶啊?难道都没有人为他报仇的吗?他真可怜哟!”
那老者说到名昌世遇害之时,也有点愤偾不平,也觉他死于非命甚为不值,说道:“怎会有人为他报仇?当年小白笑苍天凭自身努力建立七座城池,城民在他领导之下得以安定富足,可是六大势力担心被小白大王所侵吞,联合起来一同将小白铲除,最后将小白逼走了,六大势力却将整个中土搞得乱七八糟,导致‘天皇帝国’有机可乘,好了,待小白回来,可是百姓都已将他遗弃,小白惟有以计谋将其余势力都集中在名昌世之下,让他有能力与‘天皇帝国’一拼,可惜就算同坐一条船,大家不同心也只会落得翻船,余律令、刀锋冷、药口福等皆成阶下囚其实是活该,现在连‘武国’也只剩下万骨枯死守的‘剑京城’与‘剑皇城’,看来要将‘天皇帝国’驱逐出中土的重任,就只能靠两个人了。”
老者身边的那两个十二岁少年,其中一头飘逸长发的那个为老者斟了酒,见小女孩又摸着头,似乎又有事不明白,他便说道:“那两个人,一个就是先前所说的小白笑苍天,而另一个就是伍穷。”
小女孩此时高兴地拍掌道:“啊!是小白叔叔,我娘经常赞他是个大好人,那个伍穷又是谁呀?”
那老者正想接下去,突然呛了起来,身边短发英气少年急忙轻扫他背项,一边向小女孩解释道:“伍穷跟小白昔日是出生入死的好兄弟,可是后来伍穷却将小白出卖了,成为‘天法国’的皇帝。”
老者接着说道:“虽然伍穷是曾将小白出卖,但他始终振兴‘天法国’有功,无论是身为霸者或皇者,纵能夺天下也不一定能治天下,小白重情令致他多番被出卖,不够狠辣也窒阻他平定天下的计划,伍穷狂霸却缺乏智慧,以致经常被人设计摆布,其实要是他们能够联成一气的话绝对能与‘天皇帝国’力拼,可是伍穷曾错手杀掉小白女儿笑梦白,看来合作一事是没可能了,加上最近伍穷不知为何竟将帝位传予太子,传言说他疯疯癫癫的行迳反覆,也不知是否受挫折打击,最后见他的人发现他在市集中当起小贩来,现下又不知身在何方,唉,真是十年人事几番新。
长发少年又接口道:“现在天下大势三分,‘天法国’在太子管治之下总算能力保不失,‘天皇帝国’势力已在中土稳固下来,整个中土最安全的就只剩小白统治下的‘神国’。”
这个白发苍苍的佝偻老者,与当日在“云海千楼”中的“穷楼”与“天峰”下,与民众争辩的老翁是同一人,而他身边的两位少年也正好是勇敢攀峰与天比高的黄狗与连战。
小别几年,老者脸额再添沧桑,连走远一点路都要人搀扶,幸而长发俊逸的黄狗与一脸坚毅容貌的连战一直长伴不弃,知道中土大势既定,小白又终于在“神国”登基称皇,为追随小白共同对抗‘天皇帝国’,便登山涉水来到“神国”这里。
老者将中土现今形势向这班小孩交代过去,天色已接近全黑,便将艇驶回湖岸边,小女孩与同道而来的另外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