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无双指出你后背近股处有一胎记,这点经帮主证实,就是最好的证据。”
水员外目瞪口呆,张嘴结舌突然说不出话来。
这可是一点不假的事情。一个男人如没和这个女人有过肌肤之亲,那么人家又怎么会知道这隐密?何况这还真是隐密。
毕竟那胎记是在屁股上头,可不是在明显的地方。
就这一点已够坐实了水员外的罪名。
因为由这一点已够衍生出其他合理的解释。
虽然这一切都是莫须有,却偏偏水员外不知如何再去为自己辩白。
他已了解到事实的轮廓,也明白了欧阳无双是如何的投书告状。
因为不管男人或女人在被遗弃后,才会因爱生恨出面揭发对方的阴谋,而做为报复的手段。
古往今来这种事情屡见不鲜,只是水员外恐怕作梦也想不到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尤其可笑的是他根本不认为自己和欧阳无双间,有构成“遗弃”的条件。
他现在如果手上有把刀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立刻拿了出来,毫不犹疑的回身一刀,削掉他那半边屁股。
当然光凭这一点证据似乎稍嫌薄弱了些。
“无耳丐”仇忌看着已六神无主的水员外,又再声道:“阁下,为示清白,你可否掏出你所有怀中之物?”
虽是询问的语气,水员外明白如果不遵从的话恐怕更会显示出自己心虚。
再说他当然明白自己身上除了几两碎银,一些杂物外,没什么碍眼的东西。
也看出对方眼中的坚持,更为了表示自己的磊落,毫不犹豫,水员外翻出了所有怀中之物,虽然他不明白人家要他这么做是什么意思。
两三块碎银,一小包五香作料。
一块啃了两口的硬饼,二包似包着药粉的纸包。
还有就是一把锈花针——大号的。
如果水员外知道这些看来不起眼的杂物中间,有着让自己百口莫辩的要命玩意,恐怕打死他,他也不会那么痛快的拿了出来。
丐帮首席堂主郝仁杰,水员外称之郝大叔的“百灵丐”,高大的身躯突然上前数步,弯下腰从那把锈花针中拈起一根,仔细的端详一阵……。
“无耳丐”仇忌侧首问道:“郝堂主,可一样?”
郝堂主轻轻点点头,从怀里亦小心的摸出了四根同样型号的锈花针递了过去。
水员外想不透他们之间的用意,可是他明白这绣花针一定牵涉到了什么?
接过递来的五根针,“无耳丐”仇忌比对了一下,目现寒芒的回过头说:“我们没人知道你怎么居然会有这么好的手法,能把锈花针练成了一种可怕的暗器……很好,真的很好……”
有时候“很好”的意思代表的却是不好,非但不好,而且还是大大的不好。
水员外现在就可听出了那“很好”二字,对自己来说可能是大大的不好。
“戴乐山四人没想到真是你亲自下的手,阁下,你现在尚有何言?”
当水员外知道那郝仁杰手中的四根针是从四个死人身上起出的时候,他的脸白得就象是一张白纸。
全身的冷汗又沁沁渗出,他感到天在旋转,地在摇晃,对面的人一个个全象是突然增大的许多倍一样。
这是一个阴谋,一个置人于死地的阴谋。
更是一个令自己就算跳到黄河也洗不清的阴谋。
他明白现在没有人会相信自己,因为他们每个人的眼里已说明了一切。
他更知道他已掉进了一个圈套。
而那个圈套已愈来愈紧的缠上了自己的脖子。
“查明事实,就地处刑。”
这是丐帮主“乞王”亲下的口谕,并且“火竹符”亦出,凡是丐帮所属没人敢违令,就连这两位“活神仙”在帮规下也不敢稍有不从。
难怪帮主“乞王”不愿亲自出马,毕竟他明了他无法面对此一残酷的事实。
谁又能亲自处决自己的爱徒呢?
水员外直挺挺的跪在地上,惨然一笑。
他想起了燕二少的含冤莫白,更体会出了那是什么样的心情。
然而他无法逃出那桎桔。
闭上了双目,他已感觉到死亡的阴影已四面八方的围拢过来。
他更感觉出有人正缓缓地举起手掌,即将落在自己的天灵盖上……
他不想死,只因为他才只有十九岁。
他不能不死,只因为他已没有了辩白的余地。
“死有重于泰山,轻如鸿毛。”
水员外如果现在死了,恐怕比鸿毛还轻,毕竟这可是冤死啊!”
十九岁,多灿烂,多绚丽的年龄。
这可是谈爱的年龄,也是欢笑的年龄。
更是不能死的年龄——
“无耳丐”仇忌的右掌才刚刚举起,心里的痛楚万分,有些不忍的闭上了双目。
水员外本来是跪得直挺挺的身躯,突然象根矢一般向后弹射出去,在场的每个人全没想到,因为水员外明明是一付准备受死的样子,谁知却又会临时变卦?待意会过来之时,水员外已隔了他们将近八丈的距离。
人也只有在生死关头逃生之际,才能发挥出连他.自己也不敢相信的潜能。
逃者有心,追者却似乎并没有多大的意。
再怎么说这“丐门之宝”可是只有一个,何况水员外的语声清晰的传来。
“祖师爷,弟子不愿屈死,定当寻出真凶,届时再领罪受罚——”
于是语声愈来愈远,“残缺二丐”两人停下了步,阻止了众人的追赶。
“无耳丐”仇忌望着远去的身影喃喃道:“希望我没做错七月初七鹊桥会。
牛郎织女的故事每个人都知道。
每年的七月初七这一天好象都会下雨,传说是这一天的雨,是情人们的眼泪。
而每一年的这一天夜里,更有许多人举着头,痴望着夜空,希望能看到牛郎星和织女星的相会,却总是望不见星星,只淋了一身雨。
今天是七月初七。
今夜也仍旧下着靠靠细雨。
然而“芙蓉城”郊“望江楼”畔,在河中央一处空旷的沙洲上,不知是什么人早已用竹竿在四周持起风灯。
昏暗的灯光,虽然在细雨中随着晚风飘摇不定,却也把二、三丈宽的沙洲照得颇为清楚的。
河这边人声吵杂,江湖汉子、武林侠士、乞儿小贩,黑压压的一片。
万头攒动中,仔细点不难发现竟然还有许多大姑娘,穿红戴绿,花枝招展的撑着油纸伞,也在那翘首期待着。
当然这些人聚集在此,无非是想一睹“快手小呆”和水员外的约斗。
毕竟这可是近年来的一大盛事;何况这两个人全是出了名的少年英雄。
子时未到,观战的人当然只有耐心的等下去,虽然淋着雨,冒着寒风,又是半夜。
每个人的心却几乎已沸腾的到了顶点。
连大姑娘们的身上被人摸了一把,也不见她们有所反应,仿佛失去了知觉一样;这在平日里早就尖着嗓子喊叫的情形,如今可是一点声响都没有,岂不令人纳闷?
无他,只因为她们准备留着精力,待会好为自己的心上人呐喊加油而已。
所以这可就乐坏了一些登徒子,只见他们蹭过来,磨过去的,占尽了便宜,虽然有的换来了白服,或者挨了巴掌,仍然乐此不疲。
人的名,树的影。
你若问他们有谁真正见过“快手小呆”和水员外,恐怕还真找不出几人来。
没别的,只因为这世上闲人太多,爱凑热闹的人更多,再加上江湖传言,绘影绘形的才会造成这么轰动的场面。
夜色漆黑,寒江呜咽,时间也正一步步的悄然流逝隔着人群好远好远的一处花木扶疏中,“快手小呆”一身锦衣鲜艳,面无表情的不知望着江水想着什么?
欧阳无双却帮他撑着伞,自己大半个身子已快湿透也不觉得。
这可真是一位体贴熨心的女人,难得的是,她又是那般的妩媚动人。
只要是男人,如果有这么一位女人作伴,就连作梦,他也一定会笑醒。
然而“快手小呆”为什么却本无表情呢?
难道他也知道她之所以这么做,只不过怕他淋湿了等会儿上阵会失去了稳定性?
还是他知道这个女人怕他淋湿了,会变得更为清醒?
该来的总是要来,小呆心里叹道。
然而他知道他不是神,就是神也无法让时间停顿啊!
突然,悚然一惊,小呆眼中闪过一丝惊悸,他望向欧阳无双,接触到的却是一双复杂难懂的双眸。
牵动了一下唇角,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微笑,小呆沙哑的说:“时辰快到了是不是?”
这是一句没有什么意义的话,可是在这时刻却是一句最好的话。
古怪的回视着小呆,欧阳无双淡漠的说:“是的,时辰快到了,你后悔不?”
有一丝痛苦显在脸上,小呆却摇摇头没说话。
“我知道你不愿意去做这件事,但它却是我这一生唯一求你的一件事,也是最后求你的一件事,你既然答应过我,我知道你也就一定能做到是不?”
想要证实什么,也像想要得到保证,欧阳无双紧盯着小呆的双眼,缓声的说。
有着一刹那的冥想,小呆不敢接触那一双眼睛,望着夜空说:“告诉我,小双,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如此做?我知道事情绝不是像你所说的那样,可是我一直想不出原因,难道到现在你还不能告诉我实话吗?你该知道,从在你家我答应了你那一刻起,我就一直在想着原因……”
伸出了另外一只手,欧阳无双堵上了小呆的嘴,阻止他下面的话。
露出了一抹小呆永远无法挣脱的微笑,欧阳无双故作轻松的说:“小呆,呆儿,我答应你,在你杀了他之后,我一定会告诉你真正的原因,而这原因是有足够的理由。相信我,为了我们将来好,我怎会让你做不义之事呢?”
真是这样吗?小呆有些不解。
然而这一到如箭在弦,这一切也不容反悔,还想再说什么,一时之间也不知要说什么,小呆只得轻叹一声。
友情,爱情,这两种感情就真的不能并存吗?
他两者都想要,然而他却偏偏只能选择其一,这可就不只是一件令人伤脑筋的问题,而是一件令人头疼的事。
现在他的头真的疼了,这个毛病自从哑疾好了后就一直存在。用双手轻揉着太阳穴,小呆又再度陷入了沉默中。
等待本就是一件折磨人的事。
等不但能催人老,长久的等待更能令人发狂。
也只不过一天的时间,水员外整个人仿佛老了许多。
虽然他只十九岁,可是他的心态却已象九十岁的那般。
而且焦急的等待,已渐渐地让他有种发狂的倾向。
现在他正盘坐在一棵枝叶茂密的权桠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的直视着百丈外的那一片沙洲。
他在等,他在等时间。
他在等,他在等“快手小呆”的出现。
再茂密的枝叶也无法遮挡住那细细密密的雨丝。
他浑身湿透。发消,眉际的雨滴正一滴滴的滴落,顺着他的脸庞,颈项,流人他的衣领里面。
然而他却一点感觉也没有,就好象他已成了这棵树的枝干一样,失去了知觉。
没有人能够发现这棵树上隐密的藏着这么一个人。
当然也没人知道他来了多久?是什么时候来的?
他虽然一动也不动的盘坐在那,可是他的脑子却一刻也没有停止思想过。
他在想,本来可以光明正大的出现在那沙洲上的自己,谁知却变成个贼一样的要躲在这里。
他在想等一下小呆出现时,隐在人群中的丐帮门人不知道会不会先有所行动。
他更在想,自己如今成了一个叛徒,这往后逃亡的日子可有得罪受了。
想起了展凤,也更想了欧阳无双。
这两个女人的影子,同样的刻缕在他的心版上,无论用什么方法都难以磨灭的掉。
也直到现在,他才能静下心来仔细的思索,他也才想到这两个女从之间竟好象有着许多相似的地方。
人就是这样,欢乐及得意的时候,往往忽略了许多问题,也忘了许多不该忘的问题。
人也只有在失意悲愤之下,才能痛定思痛冷静的考虑到许多自己曾经犯过的错误,和一些细微得难以查党的过失。
他愈想愈害怕。
因为他不知道为什么欧阳无双和展风同样的都会使得那么一手好的锈花针?
还有她们两个为什么会是一对很好的朋友?
以及展风没出门又怎么知道小呆约战自己一事?
当然他已想起了自己曾经忘了一个最不能忘记的事,那就是为什么燕大少,“无回燕”
燕获会出现在展凤的房间。
这些问题当初他并不是没有想到过,只是在后来他陷入了那一张看不见的情网里后,他已醉了。
一个醉了的人,本来就是很容易忘了许多事情。
何况醉在爱情的蜜汁里,人的思想总是迟钝些,也就不会去想,不愿去想,更没有时间去想。
望不见星星,当然也看不到牛郎织女。
雨,却有愈来愈大的趋势。
淋在雨中,水员外的头脑也愈来愈清醒。
从来他就是一个不肯花脑筋去想事情的人,这场雨已把他那要命的惰性给冲刷了干净。
他现在不得不拼的去思考,因为他已到了几乎万劫不复的地步。
任何人到了他这种地步,思想都会变得敏锐起来。
他发觉到有许多事情,是那么的不对劲,好像这一切都是有人在刻意的安排。
他不知道欧阳无双为了什么会陷害自己?
他更已体会出展凤对自己的感情,似乎有些欠缺真诚,和变得虚幻飘渺。
一个人一旦对感情的事起了怀疑,也就能够客观的从另一个角度去看整件事情。
他从鞋筒里摸出了一个纸包,打了开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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