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三娘身形飘摆,好像一只翩翩彩蝶,在鞭影中飘来荡去,眨眼间对拆了十数招,吕重阳长鞭依然丝毫沾不到他衣袖。
杜三娘娇喝一声:“撒手!”
吕重阳突然连退三步,虎口破裂,虽勉强把虬龙鞭把住,但已无法挥动。
白衣老人突然哈哈大笑,道:“你是吕祖成的儿子吗?”
翻天手吕重阳见大哥败下阵来,挺身而出,答道:“是又怎样?”
白衣老人丁不雅,道:“吕祖成当年在江湖上还有一些名气,想不到出了一些不屑子孙,儿子护短,孙子假冒林钟如徒弟来骗取‘玄天图’,不世清誉,付之流水。”
当年吕祖成身骑雪龙驹,手扬虬龙鞭,纵横江湖,咤叱一世,专门排解纠纷,主持正义,使虬龙堡的名字在武林中大盛一时,吕重元昆仲虽无乃父雄风,但虬龙堡向能与万教各大门派并驾齐驱,因此吕重阳闻言脸色一变,道:“你说什么?我侄儿假冒蒙面剑客的弟子,骗取‘玄天图’?”
恨天矮叟冷笑,道:“吕兄不必惊奇,此事千真万确。”
吕氏昆仲不愧为名门正派之后,强忍怒火,喟然一叹,退了下来。
白衣老人目光掠过万教庭主与六大护法,停在杜翰平脸上,哈哈一笑,道:“杜翰平你还认得我吗?”
万教黄旌千手菩提,也哈哈一笑道:“是白衣秀士丁不雅兄?”
此言一出中原群雄齐齐一震,白衣秀士丁不雅五十年前,与蒙面剑客齐名,是个独来独往的游侠,已经四十多年未现江湖,众人都以为他不在人世,想不到隐居此处。
千手菩提当年与丁不雅颇有交情,趁机说道:“小弟陪庭主来找‘玄天图’,想不到丁兄是此间主人,请高招贵手,大开方便之门。”
丁不雅歉然道:“兄弟是在此作客,主人是杜三娘。”说着话伸手指着彩衣女。
真武子早认出她手中那镶金边的盒子,正是盛装“玄天图”的“玄天玉盒”,神情甚是激动。
杜翰平眉头一皱,道:“杜三娘不是北冥散人杜庆的千金吗?”
丁不雅道:“杜兄猜对啦。”
三娘眼中含着晶莹泪花,望着尹靖说道:“你是林钟如的徒弟吗?”
尹靖道:“在下与林老伯情同骨肉,并非其徒弟。”
杜三娘道:“我与林钟如说过,来取‘玄天图’必须接我三掌,想必你是有此能耐,才敢来是吗?”
尹靖道:“这事林老伯倒没有提起过。”
杜三娘忿然道;“他心里恨我,发誓永远不对人提起与我之间的事,你自然不知道。”
尹靖道:“林老伯临行叮咛之言,在下句句永铭于怀,幽怨悲戚则有,怀恨记仇则无,若说过谁记恨谁那倒不见得。”
杜三娘道:“我与林钟如仇深似海,这三掌非拼不可。”
尹靖道:“在下倒要请教你与林老伯有什么不可解深仇?”
杜三娘含泪道:“我父亲打死他一家,他杀死我父亲,这个血仇还不深吗?”
尹靖大大地一怔,半晌没说出话来。
白衣秀士丁不雅叹了一口气道:“若光是仇人倒也罢了,他们还是一对情侣。”
杜三娘突然掩面哭泣,泪珠扑簌簌掉下。
喟然叹道:“四十年来他弃我不顾,任我在洞中过着凄凉岁月,此恨难消。”
尹靖叹道:“若论凄凉苦楚,林老伯比你心酸,他一人孤零零住在终南山下,渔樵度日,除了我偶尔去看他老人家外,亲友两绝,有时见他暗自叹气,问他何因?他总是摇头不说,足见他还惦记着杜前辈。”
杜三娘突然道:“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
尹靖道:“也许他以为杜前辈还在恨他。”
这句话答得很妙,杜三娘喃喃自语,道:“恨他,我还在恨他吗?”
尹靖道:“杜前辈当然不在恨他,要不然也不会把‘玄天图’交给玉面书生。”
杜三娘突然秀脸一寒,道:“你真要取回‘玄天图’?”
尹靖道:“林老伯因之获罪师门,终生愧疚难安,自然非取回不可。”
杜三娘道:“要取问‘玄天图’不难,叫林钟如到此地来见我,否则接我三掌。”
尹靖剑眉微微一皱,道:“林老伯已上终南山顶,可能与家师住在一起,在下愿上终南山传达杜前辈之意。”
杜三娘道:“你师父是谁?”
尹靖听他问起师父,满脸虔诚之色,肃然道:“家师上玉下阳,住在终南山接天峰春秋居内。”
尹靖武功威震江湖,他师承来历无人得知,盖因不少人误认他是蒙面剑客传人,这时当众一说,千手菩提首先大大一惊,道:“你是玉阳真人弟子,那是武圣传人啦?”
白衣秀士丁不雅眼睛一亮,讶然道:“终南武学数百年一直冠盖环宇,威震四域,号称天下无敌,今日一见,盛名之下果然无虚。”
那些曾先后败在尹靖手下的武林高手,此刻均觉心情舒畅毫无羞辱之感。
杜三娘肃然起敬道:“公子原是武圣传人,‘玄天图’自当奉还,我有一纸尺书,但请寄语林钟如,以表寸心。”
当时立将玄天图交给尹靖,尹靖又当面交给真武子,了却林钟如数十年心愿。
真武子接过“玄天玉盒”,感慨一声,道:“尹少侠云天高义,武当门下,生死感恩戴德。”
他以庭主之尊,突然向尹靖深深一拜,尹靖慌忙回拜,连称不敢。
真武子把玉盒揣入怀中,取出“乾坤日月令”长眉一剔神威凛凛,朗声道:“本庭以‘乾坤日月令’传谕……”洞中群雄除苑兰公主外,齐齐躬身长揖。
他目光一掠,接道:“汉中三义老三老二,无故遭人杀戮,此事与泗阳庄血案颇多关连,种种迹象,显示柳堡主与摩庄主涉嫌甚深,立随本座‘武林评审庭’候询。”
柳梦龙脸色数变,但见中原群雄个个怒目相向,六大护法蓄势待发,千愚诸葛生则垂目一语不发,情知此刻抗拒,徒召其辱,只得嘿嘿冷笑道:“老夫既然涉嫌,自当对薄公堂澄清视听。”
真武子见他不敢抗命,转向杜三娘略一拱手,道:“贫道等在此叨扰洞主清修,甚感歉意,就此告辞。”
“万教庭主”一人当先,中原群雄鱼贯离开石室。
霎时之间,客人走得只剩尹靖与苑兰公主,杜三娘双手互击数掌,二个婢女齐至,令阿菊去“沁香居”请香玉公主与林琪,阿桃去取笔砚锦笺。
通道里传来莺语倩笑声,香玉公主与林琪双双出现。
香玉公主喜呼一声:“姊姊!”好像一支小鸟般地,扑入苑兰公主怀中。
苑兰公主美目含着盈盈珠光,轻轻抚着香玉公主香肩,笑道:“玉妹委屈你了。”
林琪凤目含着一丝淡淡幽愁,缓缓掠过尹靖脸上,迅速低下螓首。
尹靖叹息一声,觉得千言万语难以启口,只好把头偏开,目光正与香玉公主相触。
她挣开姊姊怀抱,走了过来,笑道:“奴家幽居石室,盼望公子音息,度日如年。”她纯洁烂漫,心中想什么就毫无隐瞒地说出了。
尹靖伸手想去握她,但见旁边有人,又缩了回来,哪知突然手一紧,反被香主公主握住。
苑兰公主看在眼里,喜在心里,林琪看在眼里,酸在心里。
杜三娘睹此情景,心生无限感慨,不由停笔沉思。
林琪首先打破沉寂道:“公主驸马爷祝你们幸福无疆,奴家告辞了。”说到最后一个字,眼泪已忍不住掉下,迅速奔上石阶。
苑兰公主毫无表情,严冰如山,认为林琪离去是绝对而十分必要的。
香玉公主突然喊道:“林琪慢着!”
这句话似有强大吸力,林琪果然停在石阶不动。
香玉公主跑过来向她姊姊耳语一阵,苑兰公主一直摇头,林琪虽然没有回头,但眼光余光看得清清楚楚,心中甚是悲痛。
苑兰公主道:“姊姊万事依你,唯这事不能答应。”
香玉公主嘟着嘴,撒娇道:“姊姊不答应,我一辈子不回‘海天别墅’。”
苑兰公主望着妹妹天仙般的娇靥,想起母亲终寝之时,她曾默默祈告,有生之年必叫玉妹万事称心如意,也许玉妹的做法是对的,她突然叹喟一声,轻轻点了点头。
香玉以经色然而喜,娇喝一声:“林琪回来。”
林琪故作不知,回首道:“公主唤奴家何事?”
苑兰公主冷冷道:“你是‘海天别墅’逃犯,怎可随便离开?”
林琪吃了一惊,心头怦然跳动,但见香玉公主满脸春风,倩笑盈盈,用肘肱轻轻撞她姊姊。
苑兰公主正颜向尹靖道:“尹公子一回燕京之后,立即派两顶花娇到‘海天别墅’迎娶。”
尹靖微感惊奇道:“两顶?”
香玉公主点了点头,道:“是两顶!”拉着林琪的手。
林琪脸上浮起一层层淡淡红霞,低声道:“多谢公主成全,奴婢愿终身随侍公主左右。”
苑兰公主姗姗走上石阶,淡淡道:“记得两顶花轿,我们先走了。”
尹靖傻傻地“哦”了一声,心头不知是喜还是忧。
三位玉人莲步已杳,杜三娘走到他面前道:“此书请交林钟如。”
只见那锦笺上写着几行娟秀字迹,书道:
衡阳音断四十年,
忽见春蚕情丝牵。
两代恩仇何时了?
无名洞底再生缘。
尹靖一路吟诵,返回燕京。
………全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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