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宋顾谨不知为何,却长出了一口气。
他的确辜负了她。想必她那时候,很难过吧?
宋顾谨想到那些画卷,低头抚摸着如今还疼痛不已的心口。
“是么……”他喃喃道。
水心道:“皇后,皇后娘娘,从不曾因此而记恨过您。她大约,早就忘了的。”
她早就忘了的。
宋顾谨一时之间,不知道是怅然还是心痛。
水心看他神色灰败,心下只如他一般疼。
她低着头向前跪了两步,道:“大人。”
宋顾谨回过神,动了动苍白的双唇,轻声道:“水心,这事儿,独你一人知道。对外,只称我疲劳过度。我会向皇上告假一阵子。”
“是。”
水心抹了抹眼泪,站起身道:“大人,吃药吧。”
宋顾谨喝了药。
接下来的日子,水心近身服侍宋顾谨养病,接触的机会多了很多。
有时候,宋顾谨也会拿着画卷,问她当时是发生了什么事。
水心是一直跟着宁昭昭的,略略回忆,便温柔地为他解答。
宋顾谨在听着这些过往的时候,神色平静,只是偶尔若有所思。
水心猜不透他的心思,却又贪恋这种感觉。
仿佛有些话,他只能对她说。
她守着过去的宋顾谨,尘封的记忆。
出乎意料的是,宋顾谨竟慢慢释然了。
在家里养了半个月就回到了大理寺。从那时候起,他走到哪儿都带着水心。任何事情,也都由水心亲自伺候着,从不假借他人之手。
水心本就是正统的青云骑出身,能文能武。从前甘愿成为一个内府管家,现在跟在宋顾谨身边,却又显出她才华过人的一面。
直到几个月后,大皇子宣了宋顾谨进宫。
这几个月来,宋顾谨都没有进宫,甚至连大皇子那里都冷落了。
突然来了这一出,让水心有些手足无措。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么,只是好像很怕……很怕宋顾谨进宫之后,会发生什么事。
一边漫不经心地整理着宋顾谨的衣领,她斟酌着该旁敲侧击,提醒一下宋顾谨。
“大人……”
她抬起头,突然发觉自己离他极近。
宋顾谨低下头看着她,平静的眸中倒映出她小小的身影。
“要嘱咐我什么?”宋顾谨说这话的时候非常轻松,甚至带着调笑的口吻。
水心愣了愣,无端端也轻松下来,笑了笑,道:“没什么……大人心里有数就好。”
宋顾谨轻轻摸了摸她的头。
虽然明知道他是无意的动作,水心还是愣了愣。
他摸大皇子的头也是这样的……也许只是下意识地表达一种亲密罢了。可又绝对不是……她以为的那种亲密。
“放心吧。”他道。
宋顾谨进了宫。
小瑜老早就等着了。
他原还能装作老持沉重的模样,可见了宋顾谨就装不下去了,一溜烟跑到他身边,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道:“宋叔叔。”
宋顾谨温和地看着他。
除了宋家的事,水心什么都告诉他了。
他知道这孩子是他接生的。也难怪……第一眼瞧见,便觉得和自己亲近得不得了。
“宋叔叔,你最近为什么都不来看我。我去了几次大理寺,每次你都不在。”小瑜虽然力图做出一副大人的样子来,可是模样还是有些委屈。
那大眼睛就这么眨巴眨巴着,好像在说,宋叔叔是坏人!
宋顾谨失笑,温和地摸了摸他的头,低声道:“宋叔叔前些日子,身子有些不舒服记得吗?”
“记得。”
“但是宋叔叔答应给殿下编的书,却是已经编好了的。今日来得匆忙,没带来。改日再带过来给殿下。”
“真的?”小瑜欣喜地道。
“对。”宋顾谨也笑了。
“您再给讲案子吧。讲到傍晚陪我吃了饭再回去。母后吩咐厨下准备了东坡肉。”
宋顾谨失笑。她还是那么固执啊。
“你的新皇弟呢?”宋顾谨跟着小瑜在花园里慢慢走,一边漫不经心似的道。
“在寝宫呢。我父皇呷醋得厉害。”小瑜淡道。
宋顾谨也习惯了他这个德行,就没接岔。
兴许又是听他爹娘吵架的时候,学了几句她娘骂他爹的话。他毕竟还小,不知道是什么意思就说出来了。
听说皇后一直想生个小公主。没想到这一胎又添了两位皇子。
可是宋顾谨记得府里的箱笼里有一幅画,正是她抱着孩子的模样。
她抱着的应该是小瑜。头上束着巾帼,身居陋室,却神色温柔。那种神情让宋顾谨明白,她一定会是个好母亲。
就算生出来的是皇子不是公主……她又怎么可能不疼爱呢。
皇上若是因为这个,“呷醋”,委实也无理了些。
不过啊……这都跟宋顾谨没有关系。
她,如今过得很好,那段过往,她大约也忘光了。
在花园里给小瑜讲了一下午的案子,临傍晚的时候,皇后倒是过来了一趟。
彼时宋顾谨正陪大皇子吃饭。
听说皇后娘娘来了,他站起来行礼。
“宋先生这么客气干什么。”她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疲惫。
宋顾谨抬头看了她一眼。
她刚生完孩子也没几个月,身段已经完全恢复了。面容白皙依旧,气色红润。
可是青丝却只是简单地绾在了脑后,不见什么首饰。
小瑜跟她也很亲,凑过去道:“母后,弟弟睡了?”
宁皇后无奈地道:“没呢,奶娘看着。我就是来瞧瞧宋先生,听说,您前些日子……”
宋顾谨的笑容滴水不漏,道:“已经好透了的。”
她似乎欲言又止,但最终什么都没说。
吃过晚饭,宋顾谨出宫。
小瑜眼巴巴地道:“宋叔叔……我去大理寺找您,能找得到吗?”
“能的。从明天开始,你什么时候来,都能见到我。”他低声道。
小瑜开心地笑了。
宋顾谨也笑,温柔地垂下眉眼,轻轻抚摸他的脑袋。
他最后回头看一眼那宫殿,终是大步走了。
宫外,果然停着一辆熟悉的马车。
马车上,是熟悉的女车夫。
她远远地望着他。
宋顾谨加快了脚步。
水心似乎没料到这个点可以等到他,也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容,道:“大人,归吧。”
宋顾谨点了点头,上车的时候,突然道:“水心,一切都好。”
水心愣了愣,然后笑了。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就连宋顾谨一向沧桑隐忍的眸子里,也多了几分暖意。
回到宋府书房,宋顾谨把画卷拿出来整理。
翻看的时候,他突然留意到其中一幅画下,有两句题词。
那恰恰是,宁皇后刚生下小瑜的时候,布衣巾帼时的模样。只没有抱着孩子,她守着小竹篮,神色恬淡。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宋顾谨轻轻念了出来,有些忡怔。
少顷,门外响起了水心的声音:“大人,该洗脚了。”
宋顾谨回过神,放下画卷,道:“进来吧。”
水心推开门,看他正在清理画卷,然后将箱笼上了锁。
“大人,这是……”
“都埋了吧”,他淡道,“就埋在院子里那颗桂树下。”
。。。
☆、第509章 番外9 野狼(上)
齐缀头胎生了个姑娘,也是帛国在位之王第一个孩子。
宁昭昭作为孩子的姨母,在中宫给孩子摆了满月酒。
彼时宁昭昭自己刚怀孕不久,抱着孩子不肯放下,只羡慕地往孩子脸上直亲,说是要沾沾她的喜气。
齐缀只是笑,一边淡淡地饮酒,不说话。
宴散后,颜清沅扶着怀孕的棒槌回了寝宫。
他似有些踌躇那般,道:“得发信去帛国报喜。”
毕竟是人家的长公主出生,齐缀的身份,始终是帛国王后。总不能不让人家知道。
宁昭昭轻哼了一声,道:“帛王逍遥快活,哪里记得自己的王后将生产。”
束拓领了圣旨,在京城跟齐缀举行了婚礼,就回了帛国。
三个月过去了,渺无音讯。
虽说古代交通不便,他从京城策马狂奔回西南,也走了整个月的功夫。
可他竟是到现在,连封信都没有。
颜清沅闻言只是笑,道:“你们这些妇人……分明是你们狠心在前,他难道还要死皮赖脸地缠上来?到底是一国之王,也不能太失了体面。”
宁昭昭努了努嘴,不说话。
隔日,颜清沅从京城发信去帛国报喜。
帛国很快回了一封很官方的文书,说是王上已经知晓,孩子还小,经不起长途跋涉,多谢大齐皇帝替他们照顾王后和公主。
依然只言片语都没有带给齐缀和刚出世的孩子。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缀带着孩子在京城安定了下来。
宁昭昭气不过,说要把孩子当成女儿养。
齐缀变得愈发沉默,却从不提束拓,仿佛从来没有那样一个人出现。
直到京城覆上皑皑白雪,直到冬去回春,遍地春花。
宁昭昭盼女儿盼得眼睛都直了,结果又生了两个儿子。还被颜清沅三令五申不许再怀。
那段时间宁昭昭一心扑在新生儿上,对看她笑话的颜清沅很是恼火。
齐缀和姚芷荷少不得要进宫去陪她。
一来二去,谁都跟忘了还有束拓这个人似的。
有了孩子的齐缀比从前更加温和沉静,除了进宫走动和去尚仪公主府,基本上就没什么交际了。
整个京城,似乎都忘了,当年绝色倾城的大齐第一女谍,是何种风采。
她甚至迷上了园艺。
夏来的时候,她亲自给端王府花园里那些长得过于旺盛的花草剪枝。
微微倾身,侧脸光洁的下颚曲线和脖颈,和依旧窈窕的身段,依然有从前妖娆的影子,却显得更加娴静了一些。
修剪好,她取了帕子擦了擦汗,轻声道:“芳儿,把水壶拿来。”
少顷,一柄水壶递到她面前。
同时,巨大的影子,有那么一瞬间遮住了她头顶的阳光。
齐缀愣了愣,她抬起头,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人。
一年了,他变了不少。
昔日隐隐的少年轮廓,此时已经连个影子都没剩下。深邃流金的瞳,似乎比他身后的阳光更加火热。
但他依然那样英挺,充满张力和攻击性。
帛国新王,束拓。
齐缀只愣了一瞬的功夫。
她微微眯起眼睛的样子,好像是过了一会儿才想起来他是谁。
“哦……你来了。”她淡淡道。
束拓低低地“嗯”了一声,又解释似的道:“我来京城贺新皇登基之喜。”
“竟是你亲自来了。”她失笑,摇了摇头,有些轻描淡写又有些意味深长。
有那么一瞬间,束拓有些懊恼。
是了,无论他在帛国甚至在大齐,在所有的外人看来,是多么的英明神武,又是怎样一位承载着无限期待信任的有为之君。可在齐缀面前……她总是能一眼将他看透,让他无处可藏。
齐缀低下头浇花,仿佛没有看到身边的人,只是淡道:“馥儿还在里头。你若是想见,可以让宫人带你去见她。”
“我的女儿?”
齐缀的动作顿了顿,道:“对,女儿。”
束拓眸中的相思和烈火几乎要将他碾碎!
然而吐出来的话却还是淡淡的,道:“我等你一起。我怕她……看见我害怕。”
齐缀有些讥讽似的,道:“是了,她哪里知道你是谁。”
话落,火热的大手覆上了她雪白的柔荑。
“缀儿。”
齐缀微微一颤,手里的水壶落在了地上。
“缀儿,我想你了。”他低声道,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那话音中竟是有些委屈的。
齐缀猛地抬起头。
她有一肚子话想说。
譬如故作姿态地恭贺他登基之喜,问他在帛国是否逍遥快活。
譬如冷嘲热讽,说他为了讨好大齐新皇不惜亲自来朝,是不是在京城寂寞了,所以想起了他明媒正娶的正妻。
譬如暧昧地打听当初那位珠子姑娘何时能给他生个儿子?
又譬如,用最生冷,最无情的口吻,告诉他,她和女儿在京城过得很好,若是他没其他事,趁早滚。
可是千言万语,当她抬头看到他懊恼又委屈的眼神的时候,烟消云散。
“缀儿。”他低声道。
不知道是谁先开始的,那一瞬间,天雷勾动地火。
齐缀猛地跳上他宽阔的臂膀,扑面而来的阳刚之气让她目眩情迷。
她只是太寂寞了,她想。
每天看着齐沅对棒槌千宠万爱的,看着姚芷荷和驸马是怎么举案齐眉。
她守着空荡荡的端王府,守着小小的女儿……
为了女儿,她不可能再养男宠。不然女儿的身份会被否定。而她也再没有当初的兴致了。
只是午夜梦回,她也会想起,曾经有这么一个人,最执拗,最火热地拥抱过她。
浮生匆匆,她齐缀有过的男人她自己都数不过来。可到头来,她能想起来,竟只有束拓。
束拓紧紧地拥抱着她,几乎是颤抖地吻上了她的唇畔,一路抚弄着她娇软的身子,把她抱进了最近的房间。
他几乎是有些急不可耐地撕扯着她的衣领,突然被她握住了手。
她低声道:“别弄了,就这么来吧。”
束拓有些犹豫。
但是那灵活的柔荑已经在他身上游走,思念已久的滋味让他的理智消失殆尽!
几乎是有些粗鲁撕扯下她的底衣,进入的时候齐缀因为久旷的疼痛而微微皱眉。
然而很快,热流进入她的体内。
“……”
“……”
齐缀诧异地抬起头。
束拓抿着唇,分明有些尴尬,却又非常倔似的。
他低头去吻她。
这一次,唇舌火热地交缠在一起。
他起来得很快,不多时,在她体内的东西又重新热烫如火。
可是他迟迟不动,只专注地在含住她的唇畔,深入浅出,缠绵爱呢。
“缀儿……”他轻声道。
那种亲昵让齐缀恍恍惚惚地想起了他们最要好的时候。
当初的束拓对她无比迷恋,拥抱亲吻,一天无所事事也能过去。那时候的亲昵仿佛更多时候不是为了占有她,而是一种本能的依赖。
就是这么大块头的,热情洋溢的年轻人,有那么一阵子,让她觉得本能的胶着。
“缀儿。”
“别叫……束拓,你别叫我。”她低声道。
束拓眸中微黯,下一瞬,捏住了她的腰身,慢慢地把自己推入深处。
齐缀敏感地收缩,蜷起了身子,从鼻端溢出甜腻的轻吟:“嗯……”
束拓低声道:“缀儿。”
然后他抱着她,不动了。
齐缀面红耳赤地睁开眼,猛地看到他眸中的暗沉,顿时明白了他想干什么:“束拓!”
束拓低头看着她,明明自己也忍得很辛苦,可他就是不动。
额前的汗大滴大滴地落在了她身上,他慢条斯理地解开了她汗湿的衣襟,然后一把扯掉了娇艳的底衣。
“我太了解你了,缀儿”,他哑声道,“你是打算先睡了我,然后就翻脸不认人,把我赶回帛国?”
齐缀顿时脸红脖子粗,想挣扎着爬起来,忽而又被他给按了回去。
“束拓!”齐缀气得大叫,“你到底是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