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官赐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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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官赐福- 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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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儿乖,寿儿等鸣祥发现。”

软软的调子不用看,也知道是谁。刹那之间,他的心坠入冰冷的寒洞里。

“寿儿?”凤鸣祥惊叫:“你怎麽在这儿?追来的?”

司徒寿害躁地从树後走出来,讨好笑道:“寿儿在这里等很久等很久。义爹说,鸣祥会来找一寿儿,要寿儿不要出声,就会看见鸣祥很多有趣的表情。鸣祥,你在跟我玩吗?”

“是吗……原来,当真什麽事都逃不过义爹的眼下啊……”凤鸣祥失神。

“寿儿很乖,都没有出声喔。”

事已至此,凤鸣祥完全放弃了。“你在这里待很久了?也瞧见了这受伤的姑娘吗?”见司徒寿流露些许迷惑,她也知司徒寿的眼里除了义爹外,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她叹气:“你能帮忙吗?帮我扶起这姑娘。”

司徒寿高兴地点点头,走向凤鸣祥时,忽地朝破运嗅了嗅,讶道:  “有糖的味道呢。寿儿也很喜欢吃糖。”

“别靠近我!”他怒声低喊,同时退开一步,紧紧抱住背上的禳福。

“我乖,不想打,可是义爹说,破运不回去,就死。破运,是跟我一块出去的人,对不对?我聪明,我记得。义爹还说,身上有糖味的那个就是破运。”司徒寿的眼犹豫地在破运与禳福之间来回打转。“谁才是呢?”

言下之意,不点而明。她义爹知道他的弱点在哪儿。

他咬牙:“我没说不回去。”冷眼瞧著司徒寿乖乖地去扶那孕妇,真想偷袭她,偏他亲眼目睹过她杀人的模样,远是自己不及的。要杀了她,以现在的他而言,无疑是以卵击石。

他闭了闭眼,恨恨地跟著她们走回原路。

忽地,禳福的声音细细地、小声地,飘进他的耳里“我说过……要往左边的……”

既然逃不了,就杀死那个男人吧!

这个念头起初只是在脑中模糊地形成,并没有强烈地注意到,他明白自己的能力有多少,别说他没有经历过正统武学,光是凭练功的年资或天分来论,就远远不如她义爹了。

如果问,他在这些年里到底学到了什麽功夫?那答案很简单,除了已逝多年的余老总管给他的基本功夫外,他只学到了杀人的手法。

用最简单俐落的方式去杀一个人。

除此外,他还是只会杀人。

从脱逃不成那夜到接下来五年里,他都埋首於练武。

每天每天,只要有多馀的时间,他就会套上沉重的手环脚链,练著基础功,若有机会,则偷窥她义爹教司徒寿时的每一招功夫,暗暗地学、咬牙地学,哪怕走火入魔他也豁出去了。

每当吃苦到快要发狂的地步时,他会想起禳福那充满惊异的表情。

那天救回的年轻妇人姓沈,来到天水庄不到半个月就生子,凤呜祥一人忙不过来,他又放不下禳福一人,只好抱著她来,让她陪著沈夫人,然後忙著去烧水。

当凤鸣祥将那小小的婴儿塞进禳福怀里,禳福原是无动於衷,後来慢慢地注意到怀里哭闹不休的小娃娃。

那时,她的小脸涌上错愕又好奇的表情,即使只有短暂,他也难以忘怀。

禳福她已经很久很久没有注意过外在的一切了,有时跟她说话,她也是随口而无心地应著目睹了那短暂的神色,珍惜地收到心中後,他下定决心杀人了!

发自内心地杀死她义爹!

不管花多少时间,他也要杀死那男人!

所以,五年来,他练剑练得比以前更苦,半夜了,就算禳福已睡,他也在院子里练剑练到天亮不管花多少时间、不管花多少时间……他一定要做到!

“……所以,你跟我是一样的……”

才走进院子,就听见滑腻到令人起寒颤的轻笑,他心一惊,快步冲向禳福阁。

“……不管你怎麽做,也只能与我拥有同样的命运……多麽令人矛盾,不是吗?这就叫生死同命吗?谁想动我,我也不会死,因为还有个你在活著……你想死也死不了,因为我……”

断断续续的话,他听不真切,也没有费心凝视去听,闯进禳福阁瞧见她义爹靠禳福极近,似乎在她耳边低喃什麽。

“你在做什麽?”他毫不掩饰对她义爹的敌意,身手极快地挡在禳福面前。

那男人不经意地瞧了他一眼,唇畔勾起笑来:“你以为我会做什麽?,你看过我动手做过什麽了?”

“要毁掉一个人,你不会亲自拿刀。”只会用言语刺激禳福,让她掉进他的陷阱中。“你跟小姐说了什麽?”

“你何不自己问她呢?”

他咬牙:“小姐如你所愿,如今过得与世无争的生活,你不要再来打扰她!”

“嗯哼,是与世无争,还是行尸走肉呢?”那男人笑道,笑意虽让他的俊面看起来年轻许多,但脸上那股令人起寒的邪气始终无法褪去。

“我是来做什麽的呢?啊,我想起来了,我是来告诉福儿,她将会有个义母了。”

“义母?”瞧了一眼禳福,她的神色未有动容,只是抓著椅把的手指泛白了。

“是鸣祥啊,余沧元早该瞧出来了,他没有透露这个天大的喜讯吗?还是,因为你太忙了?忙著练武?”

“是凤鸣祥!”他听而不问她义爹别有用意的取笑,心里暗松口气。方才,真要以为这男人指的义母会是禳福。

“是鸣祥。她这女孩子真好,我几乎想将她留在身边一辈子……就跟你一样,福儿,你知道鸣祥是谁吗?就是那个破运不在时,会陪著你的姑娘。她跟你一样,都二十了,再不嫁,可就是老姑娘了呢。而你,我会留在身边,就算成了老姑娘,也有我养你,是不?!”

禳福垂下眼,并未作声。

破运见状,恨极自己的实力还不足,只得忍气吞声,说道:“小姐要休息了。”

“是该休息了,过两天身为女儿的你,还有得忙呢,我会让呜祥过来,你陪陪她挑喜服。”那男人神情十分愉悦,也不管她是不是听进去了。走到门口,忽然想起一件事,转身好心地说:“等义爹成了亲,也该是有新子嗣的时候了,不过我可等不及鸣祥生一个,不如就收了那个叫小鹏的孩子吧,我瞧他聪明伶俐,很像当年的你呢,让我好想对他做些什麽,反正他的娘是个没有用的货色,要解决”瞧一眼破运。“有的是帮手,是不?”

破运心一紧,知道这男人暗示他找机会动手杀了沈绣娘。这是第一次,她义爹当著禳福的面,公然指派他任务。

他连忙瞧向禳福,她是垂下脸的,瞧不清她的表情,但她应是一如往常地没有听进任何人说的话。

不要听进去啊,纵使他已染满血腥,也不想让她亲眼看见、亲耳听见。

那男人似笑非笑地,转身欲踱出门外,忽地身後幽幽传来一句“为什麽呢?”

“小姐?”

禳福慢慢地抬起小脸,视线的焦距开始凝聚在那男人身上。

“义爹,你处心积虑把我推进没有希望的天地里,现在又要藉著毁灭我身边的人硬拉我出来,为什麽呢?”

“为什麽呢?”她义爹颇具玩味地笑:“我有主动毁灭过谁吗?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选择啊,福儿,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不是吗?连你身边的忠狗,我也不曾威胁他拿起剑,是他自己选择了守在你身边这条路子啊。”

禳福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眸,慢慢地、若有所思地注视他,半晌,轻声但清楚地说道:“义爹,到底是什麽人、到底是什麽事情让你成为这样的性格呢?没有一个人天性会像你一般,就算是命中注定你被环境影响,我也想知道在你背後,曾经发生过什麽事,造就了现在的你。”

那男人先是惊讶地往视她,随即,一连串的轻笑响起。破运从未见过他笑得如此地开怀,眼中大绽光芒。

“鸣祥怕我,寿儿听我的话,其他女儿们既敬又怕我,忙著争宠、忙著勾心斗角,只有你,福儿,你不曾怕过我,是不?就算我将你留在我身边这麽多年,让你看见我的所作所为,让你身边的人痛苦不堪,你还是不会怕我,仍然想要看穿我的内心,是不?哈哈哈!”这男人高兴得轻轻击掌,道:“啊,我真快乐。

十个女儿都比不上你的贴心,就冲著你的贴心,我决定了,你跟我的命运,是纠缠到底了。“

那最後的一句话,让破运毛骨悚然了。

等她义爹一局兴地离开後,他迟疑了下,正欲开口时,她忽然将视线移到他的脸上。

“鸣祥想当义爹的新娘吗?”

“当然不。”

“是吗……她命中有大鹏展翅,谁也料不准义爹是不是与它有关,而义爹实在不像短命之相……”

“小姐,你想说什麽?”

禳福望著他沉重的手环脚镣好一会儿,才轻声说道:“世间上有一种叫共死之命的命运,你有听过吗?同年同月同日死,只要对方没有死,另一个人再怎麽自尽也会被救活;反之亦然……没有谁先一刻死,只有两人同时断气,这种命运很少见,我也只听义爹提过……”

“小姐,他又在灌输你一些邪门的想法了!”他以为那男人只是又来教她一些命理之说。她不算八字、不看命盘已经很久了,那男人想再燃起她的什麽念头吗?

她的唇畔微扬,随即隐去,对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你每天练剑不苦吗?”

“不苦,只要能愿望达成,我不觉得苦……小姐,是他又在你面前胡说些什麽了吗?”

她摇摇头:“你一个人……动不了他的。义爹的武功高深莫测,不是你一个人可以应付的,鸣祥也不行……是不是还有一个男人?”

男人?“余沧元吗?”

“是他啊。”她想起来了。“我记得好像他入庄时,义爹要我为他批命,要我决定他该不该入庄,他是余爷爷的儿子吧?”

“余爷爷?”破运心一跳,想起自己曾是手刃余老总管的凶手之一。

“他是来报仇的吧……他的功夫好吗?”

“他不及司徒寿。”

“司徒寿?”空白的脑子费力地想著,试图找寻遥远的记忆。“她……是不是很小很小的时候被义爹捡回家,义爹有心让她成为第二个他,是不是?”

破运点头。“就是她。现在那男人成功了,除了凤鸣祥,司徒寿再也看不见其他人了。”

禳一帽慢慢地思考了一下,轻声说道:“你去找鸣祥来,我有话要告诉她。”见他迟迟不肯离去,她露出淡淡的笑:“你不是一直想摆脱这样的生活吗?”

“是……”隐隐约约地,他好不安。

“那,就试试看吧,与其让他毁了我身边的所有人,不如赌下去了。我不再算命了,也不要预知大家的下场,不管是成是败,就这样放手一搏吧。”

第六章

现在。

“你一个人真的行吗?”

“嗯。”她点头笑道:“我就坐在这儿,若有事我会大声叫你的,再说,拐杖我一摸就摸到,要逃跑我也行的。”

逃跑?她撑著拐杖走路才学多久啊?她的双腿已经太久没有碰过地,一挂起拐杖来,他就心惊肉跳的,往往得在她跌倒之前抱住她。

更何况,她是用跑的呢?

暗暗打量了这城镇几眼,来往的百姓看似纯朴又单纯,城里不算太死寂,但也没有像县城重镇那般热闹,不易会生事。

禳福只待一会儿,应该不会发生意料之外的事吧。

冬天快到了,该买的杂物得趁早买妥,他也打算趁入冬之前再上山打猎,自遇见禳福後,他没再上山打猎了,怕一离开她会消失、怕一离开她会出事。

她双腿不便,没有人照顾她,他不放心。以往在天水庄里,吃住不用费心,他只要一心一意地守在她身边就够了。而如今,在生活条件上大不如从前,他连个照顾她的仆妇都请不起……就算现在她试著照顾自己,他也不放心啊,有些事情是她始终没有办法一个人独一止完成的。

慢慢地将牛车牵到大树下,确定不会引起太多人注意後,才向她露出个温暖的笑来。

“我去去就回。”

“好,我等你。”她浅笑以对:“我就待在这儿,等你回来後带我去瞧瞧你小时候去过的糖店。”

破运没料到她还记得,俊脸露出几分腼腆,他极力掩饰,轻声应道:“好。”随即快步走进店里。

她连眨了好几次眼,差点以为她错看了方才他脸上的腼腆羞赧,他也有二十多了吧?好像比她大个……快三、四岁吧?

她没有仔细注意过他的年纪,但他那异样的表情像是十来岁的少年才会有的啊。

会是因为她吗?

直到一刻钟过去神色自若的表情才很慢半拍地露出难以相信的骇然。

真是因为她啊!

慢慢地回神合嘴,暗暗庆幸没有什麽路人注出息到她的失态。她发现这小城的马车不多,小贩从入城後更是屈指可数,两旁的店铺算不上热络,从她的角度往对面望去,一家饭馆、一家药铺,里头的掌柜简直是搬了凳子在与为数不多的客倌闲聊。

这就是小城生活吗?

“喂!喂!你逃什麽逃啊!我这张小脸很可怕吗?好歹我五官端正,没有瞎眼歪嘴,我只是跟你买个饼而已,干嘛啊?我抢劫你吗?喂喂!你们停下来做什麽?我说抢劫又不是真抢咦?都跑了?等等啊!”

男人暴跳如雷的狂怒叫声引起禳福的注意,她的视线移到城中央那个追著好几名小贩跑的男人。

她轻笑出声,一时之间只觉这个城镇纯朴又令人安心,若能在这样的地方定居下来,一生应……是无波无浪的吧?

小时候的记忆跳跃出来,让她想起长大想当掌握人生死的神算,虽说是本著救人的心态,但心中仍不免有些沾沾自喜。後来历经这些年,才体会到平淡的生活也是一种幸福啊。

“我不是抢!是买!用买的,你懂不懂……要送我?好!要送我,表示我人缘好,什么大爷?叫我一声大朋儿就好……是你要送的喔,我可没有逼你喔”

那暴跳如雷的声音变得很高兴,禳福并未仔细听,仍在好奇地打量整个小城。

城的中央有条小溪汇集的水池,一路行来,小溪弯弯曲曲的,有时从整条道路横过去、有时从房子的前头流过去,不管走到哪儿都会瞧见这条又长又清澈的小溪。

听破运说,他幼年对这城最深的印象之一除了糖店外,就是这条小溪;它绕著整座城,出了城门口,就再也不见溪影。

“就像是一个人从小到大老死在一个小地方,不曾出过远门闯天下,旁人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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