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姨太叹了一口气:“哎,这顾香原本是梁姜的娃娃亲,但你也知道,你大哥从小就失踪了,这婚事就推到你的身上来,她家里本来是邻县百里镇的地主,后来家道中落,这顾香的双亲又去世了,受尽了宗亲的嫌弃,你爹看她可怜,索性接到了府里生活,只待以后完婚正式成为梁家人,可谁知某天这顾香却突然失踪了,没人知道她去哪儿了,我们都以为她大概是被人贩子拐跑了,因为这事,你爹还难过了一段时间,觉得对不住去世的老朋友。谁知过了这么多年,她居然还冒出来了。”
梁鸣一怔:“什么?就凭她这种人也想成为我梁鸣的妻子,要是她家还是从前的光景,还好说,现在破败成这样,她还需靠着我们过活,这样的人连做我的妾室偏房都不配!”
吴嫂道:“话是这么说,可三少爷,这顾香可是跟你有婚约的,还是老爷亲手定的娃娃亲。”
二姨太冷笑道:“有婚约又怎样?别说是有婚约,这样没财没势的女子,就算是进了门我也得想尽办法休了她!我的亲家非得是富甲一方的大门大户不可!否则怎配得起鸣儿这个未来的脂香堂当家!”
“娘,你说马上就是我要娶孙莲君的日子了,偏偏又遇到个这么大的难题,那我们该怎么办啊?”
“你别慌,这事就由娘来替你做主,我自有分寸。”二姨太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脸信誓旦旦的表情。
窗外渐黑,灯豆初红。
二姨太扯高气扬地坐在黄花梨缡纹圈椅上,一手端着茶杯漫不经心地喝茶。
吴嫂带着一个年轻的女子走了进来,道:“姨太,我把人领来了。”
二姨太抬头打量顾香,见她穿着一件半新不旧的褙子,月白色的细折裙儿,走起路来低头束手,谨小慎微的模样。便笑着问:“你就是顾香?”
“是,二姨太好。”顾香连忙低下头行了个礼,神情非常的恭敬。
二姨太站起来,走到顾香身边,一把拉住她的手,寒暄道:“哎呀,回来就好,没想到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年你走的时候才齐我腰高,现在都变成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了!”
“二姨太过誉了。”顾香嘴角含笑,温温柔柔,一副含羞带怯的模样。
这时,二姨太冷眼看她:“要不了多久,你就要成为我们梁家人了,咱们马上就是一家人了,无需对我这么客气!”
顾香没有出声,害羞的一脸绯红。
二姨太又道:“应该用不了多久了,等梁鸣和孙家小姐成亲以后,老爷便会操办你和梁姜的婚事了!”
顾香一怔:“我……我和梁姜?他不是失踪了吗?”
二姨太笑道:“对啊,虽然梁姜失踪了,但我相信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你不是也回来了吗?你本来就和梁姜定的亲,只是老爷看梁姜失踪了,才把你的婚事转移到我们梁鸣身上。你和梁姜从小就认识,当年,这姜儿早就喜欢你了,我相信你也喜欢他,要不然老爷也不会定下你们的亲事。”
顾香脸色有些苍白:“可,可要是梁姜他一直都不回来怎么办?再说梁老爷早就取消了我和梁姜的婚事,我这次回来,是要嫁给梁鸣的。”
二姨太声音忽然沉下来:“哎,这感情也不是能勉强的,这梁鸣早就喜欢孙家小姐了,你可知道孙家小姐?孙家是桃花岭出了名的茶商,他们家的太湖碧螺春还是以前皇宫的专属贡品,多少名媛求而不得!孙小姐本人更是生得花容月貌,娇贵大方,可不是一般的小门小户的女子可以相比,自从定下这门亲事,梁鸣别提多开心了!”
顾香沉默了很久,过了一会,才憋出几个字:“可是……可是……”
二姨太不紧不慢地打断她:“我也见过那位孙姑娘了,对那位姑娘喜欢的很,再说那孙家老爷是谁,想必你也知道了,堂堂桃花岭县主,平时对我们梁家多有照顾,谁敢轻易得罪?”
二姨太看了看顾香脸色发白,语气又一转,带着调侃的意味:“你也不用怕,以后嫁给梁姜,一样便是我们梁家人,我们梁家说什么都会护着你的。再说老爷这个人呢,有时候就是太实心眼了,这种性格,很容易吃亏……顾姑娘,老爷待你可谓是恩重如山,你应该不会让他难做的,是不是?”
顾香没有言语,全身颤抖犹如筛糠,只点了点头,静得仿佛不存在一般。
二姨太忽然一笑:“好了,时辰不早了,你远途奔波,该是很劳累吧?我这就叫人领你去客房休息……吴嫂,快把顾小姐带去休息。”
“是!”吴嫂看着顾香,道:“顾姑娘,这边请……”
见顾香乖乖地跟着吴嫂一起离开,一切顺利发展,二姨太满意地笑着喝了口茶。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二十九章
夜色很是晚了,梁氏府邸却还是一片灯火通明的模样,管家安排人端了新做好的冰糖梨汁过来,摆放在厅里等人取用,后又开始吃晚饭,梁清明见只有叶盈盈没到,忽地道:“盈盈呢?”
梁景言朝着厅外看了看,道:“她这几天总是神出鬼没的,人也见不着。”
梁清明摆摆手:“算了,我们先吃吧。”
众人便纷纷拿起了筷子,吃着饭。
梁清明想起什么,对二姨太道:“对了,我听说顾香一回来就去见你了?”
二姨太一怔,放下筷子,严肃道:“我原本就要跟你说这件事。老爷,你取消顾香和梁鸣的婚约吧。”
这话一出,众人便是一惊,皆看着二姨太和梁鸣。
这时,正来用饭的顾香,听到自己的名字愣住,便悄悄摸索到饭厅外。躲在门边,一脸期待的神色,偷听着。
梁清明有些吃惊,问:“为什么?”
二姨太道:“因为孙家已经答应,把小女儿孙莲君嫁给梁鸣了。”
梁景言一怔:“孙家?可是县主家?”
二姨太点头:“没错。老爷,孙县主已经答应把女儿嫁给鸣儿,但他有个条件,说是孙莲君必须做正室嫡妻,所以,我才让你把这娃娃亲解了。再说这顾家如今变成这样,这也……”
梁清明突然放下筷子,冷冷道:“我不同意。做人要有信义,不管顾家变成怎样,既然是我定下的亲事,而对方又没有做出有损德行之事,我们梁家便不能相负。”
二姨太冷笑一声,忽然放高声调道:“老爷,什么不顾信义,你这话未免太严重了,你当初定下这门亲事的时候,哪里知道顾家会这么快的败落,如果知道,你也一定会赞成我这么做,我家梁鸣怎能娶一个如此上不了台面的女子!”
“我岂是这种见利忘义之人?”梁清明沉下脸,斩钉截铁,“梁鸣必须娶顾香。”
二姨太笑容一僵,脸色立即阴下来,哼哼冷笑两声:“来不及了,我已经向孙家定亲了,这个月末十六,梁鸣就会迎娶孙莲君。”
“你!”梁清明气得脸色发白,咬紧牙关,“你居然敢瞒着我做这等大事!”
二姨太见梁清明突然动怒,算早就知道他不会同意,如今,即使他再竭力反对此事,岂不是打孙县主的脸?作为商家,巴结官家还来不及,哪里敢轻易得罪官家?之所以背着他这个当家,悄无声息地安排好一切,目的就是逼他就范。
二姨太缓和了脸色,笑道:“老爷,一门好亲事对一个男人来说,有多么的重要,你不会不知。我们都是做人爹娘的,儿女的终身便是我们心头最着紧的事,否则你也不会到现在还没有为景言定好亲事,还不是因为老爷不想委屈了景言?人同此心,我想为儿子找一门门当户对的亲事又有什么不对?景言向来对你言听计从,从不曾忤逆过你,你是不是也应该为他着想一下?”
梁景言尴尬地笑道:“二娘,我的事就不用你们操心了。”
梁清明冷冷看着二姨太,立刻道:“可就这么退了顾家,你要我怎么跟顾老爷交代,这根本就是毁了顾老爷一生的名节。不行,这件事不能这么做!你做下的事情,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不会同意退婚!”
二姨太狠狠地盯了梁清明一眼,随即又垂下眼,阴阴地说:“老爷,也不需要退婚的,当初老爷和顾家约定的时候,说的就是梁姜,如今,顾老爷已经不在了,到底是约定的哪个?还不是我们说得算!说起来……梁姜虽然失踪了,但他究竟死没死,我们也不能确定,要是以后他像顾香一样,突然回来了,你替他退了婚,怎么对得起他?我商量着,还是就将顾姑娘许给梁姜,这样一来都能找到合意的妻室,又不用跟顾家退亲,各家的面子都能顾到,岂不是皆大欢喜的局面?”
梁清明忽的站起身,左手在身边桌子上用力一拍。“碰”的一声巨响,让屋内所有的人都吓了一跳。梁清明指着二姨太,大怒道:“什么叫皆大欢喜?你们是欢喜了,顾老爷在九泉之下可会欢喜?顾香可会欢喜?明明许的是梁鸣,却叫她和已经失踪的梁姜拜堂,你们要她以后在府中怎么抬得起头来?自古一女不许二夫,女子的名节何为重要?你们这是要逼死她吗?我身为梁府当家,绝不会任由你胡作非为!你自己做下的鬼祟事,你自己想办法解决!我相信孙县主也不会做这等逼人毁婚之事!”
二姨太也站起来,猛地一拍桌子,大骂道:“那你到底想怎么样!我知道你就是见不得我和梁鸣好!为什么你事事都对梁景言好,却对梁鸣那么偏心,他到底是不是你儿子?你就存心让他娶一个没爹没娘的破烂货!”
梁清明气得浑身发抖:“你……”
这时,一直坐在一旁不发一言的梁鸣,猛地站起来,大声道:“别吵了!我娶顾香,都娶还不行吗?”
二姨太惊讶地看着梁鸣,不可置信地问:“鸣儿,你说什么?”
梁鸣缓缓道:“我说,顾香我娶,孙莲君我也娶!”看向梁清明,“爹,我和孙莲君的婚事已经定下来了,相信你也不想得罪这孙县主,既然这样,我想到一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梁清明冷冷看他一眼:“你能有什么办法?”
梁鸣笑道:“孙莲君做正室,顾香做妾。”
众人便都大惊失色地看着他,脸上皆是震惊。
梁鸣见梁清明有些犹豫,又道:“你别再不同意了,我知道你不肯背弃已故旧友顾老爷的誓言,执意要让我娶顾香,那么做正室和做妾又有什么区别?再说,与孙家联姻以后脂香堂就多一条路走,相信你也不会拒绝这么好的机会。”
梁清明没有说话,陷入了沉思。梁景言上前一步,对他道:“是啊,爹,我看二弟这个办法是目前最好的了,一家人以和为贵,吵来吵去伤了和气,你就答应他吧?”
三姨太也道:“老爷,你何必再那么顽固,如今都是民国了,婚姻自由,梁鸣想娶谁是他的自由,你又何必再阻拦?”
梁清明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瞄了梁鸣一眼,忽然转身就走,只冷冷地扔下一句道:“你们别再帮他说话!我不管了,他爱娶谁就去娶谁!”
二姨太和梁鸣都吁了一口气,二人对视一眼,满意地笑了。
这时,躲在门外偷听到一切的顾香,满脸泪痕。她握紧了拳头,指甲扎进肉里渗出了血,她眼睛里便是一派滔天的屈辱,从牙齿缝里轻吼一句:“我恨你们!”便是转身,大步跑走。
翌日一大早,马新棠怒气冲冲地走进茶楼的厢房,梁鸣见状,疑惑地站起来,问:“马少爷,你这是怎么了?”
马新棠冷冷道:“梁鸣,你不是说把梁景言制的‘无情香’调包了吗?为什么他还能带警察去王府把红雪抓走!”
“你不相信?就在这儿,你自己看。”梁鸣一怔,把口袋里的“无情香”放在桌上。
马新棠疑惑地拿起香水,拧开瓶盖闻了闻,突然神情大变,猛地把香水摔在地上,怒道:“这是什么香水,这是酒精!”
梁鸣愣了愣:“酒精?不可能啊?”
马新棠鄙夷地看着他:“我看你就是个废物!连香水和酒精都能搞错,你他妈还能办什么事情?你连条狗都不如!”说完,马新棠便火冒三丈地转身离开。
梁鸣呆坐着,看着地上的香水瓶,表情阴沉到极限,半晌,才说出话来:“奇怪了,我闻到的明明是香水啊?怎么又会变成酒精?”
这天清晨,太阳还没完全升起来,天空中时则有残莺三四,飞集枝头。
祝棠雨正在大街上走着,不经意一转头,竟然见一辆黑车在他身旁停了下来,正疑惑着是谁时,就见车窗被缓缓摇下来,梁景言涎笑着略将眼皮一抬,打趣道:“真是冤家路窄啊,我们又见面了。”
见他开门下车,祝棠雨怔了怔,竟拔腿就跑,不料,却被梁景言一把拉住,祝棠雨不住地挣扎,瞪他一眼:“放开我。”
梁景言放开她,凉凉地瞟了她一眼:“你干嘛一副见我像见鬼的表情?”
祝棠雨不耐烦道:“没什么,只是因为每次遇见你,准没什么好事。”话刚说完,便像咒语般,街角对面的角落里,陈爷带着侍从一脚踏出来,见到祝棠雨,陈爷便是眼睛都睁大了,吐了一口痰,笑道:“四处找没找到,你倒是自己出现了。”陈爷猛地摸出枪,瞄准了祝棠雨。
梁景言负手,高深一笑道:“祝棠雨,你知不知道,我看你已经非常不顺眼了?”
祝棠雨板起了脸道:“看我不顺眼,你把眼睛挖了不就行了吗?”
梁景言一怔,拉住她的手,脸色乍青乍白道:“你别以为我不打女人,你就可以这么嚣张?”
祝棠雨一把甩开梁景言的手,冷哼一声,转身正要走。
突然,“嘭”的一声,祝棠雨身旁路过的一个人中枪倒地,人群顿时骚乱起来。祝棠雨看着倒在身边的人,惊呆了。
梁景言脸色巨变,见陈爷带着人正走来,他一把把祝棠雨拉进怀里:“快上车!”
等二人上了车,一个侍从对陈爷焦急道:“陈爷,他们跑了!”
陈爷猛的一踢侍从,怒道:“你他妈傻啊,跑了不会追啊!”
……
大街之上,梁景言见后视镜里三辆车紧追不放,便飞快地加速,祝棠雨在后排随着汽车的颠簸东倒西歪。一个轻微甩尾,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