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房的门被打开,马然和下人一起走了进去,阮芙蓉靠在墙边,看见马然,连忙了站起来,平静地说道:“放我出去,我已经想好了,老老实实呆在马家,不会退婚也不会跑。”
马然一怔,说:“没想到你那么快就决定了……我告诉你,你可别想耍什么把戏,否则,你会死的很难看。”
阮芙蓉回过头来瞪他,目光雪亮,不卑不亢地怒斥道:“我在你们马家眼里,不就如一只蚂蚁……一只蚂蚁还能耍什么把戏?”
“也是……那么以后你就是我的弟妹了,只要你安安分分,就会有享不完的荣华富贵。”马然定定地看着阮芙蓉,便朝着外面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微微的一笑道:“跟我出去吧,关了你那么多天,去换身干净衣裳泡个澡,填饱肚子,再睡个觉,你就会把这一切都忘了。”
阮芙蓉面无表情地点点头,跟在马然身后出了柴房,眼角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
厅中的桌上摆了几碟素菜,马老爷,马夫人,马然和马零围坐在饭桌周围。
马老爷看着马然,问道:“马然,阮芙蓉怎么样了?”
马然笑道:“爹放心,她已经被我劝服,决定好好呆在我们家,不会再挣扎了。”
“当真?”
“是的,爹。”
马夫人一笑:“那你去把她叫过来,一起吃饭吧。”
马然点了点头,离席:“好的,娘。”
“我看阮芙蓉这个女子的心性顽强,怎么那么快就屈服?”马老爷疑惑地问道。
马夫人冷笑一声:“再顽强又有什么用?嫁到我们家是她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她大概是想通了,这没什么不好。”
马老爷了然地点点头:“说的也是,只是希望她和马零能和睦相处,早日生下孩子,这件事情才能成定局。”
马夫人眼神里闪过一丝凶狠:“老爷,你就别再担心了,她一个妇人,能做出什么天翻地覆的事来?你放心,有我和马然盯着,晾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
这时,马然把阮芙蓉带了进来,坐在位置上。马然看见阮芙蓉,连忙吚吚呜呜跟她夹菜。
阮芙蓉微笑着说了声:“谢谢。”
马老爷和马夫人互相看了对方一眼,满意地笑着点了点头。
马老爷道:“从此我们便是一家人了,芙蓉,以后马零对你有什么不周到之处,尽管说出来,这府中所有人都会给你撑腰。”
阮芙蓉一笑,表情如霜打雨催般的冷漠疏离:“谢谢爹。”
一顿饭吃得其乐融融,只不过都是装的罢了。
正是夜色深沉的时候,天空中挂着一弯淡金色的月亮。梁清明站在梁浮床边,皱眉看着在床上睡着的梁浮,脸色铁青地问管家:“我爹他知道我是怎么制成香水的了?”
“少爷,是………”管家声音颤抖,“是老爷逼我说的………”
梁清明淡淡叹气:”我爹他为人正直,平时最不耻见不得人的勾当,更别说这次我又是偷又是骗,还害了人命………”
“少爷,你这么做,也是为了救老爷啊,虽然他现在难以接受,但我相信,等时间一长,他会谅解你的。”
梁清明脸上浮着一层霜一般的冷意:“没错,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成者为王败者为寇,要想成为强者,就必须要踏过以血铺成的路,如果这次我不这么做,说不定死的就是我们了。”
管家点了点头,不发一言。
梁清明脸色蓦地一变,死死地盯着梁浮:“你看我爹,他就是太过心软,这一次才会把自己陷入这般田地!以后等我当家,我绝对不会像他这样。”
管家附和道:“是啊,是啊。”
梁清明双眸里的愤怒骤然熄灭,低声道:“时间不晚了,让我爹好好休息,我们出去。”
管家跟着梁清明离开。
门一关,梁浮睁开眼,眼角滑过一滴泪。
月光直泻下来,霜白色的,宛如泼了一地的水银,照得梁府祠堂的地面仿佛是镜面一般闪闪发亮。
梁浮看着祠堂上摆着的众牌位,跪在地上,嗫嚅着说:“各位祖宗,是梁浮不孝,养出了一个恶子啊!我原以为,清明他只是性子倔强,没想到他居然坏到这个地步,为了提炼出香水,不惜去偷骗,还谋害人命,是我养子不教啊!”
突然间,一阵风吹来,把案板上贡的蜡烛全部吹灭。
梁浮猛地一怔,脸色像一张白纸,刹那间目光犹如黑洞般漆黑,“………难道你们不肯原谅他吗?”顿了顿,“事已至此,一切都是我的错,你们要怪就怪我好了,他的债,我来还。”
梁浮双手合十,绝望地闭上眼睛,虔诚地磕了一个头,脸上浮出一丝凄苦的笑。他站起来,拿起桌子上早已叠好的白绫,系在房梁上,用力把白绫挂在房梁上,打好结。
梁浮的脚踏上了一旁的凳子,凄绝的笑着:“清明,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欠下的债,就由爹替你来还………”
话毕,一滴泪缓缓从梁浮的眼角滴下,他把头伸进了白绫,身体不由自主的挣扎着,最后一动不动,悬挂在空中,死去。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章
隔日一大早,愁云惨淡,暮霭苍梁。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了床上的梁清明和苏涟漪。
管家在门外焦急地拍门,“少爷,不好了!少爷,你开门啊!”
“怎么了?”苏涟漪疑惑地坐起来。
“不知道,好像是管家……”梁清明也一脸莫名,翻身起床,打开了门,看着管家问,“管家,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
管家脸色苍白,浑身颤抖着说:“是老爷……老爷他他他……上吊了啊!”
一说完,管家无力地摊到在地。
梁清明和苏涟漪一惊,神情顿时惨变。
梁清明急忙窜到倒地的管家面前,低声问:“管家,你说什么!”
“是老爷……他死了。”管家闭眼,绝望地答。
苏涟漪眼瞳无声地缩了一下,训斥道:“好端端的,你说什么胡话!”
管家嘴角微微抽搐:“这是真的,不信,你们自己去大厅看吧!”
梁清明与管家的目光相遇了!管家绝望的眼神……他全明白了!那一双黑色的眼睛里,酝酿了滔天的沉痛,梁清明剑一般慌张地冲了出去,“不会的!不会的……爹!”
大厅正中停放着一具厚重的棺材,下人们正跪在地上痛哭。半晌,梁清明跑了进来,看见棺材,脸色顿时巨变,拖着沉重的步子,缓慢地行了过去。
苏涟漪和管家也走了过来,苏涟漪不可置信地捂着嘴,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哭号声,“爹……”
梁清明跌跌撞撞地扑了过去,跪在棺材面前,不可置信地抱着梁浮,用力摇晃着他冰凉的身体,“爹,爹…………你醒醒,你醒醒!”他的眼眶立时就湿润了,悲伤地哽咽了一声,“我知道你没死,你只是睡着了对不对?爹……”梁清明看着怀中,紧闭着双眼一动不动的梁浮,失声痛哭。
天上突然下起了小雨,雨滴顺着屋檐一滴滴地往下落,犹如报时的夜漏,却是缓慢的,一滴……一滴……透着寂寂的气息。
阮芙蓉自己走到餐厅里去,就见餐桌上已经摆上了几道菜,正是一味烧花鸭,楼外楼的西湖醋鱼,又有一盘曲园饭店的东安鸡,旁边还放着一碟凉拌小黄瓜。
阮芙蓉刚一坐下,马夫人就端来了一碗薏米红豆粥,放在她的面前道:“中午的时候就听你说想吃粥,这薏米补血气,也是刚刚凉好的,你多吃一点。”
阮芙蓉就笑着接了,一张脸面无表情,却只就着旁边的一盘凉拌小黄瓜吃,才吃了半碗,就觉得有些顶胃,竟就饱了,就看见马老爷抬起眼眸看了一眼马然,道:“然儿,我听说,梁老爷悬梁自尽了?”
听闻这话,以阮芙蓉在内,众人便是一惊,穿了件白色暗花提花缎旗袍的马夫人,不自主地紧紧拽住衣角,惊讶地问:“梁老爷死了?这……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阮芙蓉吃饭的手也是一抖,惊讶地抬头看着马然,马然的声音也是透着冰般的冷:“就在昨晚,梁老爷在祠堂里上吊,早上被发现的时候,身体都已经僵了。”
闻言,谁都没有开口,默了半晌,马老爷叹了口气:“哎,旧相识一场,说没了就没了……”
马夫人始终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啊?然儿,梁老爷好端端的怎么会寻死啊?”
“这……我也不知道……”马然摇了摇头。
阮芙蓉看着面前的菜,出了神,却暗自想着,哼,死的还挺快,我还没下手,你倒自己先死了,梁清明,我一会让你爹,死也无全尸!
马零看着出神的阮芙蓉,用手碰了碰阮芙蓉,咿咿呀呀着。阮芙蓉回过神来,对马零笑笑。马夫人和马老爷看着二人和乐融融相处的场景,互相对视一眼,也满意地笑了。
黄昏时分,梁府大门上早已悬挂着白纱和白灯笼,大厅布置成灵堂,梁浮厚重的棺材被下人们抬了出来,一身重孝的梁清明边走边撒着纸钱,他身后,跟着浩浩荡荡的梁府的送丧队伍。
顷刻,送葬队伍来到郊外,花圈便是摆满了一座精心装饰过的坟,坟旁的墓牌上刻着“梁浮之墓”,案前插着的香烛,炊烟袅袅。梁清明跪在坟前焚香,祭酒,终究还是站起来,走到一旁。络绎不绝的客人,便是手里拿着白玫瑰一一放在梁浮坟墓前。
这时,梁浮的养子梁游走到梁清明身边,一脸惨白的说:“大哥。”
梁清明一怔,露出个无神的微笑:“梁游,你回来了?”
梁游点点头,眼睛里含着泪水,“虽然我只是梁家的养子,但没能及时赶回来给爹送终,是我不孝。”
梁清明悲伤道:“爹死前连我也没在身边……他一个人上路的……”
梁游的眼圈边立即红了,“大哥,爹他好端端的怎么会想不开?”
“都是我的错。”梁清明叹了口气。
“爹,叔叔。”梁游欲问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却看见苏涟漪带着四岁的梁景言和五岁的梁姜,一起走了过来,梁游看着苏涟漪,喊了声:“嫂子。”
苏涟漪也是一脸憔悴,勉强笑道:你回来了?”
梁游点点头,笑着一手抱起梁景言,另一只手抱起梁姜,“景言,小姜!”
“叔叔,你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梁姜问道。
梁游笑着在他脸上捏了一把:“就在刚刚,怎么样,那么久不见,你们想我吗?”
梁景言一口答道:“当然想,这次你回来有给我们带礼物吗?”
“当然有,我怎么会忘了你俩呢?”
“太好了……可是,以前我们都是和爷爷一起玩的,现在,他不能和我们玩了。”
梁姜刚说完这话,梁景言突然便大哭起来。
梁游连忙哄道:“景言,怎么哭了?别哭了……你们听我说,爷爷呢,他没有离开我们,他只是到了另一个很好玩的地方了,他会一直在头上看着我们的,明白了吗?”
梁景言一愣,停止了哭声:“爷爷原来在天上吗?”
梁游刮了刮他的鼻子,“恩”了一声。
梁姜这时笑了:“天上有那么多星星,那爷爷一定不会孤单的。”
“这就对了,以后你们一定要听话,爷爷才不会不开心,知道了吗?”
梁景言和梁姜同时答道:“知道了。”一说完,梁景言和梁姜便从梁游身上滑下来,二人跑去一边玩闹了。
“你们别乱跑,小心点,别摔倒了!”苏涟漪连忙追了上去。
梁清明看着三人离开的背影,对着梁游投去一个艳羡的眼神:“哄小孩子,还是你最有办法。”
梁游谦虚一笑:“小孩子嘛,什么都不懂。”
话刚说完,突然,便是“嘭”的一声,坟墓居然爆炸开来!顿时火光冲天。
梁游见到这种场面,当场愣住了,也忘了躲藏,梁清明大惊着,一把推开梁游,“小心!”二人一起扑倒在地。
阮芙蓉躲在树丛后,笑着看着爆炸开来的葬礼现场,一斜嘴角,脸上是得意中夹杂着阴险的神情,募地从身上摸出一个精致的香水瓶,用力一扔,把香水瓶扔了出去。见现场死的死,伤的伤,便是满意地站起来,转身离开。
待火光不再凶猛,趴在地上的梁清明缓缓抬起了头,便看见混乱的现场,地上躺着死伤无数的人。
突然,一声小孩的哭喊声吸引了梁清明,他一转头,便看见梁姜哭喊着大力地摇着苏涟漪,“娘,娘你醒醒……”
苏涟漪闭眼浑身是血地躺在地上,然而梁景言站在一旁,不发一言地惊讶地看着苏涟漪。
“涟漪!”仿佛一道闪电瞬间劈向天灵盖,梁清明拼命地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扑在苏涟漪身旁,哭喊着大力地摇着苏涟漪,“涟漪……涟漪你怎么了?……涟漪,你醒醒啊!”
仿佛感受到双手像是浸在水中的湿润,梁清明把双手手心伸出来,震惊地看着上面沾满了血。
梁游跑了过来,试着苏涟漪鼻尖的呼吸,手颤抖着,不敢置信地眼睛挣得很大,缓缓缩回手,连声音都在颤抖,“大哥……嫂子她……她死了……”
梁清明一把推开梁游,近似狂暴的怒吼:“你说什么!涟漪她没死……没死!”
“娘,娘你醒醒……”梁姜哭喊着大力地摇着苏涟漪;然而梁景言却目瞪口呆的站在一旁,眼睛里充满着惊恐。
“涟漪……我的涟漪!”梁清明扑在苏涟漪身边,痛哭着,突然晕倒在地。
梁游震惊地去扶梁清明:“大哥!大哥你怎么了?”
周围幸存的人都连忙围了过来。
夕阳的光在黄绿色的琉璃瓦上反射数次,投在庭院里的花草间和汉白玉石阶上,数种颜色被糅合得复杂又艳丽,那是天黑之前的不甘心。
梁府里便是闹得不可开交,先是老爷悬梁自尽,这才过一天,又传来少奶奶被炸死的消息,大少爷又晕倒在床,下人们三三两两聚集在一起,说是老爷的冤魂在作怪,这不,天还没黑,所有下人都不敢出来,硕大的梁府,却安静的像个坟墓。
大厅里,便是只有来查案的林队长和梁游二人。
“会是谁在我爹的葬礼现场放炸弹,你有什么发现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