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管家脸色一黯,半响道:“不错,老爷的遗嘱中并未规定下人和牲口的数量、质量,这,这也说得过去,可是——”
“好妹子,你听见了?”二老爷不等吴管家说完,又转向了引章。
“好了好了,阿章,算了,咱们走吧!”安寄翠不欲节外生枝,何况人强己弱,就是节外生枝也讨不了什么好处。倒不如早早离开时正经。不管怎样,总还有三百两银子。
“是啊大小姐,再不赶路只怕天黑也到不了呢!”吴管家也自知争执下去也不会有结果,不由瞟了一眼那头驴子。
引章只得忍气吞声答应一声“是”,将包袱提上了马车,扶了安寄翠和引华上去。她斜眼忖度忖度,马车仿佛不堪重负的样子,便不肯再上去。安寄翠见了伸出手,不容置疑道:“阿章,你上来!你一个女孩子家,不可以在外边抛头露面!倘若坐不下,就,就叫引华下去!”引章无奈,只得掂量着爬了上去。吴管家随即偏身坐在车夫的位置,一手拉着缰绳,一手甩着鞭子,道:“骆五,牵着牛,冯嫂、水香,你们跟上。”
癞驴得得开蹄,满满吃力,终于拉得马车动了起来,车轮辘辘而行,车身摇摇晃晃,一步一步向前行去,渐行渐远,终于将骆家庄远远甩在后边。安寄翠与引章不约而同掀起一角帘子回头望去,安寄翠眼里含着惆怅、不舍、失落,引章的眼里却闪着灼灼的亮光:总有一天,她的庄园会比骆家庄更大、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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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要快结束了,第二卷要种田了!
第一卷 水深火热 第20章 到达
驴车足足走了一天,直到下午四点多,引章等一行人才缓缓到达新家。
下了驴车,安寄翠站在台阶下,仰头望着横匾上那两个已有些陈旧的“骆宅”二字,心里升起一种既熟悉又陌生的感觉,恍然身在梦中。
引章也跳下来车,手里还抱着一盆兰花。青山碧意入眼,清风入怀,顿觉神清气爽,心头一阵舒畅,她抬头四顾:宅子坐落在马蹄形的山峦拥抱之中,安宁而静谧,门前一左一右栽着两棵桂花树,亭亭如盖,枝繁叶密,此时正欢快的抽长着嫩红的新枝新叶。青灰的砖石院墙,木材原色大门,因岁月长久,风吹日晒,变成了苍灰色。宅后的不远处的山倒是不高,百多米的样子,线条舒缓起伏,山形宽厚,山顶看上去也很平缓,像是放大了的丘陵。山上绿意葱茏,亦是一片平滑,看样子长的多半是草藤灌木,树木稀疏,而且都不大。宅子的门前是一片平缓的坡地,地里杂草丛生,一条不大的河,确切的说应该叫做溪,从西北方缓缓流过来,在坡地边缘绕了个弯,折而向南,缓缓流去。
“老姨奶奶,小姐,这就是咱们的家了!”吴管家上前笑道,又伸手指点:“宅子后边那山是咱们的,西北边的山脚下有六亩多薄田;宅子左、右、前这一片地也是咱们的,大概五十来亩,过几天我会请人回来清理杂草,种上庄稼!老姨奶奶,少爷小姐,咱们还是先进去再说吧!水香,骆五,冯嫂,快帮忙搬东西!”
引章一边听他讲一边顺手从脚下捡起一块干巴巴枯黄的土坷垃,硬邦邦的,细细看了看,手指头用劲一搓,尘土便沙沙的直往下掉,引章不禁微微蹙眉,心想这个样子的土壤毫无肥力可言,能种什么庄稼呢!但愿山脚下那几亩“薄田”会好一点,不然,就等着饿肚子吧!
“阿章,发什么呆呢,快来!”安寄翠已经走上了台阶,回头含笑。
“啊,就来!”引章忙答应着,想了想,扫了一眼,向吴敬道:“吴管家,能不能跟您商量个事,往后咱们别叫老姨奶奶了成不成?还是叫,叫小夫人吧?”
吴敬一愣,瞟了安寄翠一眼,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好,就依了小姐吧!哎,你们都听见了,往后还叫小夫人,不叫老姨奶奶了!”
“是,是,小夫人!还是小夫人叫得顺口。”水香等都笑着答应。安寄翠心头亦微微一松,笑了笑。
一时开了院门进去,只见满院子的荒芜颓废,杂草疯了一样的长,黄的、青的、半黄不清的、开花的、结果的、长刺的,一塌糊涂!高的足有半人高,矮的则打着结、抱着团铺得满地都是,有一丛丛、一蓬蓬的,也有藤藤蔓蔓夹缠不清的;有的开着花,黄的、紫的、黄心白瓣的,有的结着果,黑的、紫的,绿的、单个的、一串一串的,应有尽有!好家伙,引章在心里一样一样的点:牛膝菊、狗尾巴草、蒲公英、节节草、麦瓶草、狗牙根、白茅、凹头苋、刺苋……挨着院墙右边还有两棵两米多高、枝桠苍黑浓密的石榴,火红的榴花开得如火如荼,凌乱中显出一抹尤其鲜艳的色调,看起来好不怪异,更显荒芜寂寥!
真是,真是好一锅大杂烩!
地上草根间横七竖八、颠三倒四铺了一层腐烂的旧年野草,发黑发黄,也是凌乱不堪。
对着大门的是三开两进的房子,朴朴素素,青灰墙壁,陈旧的红漆门窗。建在高出院子约一尺半的地基上,廊檐也有三尺来宽。吴管家一边领路一边道:“小夫人,这是外院,恐多有不便,我和骆五夫妻住左右两厢,您和少爷小姐、水香住后边院子如何?”
“好的,吴管家,您安排就好!”安寄翠一面走一面笑道。
引章翻翻白眼,心道都什么时候了,这老管家说说话行事还这么一套一套的讲究!
一时推开门进了大厅,一股浓浓的霉味和着呛人的灰尘味扑面而来,鼻子一痒,所有人不约而同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脚下也下意识往后一顿。吴管家忙叫骆五等人将所有门窗都打开了,经风吹了一阵,这才请安寄翠等进去。
安寄翠牵着一双儿女踏了进去,不由一愣,无声叹了口气。只见正厅除了正中靠着后壁一条六尺来长、一尺来的条案,空荡荡的别无他物。地面、墙壁、窗棂、天花板蒙着厚厚的灰尘,墙角和梁上垂着密密的蛛网,垂下丝丝缕缕被风吹得一荡一荡!窗户纸早已发黄,东边撕破一块,西边透一个洞,又脏又丑!
引章忙跑到东西厢房和后进两边耳房转了一圈,回来笑道:“娘,都是空的,什么都没有!”
这哪里是什么“新家”,根本就是一座空屋子!而且更要命的是,站在屋里能看得到从屋顶透下来的点点夕阳!这个屋子顶是漏的!
“这,小夫人,先去后院看看吧!”吴管家也只能这么说了。
“好吧!”安寄翠也只好这么回答。
从前厅耳门走过后厅,便是后廊,下了三级台阶,又是一个院子。这个院子比前院大了一倍不止,院子左边是两间较为矮小的房子,吴管家说那应该是厨房和柴房,因为那房前边不远有一口井。院子右边是木头搭建、茅草盖顶的一个棚,应该是堆积农具杂物的地方。不过,这个院子总算有一点好处,那就是地面全部铺着四四方方的青灰地砖,虽然也是乱七八糟,砖缝里也长着杂草,总体状况是比前院好得太多了!
正对着前院的那壁是一道三尺来宽的长廊,长廊向左转便是厨房,长廊正中有一座两扇的院门,内院、外院由此隔开。门前左右各匍匐着一簇直径半米见方、浓密缠绕抱成团的蔷薇,此时粉红娇小的蔷薇花开得跟个花球似的,引章经过时凑去一看,不错,还是千瓣重楼的品种呢!当然,少不了杂草的捧场!狗尾巴草正在百花丛中摇曳呢!
进了内院,也是一个小小的院子,对面就是内院的屋宇,与前院同样的三开两进,大约六七步的距离,便到了檐下。屋子后边廊下,也有一个小小的约六七步宽的后院。
吴管家轻轻推开尘封的大门,又是一股呛人的霉味夹杂着灰尘味扑面而来,众人都学了乖,早秉着呼吸闪避在侧,稍等了等,才踏进屋去。
不出所料,这里的情况与前院厅房一样,四壁空空如也,所有者唯灰尘与蛛网耳!看着眼前的情形,引章又是无奈又是可气又是好笑,忍不住“哈!”的一下笑了出来。安寄翠蹙着眉轻轻瞥了她一眼,无可奈何苦笑着摇了摇头。
“吴管家,您看……”安寄翠眼巴巴的,她完全没当过家,没安排过菜米油盐酱醋茶,更何况眼前面对的是如此极品的一个“家”,手足无措也是正常,唯有让吴管家拿主意了!
吴管家还未说话,引章突然“咦!”了一声,四处望望,奇道:“不是说这有个留守的仆人吗?人呢?人呢!怎么这么大会也没见着啊!”
第二卷 拓野开荒 第21章 新家
“是呀,李结巴怎么不在?这家伙跑哪去了!”引章一叫,大家这才醒悟过来,吴管家皱皱眉。
“原来他叫李结巴啊!娘,咱们对这里的状况是一无所知,还真是有必要问问这个李结巴呢!”引章说着,一边转头出去,用手做喇叭状挡在嘴畔大声喊道:“李结巴,李结巴!你在哪,快出来!”
不想这一叫,还真把人给叫了出来。
“来,来,来,来了——”引章叫了几声,不想,一个结结巴巴的声音粗声粗气由远传来!众人不禁都唬了一跳!眼睛一花,一个气喘吁吁的壮实男子已经跑到跟前,挠着头皮,冲他们咧着嘴傻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你就是李结巴啊!”引章瞧着他笑了。这人三十多岁,又黑又壮,脑袋也大大的,浓眉大眼,眼中是不合年龄的憨厚与稚气,此时正嘿嘿的咧着嘴傻笑,望着他们又好奇又带着点害羞探究的意味,看上去十分憨厚。
李结巴连连点头,挥舞着双手比划道:“我,我,我,我在,在,在山——上,我,我不——”
“你不知道我们来了是吧?”引章听得替他吃力,忙打断他,看他一阵猛点头随即笑道:“结巴,这里好脏,好多灰尘,有什么东西打扫一下吗?”
李结巴愣了一下,然后又猛猛点头,扭头一阵风跑了出去,引章和引华、水香看他这么有趣,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安寄翠不语,吴管家却翻了翻眼皮,摇了摇头。
不一会,李结巴抱着一大抱落了叶子的竹枝来了,引章认得农村的竹扫帚就是用竹枝重叠扎在一起做成的,也是烧火的好材料,料想李结巴拿的就是他储存着用来烧火的。她忙上前接了过来,笑道:“结巴,你好能干啊!”
李结巴一愣,听清了引章的话不由大乐,挠着头咧开嘴又嗬嗬笑了,笑得黝黑的脸上透着既不好意思又得意的红晕。他手足无措比划着,激动得不知该做啥,吭吭哧哧说了声“扫,扫地!”蹭的一下就要往屋里窜去。
“李结巴,等等!”吴管家抬抬手止住了他,李结巴被他不轻不重又威严十足的眼色一滞,怔了怔,忙站住了脚。
吴管家手握成拳挡在唇畔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挺了挺身,目光缓缓扫视,示意大家都站好,这才背着手向众人从容道:“大家都别忙,我有几句话要交代。从这刻起,这就是小少爷的新家了,大家今后得敬着小夫人、小少爷和小姐,虽然目前境况不好,但也不能坏了礼数!谁要是对小夫人和小少爷、小姐不敬,”吴管家的语气徒然转厉,接着道:“谁要是对主子不敬,别看不在庄子里了,我照样用家法罚他!好了,今日天就要黑了,先不说别的,先收拾屋子暂且住下,明儿一早,参拜了主子,咱们再从长计较!李结巴,你还没见过主子,我来告诉你,这是小夫人,这是小少爷,这是小姐,你可要记住了,以后别错了章法!”
“是,是,小,小夫人,小少爷,小,小姐!那那那,那你是,是,是——”李结巴憨笑着向安寄翠三人一一鞠躬,末了,疑惑的、怯怯的眨巴着眼望着吴管家。
吴管家脸上一阵尴尬,有些难以言说的难堪。他虽然还是管家,但目前这个家的管家但跟从前的比起来无疑一个是天一个是地,别说他自己说不出口“我是管家”这四个字,就是别人每叫他一声“吴管家”,他的心里都会生出一种不是滋味的情绪。
吴管家还在踌躇怎么说,引章早已呵呵笑着,向李结巴道:“结巴,他是咱们的大管家,你就叫他管家好了!还有,这是骆五、冯嫂,这是水香!先不说这个了,将来有的是时候认识,快点先打扫屋子吧,等会天就黑了!”引章说着将抱着的竹枝分成三份,自己拿一份,一份交给水香,一份交给冯嫂,向吴管家道:“吴管家,你和骆五跟着结巴去他屋里拿个盆啊桶啊的,弄些水进来,地上要洒了水才好扫,门窗也要擦一擦才好!娘,您带着弟弟看着东西在廊下等等吧!”
“是,大小姐!”吴管家及诸人都没料到引章吩咐起来如此老练熟溜,怔了一怔,却不约而同答应着分头去了。
李结巴就住在大院外右边的小茅草屋中,他只有一个破旧的木桶,院子里的井不是深井,而是约半米多高的浅井,可惜上面枯枝落叶层层覆盖,散发着腐蚀的味道,那水早已发黑发臭,滋生了无数的虫子,根本已不能用了!还是李结巴跑到院子后头不远处的山沟里打了水。有了水,引章等便忙着打扫了起来。幸好李结巴力气大,来来回回打了十几趟水也不嫌累,骆五和吴管家则帮着把屋里的垃圾用李结巴屋里的竹箕搬运出去。安寄翠见他们都忙着,便捡了一件旧衣裳撕成几片权当抹布,浸了水擦拭门窗。吴管家转眼瞥见她纤纤素手干着脏活,心中一酸,暗道对不起老爷!好生过意不去,却不得不装作不见。
花了大半个时辰,内院终于勉强打扫干净了,几个人又跟着转战外院屋子。安寄翠则带着引华进了屋,将包袱一个个打开,收拾放置,所幸带了草席,只得暂且铺在地上,再放上薄被,权且过夜了。
“对了吴管家!”引章猛然想起什么,抹了抹满是汗水、乌七八糟的脸,道:“吴管家,你想想办法,咱们晚上吃什么呀!”
“哎呀!糟糕!我,我竟忘了这事了!”吴管家听了急得跺脚。
引章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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