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市集,看得出他很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散步逛街。季愉是觉得他有太好的闲情逸致,通常贵族下访集市,也鲜少有像他这样徒步行走。她小碎步地跟着他。他一边走,一边与她说:“不说话,会闷。”
“先生有言即发。”她道,愿意做个忠实听众。
“我是想听你说。”公良琢磨着,“若你口干,换我来说。”
“先生是想听故事?”既然他这么吩咐了,她编个故事并不困难。小时候在山里,姜虞最喜(炫书…提供下载)欢讲故事吓唬她了,她心里装的满满是怎么吓唬人的故事。
“我是想听你自己故事。”公良扫过她略扬的眉梢,是发现了她的诡计心思。
“我?”季愉感到好笑,她自己能有什么传奇,不就是普通一名女子。
“比如,我听人言,你阿媪待你不好。”公良慢吞吞地说。
吕姬怎么可能对她好。她并非吕姬亲生。季愉心算着该怎么答这话,才能不留痕迹地掩饰。她便是说:“阿媪是对我严格管教。后因阿媪忙于工作,将我交予了乐芊夫人管教,又将我阿姊伯霜交予了女君管教。”
此话表明吕姬偏心的不单是她一人而已,尚有个伯霜。公良似有所悟:“如此说来,你阿媪只疼你阿姊仲兰与你阿兄叔权。怪不得你家一行人进京,你并无想去寻找家人,你阿姊伯霜也未有跟来。”
“我与乐芊夫人比较投缘。”季愉拐弯抹角地掩盖真相。
公良还是能听得出来她话里的那种艰涩,慢慢地说:“信申君认了你阿姊为亲人。以后,你与你家人也是与信申君有关系了。”
季愉经他这一点醒,突然意识到:因仲兰的关系,她将来竟是与信申直接碰面的机会会有很多。到时候,说不定会随仲兰称呼信申君为兄长。是她疏忽吗,或者说是潜意识里已经不把这一家当成了家人,因此,连本来能预料到的情况也给忽略了。她与他们是家人的这层关系,在台面上不能撕开。若她嫁予他,吕姬会如何想?会重新讨好她?或是更恨不得……
“你与你阿兄斗琴。你阿兄未能认出是你。或许是我缘故,我想你也无意让他认出是你。”公良缓缓托出,“实则上,我给乐芊口信里已说,当你是在曲阜不见了更好。”
“先生所想便是我想。”季愉说,“我若以采邑贵女身份嫁予先生,怕是不成。”
“为此,你是有了决意不与你家人团聚?”公良这一问,是在问她最后的决心。这一步踩下去,她就再也不是乐邑的贵女季愉了,且永不能回头。
本就不是,为何会有惋惜。她的家人,只有乐芊与叔碧。能与吕姬他们断绝一切干系,是她求之不得的。至于乐芊夫人与叔碧,必是能谅解她的。
“先生,你是以为,我如今是不该去见乐芊夫人。”季愉道,是认定了他的话都有道理。
“你想见,也不是不可以。”公良模糊地应着她。
季愉听他这话,想的全是:乐芊出事了吗?可听他语气,完全不像是出事。而且,乐芊不是在熊候手里吗?
“可喜。”公良是停下了步子,目望着她说,“若你今后愿意与我说你与你家人之事。”
“我也希望先生与我说先生家人之事。”季愉答。
“我家人?”公良摆了下头,好像悟道了,“我想,世上家人终是有一处相同。”
“何处相同?”季愉问。
“愈是多人——”公良低头沉吟着。
“愈是不能同心。”季愉接完这个话,补上一句,“此是我食母与我说过之话。”
“你食母?”
“姜虞是名盲人乐师,代我阿媪教导我琴艺与做人处事。”季愉三言两语带过姜虞的事。
他能听得出来:这个名姜虞的女子,似乎不太一般。
眼下,他们停步于旁的屋子打开大门,从里面匆匆出来一个寺人,道:“公良先生,夫人等您已久。”
公良想了想,对季愉说了进门前最后一句:“虽说嫁予我需要另换身份,然,若你哪天回心转意,想要与家人团聚,也是可以变通之事。”
此话算是解除她反悔之忧。季愉想:若是与真正的家人团聚?到底她的出身之谜,是握在吕姬手中。然而,吕姬也不一定掌握住全部真相。这个时候,她是多么想见乐芊听听老人家的见解。
随他进了宅邸,发现这宅邸环境幽静,且十分简陋,可能只是某贵族暂居之所。在回廊上行走时,离目的地愈近,愈是能听见两个老夫人细琐的谈话声。
“我说乐芊,我是看来看去,你与以往并无区别。你所戴之物,多是他人所赠,是不?”
“舒夫人,他人赠我之物,我必是要戴上,才能不辜负对方美意。”
“我曾记得,天子赠乐离大夫之铜鉴,现应是转到了你手中。你所得之物中,应是此物最为珍贵。其次应是宋国夫人赠你之物,一件牡丹衣袍,可是当年让太房妒红了眼睛。”
“夫人!”乐芊紧张地提醒。
“呵呵。”舒姬一向的严肃里难得加上一抹笑声,笑起来竟是十分爽快,“你尽管安心。此地是公良先生所约,比宫中更安全。”
公良。乐芊是在琢磨这个名。她是听过这个神秘人物的。就不知这个大人物怎么会忽然与自己有联系。说回来,早上她在宫中与信申面见了太房,之后是被舒姬给留在了宫里。司徒勋尊重她择留,也说了自己在宫里已见过季愉,季愉现在安好。她想问季愉怎么会入宫,然司徒勋模棱两可地不愿意作答,表情乃至有点儿受辱似的,让她不好继续过问。总之呢,季愉这孩子暂时无事便好。接下来呢,舒姬要她随她外出宫一趟,便到了这个地方。
寺人在门外禀告:“夫人,先生来了。”
门打开时,舒姬已经行叩拜。乐芊急忙跟着行礼。
一名身形高瘦的男子踏入屋内,后边跟着一名年轻人。
年轻人是忽然向前,停在乐芊面前,跪了下来,激动的声音说:“夫人!”
乐芊一听这嗓音,浑身打了个激灵,慌忙抬起头。是见到了一张熟悉的脸,她呼吸吃紧道:“你这孩子,怎会在此地——”
“夫人,是我!主公病况如何?我寻到了名医,会想尽法子让他为主公治病,请夫人与主公再等待几日。”季愉喋喋不休地说,以至于有点儿语无伦次起来。
乐芊看着她,是看到了她伤痕累累的十指,忽然是胸口潮水般涌起股酸涩,双手把她一搂。
季愉哽住了。感觉乐芊在抚摸自己的头,乐芊在难受地说:“此事是我错。你受苦了。”因此之前所受的所有苦与累,在此刻一切都是值得的。
面对这样一幅场景,公良与舒姬只能是在旁默默观望。
舒姬向公良躬个身。公良回她点头,盘腿无拘无束地坐了下来。舒姬贴近他,小声兮兮地问:“此人是——”
“乐芊夫人认识之人,我带来之人,想让你为她安个身份之人。”公良微沉下眸色,降低的嗓音一字一句地交代她。
“是何身份?”舒姬同样低声谨慎地询问。
“她是我欲娶之人。”
作者有话要说:注:有不少亲买V后反应看不见。。。这个,我问过了编辑,解决方案挂在文案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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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叁。问名
从这个距离望过去,舒姬看到的只有季愉半张侧脸。在宫中待了多年,她什么女子未见过,更不缺美丽动人才德兼具的女子。在她眼中,季愉的脸廓不算美,鼻梁也不是美人形,唯有双眼睛,有一点儿看头。实在不明这样一个女子怎么会吸引到公良的注意。然而,她是个沉稳大气之人,公良如此说了,必定有他的道理。这个女子的过人之处,应是藏着掖着的,待人发掘。于是她是为公良仔细盘算起来,沉吟道:“先生,允许我找人商量之后,再给你说法。”
“好。”公良点头。
那一边,季愉与乐芊是把公良与舒姬的话都听了进去。或许是公良有意在她们旁边说,因为他知道她们身为乐师的听觉与常人不一般。
乐芊听见公良的打算,吃惊不小,内心里盘算了有许多问题要问当事人季愉。当然,这个时候,有了公良的前话,她不能轻易在舒姬面前表露自己与季愉的关系。
公良正好向她这边望了眼,用咳嗽声半掩道:“既然是故人相见,不如让可喜与夫人今夜在此逗留,彻夜交谈以解慰藉。”
乐芊觉得这人简直是一个目光长远的猎人。他撒出的网,或许把所有人都罩住了。至少到这一步,她会随舒姬到这里,没能逃开他的算盘。因此她对这人的畏'TXT小说下载:。。'惧又加了一层。
舒姬代替她答好,说:“如此一来,我今夜必须回宫陪伴姜后,明日再过来与先生会面,先生以为如何?”
公良答:“依你此话办便是。”
见天色不早,舒姬便是启程回宫了。她需要在宫中问询,找到符合公良要求的人选,明天方能回复公良。
端木一直相伴于主人左右,今也是来到宅邸。看见舒姬离开,他从暗处现身,问公良意思:“主人是今夜在此休息?”
“是。”公良捏着下巴颌,边在心里筹划边嘱咐,“给夫人与可喜单独安排一个居室。我去隔壁看书。不需一起用食了。”
端木赶紧召来寺人。这个宅邸是许久无人居住,废弃多年的庭院里野草杂生,房间布满尘灰,若要留宿,需要打理。
公良为了让乐芊住得安心,主动向其解释:“此屋是当年我国商人留下,之后移交予我。我不需要用,一时便是闲置着。”
“先生。”乐芊没想到他会对自己这么客气,心想或许可以试图一下,便向他虔诚地问道,“我可否问您一句?”
“请讲。”公良诚恳地要她直言。
“先生方才与舒姬大人谈话,是否句句是真话?”
公良看乐芊的眼睛是明亮的,便知她是真的挂心于季愉。他思虑之后,答复道:“此事,你问可喜便可。”
此话算是他正面回避了问题?乐芊不能再问,以自己的身份与能力,都不足以摸清这人的心思。因此在公良起身离开房间后,她紧握住季愉的双手,关切道:“此人待你如何?”
“好。”季愉脱口而出,答完后自个感到尴尬,低下头。
乐芊被她的答案一惊,望着她明若朝霞的脸颊似有所悟的:“告诉我,你可是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上他?”
听乐芊的语气,这似乎是不大好的事情。乐芊确实是不太明白,以自己对季愉的了解:这孩子,绝不像是轻易喜(炫书…提供下载)欢或爱上男子的轻浮女子。
季愉的心像皮球乍地蹦跳,将手抽了出来,双眼有意避开她似地看向屋子一角:“夫人,此事我不知道。”
她内心的焦虑已露于脸上,乐芊明了,笑开了口说:“你为何掩盖心里所想。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一名男子,绝非一定是坏事儿。”
即是说,有可能变成坏事儿。季愉沉默地左思右想乐芊的话。
“你为何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他?”乐芊追问着,一边揣摩,“女子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一名男子,有可能是他英勇神武,也有可能是他待女子极好。我想,他是待你极好,你动了恻隐之心。”
“夫人以为此事不好?”季愉问,在心里反复琢磨乐芊的话语。
“男子开初对女子好,是为了求得女子芳心。好比女子仰慕男子许久,为得到心爱之人,必是甘愿为他付出一切。不同之处是,女子多为长情,男子多为薄情。常见男子求得女子为妻为妾后,便是将其搁置一边,如弃物一般,可怜此女子从此在家中落寞一生。”乐芊述说起许多家中怨妇产生的原因,心有戚戚然。
季愉对这些事儿并不陌生,在大宅院里,听的最多便是这类妻妾争宠最终花落谁家的故事。然而,现在听乐芊说起来,仍能感到心有余悸。
乐芊见她面色忽白忽暗,深知刚刚的话是吓到她了。有动摇,说明季愉内心有犹豫。乐芊再问:“你如今是决意要嫁予他?”
“是。”季愉肯定地点头,顺便将自己内心里最顾虑的事说给她听,“我不能不嫁他。夫人,您知道,仲兰认了亲,若吕姬得知我未死,说不定会——
“哎。”乐芊叹口长气打断她这话。她在宫中亲耳亲眼旁观了那场认亲,哪能不知此事的可怕,道:“如今吕姬是太房红人,舒姬大人想捉她把柄都艰难,何况于我。”
从今以后不像是在乐宅里那般“容易”了,乐芊想在吕姬面前保住她,应说乐芊都有自身难保的危机潜伏着。
季愉深思到此,问:“舒姬大人是?”
傍晚刚走不久的老夫人,对方拥有一张面具般的脸,让人生畏。
“舒姬大人乃宫中九御之一,与由姬大人,同为宫中命妇们之首。”乐芊解说宫中形势,“此人做风严厉,有不近人情之处,然心肠究竟是比太房等人善良。”
严厉,并且有不近人情的地方,这两点与公良某些地方相似。季愉思索道:莫非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若真是如此,也不枉公良将如此重任委托于舒姬了。
乐芊把话题回到正题上:“此人是可以委以信任。然我想,你嫁人,可不能是为了逃避。”
这话直接击中了季愉内心的某处。季愉嘴角一咧,苦笑道:“夫人,我怎可能为了逃避而决意嫁人?”
“如此说来,你真是喜(炫书…提供下载)欢上他了?”乐芊无法预知这个事是好是坏,但一旦季愉决定下来,她以为自己也劝说不了这个固执的孩子。
“夫人,有话您请说,我听着。”季愉正想来她这里受教,表示自己不畏批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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