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瑄,我……”
“罢了,多说无益,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市井女子低微庸俗,果然不堪结交。”
苏灵琳鼻子一酸,心中委屈得想要大哭一场,却使劲咬牙忍住,原本虚软的身体因为愤怒激起一股力量,翻身上马,头也不回地奔去了。
沈瑄见她走得远了,有又在原地眺望许久,确定那些马贼跟不上之后,方道:
“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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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瑄跟着众马贼行了一段,二当家一路上拉东扯西想要套沈瑄的话,沈瑄只是垂眸不理,偶尔懒懒敷衍几句,把二当家恼得不行,却又不敢乱来。正在有一搭没一搭说话间,身后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
众马贼回头,只见一青衫男子骑着高头大马赶上来,勒住马头,以鞭遥指道:
“哪一位是沈剑仁沈公子?”
这青衫客生得浓眉阔腮,身材十分魁梧,轮廓方正凌厉,眉宇间透着威严之气,背负一对蝴蝶斧,腰系弯刀,显然是江湖上的人。那些马贼纷纷拔出砍刀,戒备地瞧着他,二当家也是一脸疑惑的神色。
沈瑄也微感诧异地打量他,这人不是官差打扮,父亲府上却不曾见过这样一位家臣。
那人一眼瞧见了沈瑄气度打扮与众人迥异,朝他拱手道:
“这位兄弟可是沈……”
沈瑄忙打断道:
“不错,我正是你要找的人。”
青衫客道:
“沈兄弟莫担忧,我这就让他们放你走。”
“好大口气,你以为你是谁,敢这样跟我们二当家说话?”
青衫客既不宽和亦不发怒,只是道:
“在下箫仲,只不过路见不平,想要多管一回闲事。”
二当家愣了愣道:
“你就是红叶双刀箫仲?”
“既然听过箫某的名号,不知可否给箫某人这个面子?”
“红叶双刀”箫仲名号已经响了十年之久,马贼们又怎能不知,箫仲年少成名,二十岁便凭着一双弯刀纵横江湖,加上他为人豪侠仗义,颇为武林人士称道。沈瑄并不知道这些江湖上的事情,却也根据马贼们的反应隐约感到,这人来头不小。
二当家犹豫一阵,道:
“箫大侠一句话就想让我们放人,这是不是太强人所难了?”
“无妨,这位兄弟若是有什么意见,可上来与箫某比划比划,箫某若败了,自认输而去。”
箫仲说罢,伸手往腰间一抹,弯刀应手而出,那刀并不长,弯起的弧度如同弦月,他信手一挥,弯刀脱出飞向二当家,二当家慌忙闪过,却不料弯刀一次飞过,竟然又好似长了眼睛,转弯之后追踪斩来。二当家又一次闪身避过,口中叫道:
“箫大侠收手,我们放人就是。”
箫仲哈哈一笑,声音雄浑沉厚:
“好,爽快人。”
箫仲催至沈瑄马前,拉转沈瑄的马缰,两人并肩策马而行,箫仲朗声笑道:
“沈兄弟,你信不信得过我?”
沈瑄欠身笑道:
“苏灵琳托箫兄前来救援,我自然信得过。”
箫仲一愣,自己什么时候提到过苏姑娘了,他如何知道的?
沈瑄却在心里暗自恼笑。
沈剑仁,沈贱人。
除了苏灵琳这臭丫头,谁还能取这样的绰号开玩笑?
“那好,我刚刚经过此地遇见那位苏姑娘,她求助于我让我前来救援你。此刻我已差人送她至前面的医馆,你可前去找她。”
“悉蒙阁下搭救,沈某感激不尽,不知箫兄家住何处,改日定登门道谢。”
“不必了,都是江湖儿女,何必诸多繁琐礼节。箫某还有要事在身,就此告辞。”
沈瑄望着箫仲的背影,只见他从人到马都精神奕奕,颇有大侠风范,也不禁有些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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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灵琳醒过来,已经是三天之后的事情了。
自己的卧房,自己的花帐,自己的床铺,以及丫鬟小梅。
还有外公慈爱的笑脸。
苏灵琳忽然觉得像是做梦一样,翻身坐起,一头扑进外公怀里,呜呜地哭起来。
苏青城爱怜地抚摸着她的脑袋,道:
“灵琳啊,不怕不怕,都在自个儿家啦,没什么好怕的。”
“外公……”
小梅也扁扁嘴一脸想哭的样子:
“小姐你一定受了好多委屈……小姐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炖了汤,还蒸了包子,要不要……”
苏灵琳扑在外公怀里带着哭腔连连摆手:
“快去快去,包子要豆沙馅儿的,呜呜呜呜……”
小梅顿时满脑黑线,小姐该不会是给饿哭的吧?
“广福记的豆沙包在此。”
苏灵琳一听来了精神,抹抹哭花的小脸,伸头探去,果真是广福记的红豆馅儿大包子,正要伸手去拿,忽然看清拿包子的是沈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手也缩了回去。
苏青城见状连忙示意丫鬟仆人们退下,自己也道:
“啊,外公给你去看看厨房汤炖好了没有,灵琳你先吃着包子啊。”
“外公……”
沈瑄坐到床头,掰开一只包子,拈着半个递给她。苏灵琳犹豫了一下,接过来两口吃完。
何必跟吃的过不去,何况肚子是真的饿。
苏灵琳吃完包子,心中仍是闷闷不乐,赌气往床上一躺,用被子蒙着头面朝墙里。
沈瑄道:
“苏灵琳,你真生气了?”
苏灵琳一动不动像是没听见。
“喔,原来苏女侠武功很高,为人却很小气。”
“唉,本来我是想来向她道个歉,顺便告诉她我已经把回燕刀的杀招想通了,谁知道她却睡着了,我还是回去吧,免得热脸贴人家冷屁股。”
“你想出来了?”苏灵琳从被子里钻出个脑壳道。
沈瑄朝她微笑着眨眨眼,不置可否的狡猾模样。
“算了,我不要知道,我自己想。”
苏灵琳已经打定主意不要再理沈瑄。沈瑄笑道:
“嗳,真生气了。”
“对,你最好别来惹我。”
“苏灵琳,你若是笑一个,我让你打一下怎么样?”
苏灵琳心想,就你那病夫身子骨,挨我一下?我不把牢底坐穿才有鬼了。
“苏灵琳,你真生气了?你真不笑了?”
“我生气,我不笑,你走!”
“你笑一笑我便走。”
“我笑不出来。”
“你要怎么样才能笑呢?”
苏灵琳气哼哼道:
“你这人烦不烦,我就这样,除非别人呵痒,不然我心情不好的时候就是笑不出来。”
哦……原来是呵痒。真不愧是直肠女啊,把“除非……我就……”句式运用得真是精彩绝伦啊。
“那我不客气了唷。”
沈瑄伸手进被子里来,苏灵琳不防他,被他在胳肢窝腰上一阵乱挠,笑得喘不过气,在床上蜷成一团,眼泪又汩汩淌出来。
沈瑄见她像是真的哭了,松手道:
“你别生气,我不逗你了。”
苏灵琳肩膀抽动得更伤心了,拳头攥成一团,一面哭一面愤愤地敲打枕头。
威风凛凛的苏灵琳也有这样软弱的一面,沈瑄不禁有些心慌:
“苏灵琳……那天我说的话都是为了激你,好让你快些走,你莫放在心上。”
苏灵琳哭得有些气喘,沈瑄把她拉起来,拍着她的后背道:
“你就算气我,也莫跟自己过不去,哭坏了身子可是自己的。”
“你这么高贵,还吃在我家住在我家,和我们这一帮庸俗不堪的人交朋友干什么?我们大家对你这么好,原来你却是在背后这样想我们。”
原来她是在气这个。沈瑄豁然,笑了笑道:
“我这不过是说假话罢了,就算你是个庸俗的人,我也会雅俗共赏的。”
苏灵琳一听更来气:
“赏赏赏赏什么赏?谁要你赏?有本事你就一嫌倒底,永远别来和我这庸俗不堪的人说话。”
她今天可是跟这“庸俗不堪”四个字杠上了。
“我大哥说,交朋友不分贵贱,不论出身背景只求投缘,你却眼睛长在头顶上,不把我当朋友,你算什么,我才不要交你这样没眼光的朋友。”
苏灵琳越想越生气,又一头栽倒继续蒙头睡觉。
第二次饿着肚子醒过来已经是半夜,苏灵琳坐起身,却见沈瑄趴在桌上打瞌睡,原来他还不曾走。
桌上放了许多花式糕团,苏灵琳蹑手蹑脚走近,胡乱抓了些吃的打算钻进被窝偷偷享用,忽然听到沈瑄说梦话:
“苏灵琳,你不要死。”
苏灵琳愣了愣,哼了一声,还算这家伙有点良心。
忽然又想起沈瑄那天说的“同去同归”那番话,心中不禁有点感动。
总的说来,这家伙还算是讲义气的。他说得没错,他那番话的确是激怒自己让自己走。虽然嘴巴是太太太毒辣了一点。
苏灵琳看着沈瑄,贱鬼,以后对付你的方法就是你说什么我都不信,只看你做些什么行动了。
如此一想心中宽怀许多,肚子也自然而然地饿了,乐滋滋地吃起东西来。
20
20、孽缘啊孽缘 。。。
苏灵琳养伤的几日,沈瑄日夜陪护,闲来说些故事给她听,倒也不闷,过了一些时候苏灵琳觉得身体好些了,便执意要去园子里练功。
“沈瑄,你说你已经参透了回燕刀的杀招,快来讲给我听听。”
沈瑄便把自己对于杀招“落雁”的理解简单描述了一遍,一个是要快斩,另一个是要变向,第三个是要多刀并行,一共三斩,都要根据当时的环境和气流顺行。
“要随着环境而变向,这岂不是完全到了外公说的随意生发的境界?”苏灵琳觉得很难。
“我想应该是吧,”沈瑄嗤道,“女孩子有空打扮打扮,闲来无事弹弹琴读读书,打打杀杀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你忘了你小命谁捡回来的了?”
沈瑄此刻正睡在园中葡萄架下面的一张躺椅上,跷着二郎腿椅子一摇一晃好不惬意:
“我怎么只记得一位姓箫的大侠呢……”
苏灵琳忽地想起什么:
“那天我走得好急,都忘了问那位恩公姓名,原来他姓箫。”
“姓箫名仲,我见这人颇有风范,想来也是位君子。”
“箫仲,你说箫仲?那个人叫箫仲?”
沈瑄掏了掏耳朵:
“一个名字叫三遍你腻不腻啊。”
苏灵琳完全进入忘我状态:
“红叶双刀箫仲!原来那个人就是大名鼎鼎的箫大侠,我当时竟然晕得那么快,都没来得及跟他说上两句话!原来他就是那个大英雄。”
沈瑄觉得这“大英雄”的称号怎么有点熟悉:
“什么大英雄?”
“我九岁的时候就崇拜他,他闯荡江湖的事迹我都能背出来,你要不要听?”
“没兴趣。”
苏灵琳扁扁嘴:
“我外公见过他一次,回来就夸他为人光明磊落,武功又高,堪称完美无缺,不愧是个大英雄……我心中的大英雄,都是照着外公口中的箫大侠来设计的。”
她最后那一句,说得有几分羞涩,沈瑄听着语气不对,一看苏灵琳见她很不好意思的表情,忽然想起来,原来她理想中的如意郎君,就是箫仲这一类的人物?
“箫仲能看上你,那他就不是个完美的人了,只能说他有眼疾。”
苏灵琳却自顾自认真地说道:
“外公身体不好,我也是该招个夫婿,替外公撑起这个分局。我不求能得箫仲那样的人物青睐,只不过以他为范本,稍稍挑选罢了。”
“苏灵琳,你嫁人难道只是为了你外公和镖局?”沈瑄眯起眼,冷色眼眸中流露出一丝鄙夷,“我真是高看了你,想法这般廉价。”
“我又不是你,可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我要挣钱养家,还要保住镖局的招牌。这些……说了你也不懂,”苏灵琳蹲在花藤下,托腮在地上画着圈圈,“唉,可惜箫大侠这一去,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他了。”
沈瑄听得极为不屑,心下有些烦躁,便从袖中摸出《韶华录》来,苏灵琳见了道:
“你真奇怪,一本书反反复复读来读去有什么意思?”
“好书如同美人,自然要好好品读了,”沈瑄看一眼苏灵琳,意味深长地一笑,“肤浅的人就不必了,一眼看穿。”
苏灵琳扁扁嘴,不就是说她直肠女嘛!
“对了,我给纤云的信你寄出去没有?,怎么这么久了还不见回复?”
苏灵琳愣了愣,纤云,沈瑄什么时候给苏瑞写过信了?
难道是那封被她换掉内容的信?
啊啊啊,可是那不是一封家书吗?
苏灵琳半天不回答,沈瑄颇有些怀疑,从躺椅上坐起来盯着苏灵琳,眼神像个密探,口气像个判官:
“苏灵琳,你该不会是把我的信弄丢了吧?”
“绝对没有。”苏灵琳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只是偷换了……
“这就奇了,这次怎么这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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