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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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离?呸!- 第5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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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近些时候我已不刻意去打探战况,偶尔听人说上一两句便足矣。我越发听不了战争的细节,似乎一听便像是被扔回了战场,紧接着,便又是密密麻麻的阵亡名单汹涌地浮上脑海。
  
  ——*——*——*——*——
  
  神游间马车已到了邹敏的新府邸,从外头看并没有什么稀奇,但这宅子的位置靠宫城极近,风水也应当不错。无功不受禄,真不知邹敏又做了什么迎合圣意之事,竟获如此赏赐。
  
  守门的家丁前去通报,过了会儿又匆匆折回来,说道:“我家大人没有空见二位,还请二位这就回罢。”
  
  “我就知道!”孙正林抱着琴忿忿道,“告诉你们家主子,让他备好酒菜等我们,我们今天就待在你们府门口了不走了。”
  
  他将琴往地上一放,直接就撩袍坐下了。
  
  他又抬了头对我道:“连永,你要嫌冷就先在马车里头待着,我倒要看看他还念不念以往的交情。”
  
  我叹口气,折回去将车子里的脚凳拿过来,也顾不得脏,便直接坐了下来。
  
  那家丁看看我们,见我们似乎真没有要走的意思,又匆匆将府门掩了,里头悄无声息。
  
  我和孙正林像白痴一般坐在门口絮叨,天南地北地聊,时光仿佛猛地回到很久前,我们也常常这么没个正经地胡侃。
  
  天光一点点暗下去,傍晚时反倒没有了风,我抬头看看天,叹道:“正林啊,恐怕我们白等一个下午。你说说看,若是没有个淋雨戏码,那便实在没有令人负疚或感动的地方了。”我起身正打算拿着脚凳回去,孙正林却一把拉住我。我听到不远处传来的车马声,便倏地回了头。
  
  是……邹敏回来了?
  
  我正愣着,马车已然停了下来,邹敏不急不忙地下了车,眼角含笑地看了我一眼,目光随即越过我落在孙正林身上:“有些日子不见了,两位过得好么?”
  
  她似乎压根不打算要回答一般,旋即快语道:“被拒之门外的滋味我也尝过,就不扰你们继续等了,我还有事,后会有期。”
  
  她浅浅一笑,回身上了马车,立即放下了车帘子。
  
  孙正林看着绝尘而去的马车一脸忿忿:“这女人真是招人恨,处处得罪人,反倒升得比谁都快。”
  
  他重新坐下来,天色越发暗。眼看着就要天黑,我都打算放弃了,却听得门内突然传来声音。我与孙正林面面相觑,倏地收了声。
  
  ——*——*——*——*——
  
  门开了——
  
  管家开了门,成徽坐在旁边的轮椅上,神色寡淡地看着我们。那模样,好似我们完全是陌路人一般。
  
  一旁的孙正林张了张口,却未出声。
  
  成徽轻抬了抬眼皮,低着声音慢慢道:“进来罢。”
  
  孙正林许是太久未见他了,一时半会儿还愣着。我推推他,他抱起琴竟突然吼起来:“你架子够大的啊!让老子等你一个下午你很开心是吧?!”
  
  我一看架势不对,连忙拖住他。然他猛地挣开我的手,将怀里的琴往管家那儿一推,冲到成徽面前便揪起他的衣领,用力地将他从轮椅里拉起来:“你不是站不起来吗?老子帮你站起来!”
  
  成徽就像摇摇欲坠的提绳木偶,轻飘飘的,风一吹便会被刮走。
  
  我连忙过去推开孙正林,成徽眸色极黯,他也不抬头看我,衣领处被孙正林揪出来的褶子分外明显。他面容苍白,当真像是病了许久的模样。
  
  他垂着头,声音倦懒道:“要喝酒是吗……”他垂了垂眼睫:“陪你们喝便是了……
  
  我鼻子一酸,孙正林倏地瞪我一眼,又看着他,语气仍是忿忿:“不光是酒,给老子准备一桌子好饭菜!老子在你家府门口像个傻子一样等了一个下午,老子饿了!”
  
  成徽声音低缓,似乎有气无力的样子:“好……”
  
  我眼眶胀得疼,孙正林用力咬了咬下唇:“饭菜不好吃老子就不走了,让老子吃得满意了为止!”
  
  成徽微低着头,苍缟的面容上竟浮起一丝隐约的笑意,两边唇角微微向上弯起,眼角轻轻下压。他低声道:“你随意……”
  
  孙正林跟炸了毛似的,咬咬牙吼道:“娘的,你就不能有点底气?你就任由老子欺负你吗?别搞得好似这人世都欠了你一般,老子不欠你,你如今也不欠老子,咱两清!你装可怜没有用,装柔弱老子也不吃这一套,老子现在是粗人,不认你们酸弱文人这一套!都是你和邹敏合计把老子赶到兵部那个破地方去的,你他娘的就是……”
  
  成徽忽抬头笑了笑,可神色里透出来的却是无止境的苦涩。
  
  管家站在一旁抱着琴忐忑不安,孙正林上前将琴拿过来:“老子今天本是不来的,都是为了陪连永将这个琴还给你。连永说好意她心领了,但这把琴还请你收回去。她方才与我说了,你比她更需要这把琴。”
  
  成徽的眉头微微蹙起,脸上最后一丝苦笑都消失殆尽。他的脸在这府里的灯光映照下,越发苍白枯槁,身形也越发瘦削,浑身上下竟看不出一丝生机。
  
  突然起了风,廊下的灯笼晃晃悠悠,我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却搭上了他的轮椅椅背。多少年前也是这样,出于好奇,或是因为可笑的悲悯心,便伸出了手。我推着他往前走,孙正林走在长廊外,我微微俯身,放低了声音道:“你上次说我们此生都不会再见,但人生在世,何必将所有事都想得那么绝呢?诸事总有转圜余地,我信你不是自暴自弃之人。”
  
  他轻轻笑了。
  
  我一愣,他突然回过头来,看着我道:“但你不是我……”

【六六】红药桥(下)

  他说完便转过头去,淡淡说了一句:“去后院罢。”
  
  我推着他往后院走,他亦不再言语,孙正林走在一旁,全然没有了方才的怒气。夜风吹过来,周遭分外安静,我们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怅然。
  
  后院摆了酒菜,但菜已凉了。孙正林坐下来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皱了皱眉,最后还是咽了下去。他兴许是真饿了,随手拿了块素饼便啃了起来。
  
  孙正林拿过酒壶,给我们每个人的杯子里都倒了酒。灯笼摇摇晃晃,光线暗昧。仰头望一眼,月朗星稀,格外清朗。
  
  成徽这模样,分明已是太久没有出过门,怕是整日窝在屋子里,都不见阳光。他脸上浮起一丝惨淡的笑意,声音仍旧怠懒低迷:“回来了?”
  
  我不知他所指为何,是从北疆归来,还是从江南回来?遂索性回道:“是,江南好地方,差一点乐不思蜀。”
  
  他神色平静,眼眸似深井一般,望不到底:“是么……北国的风光可好?”
  
  我回他:“战火纷飞,百姓流离,风光纵然再好,也不过是凄凉景、伤心地。”
  
  他微微笑了,细长的手指搭上白瓷杯壁:“你可与赵偱说过这些?”
  
  一旁的孙正林还在埋头吃东西,我看他一眼,又看看成徽,低头喝了一口酒。
  
  他轻轻摇头,又低声叹道:“我知你们觉得我可悲可怜,从一开始,便以这样的身份与你们相处,被同情,被关怀,我——受之有愧。”
  
  孙正林抬起头来,看着他道:“你病了,我们关心你又怎么了?谁告诉你说——”
  
  成徽却倏地打断了他:“我没有病。”他缓了声音接着道:“我不过是一介弱者,想着逃避罢了。”
  
  “你是弱者?”孙正林的声音陡然间高了起来,“他娘的,你那是装弱!”
  
  “正林你好好说话!”我瞪他一眼,他已经离了凳子的身体又倏地坐了回去。
  
  成徽又道:“不知为何,今日突然觉得许多事该做个了断,兴许以后当真不会再见了。”
  
  孙正林方要开口,他轻抬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自己接着说了下去:“我不会在京中留很久,许多事我自己清楚,如今也想得明白。我知道有人恨我入骨,也有人叹我可怜,我这样一走了之,虽是懦者的做法,可也无其他出路。”
  
  他停了会儿,唇角又浮起惨淡笑意来,看向我慢慢道:“连永,若你听了什么传闻,不必往心里去。这世上并无永久事,饭菜放在这里会凉,杯盏也终会有破碎的一天,人心更是捉摸不透。你敏感自尊却又偏偏自欺自艾,我知有些话于你而言,太重了……因此我也不想再开口。这些年,谢谢你,也谢谢正林,将我当挚友看待。我已不在乎你们是否相信曾有的真心,该分道扬镳的,定然无法相持长久。但不就是这样吗……人生在世,有得有失。往日的开怀,又何必想着回不去……”
  
  我听他这般慢慢讲着,心也随这夜色沉淀下来。
  
  月满了。
  
  树影摇曳,白瓷杯在月光下泛着温润的光泽。
  
  他把玩白瓷杯的手终于停住,微微笑道:“前阵子大病了一场,从自毁到醒悟,也费了好些周折。我们都不易,何苦再为难彼此。”
  
  我们相顾良久,孙正林闷头喝着酒,我慢慢喝着,神思已不知飘到哪里。
  
  收回神,我深吸口气,拿过桌上的白瓷杯,又抿了一口酒。忽听得成徽道:“你打算何时走?”
  
  冰冷的液体淌过喉咙口,却有丝丝灼烧感。我哈了口气,低头拍了拍衣服上的褶子,不经意般回道:“走?去哪里?”
  
  他说:“不打算回江南了么……”
  
  我沉默了会儿,不急不忙回道:“我答应过赵偱,要在西京城门口,迎接他归来。”
  
  他又说:“祝你如愿以偿。”
  
  我亦客套回他:“多谢。”
  
  孙正林在一旁插话道:“你们俩够了,这么说话不累么?还有什么要说的赶紧说完,我得早些回去睡觉。”
  
  我抬头,一时哑然,说什么?
  
  孙正林咋呼着拎起酒壶来:“成徽你也忒小气,这么丁点酒就想糊弄老子,太没劲了。既然没话讲了,就喝酒吧,喝得暖和了刚好回家睡觉。”
  
  成徽偏过头看了看不远处站着的管家,点头示意了他,管家便匆匆走了。
  
  待他再回来时,已抱了一大坛子酒过来,随行的小厮甚至还拿了三个大碗。
  
  孙正林瞥瞥那酒坛子,又看看我,突然朝我使了个眼色,随后便将酒坛子挪过去,拿过一个空碗,咕咚咚倒满。
  
  我一时错愕,他却很是豪爽地将碗中酒一口气闷了下去。他大声道:“温连永,你不喝吗?”
  
  我觉着他话里有话,却也只默不做声地拿过碗,给自己倒了一碗酒。我轻咳了咳,随后道:“自前阵子大病过后,我便不怎么能喝了。不用喝多少便醉了,我明早还有事,又何必在这里借酒浇愁。”
  
  孙正林大笑道:“你算了吧,今天不醉不归,你要是倒了,我即便醉着也会拖你回去的!”
  
  我似乎大致明白他一反常态的意图,不醉不归是吗……是因为方才在路上,我说起那次酒醉的事么?
  
  他又想要证明什么呢?我隐隐约约明白,却又皱了眉。
  
  我低头小口小口地喝着酒,桌上的菜都已冷透,我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只觉得反胃。
  
  成徽在一旁亦是慢慢饮着,孙正林倒当真是豪饮,且只自顾自喝,颇有想将自己灌醉的意思。
  
  成徽也不去劝酒,抬头看着夜空说:“明天是十六吧?”
  
  我慢慢回:“我记不得日子,只觉得太慢。”胃里热热的,周身也没有先前那般冷。我又接着说道:“成徽,我想知道,你当时送我那把琴的用意。”
  
  他沉默了片刻,脸上浮起淡淡的笑:“我也不知道。你就当作没有这回事罢了。”
  
  千方百计地扣下我的请辞书,却又送我这把可以拒为朝廷卖命的琴,实在是超出我的理解范畴。
  
  又或许,他根本没有想我会去用到这把琴,又或许,这把琴并不是送给我……
  
  但他又有什么立场和理由替赵偱准备这条后路?何况赵偱亦根本不会去走旁人替他铺好的路。
  
  有时候太了解并非好事,一旦过了头,诸多猜想均会被自己一一推翻,反倒毫无头绪,独自苦恼。
  
  又不知过了多久,孙正林已然有些微醉,在一旁自顾自地说着胡话。
  
  成徽在一旁道:“连永,可以将你的手给我么?我想在离京前,再替你看一次手相。”
  
  我迟疑了会儿,伸手揉了揉太阳穴,摇了摇头,微微苦笑道:“你这会儿即便说得再准我也记不住,我恐怕是喝大了……还是别看了。”
  
  说罢我又喝了一口酒,对面的孙正林已安安静静趴在石桌上,完完全全醉倒了。
  
  我有一句没一句地与成徽聊着,月亮都移了位置。我伏在石桌上,最后看了一眼院中一株苍翠的松柏,便闭了眼。
  
  我从未玩过假醉的把戏。心中太过清醒,各种感觉反倒灵敏了起来。
  
  夜风是真冷,身上一点点残存的温度逐渐散去,冷风刮过,便似周身泡在冰水中。万籁止息,若不是太冷,我兴许就要睡过去了。
  
  过了许久,成徽轻声道:“连永,醒一醒,这里不能睡。”
  
  我微微动了动,却仍旧是闭着眼。其实醉在这历历月光下也未尝不可,年岁越大,做事总要顾及太多,倒不如年少轻狂时,醉得颠三倒四,不知明日为何年。
  
  陡然间,肩上多了条毯子。成徽似乎还在喝酒,杯盏碰到石桌时,发出细碎的声响。
  
  这声响过后,便是寂静无边的黑夜。过了会儿,便有脚步声渐近,察觉到有人扶我起来,我仍是闭着眼不出声。
  
  似是到了一处卧房,我听到清细的交谈声,被人扶着躺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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