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世文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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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世文集- 第4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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迦罗炎夜许久没来飞翼宫了。楼清羽在後宫无所事事,每日不是在殿里看书,就是去陪伴童儿。好在迦罗炎夜并没有限制他出宫的权利,所以有时候他便去宫外的清凉殿,给太後请安。

这日,楼清羽在後宫散步,不知不觉,竟来到西南角处一座荒凉的殿宇前。

“这是哪里?”

身後的宫侍道:“娘娘,这里是冷宫,我们还是回吧。”

楼清羽看著那落寞苍凉的门匾,忽然想起了苍州那座小院。他没有理会宫侍的话,举步迈了进去。

冷宫里空无一人。瑟瑟秋风卷起,满地落叶萧凉纷飞。

大齐国已经三代没有废妃,这里也不知空置了多久。

楼清羽在里面随意地转悠,身後的宫侍紧张的满头大汗。这里静寂无声,光看著就吓人。

突然後院传来扫地之声,楼清羽寻去,见只有一个又聋又哑的老年宫女在打扫。看了他面目呆呆的,竟也不知道下跪。

楼清羽眼光一瞥,忽然看见她身旁的那棵硕大的桃花树。

虽然秋末繁叶落尽,但那蜿蜒健硕的树枝,仍尽力向外优美地伸展著。

楼清羽愣愣地看著,忽然想起了那个无缘於世的孩子。

那个孩子……是否现在仍静静地宁睡在苍州郊外那小溪畔的桃花树下?

没有爹爹和母父的陪伴,不知他寂不寂寞……

“贵妃娘娘……您、您这是怎麽了?”宫侍惶恐不安地问道。

楼清羽抬手,才…更多精彩全本小说到:(炫)恍(书)然(网)…发觉自己已经泪流满面。

啊!宝宝,原来爹爹哭了……

原来爹爹这麽的……思念你……

97

大齐国内乱过後的经济中,悄悄地发展出了一股新兴的势力。他们的发展不知不觉,不引人注意,但所从事的行业渐渐涉及了船运、客栈、商号、布匹甚至青楼和赌坊。

楼清羽自从那日误入冷宫後,似乎爱上了那里,有时闲庭信步,便去那里转转。尤其喜欢专心地坐在那棵硕大的南方桃树下,一坐就是大半天。

服侍他的宫侍感到不安,可又不敢说什麽。冷宫是後宫里人的最大忌讳,平时无事都会绕开走,谁会向他家主子那样反而流连忘返呢。

皇上已经两个多月没有来过飞翼宫了,这引起了人们的种种猜测。可是皇上虽然不来这里,但去别的後宫也很少。

当今圣上不是个重情欲的人,说来除了这位楼贵妃,皇上还未曾专宠过谁那麽久。因而虽见现在贵妃受了冷落,但也不敢小觑,不知是否只是暂时和皇上闹别扭,说不定哪天二人又和好了。

童儿最近有些欣喜,却又有些迷惑。记得不久前,他去向父皇请安,父皇谴退了众人,和颜悦色地把他抱在怀里说话,童儿就想起了那日和爹爹的话,於是问道:“父皇,你能不能给我生个弟弟啊?”

“什麽?”迦罗炎夜微微一愣。

童儿玩著父皇胸前的绦穗,道:“童儿一个人在宫里好寂寞,都没有人陪我玩。以前我在村子里的时候有好多小夥伴,大家都有弟弟妹妹,只有我没有。父皇,爹爹说童儿要弟弟只能和父皇商量。父皇给我生一个吧。”

迦罗炎夜沈吟不语,手却下意识地摸向腹部。

“父皇,好不好?好不好啊?”

童儿亮晶晶的大眼睛闪啊闪,渴望地看著他,迦罗炎夜觉得心肝都软了,在他额上亲了亲,道:“好。父皇给童儿生一个弟弟。”

“真的?”童儿大喜,眼睛都亮了起来。

“可是童儿不能告诉别人,要保守秘密,好吗?”

“为什麽不能告诉别人?爹爹也不行吗?”

迦罗炎夜笑笑,道:“你爹爹当然可以。但是别人不可以。如果童儿告诉了别人,父皇要打那个人的屁股的。”

童儿不解地眨眨眼,可还是应道:“好,童儿不告诉别人。”说完还郑重地点点头,伸出小手指,道:“父皇,我们打勾勾。要给我一个弟弟哦。”

“那妹妹你就不要了吗?”

童儿想了想,道:“我想要弟弟。可是妹妹也要的。”

“那好,打勾勾。童儿不告诉别人,父皇给你生个弟弟。”

迦罗炎夜含笑勾住童儿的小手指。可爱的约定就这麽定下了。

可是童儿最近很奇怪。父皇明明说给他生个弟弟的,这是这麽久了,弟弟还是不见踪影。而且爹爹也好奇怪,都不怎麽和父皇一起来看他了。他有时去飞翼宫,爹爹也不在。

童儿不悦地撇撇嘴,拿起毛笔,继续写太傅教给他的作业。

唉,当太子真麻烦,怎麽要念那麽多书啊。

转眼到了新年,宫里张灯结彩,到处都透著喜庆。

大年夜要举行宫宴。皇上先在前殿招待群臣,然後过了酉时还要回後宫与太後和诸妃共宴。

太皇太後两年前已经去世,蒋太後许久没有回宫,後宫宫宴的事情便都落在地位最尊的楼贵妃身上,让他著实忙碌了一阵。

除夕这天早上,皇上一大早起来带著太子与群臣祭天,接著再带领诸妃祭祖,行程密密麻麻安排下来,繁琐枯燥得令人结舌。

楼清羽带著淑贤众妃,站在祖庙外等待皇上,这是两个月来他第一次这麽近距离地看见迦罗炎夜。

基本上从凌晨四点他就起身了,光沐浴净身,穿好礼服就折腾了两个小时,然後空著肚子带领大家在这里等待皇上和太子祭天回来,又等了近四个小时。蒋太後已经回宫了,德馨与他同行。不过太後的行程和他们不一样,已带著公主去休息了。

楼清羽站在祖庙外的寒风中等待的时候,想的不是年方四岁的童儿能否抗得住这番折腾,满脑子担忧的都是迦罗炎夜近五个月的身子能不能撑得住。

不过那个人一向刚硬如天,断不会支撑不住的。

皇上的仗队浩浩荡荡的从天坛回来了。楼清羽远远地看见他披著明黄披风走下御辇,身姿沈稳,一派安然。童儿小小的身子跟在後面,一步一个脚印,和他父皇的步伐惊人的一致。

天空灰蒙蒙的,沈得好像快坠下来。这场瑞雪也不知什麽时候才能下下来,压得人心里沈甸甸,感受不到新年的喜气。

楼清羽带领众人跪下,迦罗炎夜从他面前走过,脚步未停,直进了祖庙。

童儿在楼清羽面前站了站,望著他似乎要说话,楼清羽帮他整理了一下厚软的孔雀白翎披风,淡淡笑道:“快进去吧。和你父皇祭完祖先,中午和父妃一起用膳。”

“嗯。”童儿有些疲倦的小脸上露出欣喜之色,用力点了点头,怀著雀跃的心情走进祖庙。

楼清羽看著庙门缓缓合上,与众妃继续跪在门外,等待祭典结束。

迦罗炎夜专心地跪在祖宗的灵位前,祈祷国运昌盛。

他恭敬地叩拜三首,准备起身给先祖上香,忽然腹中一动,让他身子晃了晃,险些摔倒。

迦罗炎夜伸手探入腹部,神色不动,脸色却有些难看,不得不一直跪在地上,等待这阵闹腾过去。

已经五个月的身子,虽然胎儿还不大,但已经渐渐影响了他的正常活动。尤其最近年关,事务繁多,朝廷和後宫,都是一摊子的事情。本来就休息得少,今天又从凌晨就开始忙个不停,他不累,肚子里的小家夥也快受不住了。

98

安静点,孩子,父皇还有好多事呢。咱们祭拜完祖先父皇就休息,一定让你好好睡一觉。

迦罗炎夜努力安抚著腹中的孩子,可是小家夥不知是不是在祖先面前兴奋过度,打算好好表现,平时的安稳老实全都不见了,胎动得厉害。

迦罗炎夜一手持著香,一手不停地在腹上来回安抚。

祖庙内堂里只有迦罗氏的直系子孙和太後才能进来,因而此时连个宫侍都没有,只有童儿和他父皇两个人。

童儿跪在後面直等了半天,却见父皇刚才动了动,却没有起身,心下奇怪。眼角一瞥,看见父皇手中的香都快烧到头了,忍不住小声唤:“父皇,香!香!”

迦罗炎夜回过神来,深吸口气,觉得身上好多了,这才缓缓站起身来,给祖先上香。童儿也有板有眼地跟在後面照做。迦罗炎夜看著他,心下安慰。

这是迦罗氏的子孙!是我迦罗炎夜的儿子!父皇,你看见了吗?

他仰起头,带著一种骄傲与自豪,站在列祖列宗面前。

他,迦罗炎夜,无愧於心。

一早上的祭典终於结束了,晚宴傍晚才开始,这期间皇上、大臣和後宫诸妃都可消停一会儿了。

楼清羽带著童儿来给蒋太後请安,一起用膳。蒋太後非常喜欢童儿,将他抱到膝上,让他坐在自己怀里吃饭。

“乖孙儿,累不累?”

童儿道:“不累。”他虽然这麽说,可是小脸上却是昏昏欲睡状。

蒋太後知道他懂事要强,爱怜地摸摸他的小脸,道:“童儿吃饱了睡会午觉吧。就在皇祖母这里睡,好不好?”

楼清羽微笑道:“皇祖母好不容易回宫一趟,童儿好好陪陪皇祖母。”

“好。”童儿乖巧的应了。他也很喜欢这位温和的皇祖母呢。

蒋太後招来宫女,抱著童儿去後殿休息。静静的内殿中,一时只剩下他与楼清羽二人。

蒋太後忽然道:“童儿越来越像皇上了。”

楼清羽笑了笑:“当然。他是皇上的儿子麽。”

蒋太後静静看了他片刻,缓缓道:“本宫听说,皇上已经两个月没有去过你的寝宫了。”

楼清羽不语。

蒋太後道:“你答应过,会对他好,不离不弃的。”

楼清羽低声道:“我不知道……是他先背离了我。我毕竟是个男人,有些事,我无法释怀。”

“炎夜也是个男人。”蒋太後看著,言辞微微冷淡,隐隐透著锐利之色。“可是他为了你,甚至愿受生育之苦。”

楼清羽要说话,蒋太後抬手打断他:“我知道你要说什麽。炎夜愿意生子,确实有一定目的。可是他是你孩子的母父,这一点你不能否认。”说到这里,蒋太後叹了口气,道:清羽,也许你不知道,其实炎夜并不是那麽在乎子嗣的事。我们迦罗氏虽然在文帝时候出现了惨绝人寰的兄弟阋墙事件,致使皇室血脉几乎断绝,但我迦罗氏子嗣繁荣,旁支子孙不乏出色之人。炎夜……其实并不一定要冒如此天下之大不韪,以帝王之尊亲自孕子,你明白吗?”

“我明白。”

蒋太後已经把当年文帝时候长皇双子为了谋位而给几位兄弟下毒之事告诉过楼清羽,所以他才知道,若不是炎夜本身是极少见的暗双,他恐怕会和真明一样,今生很难有自己的子嗣。

“你原是!翔九天之上,自由自在飞翔的翔鹰。是炎夜斩断了你的翅膀,将你困锁於这重重宫宇之中。你其实,并不甘心,对吧。”

楼清羽微微一惊,抬头道:“不!我不是……”

“你不用解释。清羽,我看见你的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个极有主见之人。炎夜,他栓不住你。”

楼清羽怔愣。蒋太後的语气如此平静,却一语直刺核心。

蒋子风喝了一口香茶,慢慢问道:“你还记得你与炎夜刚成亲的那一年,炎夜出征西南,你来找我说的话吗?”

楼清羽低声道:“记得。”

“当时我问你是否爱炎夜,你说现在没有,将来也许会。“你还说过,既然已经嫁给了炎夜,终生都是他的人,同生共死,不离不弃。”蒋太後的语气并无指责之色,似乎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楼清羽想起当年的话,只觉心脏一阵绞痛,低低道:“是的,这些我说过。”

蒋太後叹了口气,放下茶盏,看著他道:“我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相信你当年的话确实出於真心。可是事实往往与预想不一样,你现在发现你当年的承诺无法应对於你现在的处境,你感觉自己做不到了,是不是?”

“不!”楼清羽惊道:“不是这样的!”他有些慌乱而迷茫,努力想表达自己的意思,道:“我没有那麽想。我爱炎夜!是的,我爱他!我现在仍然愿意与他生死与共,不离不弃。只是、只是……”

“只是炎夜做的有些事,伤害了你的感情是吗?你对亲人有情,对朋友有义,甚至对下人对奴才,都知心相交。你是个与众不同的人。”蒋太後轻叹口气,道:“因此炎夜、甚至皇家的一些做法,你不能接受。因为和这些比起来,你的自尊、你的原则,还有你的情感和自由更加重要,对吗?”

楼清羽哑然。他没有想到蒋太後会如此了解他。

是的,当初他没有想过炎夜会当皇帝,没有想过他会为了这个帝位做出如此牺牲,也没有想过……迦罗炎夜妻子的这个身份,会让他失去这麽多的东西。

蒋太後轻轻一笑,那笑容优雅,却带著淡淡的回味和苦涩。

“你的心情,我可以理解,因为我也曾经历过。从炎夜来找我,对我说要立你为妃,我就知道你在他心中是不一样的。我从来没有见过炎夜那种眼神,似乎除了权势,你是他第二个感兴趣的事物了。”蒋太後笑了笑,道:“本是只翔鹰,却被当成了鸽子,是炎夜自己的眼神不好,你并没有做错什麽,我也不觉得他选错了人。”

楼清羽慢慢问道:“太後,您到底想说什麽?”

蒋太後放下茶盏,紧紧盯著楼清羽,缓声道:“我要你答应,当你发现你当年的承诺做不到的时候,立即抽身,离开炎夜。”

楼清羽一惊。

蒋太後仍是平常那种淡淡的模样,平静的外表下掩藏著一种锐利。

“我要我的儿子得到全心全意的爱,不然,我宁愿他失去,从此再无弱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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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清羽紧紧抿著双唇,默然不语。

蒋太後缓缓站起身来,道:“你好好想清楚。如果需要帮助,可以来找我。”

“为什麽?”楼清羽低低道:“你觉得我是他的弱点?你觉得我会让他彷徨?”

蒋太後背脊笔直,身材修长,优雅地站在那里,道:“心爱之人的爱,可以让人坚定!也可以让人软弱!楼清羽,想清楚你该怎麽做吧。”说完,他缓缓地向後殿走出,慢慢走出了楼清羽的视野。

良久良久,楼清羽低喃:“抽刀断水,水更流。也许,是该做些什麽了……”

欢闹的宫宴按时结束。皇上离开群臣,来到後宫‘温馨亲睦’的皇家家宴。蒋太後正端庄地坐在主位上,微笑著与众妃说话。

大殿里和乐融融,丝毫感受不到外面大雪飘飞的寒冷。

迦罗炎夜似乎精神甚好,虽然身体已经满身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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