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 第29部分

　　　　刘情道：“看她的眼睛。”

　　　　冷月当听到“铛”的一声时，她已经下意识地回转过身，她看到“一红一黑”正处于自己额头不过一寸处。

　　　　关远看到了冷月的眸子，他手中的赤血狂魔也落了下来，因为他看到了冷月那红润的眼睛里散发出复杂的情感，不忍，善良，无奈，辛酸，沉郁，仇恨……

　　　　关远纵横江湖数载，从未看到过谁存有那么一种让人说不清，道不明而且还想不通的眼神，一位女子迸发出这样的眼神，是会让所有的人都心生怜悯的。
43。正文…第43章
　　　　冷月此刻眸视着两人，一时间，她似乎将心中那所有的怨毒都搁置在了一边，柔声问道：“为什么不杀我？”

　　　　关远变得黯然失色，平日里的笑没有了，杀人时的狂笑也没有了，反问道：“那你呢？你刚才明明可以杀了我。”

　　　　冷月忉忉起来，道；“因为我的确没有杀你的理由，在这个江湖中，我唯一能够下得了手的就是阿雏。”

　　　　关远再次重归了平静，莞尔笑道：“看样子，西门世家的人并不是都是那么的惨绝人寰，至少这位西门大小姐尚有一颗善心。”

　　　　冷月强笑一声，似乎在生硬地感激着关远的这番话，说道：“好了，看来一切都是误会，我该走了。”说着，冷月便回身准备离去。

　　　　当冷月抬步之时，却听一句短促而有力的召唤声：“冷月姑娘，等等。”

　　　　冷月听后回眸，发现刘情正在目不转睛地看着自己，心中不解，于是问道：“这位大侠，难道还有什么事吗？”

　　　　刘情似乎天生就长了一副哭相，无论何时，他总是流露着他那似哭非哭的样子来。表面上看似沉着的他，但心中却有如沸腾的开水一样，滚烫而又热烈，刘情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但此刻他却有些克制不住那颗蠢蠢欲动的心。

　　　　刘情道：“在下哭刀泪，刘情。”

　　　　听了刘情很庄重地介绍了自己，冷月颔首笑道：“记下了，刘大侠。”

　　　　两人对视了一会儿，冷月又道：“好了，如若再没有什么其它的事，我就就此告辞了。”

　　　　冷月刚要转身，刘情又赶忙说道：“留步。”但这声留步，却愈发的颤动。刘情在临死的时候也不会发出的颤声，没想到现在却发了出来。关远不解，但很快关远就从这位和自己多年兄弟的眸子里看到了什么。

　　　　冷月道：“还有什么事吗？”

　　　　刘情道：“我帮你，我帮你去寻找飘香剑客，黎顾雏。”

　　　　这句话，除了他自己不觉得诧异之外，冷月与关远两人无不感到惊讶。的确，这是很难让人理解的，刚才，为了不去找黎顾雏，两人竟以性命相持，此刻，已是风平浪静，刘情却答应的如此爽快。

　　　　冷月木然地呆在了那里，江湖是一个让人用一辈子时光都看不透的世界，江湖人的某些想法也让人将心比心都无法揣摩得到的。

　　　　关远道：“什么，你再说什么，她可是要杀黎大侠去。”

　　　　刘情并没有理会关远，而是又对着冷月说道：“若可以，我愿意陪你同去找飘香剑客。”

　　　　冷月此刻依然木讷于此，她内心也已是矛盾至极，她很渴求得到别人的帮助，因为她明白，在江湖中，若没有旁人指引，自己是很难找到黎顾雏的。但冷月一时也有着那么一种阴森胆怯之感，她不知道眼前这位与自己素昧平生的刘情怎么会做出这么果断的决定。

　　　　冷月点了点头，然后又抬头看了一眼刘情，又紧张地摇了摇头。但她并没有吭声，面对着这似乎有些不期然而然的事情，这也令她一时无言以对了。

　　　　关远怒道：“刘情，你疯了，你怎么可以帮助西门家的人呢？”

　　　　这一次，关远已然是没了笑容，迥然，这一回关远真的是对刘情这一叫人难以理解的决断而火冒三丈。

　　　　刘情怒道：“住口，不用你管。”

　　　　关远道：“总之，在这个世界上，只要我笑刀血在，谁都不可以去伤害飘香剑客。”

　　　　刘情道：“飘香剑客岂由你来保护，真是大言不惭。”

　　　　说罢，关远的那柄刀又发出了血一样的锋芒，刘情手中那柄紧握着的刀又发出了一种阴森可怖，怪异的‘灵气’。向来都是指向同一个人——他们共同的敌人。然而，这一回他们的刀都指向了彼此。

　　　　血影，黑煞，“嘭”的一声，两刀相碰，有若山崩地裂之势。两人的刀法旗鼓相当，电闪雷鸣般的刀悬早半空中交错着。没有人理解他们为什么会在此如此恶毒地厮打。关远在笑，露出了他在杀人时候才会显露的笑容。刘情在哭，也露出了他在怒火中才可以流下的泪。

　　　　笑并非是善意的笑，哭也并非是感伤的哭。杀人，在他们的眼中是种极其平淡的事情，他们既不会因此而狂笑不止，更不会因此而泣涕而流。但他们俩个互打时，刀上并不是写着残忍，而是一种信念，对恩的长留，对爱的向往。

　　　　冷月在一旁象个丈二的和尚似的。没错，这两个人刚在冷月眼中出现时，她就觉得他们怪怪的，言语怪，行为也怪，此刻的做法更令冷月百思不得其解。冷月怅然，怅然于这个江湖之中一切让自己而费解的事情。她那失落的眼眸中又回荡起了一个人来，这一次，并不是黎顾雏，而是幻扇书生，云萧逸，因为这时的冷月需要的并不是杀一位仇人的痛快，而是渴求所爱的人那扇宽而暖的肩膀。

　　　　“铛，铛”

　　　　冷月听着那刀与刀相错如雷鸣般的声响，转身，拖着她那长长的青衣便走了，一直走到了听不到扰人心神的刀响，一直走向了她所渴求的那条道路。

　　　　“铛”的一声，两人同时停了手，关远已不再笑，刘情也不再哭。

　　　　关远道：“你的刀法依然藏着诅咒。”

　　　　刘情道：“在你的刀上，我还是看到了血腥。”

　　　　“哈哈哈哈……”

　　　　说完之后，两人同时狂笑了几声，然后，笑声又同时而止。也许，无论怎样，他们都是永远的兄弟，即使他们有着那迥异的性格。随之，两人的脸上又恢复了平静，一个双目微睁，笑容可拘，一个象怀有心事，似哭非哭。

　　　　关远道：“刚才你为什么要帮助她找飘香剑客？”

　　　　刘情反问道：“那你为什么要阻拦我？”

　　　　关远道：“呵呵，我可是先问得你。”

　　　　刘情直言道：“我头一次遇到如此美貌的姑娘，看见她我竟有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我真的感觉到我已经爱上她了。”

　　　　关远“哈哈”笑了一阵，道：“看出来了，真没有想到，一向视红颜如幻物的哭刀泪，也会对她人萌生爱慕之情。”关远的这句话看似讥讽，却不是讥讽，也许他是在衷心地在为自己的兄弟感到高兴。

　　　　刘情道：“但我永远不否认红颜祸水，对我们这样江湖人而言，迷醉于一时的芳心，那有可能是要送命的。”

　　　　关远微微地点了点头，又道：“看来咱们两人还有有一个人不为情迷住的好，这样，我们总有一个人能保持清醒的头脑，我们俩才不会死于非命嘛。”

　　　　刘情问道：“对了，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那。”

　　　　关远一时发怔，脱口道：“什么问题？”

　　　　刘情重复道：“既然你已看出我的心思，为何还要阻止我，不要我帮助冷月姑娘。”

　　　　关远长喘一声，道：“我是在警告你。”

　　　　一时，刘情却被关远的这句话所弄糊涂了，一向冲动，贪财敛色的关远，怎么又会很理智的对兄弟作出警告呢？于是，刘情茫然问道：“警告？你想告诉我什么？”

　　　　关远道：“在江湖中，有两个女人，无论是谁都不可动情的。”

　　　　当然，关远知道的东西，对某件事的感悟，不用说，刘情已然是早已思考过的了，但是他还是故做糊涂地问道：“哪两位女人？”

　　　　关远答道：“寒冰公主，西门冷月和玉箫情风楼名妓，夺命红妩娘。”

　　　　这两位的确是倾国倾城的美人，但正如关远所说，这两位姑娘却不是随随便便的能归属于某一个人的。或许，在她们俩的心底，已然找到了自己的归宿，一个是幻扇书生云萧逸，另一个是飘香剑客黎顾雏。

　　　　在江湖中，又有谁敢轻易地尝试他们这样一等一的高手呢？恐怕，只有那个行踪诡异，在江湖中充满了一种象神化般传说的人物，湮人廊主，狄冷霄，但是，他们谁也不知道，狄冷霄也是位姑娘。

　　　　刘情道：“或许，我早就知道了这一点，在江湖中，谁要是与这两位姑娘有所瓜葛，那的确是一种不祥的写照。”

　　　　关远道：“可怜的兄弟，真没想到，你一见倾心的姑娘，竟是在江湖没人敢爱的人。”

　　　　刘情道：“我现在倒是有些羡慕你了。”

　　　　关远知道这是刘情对自己的讽刺，然而还是问道：“怎么说？”

　　　　刘情道：“因为你可以同时爱上几十位女人啊！”

　　　　关远并没有在调侃，脸上流露出了一种稳重，变得有些严肃，道：“那你准备怎么办？”

　　　　刘情问道；“你猜，冷月姑娘会去哪里？”

　　　　关远平日看似嘻哈，但他行走江湖多年，在江湖上更是叱咤一时的人物，自然可以看穿一个人的内心，尤其是一个想要寻仇的人的内心。

　　　　关远笑道：“凤别楼，因为在江湖中，若想找到黎顾雏，你只能效仿守株待兔，守在凤别楼外。”

　　　　刘情道：“咱们也去。”

　　　　关远诧道：“什么？你真的要去追求她？”

　　　　刘情此刻也露出了泛泛的笑容，道：“一见钟情的爱，我还不怎么相信，更何况，我对女人并没有兴趣。”关远一时无语，刘情接道：“有时候，用眼睛去欣赏也很好嘛。”

　　　　说罢两人“咯咯”的又乐了一阵，便准备向那个鲜为人知的凤别楼走去。
44。正文…第44章
　　　　人去楼空但知雨潺潺，故人已去却留思不尽。

　　　　“阿哥，你要去哪？”

　　　　“远方征战。”

　　　　“几时方可回来？”

　　　　“等我，等我回来。”

　　　　“我会的，我会在这里等你。”

　　　　……

　　　　那名男子缓步走进了船，船抖动着白帆，缓缓地离开了。那位姑娘的年纪不算大，大约也就是十三，四岁，她双眸红润，凝视着那早已同烟雾混于一起的白帆。当白帆在她眼中全然消失之时，她显得象丢了魂一样落寞。

　　　　天不遂人愿，凤别楼前，为何总有着这样的画面，看后，让人心酸一阵，回首又使人浮想联翩。

　　　　那位姑娘缓缓地回转过身，她那双早已失神的眼睛，却总是显得那样的深邃。她娇小，她孤独，她无助，她在等待，等待着刚才彼此间的一分承诺，或许永恒，或许在刹那间成了无法实现的奢望。

　　　　“等我，等我回来。”

　　　　“我会的，我会在这里等你。”

　　　　……

　　　　每一对炽爱的情侣，都应存有着一段风花雪月的浪漫，但世事的变迁却总将他们拆散，那声声的呐喊早已随着那远去的孤帆而不覆存在。

　　　　风抖动那位少女的长衫，天很凉，但一点儿都不及她的心凉。爱，原本就应该是美无瑕疵的，可是……他们之间会有未来吗？

　　　　触景伤情，除了黎顾雏常来这儿外，还有一个人总会来这儿，那个人便是红妩娘。绯红色的长衫，并非预言着她有着夺他人命的残酷，对于一位风尘女子而言，她也渴求着一种平凡而真诚的炽爱。

　　　　或许和红妩娘比起来，那个女孩是幸运的，因为至少她还有着一种如梦幻般美好的期待。当一个人有目的地去等待时，现实无论赋予他怎样的残酷，他终归是幸福的，因为他至少有梦可寻，有人要等，他所等的是自己的幸福，而不是死亡。

　　　　红妩娘，等了一个人，足足等待了十五年，可是她自己那单寒的地位，却不愿意面对那完全可以得来的幸福。

　　　　“小姑娘。”红妩娘不禁脱口说道：“小姑娘，你已经在这儿站了一个多时辰了。”

　　　　小姑娘见红妩娘向自己搭讪，不由得问道：“你是？”

　　　　红妩娘看着她那澄清的眸子所发散出流水般纯净的眼波，小姑娘那已经风干了的泪痕，似乎在诉说着此刻心中那种无奈的等待。红妩娘也想到了昔年的自己，和她一样的眼神，和她一样的泪痕，丝丝苦涩，涓涓于心，一分等待，十五年的执著。

　　　　那个男子，现在已是江湖上传的沸沸扬扬的飘香剑客，那位叫燕如碧的女孩，却将自己所要的年华赋予了青楼。当初的燕如碧也是同这位小姑娘怀揣有着同样的梦想，当在未来某一刻相聚时，定然彼此会一拥而抱，抛开所有的心酸苦涩，一起携手，幸福地过下余下的生活。但当某一刻，她真的找到了自己思念的那个男子，却早已物是人非了。

　　　　燕如碧成了一个无名无姓，名满古城的红妓，夺命红妩娘，当她看到黎顾雏第一眼时，她是多么想告诉自己就是十五年前，那个身着橘黄色外套的燕如碧，然而，当她脱口正要说时，她心中的那分酸楚却迫使那句话哽咽了回来。

　　　　红妩娘沉思的入迷，木然地站在了那里，望着浩浩的海面，望着那不知道通向哪里的尽头。

　　　　小姑娘并没有再问红妩娘她是谁，也许此刻，在她眼中，红妩娘是谁都没有关系，因为在她的心里，只有着一个人，其他的人或事物，早已成浮云淡淡，不值得深思与过多地盘问。

　　　　红妩娘并没有介绍自己，因为将心比心地去想，红妩娘知道小姑娘此刻到底是怎么的心情，于是问道：“他是你的情人？”

　　　　小姑娘现在满腹忧郁正破于释放，她的眼睛再次驰目于那茫茫的海面，看着那过往的船只，思索着那条条白帆拉载的到底是归人，还是过客，到底是幸福，还是一种失落。江湖人有江湖人所无解的思绪，民间痴情怨女更有她们的无可奈何。

　　　　小姑娘又将目光回转到了红妩娘的身上，看着她那一身绯红色长袍，谛视着她那看似刚强却又充满怅惘的眸子，小姑娘一时似乎有了一种从未有过的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