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寒- 第69部分

　　　　可能是奔马飞腾太过挂念红妩娘的缘故，也许是因为他真的感受到了红妩娘掌心之间的温度，在似醒非醒中，奔马飞腾猛然变得甚为清醒，一片漆黑的眼前瞬间化成了似在飞动着的绯红色的丝带。

　　　　在奔马飞腾尚未睁开眼睛的时候，他的口中就叫喊道：“红妩娘，红妩娘……”然后，又象做了什么噩梦似的，扑腾一下子起来，一身的冷汗，但是他的气色对比刚才绝对是好多了。

　　　　红妩娘见他醒来，一阵兴奋，但转瞬就又变了颜色。

　　　　这时，奔马飞腾又抓住她左肩所垂下的轻纱，说道：“你的手臂到底是被谁所伤，我一定要让他不得好死。”虽然奔马飞腾刚刚醒来，而且身体还没有全然恢复，但是他的语气坚硬，在言语里吐露着杀人时的冷煞。

　　　　红妩娘立刻挣脱开了奔马飞腾，走到了离奔马飞腾有些远的地方转过头。或许她真的不敢再看奔马飞腾对自己那关怀的眼神，她知道自己是承受不起任何人对自己的爱，更不愿意因自己的伤痛去一味地抱怨，她想去淡忘，忘记十五年的青楼岁月，忘记黎顾雏那无情的一剑。

　　　　红妩娘这时严肃地说道：“过去的事儿，不用再提了，从此我红妩娘的事儿，再也不会劳您费神。”

　　　　说完，红妩娘便匆匆地挪着步子。奔马飞腾只被一声摔门的巨响所惊诧，便看不到红妩娘那婀娜的身影了，他只是在呆望着依然很沉着而且充满陌生感的宁尘师太。

　　　　奔马飞腾很急促地问道：“怎么了，红妩娘怎么了，她好象……”

　　　　宁尘师太长叹口气，似乎又因看到红妩娘看到奔马飞腾这有些反常的一幕而心生慨叹。宁尘师太虽出家几十年，但是她阅人无数，更是对凡尘世俗之事理的很清楚，洞察的很透彻，但是当她遇到红妩娘时，她也就不得不承认，这位红衣女子的心的确是让人无法琢磨。

　　　　宁尘师太只能轻声说道：“我不知道你们之间是何关系，我也不清楚在你们的周边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我只能告诉你，她为了救你，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说完，宁尘师太也转过身去，轻轻地推来了门，走到外面，第一眼便看到了红妩娘正向着远处眺望着。

　　　　一阵凉风涌进了奔马飞腾的生命里，他是在室内的床塌上，无法感知外面的天气。但是他的体内有一种被轻风吹着的舒畅，他垂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插着的九尾灵草，他虽然不认得它，但是他知道，一定是这株看着很不起眼儿已经干枯了的草在延续着自己的生命，因为他感觉到九尾灵草在向自己体内输送着某种能量，在排斥与对抗着自己体内的毒素。

　　　　“她为了救你，不惜牺牲自己的生命。”

　　　　这句话依旧在奔马飞腾的耳畔回荡着，那么清晰，也许这句话，在他的一生中也挥之不去。

　　　　奔马飞腾下了床，他显得很平静，他并没有因时时在自己脑海中的那句话而变得错乱不安，百感交集。他轻轻地推开了门，“吱——”的一声细微的声响，也同样打破了这里的宁静，或者，更确切地说，是扰乱了他们的心神。

　　　　红妩娘知道奔马飞腾就在自己的身后，她甚至可以用心很清楚地刻画出奔马飞腾此刻的样子。呆呆地伫立在那里，眸子中散发出感激与爱慕之色，如似波浪一样冲着自己缓缓而来。但是，红妩娘并没有回头，也许她原本也没有回头的习惯。但是她无法欺骗自己对奔马飞腾的渴求与向往，因为她无法抑制住自己急速波动着的内心，那样的心跳，曾经只会在看到黎顾雏的时候才会存在着的。

　　　　奔马飞腾道：“红妩娘，谢谢你救了我。”

　　　　红妩娘极其生硬地说道：“既然伤已经好了，那我们就离开这里吧，我可不愿意在这森森幽然之地再逗留了。”

　　　　说着，红妩娘孤独地向前走去，这时，奔马飞腾与宁尘师太什么也没有说，紧跟着红妩娘向前缓缓而行。

　　　　在此刻，红妩娘已经忘却了死亡，因为她已然将自己置身于了死亡，她更忘却了幽魂，因为她已经成为了幽魂。同样的路，有山丘，有沟壑，有涧渊，有着在地府幽园中可以想象到一切可怕的事物，然而这次，红妩娘却已没有来时恐慌的神色。

　　　　奔马飞腾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他更不会认为天下间竟有着可以将意志转变成现实的地方。他怕红妩娘死，所以他看到了红妩娘身体上遍布血迹，他在意红妩娘断臂之事，固然，他看到了黎顾雏那一把可以用香气杀人的飘香剑……关于红妩娘，他恐惧着很多；所以他看到了很多，也因此，他感觉到自己的头在膨胀，顿时，他也因这一幕幕的假象，而无法抑制住这样激动的情绪。

　　　　奔马飞腾这时拔了宝剑；对这自己身前的假山；便高声地喝道：“黎顾雏；我一定要杀了你。”

　　　　在前面的红妩娘听到了这句话，在她的脸上不由得写满了忧虑。她知道奔马飞腾猜到了是黎顾雏断了自己的手臂，这个她早已预料到的局面也要在自己的生命中越来越近了。黎顾雏，奔马飞腾在红妩娘的心中似乎有着同等的分量，她不想看到这两个人会因为自己而厮杀。

　　　　但是，红妩娘依然是若无其事地向远处走着，她听着身后对黎顾雏狂野的谩骂的声音，她感到很害怕，她更加的伤惘，她在默默地落着眼泪。

　　　　宁尘师太在奔马飞腾的左右，见他的情绪波动地如此剧烈，立即封住了他身体上的几处要穴，顿时，奔马飞腾昏了过去，倒在了宁尘师太的身上。就这样，宁尘师太扶着奔马飞腾，红妩娘在前踽踽趟着那沉沉的步子，走出了地府幽园，重归了一切都是正常的道观。
100。正文…第100章
　　　　这时，宁尘师太为奔马飞腾解开了穴道，因而他也变得清醒。但一时，他感觉到自己刚才恍似在死亡之谷游走了一圈，他感受到了死亡的召唤，他看到了好多令自己难以负荷的恐惧。

　　　　于是，奔马飞腾问道：“我，刚才是怎么了，我怎么就象死了一样？“

　　　　宁尘师太说道：“刚才你走的那段路叫做地府幽园，凡是游走过那里的人，都会有死亡的感觉的，并且看到自己最不想看到的事儿。“

　　　　听后，奔马飞腾恍然大悟，转瞬，他将眼神转向了红妩娘的身上，道：“红妩娘，你……“

　　　　红妩娘知道奔马飞腾要问什么，因为她知道奔马飞腾是多么在意自己，若不问出自己的手臂是怎么断的，他是不会罢休的。

　　　　于是，红妩娘急声说道：“不要再问了。”然后，她又平静了一下，低声问道：“你，你身上的毒是谁给下的，你得罪谁了，是谁这般凶狠，用这种卑劣的手段？”

　　　　奔马飞腾道：“是柳贾贤。”

　　　　听后，红妩娘顿时木讷在了那里，因为在玉箫情风楼还未摧毁的时候，柳贾贤曾向自己表白过，而且还手下重金，想迎娶自己。在红妩娘的眼中，柳贾贤无非是个商人而已，而且那个柳贾聚钱庄也多半是为了官家办事，所以，她实在是想不透，奔马飞腾怎么会同柳贾贤有所瓜葛。更何况，柳贾贤一直是身处中原之中，而奔马飞腾则是刚刚从北方而来。这种种的疑云顿时满布在红妩娘的全身，她更想知道事情的究竟。

　　　　红妩娘问道：“什么，你说的是身闪金柳贾贤伤了你，他为什么要对你施加如此手段？”

　　　　奔马飞腾道：“因为我杀了欧阳轻凡。”

　　　　红妩娘一惊，更加疑惑不解，她很渴求奔马飞腾能够很详细的说明此事，于是问道：“欧阳轻凡，你同欧阳世家有仇？”

　　　　顿时，奔马飞腾双眉上挑，眸子了满藏怒火，他忘不了自己千里迢迢从北方赶来中原的初衷，他更是忘不了自己为什么要把楚风化成北方奔马飞腾的目的。这时，一阵厉风袭来，掀开了奔马飞腾满腹的幽怨，他说道：“因为当年，就是欧阳家的人杀了我全家，也因此我楚风掩着奔马飞腾这个名号浪迹在外，来到中原，我就是要杀欧阳一家，为了报这十几年的血海深仇。”

　　　　看着奔马飞腾那落寞的眼神，愤愤的表情，红妩娘不难体会奔马飞腾在这期间的痛苦。因为多少，红妩娘也与他是同命相连，相比之下，也许红妩娘的命运更加悲惨，因为她是个女人，一个在青楼中呆了有十五年的女人，她不仅饱受着仇恨的痛苦，也经受着世俗所向她投去的目光。

　　　　但是，红妩娘并没有流露出她的痛苦，因为她更想深入知其奔马飞腾中毒的经过。

　　　　就这样，在红妩娘多翻盘问之下，她知道了这个过程，她也更为奔马飞腾抱不平，她更在咒骂着柳贾贤那个禽兽不如的东西。她在想着，柳贾贤当初也险些跪倒在自己面前向自己求婚，也是象一位痴情郎子一样，承诺要一生一世照顾自己。但是，她万万没有想到，原来柳贾贤一直同欧阳世家的三夫人还存在着很深的来往，也许，红妩娘此番应该庆幸着自己没有嫁到柳贾聚钱庄中，然后过着更加水深火热的生活。

　　　　也因此，红妩娘更加渴求一位痴心人的依靠，她看到了奔马飞腾向自己投来的眼波散发的光彩，那对自己实实在在，没有任何搀杂的爱。她缓缓地上前，她想走进奔马飞腾的怀抱。当她刚要张开手臂时，她突然停住了脚步，眸子里的柔情顿时被冷漠所取代，因为就在这一刹那，在红妩娘的脑海中，又浮现出黎顾雏的身影。

　　　　也许，黎顾雏将是永远阻碍红妩娘对感情追求的障碍，象是潜藏在自己内心深处的阴影，泛在红妩娘的生命中挥之不去，令她念念不忘。

　　　　奔马飞腾这时说道：“你知道吗？当我毒发之时，我想到了你，想到了你的无助，想到了你的忧郁，所以我知道，我不能死，我要照顾你，我要你抛开凡尘中的一切烦恼，我要一生一世都陪在你身边。”

　　　　红妩娘垂头说道：“可是……”

　　　　奔马飞腾依然快速地止住了红妩娘的话，很坚定地说道：“不，没有可是，无论你曾经做过什么，无论你当初是多么深爱着他，可那一切都已经过去了，现在，我只爱眼前的红妩娘。”

　　　　红妩娘听了这如此深情而又坚决的话语，一时，她变得沉默，她不知道给对奔马飞腾说些什么好，该用如何的态度，怎样的语气对待他。但是她真的不敢走进奔马飞腾的怀抱，因为她害怕自己将永生永世难以解脱。

　　　　奔马飞腾看到了红妩娘那潜藏在眸子里的泪水潸然而落，透过那澄清的眼眸，他似乎看到了红妩娘的心。也许，他的眼睛是花了，也许红妩娘真的是变了想法，因为奔马飞腾看到了红妩娘在心中写着，她要和奔马飞腾在一起，生生世世，用不分开。

　　　　这时，奔马飞腾一把抓住了红妩娘的手，说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红妩娘忙问道：“哪里？”

　　　　奔马飞腾道：“可以见证我们未来的地方。”

　　　　说着，奔马飞腾尚未等宁尘师太道别，就抓着红妩娘远去了。或许，那个地方真的能够见证他们的未来，但是是忧还是喜呢？

　　　　今夜的明月很圆，皎洁的月光铺散在静静流淌的河面上，此夜，更是江南这座小镇中一年一度的灯会，河畔两旁，灯火通明，火树银花。在这里，到处都是郎子陪伴佳人的甜情蜜意，他们在说乐，他们也会象幼稚的孩童一样在嬉戏。

　　　　每每这个夜晚，在这座小镇生活着的人都会无眠，他们会到外面赏灯观月，他们会提着灯笼到外面，燃起自己所做的许愿灯，将它们放在自己做的竹排上，小竹排顺流而下，载着他们对亲人，朋友，还有恋人的祝福走远。

　　　　在小镇中，交错相通的好多街道也都燃着各异形态的花灯，灯火四射，散发出浓郁的情怀，这里不是夜，而是白昼，这里不是人间，类似天堂。

　　　　当你看到好友间的轻步漫谈，恋人彼此地打情骂俏，你一定会将这里看成一个不平凡的地方，你也会对这里产生一种发自内心的向往与追求，尤其是当你孤独，落寞之时，在这样浓郁情谊的氛围里，你定然会渴求寻找着自己一生所想的伴侣。

　　　　红妩娘站在桥上，望着想自己行来点着各式各样的灯火的船只，她在幻想着船中的一切，她的内心也渴求船只里的人可以享受这各式的浪漫。一时，她全然变得超然，她将自己归属于这宁谧而富有诗意化的夜晚，她在笑，笑的很甜，也很美。

　　　　或许，这是十五年来，红妩娘内心最平静的一个夜晚，也是她不曾想过的惬意夜晚。一直深处于中原的她，也从没有想到过，远在江南的小镇之中，还存在这那么一群人生活在一种没有江湖是非恩怨的打扰，甚比世外桃源的地方。也因此，这花火幕幕，月散水面之风景，印入了红妩娘的脑海之中，她开始留恋上了这里，她那沉积了十五年忧郁的心里，一刹那，在这灯火辉映下，变得豁然开朗。

　　　　红妩娘不觉莞尔地看着奔马飞腾，在脸上洋溢出发自内心的悠然。好象在感激着奔马飞腾能带自己来到这么一种令人想象中的意境来。

　　　　就在红妩娘用着这十五年里最柔情的眼神看着奔马飞腾的时候，奔马飞腾从身后一下子拿出了一盏小巧玲珑的提灯，灯上画着一对鸳鸯，在里面那柔柔灯光的映衬下，成为了一种赋予寓意的礼物。

　　　　奔马飞腾笑道：“送给你。”

　　　　红妩娘这时显得很激动，一把接过了那盏提灯，发出的那淡淡的灯光也在同红妩娘那满含感激的眼波交相辉映着，她情不自禁地说道：“送给我的？谢谢你！”

　　　　奔马飞腾这时嘴角一瞥，轻轻地笑了笑，道：“喜　欢＇炫。书。网＇吗？”

　　　　红妩娘点了点头，道：“喜　欢＇炫。书。网＇，我喜　欢＇炫。书。网＇这里的一切……”

　　　　奔马飞腾快速地打断了她尚未想表达完的话语，问道：“包括我吗？”

　　　　红妩娘刚想脱口道“包括”，然而，当那两个字就要离口之时，却又突然哽咽了回去。红妩娘立刻垂下了头，一时，她开始变得很紧张，她变得不敢正对奔马飞腾那急于知晓答案的面容。红妩娘无语，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