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韩萱才只有七岁，虽然跟着疏影学了些招数，但都是些皮毛功夫，中看不中用，她这突然从上面扑下来，冲力还是不小的，霍谦抱住她，身体稍微晃了晃，向后退了两步方站稳。
“小萱儿，你好沉，爹爹都快抱不动了你。”霍谦故作严肃地抱怨道，惹得韩紫烟好生心痛。
“萱儿，你快下来，别累着你爹爹。”韩紫烟知道，霍谦当年被韩七小姐重伤，伤势未愈又为自己运功疗伤，已是伤了根本，需要好生疗养，偏偏那时他又有了韩葭，不仅不曾好生休养，反而是伤上加伤，终是落下无法治愈的病根，就连功力也是丧失大半，平日不得妄用真气，生怕牵引旧伤。
“不要啦。”韩萱看霍谦的脸色还好，就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脖子，打死也不下来，她都快七岁了，能这么名正言顺地赖在爹爹的怀里的机会也没几天了，才不要放过这么好的吃帅哥豆腐的机会呢。
“哪里就这么娇贵了，没事的……”霍谦嗔道，顺手拍开了韩紫烟伸过来的想要女儿接过去的手。
柳荷看他们一家三口相处甚欢，也知道这里没自己什么事了，她恨恨地瞪了韩紫烟一眼，转身告辞了。柳荷前脚刚走，霍谦顺手就把韩萱给扔到地上了，把她摔得龇牙咧嘴的。
“爹爹，好痛哦……”韩萱一边揉着摔痛的小屁屁，一边委屈地望着霍谦，坐在地上不肯起来了。
“知道痛还去爬屋顶，活该！”霍谦没好气地瞪了女儿一眼，又把视线投向韩紫烟，“你也是，好的不教，带着女儿去翻墙，还搞出那么大的动静，生怕人家不会注意到啊……”
韩萱这才明白，原来她和娘亲的那些小动作，爹爹早就知道了，事实上，韩紫烟是被她给拖累的，就凭韩七小姐留下的那些功底，如今的霍谦是不可能发现她的气息的，但是韩萱就不同，她那点三脚猫的功夫，霍谦还不放在眼里。
“爹爹，你不要这样嘛，你就是要生气也要吃过饭再说啊，不然你的胃又要难受了，我和娘亲都会心疼的……”韩萱一面大打亲情牌，一面在霍谦身上蹭来蹭去，蹭地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对啊，有什么回家再说，小葭和葙儿他们还等着呢。”韩紫烟更绝，把两个儿子都搬出来做挡箭牌了。
“对什么对！”霍谦无奈，又瞪了韩紫烟和韩萱一眼，“你们不会忘了今天出门的目的吧，两手空空就想回去？”
“对哦，还有礼物！”母女两个同时反应过来，她们是来逛庙会的，总得给小葭他们带点什么东西吧。
“那还不快点！”霍谦促狭地笑笑，眼中怒意全消，同时向韩萱伸出了手。
“我就知道爹爹是闹着玩的。”韩萱拉着霍谦的手从地上爬起来，很是“事后诸葛亮”地说道，说完一手挽起霍谦，一手挽起韩紫烟，一家三口开开心心地往楼下走去。
至于那个柳二小姐，她现在没心情去管她，反正她也威胁不到她们，不是吗。
第20章 兄妹重逢
柳荷所言不虚，就在她和霍谦那次见面的三个月后，霍静带着她麾下的八千铁骑直捣帝都，叫原本自信满满的霍敏措手不及，而那位跟随了霍敏整整十一年的大将军舒青在关键时刻的倒戈则给了她毁灭性的打击。
“清音，我们是不是没有退路了？”霍静的大军兵临城下，霍敏却是极其难得地踏入了凤后牧清音的凤仪宫。
“陛下早该想到今日的，况且——”牧清音温婉地笑笑，容色平静如初，“这是我们应得的结果，不是么？”
“连你也是这么想的？”霍敏蓦然提高了音量，俊美却稍显阴沉的脸上闪过一些莫名的不安。凤后说得不错，这是她应得的下场，从她勾结御医，害死母皇的那一刻起，她就注定要下阿鼻地狱了，她的人生，何来退路。
沉默片刻，牧清音默然颔首，霍敏的神色随即僵了僵，可她没有生气，只是长吁一声。
见霍敏久久不语，牧清音端起桌上早已沏好的茶水，恭敬地递到霍敏手中，“陛下今日怎会想起来看臣妾？”
“朕来看看自己的凤后，难道还需要向人禀报？”许是有些渴了，霍敏接过牧清音递过来的茶水，一饮而尽。
霍敏和牧清音是少年夫妻，大婚之时，她是不得志的皇长女，他是左相府最受宠的小公子，十八年来，他陪伴了她最失意的岁月，却在她一朝登顶后被遗忘在了寂寞的深宫，十一年来，除了每个月的十五，女皇按照祖制必须留宿凤仪宫，这个云苍国身份最尊贵的男子，根本没有机会见到自己的妻主。
“臣妾以为——”牧清音的神色依旧平静，眼中却有淡淡的失落，“陛下已经忘了臣妾……”
“怎么可能呢？”霍敏欲盖弥彰，表情略显尴尬，最初登基的时候，她只顾着宠爱柳樱，自然把牧清音抛在了脑后，柳樱去世后，她更是忙于寻找和搜集与他相似的男子，能够想起牧清音的时间，大概也只有去凤仪宫看女儿的时候。
“陛下国事为重，臣妾不怪陛下，更何况——”牧清音说着突然笑了起来，笑容和若春风，美得惊心动魄，叫人看了心头却有些隐隐的不安，“陛下以后再也不会离开臣妾了。”
“清音，你在说什么？”霍敏这时也察觉到了牧清音的反常，她的凤后，从来不会有如此外露的情绪。
“陛下，你不觉得今天的茶水和以往很不一样吗？”牧清音笑得越发灿烂，和霍敏渐渐发白的脸色形成宣明的对比。
“牧清音，你好大的胆子！噗——”霍敏单手捂着胸口，喷出一口鲜血，嘶吼道：“你竟敢弑君！”
“陛下放心，臣妾不会让您一个人上路的，臣妾会一直陪着你的。”牧清音说完，端起桌上的另一杯茶饮下。
“疯子！你这个疯——咳咳……咳咳……”霍敏的话还没说完就不可抑制地剧烈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吐血。
“陛下弑母，臣妾弑君，我们都会下地狱的，这样……”牧清音喃喃自语道：“我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
暮色四合，残阳似血，从清晨就开始进行的攻城战终于进入了尾声，在舒青的里应外合下，霍静的军队没有遭受太多有效的抵抗就顺利地进入了宫城，而等待他们的，却是凤仪宫中帝后二人相拥在一起的遗体。
“罪臣舒青见过九殿下，臣已命人搜遍了整个皇宫，没有皇太女和长皇子的下落。”舒青单膝跪地，向霍静禀报道：“依臣看来，他们多半早就离开皇城了。”
“继续增派人手，务必寻到这两人，否则——”霍静面无表情，冷冷地吩咐道：“你就不用再来见我了。”
“臣遵旨。”舒青领命下去，留下霍静无言地看着她阔别了十一年之久的皇宫，良久无语。
宜元十一年，昭华女皇霍正安四女霍雅，九女霍静重归京师，宜元帝和凤后畏罪自尽，皇太女霍春欣、长皇子霍秋然在战乱中失去踪迹，从此下落不明。
同年，霍雅登基为帝，改年号天佑，封胞妹霍静为睿亲王，封皇长女霍清为长乐帝姬，封皇长子霍焰为永安帝卿。
即使到了这个时候，韩萱仍然对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没有任何实质性的感知，直到她见到霍静。
和当初的柳荷一样，霍静也是悄悄上门的，可不同的是，她要见的，只有霍谦一个，这让韩萱十分郁闷，她本来还想近距离地接触一下这位传说中不可战胜的帝国战神呢，现在却是没有机会了。
“阿静，你长大了！”看着眼前这个稳重内敛的女子，霍谦感叹良多，他的小妹妹啊，似乎已经不需要他了。
“那又如何？”霍静的唇角微微弯起，向上弯出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而这些，都是旁人无缘得见的，“再大也是你的妹妹呢，七哥可别想又抛下我……”谈笑之间，似有几分兄妹二人昔年亲密无间的回忆在里头。
“是皇姐让你来找我的吗？”霍谦知道，柳荷大概已经把他的情况都汇报地差不多了。
“嗯，皇姐让我问你，以后有何打算？”想起霍雅听完柳荷说的那些话，脸色完全变了的样子，霍静就有些同情她那位尚未谋面的嫂子，她家姐姐可是保护欲很强的人，知道弟弟受了这么多年委屈，还不知道会怎样报复呢。
“我什么打算都没有，只要你们以后别大张旗鼓地来看我，那就够了。”霍谦不假思索的回答让霍静大惊失色。
“七哥，你这话什么意思！”霍静咬着下唇，表情有些委屈，“你在怪我和姐姐吗，怪我们让你受了这么多的苦？”
“阿静，我没有在说气话，我很认真。”霍谦无奈地摇了摇头，扶额道：“我是真的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好，不需要做任何改变，如果你们真想我了，每年像这样来看看我就好。”
霍谦真是这么想的，他不能恢复自己帝卿的身份，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在云苍国，能够娶到帝卿是件无上光荣的事情，非世家女子，有功名者不作考虑，不仅如此，驸马不得帝卿允许是不能纳侍的，可韩紫烟却是哪条都不符合。
她出身商家，又没有功名，当然，看在他们孩子都已经生了两个的基础上，霍谦还是有把握让霍雅勉强接受韩紫烟，然后再给她个一官半职的，可是霍谦不知道，要怎样的官职才是韩紫烟可以搞得定的。
在霍谦的印象中，那个来自异世界的小女人除了有一手绝佳的绣技和承袭韩七小姐本尊的一身好功夫，就实在没什么拿得出手的了，便是这两年她跟在韩楚身边办了些事也多亏有暗香在背后撑着，否则还不知得出什么乱子。
在这样的情况下，霍谦怎能放心地让韩紫烟和他回到帝都呢，就那丫头的性子，哪天被人卖了还会帮人数钱呢，所以他宁可自己委屈点，也要留在韩家，安安稳稳地和妻主、儿女过日子。
“七哥，你到底在担心什么？”对于多年来一直苦盼着全家团聚的霍静而言，霍谦的答复自然是不能让人满意的，“嫂子没有功名，皇姐自会给她封官，她出身商户人家，门第不高，又是庶女，那也没什么，皇姐可以开恩赐爵，你还有什么好顾虑的呢，再说了，你就是不考虑自己，也不能不想到你的一双儿女啊，在韩家，他们不过是两个不受重视的孩子，可是回到京城，他们就是当今陛下的内侄，谁敢小瞧他们半分，七哥，你可要想好啊！”
霍静的话正中霍谦的死穴，他不能不承认，自己动心了，他和韩紫烟可以安安分分地在韩家过一辈子的小日子，可是小葭和萱儿呢，霍谦的眉头微微蹙了起来。
他可以不在意名分，反正萧画意在他们家就是尊华丽的摆设，那个娇蛮、任性的萧二公子不仅不妨碍他们，还会自觉主动地配合他们，大家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可是小葭和萱儿不行，就因为是庶出，他的小葭以后可能很难挑到好人家出嫁，他的萱儿也因为韩芃的出世失去了继承家业的可能，他不能不为他们打算。
“阿静，你容我想想，这件事我必须和妻主商量。”霍谦思忖良久，终于不再抗拒回京之事，可他接下来的问题却让霍静无言以对，“我不知道你和梅儿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可是柳儿，你准备拿他怎么办？”
“枫哥哥，他还好吗？”提及柳枫，霍静脸上再无初见霍谦时的兴奋，语调也变得深沉起来。
“你说呢？”霍谦冷笑，“他抱着你儿时的承诺等你多年，等来的却是你娶了他弟弟的消息，你觉得他会好吗？”
“柳梅不是我的正君。”沉默多时，霍静突然甩出这么一句，眸中竟有隐隐的恨意。
“那又如何，莫非你想两个都要？”霍谦虽然在笑，可那笑容却是阴沉无比，看得霍静不禁打了个冷战。
“七哥，你别闹我了……”霍静面露无奈之色，她对柳枫的承诺，在她和柳梅成亲的那天就已经失言了，她现在甚至不敢见他，哪里还敢去想齐人之福，况且柳枫和柳梅自小就是不和的，真要两个都娶，她以后还有安宁日子过吗。
“阿静，我不是在和你说笑。”霍静面临的局面有多尴尬，霍谦显而易见，可是他不想放过她，“在我心里，柳儿和姐姐还有你是一样重要的亲人，即使是你，我也不许你负了他。”从十一年前逃离帝都起，他和柳枫就是相依为命，他们的感情甚至比亲兄弟还要好，他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受委屈呢。
“七哥，帮我约枫哥哥出来，我会和他谈的，无论如何，我绝不违背他的意愿。”思忖良久，霍静郑重许下承诺。
“嗯。”霍谦赞许地点点头，“回京的事我回家就和妻主商量，只要她同意，我们就跟你回去。”
“那好，我等你消息。”和兄长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地点，霍静就去了晋阳州府，她此次离京不仅是要带回霍谦一家，同时也有微服私访的意思在里面，毕竟天下初定，暗藏未露的不安定因素还是很多的。
霍谦回到家中就和韩紫烟说起了回京一事，出乎他意料的是，韩紫烟对此毫无异义，甚至可以说是十分赞成，让霍谦心里很是不忿，他就是担心她不习惯京城无所事事的生活（么办法，就苏姑娘那点水平，到了京城确实不好找活），才有心拒绝皇姐的，可她却对米虫生活向往无比，怎能不叫人气闷。
“小谦，要是我们都去了京城，画意和葙儿怎么办，他们也能去吗？”韩紫烟在自己的“王妃梦”里沉浸了好半天，才想起这个很现实的问题，不管怎么说，萧画意和韩葙都是她名义上的正夫和嫡子啊。
“如果他们愿意，自然是可以的，只是——”霍谦稍有踌躇，顿了顿方道：“帝卿不能为侍，无论萧公子是跟着我们回京，还是带着葙儿留在晋阳，他都不能再是你的正室了。”
“我明白的，等下我去问他。”韩紫烟不以为意，她本来就只有小谦一个，那个萧画意是母亲韩楚硬塞过来的，虽然两人后来阴差阳错地成了好友（用韩萱的话来形容，那叫闺蜜），可她对他雀占鸠巢的行为还是有所不满，如今霍谦的身份得以恢复，他让出正夫之位是理所当然的，反正也是假的，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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