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二女这才发现天已经快黑了,也不知道那人一个人在家怎么样了,她随口应付了钟大成两句,加快脚步向家里走去。
进了家门一看,顾飞颜不象以往一样总躺着,正好好的在炕上坐着呢。炉子上她临走时煨着的饭菜也都动过了,才松了口气。心情一好,和他说话也不磕巴了:
“等急了吧,看我给你买了什么。”
说着献宝似的把给顾飞颜买的宣纸和笔墨拿了出来。想着他一天也没方便了,轻车熟路的把他抱了起来,等红着脸把他抱回炕上的时候,忽然听他低声说了句:
“谢谢。”
就这两字愣把她说出一脑门子汗来,想起来自己的刚才那些龌龊想法,更觉得在他面前抬不起头来。他含糊的说了句:
“不…。。不用谢。”
利索的收拾干净炕上的小桌子,把纸墨给顾飞颜准备好了,才转身出去做饭。
今天买了新米,她没有再做菜粥,蒸了些米饭,为了顾飞颜还特意单独炒了菜,没有象以往一样,为省事把菜和饭掺和在一起。
等饭做好了,天也全黑了,她端着饭菜走进里间,见烛光下,顾飞颜正全神贯注拿着毛笔写字。他拿着笔的样子那么文雅俊秀,显得这间茅草屋越发的破旧不堪。她想,京城里那些大官大概就是这么写字的吧?
走近前一看,才发现顾飞颜在画一幅山水画。她也不懂的画,只是觉得画的象,一看那画上的山就高,水就清。此时他刚画完,正在落款题字。
当初刚把顾飞颜捡回来的时候,他没穿衣服,现在身上穿的是她的一件皂色的粗布袍子,袖子有点短,他拿着笔正露出一截皓腕来,那一截手腕那么白皙细腻,随着他运笔,灵活有力的运转着,整个手的动作象行云流水一样。她看着他执笔的手,手指长长的,指甲个个整洁光润,便又想起给他洗手时,绵软的手感来。
这一刻她心里一下子比明镜还明白,这样一个人怎么会嫁给她呢?她这些天来都是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在痴心妄想罢了。 以后若能把他长留在身边,象现在一样天天可以看到他,照顾他,她也心满意足了。
吃完晚饭后,顾飞颜又画了一副花鸟图,一并交给她,让她明日到书画坊去,把画卖了,还叮嘱她若是坊主问起是谁画的,就说是过路的客人送她的。钟二女便问他卖多少钱,他说让坊主看着给吧。
第二天一早,钟二女找到桐理镇唯一的一间字画店,店主见她穿着粗布衣衫,一看就不是读书人的样子,以为她走错门,要赶她走,她赶紧把画拿了出来。
店主心道不知道又是哪个穷书生想挣碗饭,胡乱的拿东西来骗点钱,懒洋洋的展开画,漫不经心的扫了眼,这一看眼睛就放了光。怕被钟二女看出来,那店主连忙掩饰的挪开视线,依然佯装慢悠悠的问:
“想卖多少钱啊?”
钟二女心中正忐忑,只怕人家不买,听她这一问,才有点放心,小心翼翼的说:
“您看值多少?”
把到了嘴边的一句“给点就行”强咽了回去。
店主干这行多年了,打眼一看这书画就知道出自大家的手笔,心想这要是装裱好了倒卖到江南大一些的书画坊,少说一幅也值几百两银子。只可惜这画的落款处没有加印,只写了飘零人三个字,如若不然,恐怕能卖到上千两白银也说不定。
她看钟二女不象个懂行的,就试探的问:
“三十两银子怎么样?”
钟二女一听吓了一跳,冲店主伸出三根手指,一着急又有点结巴:
“三……三十两银子?”
她眼睛瞪的溜圆,加上半张脸的青迹,把店主懵的太多心虚,赶紧改口:
“不然五十两呢?”
钟二女的心开始登登的剧烈跳动起来,五十两银子,她辛辛苦苦的一年也挣不了十两银子,这两幅画就值五十两,她忙不迭的点头:“行、行。”
店主把画小心的收好,拿出一百两银子递给了钟二女说:
“一副画五十两,一共一百两,客官点好喽。”
钟二女简直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眼睛,居然是一百两,这辈子她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哪。后来店主又说了些什么,她也不记得的,晕晕乎乎的紧抱着银子就回了家。
平凡的日子,时间过的飞快,一晃顾飞颜来这个小山村已经两个多月了。有了银子后,钟二女给家里置办了些东西,还给顾飞颜订做了一把轮椅,准备来年开春再盖两间新房子。她平时还是会就近出去采药,顾飞颜一个人在家里也能自己坐着轮椅到外面的小院里,帮着她分拣、晾晒药材。
顾飞颜早就写好了一封信,就压在他的枕头底下,是给熙早的,好几次想让钟二女替他送到凤景边城去,可是最终都作罢了。他有时候也不明白,为什么他宁愿让钟二女这个陌生人照顾他,却不想熙早看到他现在的样子。
当初顾二女的一句还债,让他又给了自己一个理由活下去,就象枯黄了的小草,只要给一点雨露阳光就又会冒出新芽,日复一日平凡普通的日子一点点的磨灭了他最初的悲愤,他还是苟且偷生的活了下来。他想至少活着他还能天天想着熙早,还有远在京城的爹爹,他还有那么多牵挂,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他整天哪也去不了,方寸大的一个小小院落成了他最广阔的天地,闲的发慌的时候,他格外的能胡思乱想。有时候他想就这么生活不为人知的活在这个小山村也挺好的,在他的生命中还没有这么平淡恬静的活过;有时候他又想,也许熙早正在找他,可能有一天会突然出现在他面前,把他接走;他甚至想过,在最低落的那些日子里,如果钟二女开口,也许他会嫁给她,然后就这么默默无闻的在这个小山村里过完一辈子……
时间长了,信一直没送出去,最后他决定等钟二女的房子盖起来了,想来到时候她也能娶到夫郎了,如果那时候熙早还没有找来,他就把信捎给她,总不能连累钟二女一辈子。
可是厄运来的时候总是无声无息,毫无征兆。这一日早晨,钟二女还象往常一样,出去采药,顾飞颜看着日头出来了,便坐着轮椅出来,晒晒太阳,连带着翻一翻昨天晒在外面的草药。他低头专心的翻动着草药,却没察觉在隔壁院墙的墙头上,一双眼睛正贪婪的盯上了他。
第68章
钟大成家的院子和钟二女家就隔了一堵墙,此时钟大成站在自家院里的梯子上趴着墙头,看着顾飞颜正心痒难耐。
钟大成早年间家里还比较富裕,有几亩良田,也算是体面的乡绅地主。他爹一共生了七个儿子,四十五了才得了她这么闺女,她人打小儿又长的俊俏周正,爹娘连带着七个哥哥都疼她,要星星不敢给月亮,养成了她娇生惯养的性子,长大后吃喝嫖赌样样精通,整日游手好闲。等她爹娘去世了,钟大成很快就把家给败光了,房子、地都卖了,只好在钟二女家旁边典了两间破房子住。她却还是死性不改,家中全凭自己的夫郎给别人缝缝补补支撑,她整日的到处游荡,坑蒙拐骗,谁家的夫郎死老婆了,哪家的女人出远门了,她比谁都清楚。
最近这一阵子,钟二女的变化早就被钟大成瞧在眼里了,她见钟二女穿的越来越好,隔三差五的买肉买酒,而且人整天满脸喜气,就起了疑心。有一次在院门口钟大成碰到钟二女提着条大鲤鱼回来,专门迎上去问钟二女是不是有什么喜事,乐成这样,钟二女就神神秘秘的一笑。
这一笑更引起了钟大成的好奇心,第二天一早,见钟二女出去了,她就搬了梯子趴在墙头上,往钟二女院里看,正好看到顾飞颜从屋里坐着轮椅从屋里出来。到了院里顾飞颜微扬起头,呼吸着早晨新鲜的空气。从钟大成的这个角度看去,在晨光中他的皮肤白的几近透明,长发垂在轮椅背后,象黑色的绸缎一样,闪着幽幽的光。
钟大成到那天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美人,觉得以前她勾搭的那些男人连眼前这个男人的一个脚趾头都不如。她心里那个恨啊,怎么这么好看的男人就让长着一张迹脸的钟二女给得到了呢?就她那吓人的鬼样子,哪比得上自己,就凭自己这张脸,一出马,这男人不立马得跟她跑了?
从此她有了心病,无奈家里成天有夫郎和孩子守着,干起事来不方便,只好先忍着。这几天,赶上她的岳父要过寿辰了,钟大成赶紧打发了夫郎和孩子先回门儿去,早晨看着钟二女走了,他就支了梯子趴在院墙上等着顾飞颜。
果然不一会儿就见顾飞颜坐着轮椅出来了,他身穿着深蓝色的细棉布夹袍,腿上盖着毯子,脸颊好象比上次红润了一点,显得人更加的俊逸出尘。钟大成痴痴的看着他微低着头,优雅的翻晒着草药。此时已到了深秋时节,天气渐冷,顾飞颜翻晒完草药后,也没在院里多呆,就转身回屋去了。
钟大成此时再也按捺不住,心想,先放倒了再说。她从梯子上悄悄的翻过了墙头,跳进了钟二女家的院子里。
顾飞颜在屋里听到院子里有动静,正要出来查看,还没出了里间就碰上钟大成摸进家里来了。
那钟大成见了朝思暮想的美人到了眼前,已经神魂颠倒,早忘了她平日里惯用的花言巧语,颤抖着手直接就往顾飞颜身上抓去,浑身骨头酥了一样的叫着:
“美人,我的美人,可想死我了。”
她人堵在门口,顾飞颜出不去,只好转着轮椅拼命的向后退去,无奈行动不便,被她一把扯掉了盖在腿上的毯子。顾飞颜一直退到炕边上,再也无处躲闪,钟大成用腿抵住他的轮椅,一只手搂住他的头向自己胸前按,一手就往他下面摸。顾飞颜再也顾不了许多,本能的用尽全力挣扎着,一边叫喊着:
“放开我,救命啊……”
钟大成使劲的把他的脸扳过来,用胸口堵住他的嘴,另一只手摸上了他的大腿根。顾飞颜的腿因为不能行动,血液循环不好,常感寒冷,尤其是双脚,总是冰凉的,所以钟二女特意给他做了薄棉套子,将腿套住。此时钟大成的手使劲掰着他的腿,手却怎么也伸不进两腿中间去,撩起他的夹袍一看,见他腿上套着一个薄棉套子,将两条腿套在了一起,套子一直束到了腰上,很是碍事。她一边箍着顾飞颜的头,一边摸索着解开他腰间的带子,手顺着套子口摸了进去,摸到腿根时,吓了一跳,才发现他没有腿,下面好象蛇身一样,没有分开。他心中暗骂:
“怪不得如此勾人,原来是个妖孽。”
俗话说色胆包天,钟大成就属于这种人。他这时早已色迷心窍,心道:
“便是妖孽老子今天也压定了。”
顾飞颜已经被她捂的喘不过气来,呼救的声音没了,推她的手也渐渐没了力气。钟大成索性放开了他,蹲下身子去脱那碍事的套子。顾飞颜趁她放手的时候,才喘过气来,情急之下,瞥到炕边上的茶壶,顺手拿起来,用尽全身的力气,砸到了钟二女的头上。那壶里还有钟二女临走前,给他准备的热水,一直捂着,还是烫的,那钟大成被茶壶一时砸懵了,倒在了地上,血顺着额头流了下来,热水烫的脸通红。
顾飞颜顾不上手上溅上热水的疼痛,拼死转着轮椅逃到了院里。钟二女走的时候。把院门从外面锁住了,顾飞颜听到屋里钟大成摔摔跌跌向外走的声音,大力的拍着院门喊救命。终于有外面路过的人把门从外面给劈开了。
小山村里平时没什么大事,村民们就爱凑个热闹。外面的街坊四邻听到动静,三五成群的都来了,钟二女家的小院挤了满满一院子的人。人们认得钟大成,却没有人见过顾飞颜,见钟二女家忽然多了个男人,而且长的这么俊,都觉得奇怪,议论纷纷。看顾飞颜衣衫不整的样子,知道肯定又是钟大成没干好事,几个年纪大有威望的村民都纷纷指责钟大成。
顾飞颜在如此狼狈的情况下,一下子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正不知道该说什么,钟大成听着别人的指责,却恶人先告状,开了口:
“大家都误会了,我怎么会做那种事,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大伙儿好啊……这个男人是个妖孽,根本没长腿,他是正在修炼的蛇妖,现在双腿还没变好,要是等他完全变成人,不知道要祸害我们村里多少人,不信大家伙可以看看。”
顾飞颜没想到她竟然编造出这样的谎言来,他本就因为伤腿羞于见人,听钟大成这么一说,更觉羞辱难当,脸色苍白的反驳说:
“我只是腿受了伤而已,你私闯民宅,意图不轨,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造谣中伤,天下竟然会有你这样的恶人,事情到底是怎么样的,等钟二女回来,一问便知。”
周围的人听了顾飞颜义正严词的话,又看他明明是一个俊秀文雅的翩翩少年,怎么看也不象妖孽,又开始指责钟大成。有几个吃过钟大成亏的人还叫嚷着:
“叫族长来,她专干这缺德的事情,这次不能再轻易放过她。”
钟大成一听急了,扯着嗓门喊:
“好啊,到祠堂去,把族长叫来,还有白云观的玄真子道长一起叫来,验验他到底是不是妖孽。”
她的提议立即得到几个爱凑热闹的人的响应,有人便跑去找人,其余的人推着顾飞颜和钟大成到了祠堂。
族长是个七十多岁的老太太,穿着板正的黑色绸缎衣裙,一脸的阴沉肃杀,此刻正襟危坐在祠堂上首中央的八仙椅上。似乎闲太吵了,她低沉的咳嗽了一声,周围嗡嗡议论的人群一下子噤了声。
她斜睨着瞟了顾飞颜一眼,见顾飞颜长相俊美,衣衫领口处,因为被钟大成扯断了带子,稍微有些敞开,脸上便明显有了嫌恶的表情。早年间她的长女就是因为要娶一个来路不明的戏子过门,闹的离家出走,到如今还下落不明,所以看到举止轻浮的男人她就格外厌恶。今天见因为顾飞颜又惹出这样的事来,心中先给他定了罪。
她先问钟大成,到底是怎么回事,钟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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