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不用你开车。”周武嘀咕一声,知道拿方小宝没办法就转向肖参谋长,“肖老弟,这人可是你带来的,你说该不该替他罚酒?”
“这……”肖倾宇为难地盯着被强行塞到自己眼前的酒杯。
方君乾一听暗叫不妙:“喂,你欺负倾宇算什么?”
“怎么,你不喝,还不许我请别人喝?”
方小宝磨牙阵阵,餐桌上阴风森森,然而众人拭目以待的凶杀案却没发生,只等来他悻悻一句:“行了行了,我喝就是了!你不许再为难倾宇。”
“慢着!”周武拿走那杯酒,换上一大坛子上好的剑南春,“肖参谋长喝一杯即可。方老弟号称千杯不倒,只让你饮一杯岂不是看轻了你?”
本想当场发作的方少帅在接触到肖公子清澈柔和的眼波后,宛如一只被拔了尖牙利爪的小老虎:“周武,我记下了!”说罢委委屈屈躲在角落里一杯一口地喝起酒来。
这周武只想戏弄一下方君乾,倒也没真让他喝下一坛酒。
令人胆颤的凶杀案没有发生,餐桌上的气氛立时活泛起来。大家推杯换盏喝得好不开心,除了肖倾宇,竟无人记起还在角落里含怨饮酒的方小宝。
知道那人一向一言九鼎,说是喝一坛就不会偷工减料,虽然周武并未较真,可他自己一定当真了。
暮色四合,华灯初上,月明星稀,风轻云缓。
“少帅?少帅?”推了推身边醉眼朦胧的人,肖倾宇看着醉酒后面色通红略显稚气的方君乾,眼中忽然掠过一丝柔色。
说实话,在南统府时从未见他喝醉过。一来他酒量好,号称千杯不醉的方少帅自然难逢敌手;二来南统军中也没人敢硬逼着他喝酒。
不知他醉酒后是什么样子,会不会耍酒疯?
女孩子毕竟心细,看着方君乾的样子,邱清韵柔声道:“主席,看来少帅醉的不轻,要不先送他回去吧!”
职责所在,黑子理所当然地站起身去扶方君乾——喝得迷迷茫茫的方君乾感觉到有人拉扯自己,不耐地一把推开来人,站起来一拍桌子大吼一声:“肖倾宇我喜欢你!”
周武一口酒水全部喷了出来,拍着胸口要死要活地咳嗽着。
霍东强夹菜的动作僵在半空,连桌面的菜汁流到黑绸长衫上都毫无察觉。
秦老用力拍了拍耳朵,以为自己年纪大耳力不行听错了。
金老黑目光闪了闪,似乎是联想到方少帅平时的口无遮拦,脸色很快恢复了正常,只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倪晓晓惊疑不定的目光投向肖倾宇,见他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便又把目光转向张玉函,却见自己丈夫悲哀望着这两人,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倪晓晓花容失色,慌忙转移了视线,并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将手缩进袖子里——她控制不了指尖的颤抖。
石破天惊的话刚落尘埃,始作俑者的方君乾又重新摇摇晃晃地跌回椅子。
然后,醉醺醺地趴在了桌子上,人事不知。
肖倾宇起身扶起方君乾,云淡风轻地解释:“少帅喝多了。”
第一百二十章
“我才没醉呢!我没醉!”举凡喝醉的人都会一再强调自己没喝醉。
“乖,别闹。”费尽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人揽进卧室,技巧性挣脱纠缠在腰上的胳膊,半哄半骗将他按在了床上。
一手将方君乾黑濡的发丝从脸颊上拨开,一手将温热的湿毛巾仔细沾湿他的鬓角。
感觉到脸上水的温度,少年元帅似乎有点清醒过来。邪魅的桃花眼睁开一条缝,矇眬间看到白衣少年静静坐在床沿。清柔似水,恍如月华。
得此谪仙般的人照顾,也足以无憾三生。
“方君乾呀方君乾……你又闯祸了。”这人,酒品还真不怎么样。
无双轻叹一声,暗暗决心以后绝不能任他喝个烂醉了。
将那不听话的胳膊轻柔塞进羽绒被里,无双托着腮细细打量着眼前的少年。
谁能想到,平日里目空一切唯我独尊的方君乾,也会有这般稚气的表情。完美的脸部线条少了几分凌厉,多了几分柔和
“肖倾宇我喜欢你!”最难忘记他的醉酒时的告白,完全是方君乾的狂妄和霸气,却也在傲岸背后静静流露出英雄末路时那最后的落寞与苍凉。
醉酒后的方君乾,酡红的面颊,柔软乌亮的头发,舒畅夺目的睡颜以及唇角挂着的若有若无的飘渺微笑,霎时,肖倾宇百感丛生。说不清是欣喜还是哀怨,分不明是遗憾或者深情。
又或是一种惨烈而决绝的美。凤凰涅槃过后,是灰烬后的凄凉,还是绝望中的永生?
方君乾……
一个轻盈如蝴蝶的吻柔柔印上他滚烫的脸颊。
如蜻蜓点水,浅尝辄止。
又如露滚莲叶,盈盈欲坠,脉脉不语。
于是坠夜。
肖倾宇不知道,当他关了灯离开房间时,床上的男子猛地睁大眼睛,勾魂的桃花眼泛过一片瑰丽华艳的诡谲笑意。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里,肖倾宇很后悔一时把持不住被方小宝落下了口实。
因为在往后的岁月中,某人一而再、再而三提起那件令他脸红心跳的尴尬事——“那晚,你偷亲我。”
势在必得的自负,舍我其谁的气势,得意洋洋的炫耀:“其实倾宇早就在暗恋我了吧。”
瞪着方小宝那志得意满的欠扁样,无双便会恼红了脸,哑口无言气闷难平,偏偏还证据确凿,无法反驳。
京淮市,位于平京东面的知名城市。
京淮市既没有平京恢弘博大、君临天下的气势,也不若玉亘庆京这两颗“华夏双明珠”这般璀璨夺目,甚至不像林茂为兵家必争之地。
她之所以出名是因为一张战役——京淮大捷!
前任总统余宜池在世时倭桑军队气焰嚣狂,曾一度逼近首都平京,余总统任命方洞廖为统帅,萧励勤为副手,在京淮大破倭桑,得胜而归,赢得了为全民族全线抗战的宝贵时间。
这也是华夏民族在抗击倭桑战场上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胜利。
而在十几年后,正是在此地,无双公子肖倾宇运筹帷幄,暗助北虎将大败气势汹汹卷土重来的倭桑军队。
京淮军法监狱里,关着的全部都是在战斗中俘虏的罪大恶极的战犯。
“开门,放人!”冷酷机械的声音在阴暗的牢房中显得更为森冷晦涩。
“可是长官——”狱卒还想争论,严长官冰冷一挥手:“不该问的就别问!放人!”
血气方刚的士兵脸上犹带着稚气,嘴角刚冒出几缕细细的绒毛,他无能为力地遵从了长官的命令,眼神惊怒交集:这些畜生不知杀了我多少华夏同胞,双手沾满的鲜血洗都洗不干净。他的父亲被他们一刀砍下了头,他的母亲与姐姐被这帮禽兽先奸后杀,好不容易才在战场上活捉了他们,他耐心等待着国家军事法庭对这帮侵略者的审判,转眼又要放了他们!?居然……连个交代都没有!
年轻的狱卒双眼灰暗,抖如筛糠。
成群结队的倭桑士兵从铁门里走了出来,自有守卫为他们除去手铐脚镣。
他们活动着久不运动的筋骨,嬉笑着,高声谈论着,无视周围看管员涨红的脸与愤怒的眼神。
明显是那帮倭桑军人领头的长官甩了甩被手铐勒得发麻的双手,冷冷问出心中疑团:“你们究竟想怎么样?”
那姓严的军官走过来,向他们敬了个礼:“据可靠情报分析,贵部自进入我国领土来并未触犯我国任何法律法规,因两国间误会重重才造成贵部无辜入狱。当下按照国统府军事法律》第一百二十八条无罪释放。”
无罪释放——这四个字冷漠地冻住了华夏儿女炽热的血液。
所有倭桑士兵都放声大笑!笑得轻蔑刺耳,笑得连眼泪都流出来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刺破所有人耳膜:“不!他们是凶手!就是他们半夜闯入杀了我们全家!长官,我就是人证,我就是活生生的人证呀!”
年轻的狱卒疯狂冲过来,面红如血,两眼如铜铃般突出,他哭叫着一把掐住凶手的脖子:“不能放过他们!他们有罪!有罪!有罪!”
一声枪响,一股血花。
严长官收枪,年轻的狱卒扑地不起,怒睁的眼睛是死不瞑目的不甘愤慨。
“该死!”长官咒骂一声,望着皮靴上黄白交错的脑浆,嫌恶地皱眉。
方少帅的行程被无限期耽搁下来。
原因是平京附近的村庄突然闯进一支来历不明的倭桑部队。
他们杀人放火奸淫掳掠,造成了极其恶劣的社会影响。
谁也不知道这支队伍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为何能在平京政府的眼皮底下大摇大摆胡作非为。
不过据目击者称,该部队只有区区四百人,而且衣衫破烂武器落后,倒像是一支四处流窜的亡命部队。
而这个消息传到国统府军事决策处,区区四百流寇摇身一变,立马“扩张”成四千人装备精良的特种部队。
第一百二十一章
“贤侄呀,这个任务就交给你了。也不知这四千流寇是从哪里冒出来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既然贤侄要回玉亘,不如就顺道带兵将这帮流寇剿灭了吧。伯父我代表全国人民谢谢你,麻
烦贤侄了呀!”
方君乾托腮挑眉露出冷笑:看看,全国人民一不小心又被他代表了。
不爽归不爽,太极还是要继续打的:“方某远道而来,手中无兵无将……伯父该不会让我一个人单挑人家四千精锐之师吧?”
巴不得你有去无回!
段齐玉在心中腹诽一句,忍住心头不悦,硬是挤出一丝干巴巴的笑容:“贤侄真爱说笑,我怎么会让贤侄一人身陷重围呢?严帧,过来给方少帅见个礼!”转头向方君乾介绍道:“君乾
,这位是严帧严团长——你这次行动战役的副手,他所带的一零七六五团不知方贤侄可有耳闻?”
薄削的唇角弯出嘲讽的痕迹,方君乾说话的神态玩世而慵懒,有股不自知的目下无尘:“知道,一零七六五团嘛!”
浴血杀敌不怎么样,逃命自保的本事可是一流。有时方君乾恨不得推荐他们去参加奥林匹克运动会,什么长跑冠军短跑冠军在一零七六五团面前都是浮云呀浮云!
见状,段大总统小心翼翼地征求方少帅的意见:“贤侄,让你带一个团(一个团大约3000到5000人)去剿灭流寇可足够?”
这断气鱼如此处心积虑要自己接下这个任务,必然不安好心。
俗话说的好:事若反常必为妖。
“平京周围的地方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这四千人如果往深山老林一躲可教方某到哪里去找?抗战总攻在即,万一方某因此耽误了时日……”方少帅摊摊手无奈道,“你是知道那帮狼
崽子的,每天嗷嗷狼号摩拳擦掌就盼着与倭桑的大决战了。我这要是去晚了他们怕是连点渣都不会给我剩。”
段齐玉显然早有准备:“这点贤侄无需担忧,伯父已经下令让周将军和肖参谋长于五日后带领猛虎团沿东路而下,在两国边境囤积兵力,与倭桑先头部队交锋!总之,只要贤侄动作快点
收拾了那帮流寇,是耽误不了决战大事的。”
方小宝悲哀地发现,这段齐玉似乎是盯上自己,跟自己卯上了……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再推脱下去就有“违抗军令、通敌卖国”之嫌了。
不情不愿地接受了围剿任务,心中的不安越发强烈。
狐疑的瞟了眼笑得阴险的段大总统,总觉得断气鱼在这件事上有点小题大做。
区区四千的流寇,居然要动劳华夏大总统亲自出面请自己出马,真是给足了他们面子。
不过……
喧嚣的灰尘在玻璃窗上空的光影里跳跃,少年不置可否的笑容在耀眼的光线里更加神秘莫测,颇具中国特色的桃花眼挑起冰冷的眼角弧度。
他实在很好奇这犹如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倭桑军队究竟是何来头呀!
——居然敢在我华夏帝都旁肆无忌惮横行无阻,真当我华夏无人吗?
随着一零七六五团开拔的还有二分之一睚眦队员。
事实上,这并不是方君乾第一次带领陌生军队作战,毕竟战机不等人,在特殊情况下临时调换指挥长官也是情有可原。
在这方面方少帅可谓经验 (炫)丰(书)富(网) 。
这一零七六五团也不会是例外——方少帅自信满满地想:即使他是臭名昭著的“逃亡军团”!
这一夜,注定有很多人为他失眠。
严帧正在擦枪。
雪白的手帕,乌亮的手枪。
被擦拭得锃亮的枪管映射出擦枪着怨毒阴冷的眼。
“方少帅,我代地府里曾家一家老小向你问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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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友可知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今天?
玄机子人世浮沉千余载,这般日子如指间漏沙,怎会在他心中留下一丝一点的痕迹?
于是一甩拂尘,说不尽的道骨仙风,道法无情:“沧海桑田变化大,悲欢来去太过匆匆,贫僧已记不得太多前程过往。”
似乎对玄机子的回答并无意外,得道高僧只笑笑不答,温和慈祥的眼中淡淡流露出悲悯的意味。
了尘抬眼遥望广袤苍穹——
夜幕完全降临后,垂冷九天。银河横跃于眼前,辉辉煌煌点缀夜空,令人不由自主臣服于自然无上之玄妙。
风起,流云散。
璀璨群星中,唯独紫微黯淡,帝星无光。
“一千多年前的今天,有一个叫方君乾的帝王,自刎于袖手崖桃花树下。
那一天,霞光昭灼,滔滔江水正值桃花汛起,三尺青锋横过脖颈,红衣帝王挺立身形如标枪,突然直直倒下。
溘然长逝,长醉不醒。
那一天,花雨飘零,一江春水带走片片落红,也带走了帝王炽烈的生命。
“我等消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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