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他随口胡诌几句就能哄得余艺雅心花怒放,风度魅力可见一斑。
“这位是?”邪魅的桃花眼盯住余艺雅身边的白衣男子。
肖倾宇静立于侧,微微垂首看着斜阳下自己的影子,显然不想答话。
暮蔼西下。
斜阳一点点没入远天,留下殷红的一抹,毫不吝惜地披洒在纷飞四散的落红飞花。
余艺雅回答说:“这位是肖倾宇。”
肖倾宇。
倾宇倾宇倾宇倾宇倾宇倾宇……
这个名字
不止千百遍在寰宇帝口里细细咀嚼,反复低喃。
每念及此,便如一把利刃在胸口戮力戳搅,遍体生寒,痛彻心扉。
十六年。
五千八百多个日日夜夜,五千八百多个只如初见。
十六年,碧落等到了黄泉。
方君乾情不自禁地又拿眼打量他,不想他蓦地抬起头。
方君乾看清了他的脸,但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看清。
只觉那双睿智而淡定的眼,带着丝丝静谧的月华,仿佛穿过千载红尘,遥遥凝望着他。
神情从容而淡漠。
娇嫩的花瓣是如此脆弱,仿佛指尖轻微的触碰,就会让它如梦碎离。
方君乾轻捻桃枝,走近余艺雅。
余艺雅俏脸一红,为难地偷偷瞄了一眼身旁的肖倾宇,犹豫着自己是否该收下。
谁知
方君乾剑眉一挑,将桃枝塞进肖倾宇手中,邪魅一笑:“送你。”
看着手里清艳的桃枝,肖倾宇有种轻微的不知名的恍惚。
抬头,眼前英俊男子笑容温暖,邪魅依旧。
是不是曾经在哪里,见过同样的情形?
——今生相逢
只因前缘未尽。
余艺雅的一双玉手僵在半空,脸色阵红阵白,尴尬得不知如何自处。
这一刻,她真是要把方少帅抽筋剥皮的心都有了。
方君乾放声肆笑,抬腿便走,经过肖倾宇身边时轻吐耳语:“嘻嘻,谁叫她说寰宇帝不是认真的,气死她。”
这个人,居然也相信那段倾世之恋……
肖倾宇意外的瞥了他一眼。
方君乾笑着继续他的预言:“我们还会见面的。”
肖倾宇唇角勾起清浅的笑,眼眸锐利且冰冷,态度悠闲而静楚,深深浅浅拿捏不准。
余艺雅看着方少帅的背影,气得姿态全无:“肖主席你认识这人!?”
肖倾宇态度依旧不冷不热,疏远却又彬彬有礼:“南统军的方君乾少将,即将成为肖某校友的新生。”沉默须臾,补充一句,“以前和肖某有些小过节。”
“那他为何会把桃枝送给你?”余小姐显然已经气疯了!
肖倾宇淡淡道:“余小姐何必认真。你自己也说不过玩笑罢了。”
古语云: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
是真?是假?
“方丈,您今年几岁呀?”小小的肖倾宇抓着洛迦寺住持的雪白长须,一双大眼睛里透露出童稚的好奇。
暮阳下的老人,神容清癯,年华难辨。脸上带着淡淡的笑,自己的胡须被孩子小手抓得生痛却是平心静气毫不动怒:“老衲今年一千五百八十六岁了。”
小倾宇吃惊道:“方丈骗人!”
人怎么可能活那么久!?
别看肖倾宇修在佛门。
其实他是不信鬼神不信命的人。
从小就不信。
坚定地不信。
了尘双手合什:“出家人不打诳语。”
肖倾宇神荣古怪:“方丈,人真的有前世今生吗?”
了尘淡淡道:“倾宇前世就是才倾天下,绝世无双的人物。”
小孩子听到夸奖自己的话,总归是有些得意高兴的。
肖倾宇也不例外,孩子的眼竟也亮了那么一亮,抓着花白胡须的手劲立时加重许多,兴奋追问:“那我是不是多福长寿,人人艳羡了?”
“不……”
了尘悲悯地望着他:“倾宇前世只活到二十四岁,便溘然长逝了。
“生前苦了一辈子,痛了一辈子。倾了天下,也乱了繁华。”
肖倾宇不明白了。
既然绝世无双,自己又为何会英年早逝,苦痛一生?
“怎么会这样?”
他问。
他不懂。
了尘说:“因为你爱上了一个不该爱的人。”
年幼的倾宇紧皱远山眉,抬起头,忽然问出一句:“方丈,那我有没有后悔?”
高僧一怔,似乎没料到小小的孩子居然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这个……应该没有后悔吧。”
而肖倾宇的下一句简直让了尘无法招架,他说:
“既然不后悔,又怎会不该爱?”
那时的肖倾宇,还没遇见他前世今生的孽缘。
直到七岁,他从狼群爪下救出了命悬一线的男孩。
十七岁,在桃林深处撞见了躺在树上闭目浅眠的少年。
再后来,他便开始怀疑,也许在冥冥之中上苍自有安排。
方君乾的入学在平京大学掀起了不小的风波。
入学的第一天,平京大学许多干事便向肖主席建议,能否让方君乾破例入学生干事会。
要说这南少帅,人是极有担待的,战功卓著不说,外表也是万里挑一,逗得无数学姐学妹心猿意马芳心暗许。
而且谈吐风趣,说起话来让人浑身上下熨熨贴贴。
方少帅在战场上呼风唤雨,现在到了平京学府,还是一样。
对部下的建议,
肖倾宇修长食指有一下没一下轻叩着书桌,淡淡回答一句:“肖某会慎重考虑的。”
很快,干事会的成员名单便公布了出来。
肖倾宇淡淡宣布:“如果没有异议的话,今年的干事会新成员便确定是这几位。”
方君乾随意靠在椅背上,一派漫不经心的雍容华贵,而又气势夺人。
肖倾宇终于被他看烦了,挑眉道:“方同学,肖某有什么不对吗?”
感情方少帅从头到尾都在盯着人家看。
不然以肖倾宇的涵养,能让他忍无可忍的事实在屈指可数。
“啊,肖主席像极了这个陶埙的主人呢。”
肖倾宇脸色一沉。
方君乾的话显然勾起了他不怎么愉快的回忆。
大伙儿的注意力被方君乾掏出来的那个古雅黑埙所吸引,纷纷询问:“这个陶埙到底有什么故事?”
“哼。”薄冰似的冷哼从主席位上传来,周遭竟都静了。
肖倾宇神容冷峻,方君乾还在喋喋不休:“方某幼时被野狼追逐,幸得一吹埙女孩搭救。不瞒诸位,方某对其一见钟情,并想方设法与其交换了定情信物。”
倪晓晓眼睛发亮:“就是这个陶埙!”
被问及此处,方君乾眼角眉梢都笑得舒展,像个孩子似的:“她是方某初恋呢。”
女学员个个激动得双手捧心:真是太罗曼蒂克了!
肖主席什么也没说,只冷冷地看着方少帅,嘴角回之一个极浅的上挑——原本都已经忘记了,你却偏偏来提醒我……
“对了肖主席,”方君乾冷不防道,“她跟你很像哦,你有没有姐姐或妹妹呀?”
汗……
方小宝,你当真不知道死字怎样写!
第七章
会议结束的第二天,方同学就被肖倾宇直接调到了干事会总部。
所有人都以为他们英明无匹的肖主席对这新来的方少帅青眼有加。
当然,方君乾当时也是这么认为的。
然而三天后——
倪晓晓无比疑惑:“少帅,你是不是无意中得罪过肖主席呀?”
“为什么这么说?”方君乾挑眉。
某干事抱了一大堆文案,“哗啦啦”全部堆放在方君乾桌上:“方少帅,这是肖主席要你在今天完成的所有文档。”
方同学看着摇摇欲坠的“今日”文档,脸色一片死灰。
倪晓晓一口咬定:“主席从没有如此针对过别人,一定是你得罪他了。”
方少帅皱着眉苦思冥想,深深陷入自我检讨中。
最终,他捂脸哀嚎:“我实在想不起来呀~~~~”
他实在记不得自己何时得罪过肖倾宇。
可怜的方小宝显然没有想到童年时代自己的惊世之举。
要不然,估计他就不敢说得如此确定、肯定、笃定了……
方君乾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那种被困在文件堆里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悲惨处境。
肖倾宇这一手轻而易举点中了方君乾的死穴。
再这样下去可怎么得了!?
不累死烦死也要被他整死呀!
方君乾认为自己得找个机会解决这件事。
日薄西山,平京大学的佳人湖微波粼粼,湖光跃金。
佳人湖畔的长椅上,坐着一位白衣少年。
从方少帅的角度看去,他漆黑如墨的长发随意垂落下来,温柔的明月像被它汲去了光华,绸缎冰绡似的柔软顺滑。
北方有佳人,遗世而独立。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佳人湖,因那个淡悒出尘的白衣男子,而美好如一卷水墨氤氲的古朴画卷。
见他走近,肖倾宇礼节性地点头致意,随后便再度垂首看书,无意多搭理自己。
方君乾叹了口气,犹疑道:“肖主席,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肖倾宇倒没什么特别的反应,只是波澜不兴地问:“少帅怎么会这样想?”
方君乾道:“我听大伙儿都说你年纪虽小,但心宽如海惜才重才,待人更是接物彬彬有礼……可只有对着我方某人时才冷冰冰的。而且,你都不怎么笑。”
说到此处,方君乾顿了顿,说,“其实倾宇是讨厌我的吧?”
倾宇眼里的神色稍微缓和了一些,同时亦觉得自己有点过分了。
不过一些小事,他又毫不知情,没必要故意与他过不去。
估计这些天他也被整得糊里糊涂莫名其妙吧。
方君乾轻声细语:“方某初来乍到,在平都也没什么亲戚朋友。第一次见到倾宇就觉得似曾相识,很想亲近。你我前世定然关系匪浅呢……
“如果无意中有什么得罪倾宇的地方,你大人不计小人过,就放方某一马,嗯?”
声音是极软极软的,如同向家长讨糖吃的孩子。
肖倾宇被他十足认错的小孩样看怔了半响,终于忍俊不禁:“少帅此刻的模样与家弟倒有七分相似——哦,家弟今年刚满五岁。”
见他这么个一贯冷冶清洌的人,此时笑得眉眼弯弯,方君乾心底涌上些满足和成就感,不由得也跟着他微微笑了起来。
“呐!”搭上他淡薄的肩,方君乾一副哥俩好的惫懒样,“一笑泯恩仇,倾宇可不准再报复本帅啦。”
心中些微的嗔怒早被那人的软语吹得烟消云散,又听他如此厚脸皮地直呼自己“倾宇”……
肖倾宇薄唇溢出一抹清浅苦笑:“肖某定是上辈子欠你的……”
方君乾脱口而出:“所以这辈子以身相许吗?”
言毕立马恨不得一头撞死!
天地良心!他只是一时口快,自己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吐出这么一句欠扁的话来!(自找的,纯属活该。)
等反应过来已覆水难收。
肖倾宇沉默。
正当方君乾心惊肉跳忐忑不安之际,肖倾宇忽的展颜一笑——纯美若莲花初绽。
“唰!”寒毛直竖!
方君乾顿时毛骨悚然。
却听肖主席以一贯的温文尔雅,不带一丝火气的语调道:“刚才肖某差点忘了,仓库里还有一堆文案正等着方少帅处理呢。”
从此,方小宝便生活在了水深火热的人间魔域中。
最令人无法接受的是,肖主席不允许他在批阅文件时使用钢笔,硬性规定他必须使用毛笔!
这都什么年代了?
还有比这个更惨绝人寰的事吗?
每当方君乾看见那堆积如山的文献都会悔不当初……
他当时一定是中了邪了才会自讨苦吃!
当然,还有个意料之外的收获——方君乾那手见不得人的毛笔字在一个月之内突飞猛进,简直可以与书法家相媲美!
当手下有人不解问起,肖倾宇便搁下紫毫淡淡一笑:“肖某并非有意刁难。只不过观少帅锋芒太露,木秀于林难免遭人嫉恨。肖某让他每日用毛笔写字,这书法之道,气凝于笔锋,神定
于手腕,最有利于平心静气,磨其锐利,补其不足,增其耐性——这对少帅的将来是极有益处的。”
不过,方君乾的悲惨生活终于在国统军上层会议召开后告一段落。
这事儿还得从头说起。
话说在南统军并入国统军的兵权交接仪式上,方少帅从南统军少将晋升为国统军中将。
可谓史上最年轻的中将军衔。
交接仪式结束后的第七天,方少帅以国统军中将的身份第一次出席了国统军上层军事会议。
会议开始前,大总统段齐玉拉住他一顿闲话家常。
“君乾在平京还住得习惯吧?缺什么要什么尽管告诉伯父。”
方少帅立即谦逊道:“君乾一切安好,大学的同学都很友善,伯父平常对君乾的照顾君乾心知肚明。”
段齐玉眯眼满意:“现在很少看到这么谦逊的年轻人了……君乾这次可来得巧,现在咱们国统军的骨干除了两人外已全到齐了。”
方君乾奇怪道:“一个缺席的自然是被称为北虎将的周武上将,周大哥眼下正在淮江作战无法抽身出席,这君乾是知道的——不知另一个是?”
“还有一个,自然是我们的国统军总参谋长了。
“君乾,别说伯父不给你开后门啊。你要愿意的话伯父就将他调到你麾下。嘿,你小子可是大大赚到了!”
说曹操曹操到。
传令兵在段齐玉耳边耳语几句,段大总统转身对方君乾笑道:“参谋长来了,那这事儿就这么定了吧。”
方少帅可有可无随口应承。
大门被卫兵从外打开。
只是那么一个惊鸿一瞥的侧面,方君乾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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